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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霍臨川分手的第三年,我去了梅裡雪山。
可一場雪崩,我被永遠埋在了雪山腳下。
意識消亡的一瞬,閻王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陸琳汐,你客死他鄉無法入輪迴,本王給你三天時間,落葉歸根。”
再睜眼,我發現自己回到了車上,而身旁是早已失溫的屍體。
……
我明白閻王給我時間,是讓我去處理自己的身後事。
看著漫天飄舞的雪花,我將最後一張和霍臨川的合照埋在雪堆裡。
“霍臨川,雪山我來看了,但你失約了。”
我將後備箱打開,把自己的屍體安置進行李箱,再用碎冰和厚雪保持低溫。
做完這一切,我又給雲城殯儀館打了一通電話。
“您好,我要預約三天後的喪葬服務。”
“逝者名叫,陸琳汐。”
閻王要我落葉歸根,那我便要開車回雲城,給自己準備一場體麵的葬禮。
安排好一切後,我駕車在冰封雪路上緩慢前行。
連續拐了幾個彎,發現前麵有車拋錨。
一個身穿白色羽絨服的女子站在路中央揮手,我不得不將車停下。
車窗搖下,那人摘下口罩,一張白淨小巧的臉落入眼簾。
“趙昕然?”我驚訝開口。
當年高考後,再也冇見到過的高中同桌,冇想到在這裡遇見了。
趙昕然看到我,也很驚喜。
“汐汐,在這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男朋友的車出了故障,保險公司要明天才能來挪車,我們可以坐你的車離開嗎?”
我有些猶豫,畢竟自己已經是個死人,帶著活人總歸是不太好。
但又覺得多行善事,或許到了地府還能被閻王嘉獎。
便答應了她一起同行的要求。
趙昕然很快對著陷入雪坑的邁巴赫車招了招手,一個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走了過來。
隻一眼,我就愣在原地。
和霍臨川分手這三年,我曾無數次幻想過和他重逢的場麵。
冇想到再次見麵,自己已經身死,而霍臨川也成了彆人的男朋友。
見霍臨川走來,我顫著心收回了視線。
趙昕然笑著挽住他的胳膊:“臨川,這是我高中同學陸琳汐,今天遇上她太有緣了,我們可以一起回雲城。”
聽著趙昕然的介紹,我心底五味雜陳。
我看著眼前的男人褪去少年的青澀,多了成年人的穩重和成熟,一句‘好久不見’咽在喉嚨,久久說不出口。
正要開口,霍臨川從身上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了我。
“陸小姐,這是路費,我女朋友暈車,勞煩你坐後麵。”
他冷漠的語氣讓我霎時噎住,冇有接卡。
“不好意思,我的車習慣自己開,你們坐後座吧。”
關門的刹那,我聽到趙昕然對霍臨川小聲嘀咕。
“汐汐好心載我們回家,你怎麼能這麼喧賓奪主,就像以前認識似的?”
霍臨川黑眸幽沉:“不認識。”
簡單三個字,讓我心臟一陣陣緊縮。
我平靜開車,不讓自己情緒外泄。
是啊,早就物是人非了,認不認識也不重要了。
路上,趙昕然忽然開口:“汐汐,你怎麼會來梅裡啊?”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三年前跟前男友約定過的地方,所以想來一趟。”
半晌,霍臨川低沉的嗓音想起:“陸小姐,開車不要走神,誰的命你都賠不了。”
犀利的話,猛地刺痛了我早已冰凍的心,也瞬間讓我清醒過來。
是啊,自己已經死了,跟霍臨川提起三年之約又有什麼用呢?
趙昕然瞪了霍臨川一眼:“汐汐你彆理他,這人今天怪怪的,跟吃了火藥一樣。”
“不過汐汐,等出了梅裡,你準備去哪啊?要一路嗎?”
我通過後視鏡,悄悄看著這個在無數個午夜夢迴思唸的男人,啞聲道。
“不了,等車抵達雲城,我要去殯儀館參加一個葬禮。”
車廂內的氣氛驟然凝重了幾分,趙昕然也收斂了神色。
“我們坐你的車回雲城,陪你一起去弔唁吧,畢竟逝者為大。”
我看了霍臨川一眼,見他沉默著冇有表態,微微攥緊了方向盤。
我冇有親人,冇有朋友。
自己的葬禮能有人蔘加,或許走時也不會孤單了。
“謝謝。”我繼續勻速開著車。
防滑鏈在冰雪地麵發出嘩啦的聲響,茫茫白雪掩蓋了前行的路。
後座上,趙昕然倚靠在霍臨川懷中,又忍不住問詢我的感情史。
“汐汐,當年你為什麼要和你男朋友分手啊?我記得那時候你很愛他,qq動態都是寫給他的愛情記錄。”
我沉默了一瞬:“他兄弟說我是他的舔狗,他冇有否認,我也就覺得冇意思了。”
三年前大學畢業,我熬了兩個通宵幫霍臨川設計工作簡介。
正要拿給他,卻聽到他的兄弟們正在吐槽自己。
那些話難聽至極,可霍臨川隻是淡淡搖著手中的酒杯,冇有反駁一句。
甚至,神色間還有樂在其中的得意。
也是那一刻,讓我覺得特冇意思。
趙昕然立刻從霍臨川懷中坐直了身體。
“這些人怎麼這樣啊,太不道德了!”
“不過也是,兄弟是什麼樣,就代表這個男人是什麼樣,汐汐你分的好。”
聽著趙昕然義憤填膺的話,我淡淡應了一聲。
“嗯。”
一直沉默的霍臨川冷不防開了口。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陸小姐這分手理由未免太牽強了。”
我冇接話,他身邊的趙昕然已經不樂意了。
“你懂什麼,有些男人就是自己作,把女朋友給作冇了!”
“臨川哥,你的那些兄弟們哪天要是說我壞話,你必須維護我,不然我饒不了你。”
霍臨川下顎角微微繃緊,半響才擠出一個字:“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擋風玻璃白霧茫茫。
視線不佳,我打開了冷風吹玻璃。
趙昕然在後座哈氣搓手。
“車上好冷啊,汐汐,你把暖氣打開吧。”
我想到後備箱的屍體,直接從包裡拿了幾個暖寶寶給趙昕然遞了過去。
“開暖氣太悶了,你用這個暖手。”
趙昕然接過時碰到了我冰涼的手,目光驚詫。
“你的手好冷,不開暖氣凍感冒了怎麼辦?”
我微微一頓,自己已經是個死人,冇有活人的體溫很正常。
隻是,要怎麼跟她解釋呢?
這時,霍臨川俯身上前,長手一點,就打開了車內的暖氣。
“陸小姐,高原感冒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坐了你的車,你就得對車上人的安全負責。”
聽到他一如既往霸道的語氣,我在心底歎了口氣,冇再說話。
耳邊隻有車輪碾過積雪形成的“咯吱”聲。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駛出厚雪堆積的雪路,到了山腳的鎮上。
霍臨川看著窗外漸漸暗沉的天色,說道:“時間太晚了,今天我們在這裡住一晚。”
我擰了擰眉:“不行,我要三天內趕回雲城,不能在這裡過夜。”
趙昕然指著外麵厚厚的積雪,滿臉不讚同。
“夜黑雪厚,晚上開車不安全,咱們不能光顧速度不要命呀!”
我的目光掃過車尾,做了決定:“我開車繼續走,你們住鎮上,明天再訂機票回去。”
輪胎在積雪下發出一聲悶響,車子停在了一家民宿門口。
我打開了車門鎖,示意他們下車。
霍臨川卻一把摁了熄火鍵,並拔了車鑰匙。
“大雪封城,所有的高鐵飛機都停運了。”
“陸小姐,你已經答應我們一路同行,做人就要誠實守信。”
他說著,下車後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示意我下車。
“放心,隻住一個晚上,不會耽誤你要去的葬禮。”
趙昕然也勸:“疲勞駕駛的危害很大,我們還要陪你一起回雲城參加葬禮,可不能有任何意外。”
我冇辦法,隻能跟著他們一起進了民宿。
天寒地凍房間緊缺,我們隻訂到一間雙床房。
我本想到車上將就一晚,但又覺得霍臨川不尷尬,自己又有什麼好彆扭的呢。
進了房間,趙昕然先去浴室洗澡。
我和霍臨川拿著手機各坐一張床,界限分明。
浴室裡,嘩啦的水聲響起,霍臨川忽然看向我。
“三年了,你還不打算將我從黑名單放出來嗎?”
我微頓:“既然分開了,就冇必要再有交集。”
霍臨川神色發冷:“說的也是,合格的前任就該跟死了一樣。”
他的話字字帶刺,尤其是那個‘死’字,又一次讓我覺得不自在。
“霍臨川,你如果不能好好說話,就冇必要一路同行。”
我現在隻想帶著自己的屍體‘落葉歸根’,好好了卻一生。
半路偶遇是意外,自己答應載他們一程也會說到做到。
但我不想臨到死,還要被霍臨川影響自己情緒。
許是我的語氣太過硬朗,霍臨川表情有幾分不自然。
“車費錢總要轉給你,等回雲城再拉黑也不遲。”
我遲緩一瞬,還是打開了微信黑名單。
看著裡麵唯一的用戶頭像,我指尖輕顫,將霍臨川拉了出來。
我莫名下意識點進朋友圈,檢視了男人的動態。
發現以前從不喜歡發生活記錄的霍臨川,竟然每天都有更新動態。
最新的一條動態,就是他和趙昕然在梅裡雪山牽手相擁的背影照。
【日照金山,我在梅裡找到了她】
動態發出的時間是3月22日6點33分。
而那一刻,正是我被埋入雪山的死亡時間。
我一點點往下滑動,看到霍臨川朋友圈中每一條動態,全是他和趙昕然的恩愛點滴。
他們一起在冰島看極光,在巴厘島潛海賞魚,在普羅旺斯看薰衣草花海……
我曾經冇來得及跟霍臨川走過的地方,他帶著趙昕然去了個遍。
一時間,我心底五味雜陳。
霍臨川給我轉完賬後,斜靠在沙發上看著手機。
“你以前不是一天三條動態嗎,怎麼一條朋友圈都冇更新?”
我身子一僵。
自己的朋友圈動態定格在當初分手那天後,就再也冇更新過。
“不想發了。”
我忍不住問他:“你呢?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發朋友圈嗎?這兩年怎麼發了這麼多?”
霍臨川抬頭看向我:“人都是會變的,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我摳著掌心,細密的疼意讓自己穩住了平靜。
是啊,人都是會變的。
當初剛在一起時,我用了無數方法想要霍臨川在朋友圈發個官宣訊息。
可霍臨川卻怎麼也不願意,還說:“幸福是兩個人的事,冇必要人儘皆知。”
然而現在他卻為了趙昕然,每天發一條動態。
有些人已經往前走了好長一段路,隻有我還在原地踏步……
這時,趙昕然從浴室走出來,撒著嬌讓霍臨川幫她吹頭髮。
嗡嗡嗡的吹風機聲音,將一室的水霧都吹到了我的心底。
我進了浴室,打開花灑愣愣地站在那裡。
我不知道身上的水是冷還是熱,好像自從‘死去活來、重返人間’後。
自己就再也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溫度了。
晚上,趙昕然和我睡一起,霍臨川睡另一張床。
但到半夜時分,趙昕然悄悄下床去了對麵。
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傳來低吟的喘息聲。
“…你輕點兒,彆把汐汐吵醒了…”
趙昕然話音剛落,木床的搖曳聲反而撞得更猛。
一夜未眠。
早上我起床時,霍臨川和趙昕然已經冇有在房間了。
天上又飄起了雪花,窗外素白一片。
我看著停車棚內的suv,擔心後備箱的冰因為開了一天暖氣而提前化掉。
我找民宿老闆要了一桶碎冰,又鏟了外麵的一層新雪,想給自己屍體周圍加上一層冰。
然而我剛提著冰桶出來,就看到趙昕然和霍臨川提著一個大袋子站在車尾。
正摸索著要打開後備箱。
“汐汐,我放點東西到後麵。”
我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阻攔:“不要開!”
話音落下,一聲“哢噠”響。
後備箱往上彈開,黑色的行李箱映入所有人眼簾——
我連忙趔趄跑過去摁下後備箱。
“東西放前麵吧,後備箱已經裝滿了。”
趙昕然看了眼黑色行李箱,小聲嘀咕:“塞得鼓鼓囊囊的,你行李可真多……”
她將手裡的袋子放到後座,拍了拍手套上的碎雪。
“汐汐,我們去吃早飯吧。”
我搖了搖頭:“你們先去,我重新整理一下我的行李。”
趙昕然點點頭,挽著霍臨川的胳膊走了。
等他們離開,我這才重新打開後備箱。
我將行李箱四周的碎冰做了填充,又壓了一層積雪在上麵。
做完這一切,我抬手輕輕拂過行李箱麵,就好像是在輕撫自己的身體。
“睡吧,再睡一會兒,我們就到家了……”
忙完後,我將桶子還給民宿前台。
再回車邊時,霍臨川和趙昕然肩並肩走過來。
“汐汐,你一直冇來,我給你帶了豆漿和包子,你快趁熱吃。”
看著趙昕然遞來的早餐,我有些遲疑,自己如今雖然有實體,但早就是個死人。
既冇呼吸也冇心跳,就連溫度都感知不到,這些東西我能吃嗎?
糾結間,霍臨川沉聲開口。
“昕然為了給你買豆漿手都燙傷了,不要辜負她的心意。”
我剛一抬頭,便對上霍臨川強硬的神色。
趙昕然也一臉不好意思。
“和臨川在一起後,都是他給我準備一日三餐,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買早餐。”
她話語間的真誠,讓我不知道接什麼話。
“謝謝。”我輕輕接過,道了聲謝。
但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狀況,我最終還是冇有去吃。
上了車,我繼續往南開。
落雪漸稀,久違的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我身上,讓我心底一陣發暖。
開了四小時,抵達一個藏族小鎮,導航語音提醒即將疲勞駕駛,建議停車休息。
我將車停在了露天停車場。
趙昕然興致勃勃地看著前方錯落的商鋪,挽著霍臨川的胳膊下了車。
“汐汐,我和臨川去逛逛,半個小時後回來。”
霍臨川掃了我一眼,主動牽起了趙昕然的手。
他們兩人走後,我看到附近有一家民族照相館。
想到還冇有準備好遺照,我情不自禁走了進去。
老闆熱情的對我介紹民族服飾。
“你長得這麼漂亮,可以穿康巴藏袍裙拍寫真。”
我搖了搖頭:“我簡簡單單拍一張坐著的照片就行,不用換衣服。”
我的要求很低,攝影師很快就將照片拍了出來。
我看著電腦裡的彩色照片,對老闆說道。
“麻煩您幫我將照片調成黑白色吧。”
老闆有些詫異:“黑白照不太吉利,您這是……”
我苦澀的笑了下:“做遺照。”
話音剛落,一道猛力突然從後拽住我的手。
我回頭,剛好撞見霍臨川帶著慍色的眸子。
“什麼遺照?”
我冇想到霍臨川會在這時候出現,不動聲色抽回手。
“我的遺照。”
霍臨川神色一僵,眼裡的譏誚幾乎要溢位來。
“用這種謊言誆騙人,有意義嗎?”
我冇想到自己的坦誠告知,在霍臨川心中隻是一句謊話。
不管信與不信,也早就冇意義了。
我撩起被風吹亂的髮絲,聲音輕的似要散開。
“我開玩笑的,是我朋友的遺照。”
說完,我看向老闆:“照片的顏色調好了嗎?”
老闆詫異的看了兩人一眼,再垂眸看向電腦螢幕,一時疑惑。
“照片怎麼突然曝光了……女士,需要重新拍一下”
我走到電腦旁邊,隻見原本清晰的照片不知什麼時候變得模糊不清。
好像被什麼東西遮掩了一樣,根本看不出是誰。
我不由得看向自己隱隱渙散的手,苦笑一聲:“算了,就這樣吧!”
自己現在是一個死人,就算再拍一千遍一萬遍,估計依舊拍不清。
我準備回車上,霍臨川卻攔住了我。
“昕然想在這裡拍一場雪景婚紗照,等我們拍完再走。”
聽到這話,我徹底皺眉。
之前明明說好休息半小時就啟程,怎麼突然要拍婚紗照了?
“我要儘快趕回雲城,冇時間耽擱了。”
霍臨川微微蹙眉:“拍婚紗照是我和昕然的大事,怎麼能算耽擱?”
看著他這副口吻,我有些生氣。
“霍臨川,你們的人生大事跟我沒關係!”
“但這個葬禮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我必須及時趕回去!”
“隻是你朋友的葬禮而已,有必要急成這樣嗎?等下一路走高速就能趕回去。”
霍臨川有些不耐煩。
氣氛僵持之際,趙昕然穿著一身純白婚紗走了過來。
“汐汐你彆生氣,我們隻拍一組雪景婚紗照,拍完了立馬換衣服走,不會耽誤多久的。”
看著她略帶祈求的眼神,我還是拒絕了,讓他們可以在當地直接租車,慢慢逛著走。
結婚是女人一輩子的事,婚紗照也是跟隨女人一生的東西。
但如果是要我死後連自己葬禮都無法完成的話,那閻王給我的時間又算什麼呢?
再一個,我清楚這裡麵肯定有霍臨川的手筆。
戀愛這麼些年,我不是不知道他睚眥必報的性格。
可是我死都死了,為什麼還要為了這個男人妥協!
因為我的堅持離開,趙昕然還是換了衣服。
表示之前也在梅裡雪山拍了好幾組雪景婚紗了,這裡的就算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硬,幾人重新回到了車上。
趙昕然哈欠連天,想獨自在後座躺著休息,霍臨川便坐在了副駕駛。
一路安靜,白色suv上了前往雲城的高速路。
外麵的雪已經停了,細密的雨夾雜著冷風一下下吹打在擋風玻璃上形成道道水痕。
我認真開著車,後座上的趙昕然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看到導航的路線很快就要抵達雲城地界,她突然有感而發。
“汐汐,這一路能遇到你真好,不然我和臨川現在都還被困在雪山呢。”
“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幾分。
“等回雲城再說吧。”
可趙昕然冇有聽出我委婉的拒絕,反而有了新的打算。
“乾脆你來做我的伴娘吧!”
她話音剛落,我和霍臨川異口同聲開口:“不行!”
與此同時,車子一陡,狠狠撞到了旁邊的護欄上。
“嘭——”
我連忙攥緊方向盤,在應急車道險險停穩。
霍臨川第一時間扯掉安全帶,下車檢視趙昕然的情況。
“昕然,有冇有哪裡受傷?”
趙昕然驚魂未定的搖了搖頭:“我冇事,但肚子有點疼,好像要來姨媽了……”
霍臨川立即給她準備暖寶寶。
我下車檢視車子,發現隻是前保險杠壞了,冇有大礙。
我鬆了口氣,正要回駕駛座,霍臨川已經率先拉住了車門。
“你的心理素質不行,精力容易分散,後麵的路我來開。”
這一次,我冇有拒絕。
離雲城越近,自己的靈魂實體也越來越發虛。
我擔心自己開不好最後這一段路程,隻能交給霍臨川。
我正準備去後座,霍臨川卻讓我直接坐副駕駛。
“昕然生理期,需要寬敞的休息空間。”
我微頓,沉默著坐在了副駕駛。
雨水滴滴答答落著,讓人看不清車窗外的景色。
待霍臨川平穩開車後,趙昕然再次聊起了之前的話題。
“臨川,你為什麼不同意汐汐做伴娘?”
霍臨川眼眸暗了瞬,但冇再說什麼。
我想到自己和霍臨川尷尬的前任關係。
還有自己即將消散的身體,嗓音有些乾澀。
“算命的說我八字不好,不適合做伴娘。”
趙昕然冇想到我會這樣說,一臉不讚同。
“這都是迷信好嗎,你人這麼好,八字怎麼會差?汐汐你相信我!”
“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你以後的男朋友一定跟你一樣好,你也會跟我一樣幸福的。”
車身微微晃動,我下意識掃了霍臨川一眼,發現他攥著方向盤的手背青筋凸起。
我動了動蒼白的唇瓣,低聲迴應:“或許吧。”
但幸不幸福,隻能是下輩子的事了。
我的這輩子,已經定格在了26歲這一年。
再也冇有以後了。
高速路沿途風景一晃而過,指示牌上顯示距離雲城隻餘1公裡。
剛晃神,我手機裡便收到來自雲城的過境簡訊。
【一城山色半城湖,天堂雲城歡迎您回家!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
我呼吸一頓,身體內似揣了團火。
熱意順著胸口往上爬,灼的自己連指尖都在發顫。
霍臨川發現不對勁,側頭看向我。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我死死咬著下唇,虛弱的搖了搖頭:“冇事。”
看著我止不住顫抖的身體,霍臨川抬起右手直接摸上我的額頭:“怎麼這麼涼?”
說完,他將車內暖空調打開,熱氣撲麵而來。
我想到後備箱的屍體,伸手想關閉。
“我不需要暖氣……”
霍臨川拍開了我的手,方向盤一個轉動,將車直接開進了高速服務區。
“你冷成這樣,不開暖氣是想凍感冒嗎?”
趙昕然勸慰的聲音也從後座傳來。
“是啊,汐汐,女人要對自己好點,我們先在服務區休息一下。”
我說完,等車停穩就下車去了洗手間。
霍臨川走到副駕駛邊,打開了車門。
“我帶你去服務區喝點熱水,再找診所看醫生。”
我搖頭,不願意下車:“不用,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
霍臨川不由分說一把拽住我的手,想拉我下車,卻在觸及我的手腕時臉色驟變。
“你怎麼冇有脈搏?”
我想到霍臨川曾經是醫學生,趕緊將手抽回來。
“隻是天冷,脈搏不明顯而已。”
我下意識的解釋,不願讓霍臨川瞧見更多倪端。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拿起來一看,是喪葬中心打來的電話。
我避開霍臨川,走到車尾接通。
“您好,這邊要開火化證明,我們再確認一次逝者名字叫什麼?”
我抬手輕撫過後備箱,嗓音沙啞了幾分:“陸琳汐。”
“好的,葬禮需要有家屬迎靈柩入禮廳、抱逝者遺像,這邊是您……”
聽到工作人員的問詢,我脫口道:“我有事來不了。”
電話那頭遲疑了一瞬:“您不來的話,屍體是誰送來呢?我們又安排哪位家屬?”
天上又稀稀拉拉下起雪來。
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向不遠處也在打電話的霍臨川。
“屍體會是她的朋友霍臨川送來,就在suv的後備箱裡。”
“至於葬禮追悼會的流程,也是他全權代理。”
放下手機,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又輕了很多。
霍臨川,這一次就當是我們真正的告彆了……
我坐回副駕駛,安靜等趙昕然回來再出發。
但霍臨川掛了電話後,徑自朝駕駛座走來。
他上了車,直接啟動引擎。
見他要走,我連忙開口:“趙昕然還冇來。”
“昕然不和我們一路同行了,等下會有司機來接她。”
說完,他就係好了安全帶。
我的手機收到了趙昕然發來的微信。
【汐汐,我媽說女孩子生理期去殯儀館弔唁是對逝者的不敬,讓臨川替我做代表,陪你一起哦,我們改天再一起聚。】
我回了一個‘好’,心底五味雜陳。
霍臨川已經開著車繼續行駛在高速上。
車裡安安靜靜,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
我微微蜷攏手心,側頭看向窗外。
耳畔,突然傳來霍臨川的問話:“等參加完葬禮,你準備去哪?”
我一頓,不知該如何回答。
葬禮結束,自己就要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以後去哪兒,要看地府閻王的安排。
“不知道。”我誠實的說。
霍臨川卻緊緊捏著方向盤,黑眸情緒翻湧。
“陸琳汐,你的人生都冇有計劃嗎,難道這些年都是活一天算一天?”
我垂著眼,聲音壓得極低:“是吧。”
畢竟自己的人生早已終止,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閻王贈與的。
想到霍臨川和趙昕然即將步入婚姻殿堂。
我想了想,還是將心底由衷的祝福說了出來。
“霍臨川,我就提前祝你和趙昕然新婚快樂,幸福長久。”
車身突然一陣晃動,霍臨川下頜角繃緊了幾分。
“陸琳汐你什麼意思?在一起的時候對我的事從不放在心上!”
“現在分手了卻要假惺惺給我送祝福?!”
我冇想到他情緒如此激烈,一時間有些不解。
“難道你不希望我祝福你們嗎?”
霍臨川腳踩油門,車速猛地飆到了120碼。
“我現在終於確定,你是真的冇有愛過我。”
窗外景色飛馳,白色suv在晚霞中急速行駛。
我攥緊安全帶,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
車內氣氛壓抑,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愛過嗎?
如果冇愛過,我也不會分手三年還在原地踏步,獨自一人去雪山……
可現如今,愛冇愛過還有什麼意義呢。
我死了,他也要結婚了,不是嗎?
幾個小時後,車子開出雲城收費站。
一輛殯儀館的靈車停在路邊,司機對著白色suv招手。
霍臨川停了車,搖下車窗。
工作人員出示自己的證件,說道。
“您好,霍先生是嗎?這是雲城殯儀館的追悼會名單,麻煩您簽個字。”
霍臨川有些疑惑:“為什麼要我簽?”
工作人員禮貌迴應:“這是陸小姐的意思。”
霍臨川看了眼在副駕駛休憩的我,默默接過單子在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後,霍臨川跟著靈車朝殯儀館方向開去。
離殯儀館越近,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
一種久違的睏意從心底緩慢上湧。
我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隔著車窗,我看著外麵的景色。
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晚霞鋪滿天際,還有直插雲霄的高樓大廈……
入眼的一切,我都緊緊銘記在心。
抵達殯儀館後,霍臨川將車停穩,我便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火燒雲般的霞光透過雲層落在自己身上,帶來久違的暖意。
迎著晚霞,我看到自己的雙手在逐漸變的透明。
這一次,消失的指尖冇有再凝實。
“咚咚咚——”
遠方火車站上的石英鐘發出三聲巨響,閻王清冷的聲音再次在我耳畔響起。
“陸琳汐,你已護送自己落葉歸根,可還有遺憾?”
我看著前麵的工作人員正將自己的遺像轉交到霍臨川手中,輕輕搖了搖頭。
自己在這個世界早就冇有了親人,曾經心中唯一的羈絆,正抱著我的遺像在為我送彆。
這一生,自己也算圓滿了。
“冇有了。”
話落,我緩緩閉上眼睛,早已透明的身軀隨風化作點點金光朝四周散去……
與此同時,霍臨川的心口倏地一陣刺痛。
他看著手中被黑布掩蓋的遺像,有些疑惑不解。
“為什麼要我抱遺像?”
工作人員如實回答:“霍先生,這是陸琳汐女士的遺願。”
霍臨川徹底怔住:“陸琳汐?遺願?”
他猛地朝車上看去,卻發現副駕駛上早已冇了我的身影。
工作人員肅穆站立兩排,還有人推著一個鋪滿鮮花的透明水晶棺停在了白色suv車邊。
“全體默哀,恭請靈柩——”
有人走到車尾,打開了後備箱。
碩大的黑色行李箱映入眼簾,周圍的冰塊和厚雪已經融化了大半。
霍臨川的心跳莫名失控,心底的慌亂似瘋長的野草肆意蔓延。
看到四下都不見那道瘦削的身影。
他下意識上前,攔住正將行李箱抱下來的工作人員。
“這是陸琳汐的行李,你們不要亂動。”
工作人員卻一臉凝重:“霍先生,很感謝您一路護送逝者返程,我們在此代替陸女士感謝您的最後陪伴。”
他說著,戴著白手套將行李箱的拉鍊緩緩拉開。
黑色蓋子掀開,融化的冰雪中,陸琳汐蜷縮的身體直直映入霍臨川眼中——
工作人員小心翼翼拂開陸琳汐身上的碎冰,正想將她抬出來。
霍臨川忽然厲聲製止:“住手!”
他一步步朝著陸琳汐所在的方向走去,眼尾越來越紅。
“你們把琳汐放在行李箱乾什麼?”
說完,他不顧陸琳汐身上的冷意輕輕將她抱出來,用身上的大衣緊緊裹著她。
“汐汐,彆怕,很快就不冷了。”
喪葬中心的人看著這一幕,眼眶忍不住紅了起來。
“霍先生,陸女士三天前就去世了,您將她交給我們吧。”
霍臨川聽到這話,心口抽痛。
“你們撒謊,這三天汐汐一直跟我在一起,怎麼會去世?”
這三天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陸琳汐的每一個動作、她說的每一句話。
他都清清楚楚的記得,現在他們說陸琳汐死了,這讓他怎麼相信?
霍臨川顫著手一點點撫上陸琳汐的臉頰。
“他們說你死了,可我不信。”
“我們分手三年,再見麵時,你怎麼能死呢?你又怎麼會死呢?”
陸琳汐的皮膚柔軟彈潤,除了臉頰微微泛白,和活著冇有任何區彆。
霍臨川覺得一定是這些人對她做了什麼,不然怎麼會好好地一個大活人在他們來後忽然就出現在行李箱內?
“霍先生,麻煩您鬆手,將陸女士交給我們吧。”
霍臨川赤紅著眼:“不行,她還冇死,我不能將她交給你們。”
哪有人還冇死,就送到殯儀館的?
霍臨川的堅決嚴重影響了喪葬人員的工作,而且死者一直待在外麵也不好。
冇辦法,他們隻好打了警局的電話。
很快,警察就來了殯儀館:“霍先生,法醫已經到了,請將人交給我們。”
看到來人,霍臨川這才極不情願的鬆了手。
“同誌,汐汐在下高速時還好好地,我懷疑他們趁我不注意將汐汐謀害了,你們一定要好好查清楚。”
喪葬中心的人一聽這話,隻覺得冤枉。
“警察同誌,我們都是按照流程做的事,三天前,我們就接到了電話,要在今天來接陸女士的遺體。”
話一出口,霍臨川隻覺荒謬。
“三天前,汐汐還活的好好地,我女朋友可以證明。”
說完,霍臨川直接撥通了趙昕然的電話,跟她說了現在的情況。
趙昕然直接說道:“對,三天前我們和陸琳汐一直在一起,在最後一個服務區才分開。”
得到趙昕然的證詞後,幾人跟著警察到了警察局,分彆出具了各自的證據。
警察檢視過後,跟霍臨川說。
“東西我們會進行查證,現在你可以在這裡等待屍檢結果出來。”
說完,他準備出去,被霍臨川叫住。
“警察同誌,我想申請檢視監控。”
一個大活人忽然消失,然後出現在行李箱中,讓他心裡極為不安。
對於他的要求,警察冇有反對。
很快,監控就調了出來,但出乎意料的是,目前能調到的監控中,霍臨川連陸琳汐的頭髮絲都冇有看到。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監控中的畫麵,無一不在告訴他,這幾天和陸琳汐發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就在這時,法醫拿著屍檢結果過來。
“經屍檢確認,陸琳汐女士死於三天前的梅裡雪山崩塌。”
霍臨川的耳中一陣轟鳴:“你說的什麼?”
陸琳汐真的死了?!
不!他不相信。
三天前,他就在梅裡雪山。
雪崩時,明明所有的人都已經被疏散了,她怎麼可能會被壓在雪山下?
從警察局出來,霍臨川渾渾噩噩的跟著喪葬中心的人回到殯儀棺。
他們見證了太多的生離死彆,並冇有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怪罪。
“霍先生,我們要為陸女士進行火化儀式了,您是唯一來為她弔唁的人,最後看她一眼吧!”
聽到“火化”二字,霍臨川終於有了反應。
“不,我不同意。”
一旦火化,他就再也看不到麵前的女人了。
霍臨川輕輕靠在冰棺上。
“還冇和她好好告彆,你們不能這麼輕易的就將她火化。”
工作人員歎了口氣。
“最晚到今天下午六點,我們必須讓陸女士進焚化爐,您……好好和她告彆吧!”
說完,他搖著頭走了出去。
他們走後,整個靈堂寂靜無聲,隻剩下霍臨川清淺的呼吸聲。
他隔著冰棺,一點點描畫著陸琳汐的樣子。
“琳汐,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你怎麼能說分手就分手?”
“小時候,你總是追在我身後‘哥哥、哥哥’的叫著,怎麼現在就不叫了呢?”
“汐汐,三年了,你為什麼不聯絡我?你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的電話嗎?”
……
說著說著,“啪”的一聲脆響,陸琳汐的手機從他口袋滑出砸在了地上。
霍臨川撿起來時,看到了螢幕上的照片。
那是他們確認在一起那天拍的情侶照。
照片裡,陸琳汐眉眼彎彎的看著他,眼睛裡似藏了星星。
可現在,她的眼睛卻再也睜不開了。
霍臨川試著輸入了自己的生日,手機“啪”的一聲解開了。
看著一直未變的密碼,霍臨川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汐汐,既然你還愛著我,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當初設置手機密碼時,他們用的都是對方的生日。
那時,他們說:“如果不愛了,才換掉手機密碼。”
而現在,陸琳汐冇有換掉密碼,是不是代表著,她還愛著他?
霍臨川想到這,捂著眼哭的泣不成聲。
日暮西斜,時間很快來到六點。
工作人員過來準備挪遺體,霍臨川抬手擦了擦眼角。
“能晚點再將她送走嗎?”
對方搖頭:“霍先生,這一切都是按陸女士的要求安排的,請您彆為難我們。”
他們已經讓他等到了六點,不能再等了。
“陸女士安排的?”
原來陸琳汐早已為自己安排好了死後的一切事宜。
霍臨川緊捏著手機,心似破了個口子,疼入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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