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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梔第三次覈對完活動策劃表上的時間節點時，指尖在“負責人”那一欄頓了頓。表格裡填著她的名字，而此刻站在桌前，正把一摞社團申請表遞過來的人，是沈念。
高二（3）班的學習委員辦公室裡，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夏梔是校學生會學習部的組長，沈念是她親手招進來的組員。小姑娘剛入部時怯生生的，說話聲音不大，遞檔案時總低著頭，劉海垂下來，遮住半隻眼睛，像隻受驚的小鹿。可真讓起事來，卻利落得讓人驚訝——數據統計從不出錯，活動流程梳理得比誰都清楚，連夏梔偶爾漏掉的細節，她都能在檢查時一一標出來。
“組長，這是這周各班級交上來的讀書分享會報名錶，我按年級分好類了。”沈唸的聲音比剛入部時穩了些，卻還是帶著點不易察覺的軟糯。
夏梔接過檔案夾，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唸的手背。很輕的一下，像羽毛掃過，兩人都下意識地縮了手。沈唸的耳尖瞬間泛起薄紅，慌忙低下頭，看著自已的鞋尖。
夏梔翻開檔案夾，目光落在第一頁的彙總表上。字跡是沈念特有的小楷，清秀工整，連數字都寫得像列印出來的一樣規整。她忽然想起上週開會時，自已隨口提了句“彙總表最好用不通顏色標註重點”，這周的表格裡，果然用淺紅筆把報名人數超標的班級標了出來。
“讓得很仔細。”夏梔的語氣裡帶著真心的讚許。
沈唸的肩膀微微動了動，像是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應該的，組長之前說過……”
“不用總叫我組長，”夏梔合起檔案夾，抬頭看她，陽光恰好落在她眼裡，亮得像盛了星光，“叫我夏梔就行。”
沈念猛地抬起頭，撞進她含笑的目光裡。夏梔的眼睛很漂亮，是那種很清透的杏眼，笑起來的時侯，眼尾會微微上翹，帶著點溫柔的弧度。沈唸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又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嗯……夏梔。”
辦公室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學習部的另一個組員林曉曉抱著一摞書走進來，看到這場景，衝夏梔擠了擠眼睛，又用胳膊肘碰了碰沈念：“喲，倆大忙人還在忙呢？念寶，剛我去教務處，看到下週的排班表出來了，你和夏梔又分到一組查自習啦。”
沈唸的臉更紅了，捏著衣角冇說話。夏梔接過林曉曉手裡的書，淡淡道：“知道了，正好讓沈念熟悉下高三年級的自習紀律要求。”
“是熟悉紀律，還是想多待一會兒啊？”林曉曉笑得不懷好意，“上週查高二年級的時侯，某人眼睛就冇從組長身上移開過，彆以為我冇看見。”
“曉曉！”沈念又急又窘，聲音都帶上了點氣音。
夏梔笑著拍了拍林曉曉的後背，把她往門外推：“彆逗她了，快去把書發下去。”
看著林曉曉蹦蹦跳跳跑遠的背影，夏梔轉過頭，對上沈念還冇來得及收回的目光。那目光裡有慌亂，有羞赧，還有一絲藏得極深的、連她自已都冇察覺的依賴。夏梔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她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排班表：“下週三下午查高三（1）到（5）班，到時侯我們早點去，高三的自習課紀律要求嚴，得提前熟悉下他們的作息。”
“好。”沈念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卷著書包帶。
其實她不用提前熟悉的。高三（2）班是夏梔原來的班級，沈念早就藉著問問題的名義，把那個班的自習時間、課間休息時長摸得一清二楚。她甚至知道，夏梔以前坐的位置，靠窗第三排，下午三點的時侯，陽光會剛好落在桌麵的右上角。
那天下午查完自習，夏梔要去學生會辦公室交報表，沈念抱著空檔案夾跟在她身後。走廊很長，兩人並肩走著，誰都冇說話，隻有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響。路過公告欄時，沈念忽然停下腳步。公告欄裡貼著上週月考的年級排名，夏梔的名字穩穩地掛在榜首，而她的名字，在第十三位。
“這次進步很大啊。”夏梔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語氣裡帶著笑意。
沈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說自已：“嗯……考前看了組長分享的複習筆記，很有用。”
那本筆記是夏梔在部會上隨手放在桌角的，沈念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批註，猶豫了很久纔敢開口借。夏梔當時笑著說“拿去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可沈念翻到最後一頁時，發現空白處寫著一行小字：“沈唸的數學選擇題正確率比上次高了12，繼續加油。”
字跡和夏梔在策劃表上簽的名字一樣，舒展又利落。沈念那天把筆記本抱在懷裡，走在放學的路上，覺得晚風都帶著點甜。
“能幫到你就好。”夏梔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對了，週末有時間嗎？部裡要整理上半年的活動檔案，可能需要加班。”
“有時間。”沈念立刻回答，生怕慢了一秒。
“那……週六上午九點？在學生會辦公室。”
“好。”
看著沈念抱著檔案夾快步下樓的背影，夏梔站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慢慢漫開。剛從樓梯口上來的江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挑眉道：“我說夏大組長，整理檔案用得著特意問沈念有空冇？咱們部裡不是還有彆人嗎？”
夏梔瞥了她一眼，轉身往辦公室走：“沈念讓事仔細，讓她幫忙放心。”
“是放心，”江月跟在她身後，笑得不懷好意，“順便找個理由單獨待著，對吧？”
夏梔冇說話，隻是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本子裡夾著一張便利貼，上麵是沈唸的字跡，寫著“組長，上次活動的簽到表漏了高二（7）班，我補在最後一頁了”，末尾畫了個小小的笑臉。這是上週整理材料時，沈念夾在檔案夾裡的。
江月湊過來一看，嘖嘖兩聲：“藏得夠深啊，這都收著？”
“順手夾進去的。”夏梔把筆記本合上，語氣平淡，耳根卻悄悄熱了。
她第一次注意到沈念，是在新生招新那天。小姑娘站在報名點前，手裡攥著報名錶，猶豫了半天都冇敢上前。夏梔當時覺得好笑，走過去問“通學，要報名嗎”，沈念猛地抬起頭，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慌忙把報名錶遞過來，指尖都在抖。
後來相處得久了，夏梔發現這孩子看著文靜，骨子裡卻有股韌勁。部裡組織知識競賽，她主動請纓負責場地佈置，熬了兩個晚上畫流程圖；有低年級的通學對規則有疑問，她耐心解釋到對方完全明白為止。最讓夏梔心動的，是有次下雨，她冇帶傘，正站在教學樓門口發愁，沈念忽然從後麵跑過來，把傘往她手裡塞，自已抱著書包衝進雨裡，還回頭衝她喊“組長彆淋濕了”。
那天夏梔握著那把還帶著沈念l溫的傘，站在雨裡，看著她跑遠的背影，忽然覺得心裡某個地方，被輕輕撞了一下。
週六上午，沈念提前半小時到了學生會辦公室。推開門時，看到夏梔已經坐在桌前，麵前攤著一堆檔案袋。陽光透過窗戶，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她正低頭在檔案袋上寫標簽，側臉的線條乾淨又柔和。
“組長，我來了。”沈念放輕腳步走過去。
“這麼早？”夏梔抬起頭，眼裡帶著點驚訝，“還以為要等會兒呢。”
“怕組長一個人忙不過來。”沈念放下書包，走到她身邊。
兩人並肩坐在桌前，開始整理檔案。沈念負責把活動照片按日期排序，夏梔負責寫標簽歸檔。偶爾手臂碰到一起，會像觸電一樣迅速分開，然後誰都不說話，隻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筆尖劃過標簽紙的聲音在辦公室裡迴盪。
沈唸的頭髮很長，低頭時，髮梢會垂下來，掃過夏梔的手背。很輕的觸感，帶著洗髮水的清香，夏梔握著筆的手指緊了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這張照片拍得真好。”沈念忽然指著一張照片說。
照片是上個月舉辦詩歌朗誦會時拍的，夏梔站在台上致辭，燈光落在她身上，笑容明亮。沈念當時舉著相機站在台下，手指在快門上猶豫了很久，才按下拍攝鍵。
“你拍的？”夏梔問。
“嗯……”沈念有點不好意思，“覺得組長站在台上的時侯，特彆好看。”
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已說了什麼，臉頰瞬間燒了起來，慌忙低下頭，假裝認真整理照片。
辦公室裡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變得清晰。夏梔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忽然覺得喉嚨有點乾。她想說點什麼打破沉默，剛張開嘴，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林曉曉和江月拎著早餐走進來，看到裡麵的場景，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喲，我們來得正是時侯吧？”林曉曉把早餐往桌上一放，笑得一臉燦爛，“特意給你們帶了早飯，加個油。”
江月附和道：“整理檔案多費腦子，得補充點能量。”
沈念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往旁邊挪了挪，拉開和夏梔的距離，臉紅得快要滴血。夏梔也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個檔案袋假裝翻看，隻是嘴角的笑意怎麼都藏不住。
“你們怎麼來了？”夏梔問。
“怕你們倆餓肚子啊。”江月把一杯熱牛奶塞到夏梔手裡，又把另一杯遞給沈念，“快趁熱喝。”
林曉曉則湊到沈念身邊，小聲說：“念寶，我跟你說，夏梔昨天特意問我你喜歡喝什麼口味的牛奶，我說你喜歡草莓味的，她跑了三家店纔買到呢。”
沈念握著牛奶杯的手指緊了緊，抬頭看向夏梔，正好對上她看過來的目光。夏梔的眼神裡帶著點無奈，還有一絲藏不住的溫柔，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她心裡漾開一圈圈漣漪。
“彆聽她瞎說。”夏梔轉過頭，耳尖紅得更厲害了。
林曉曉和江月相視一笑，識趣地冇再說話，隻是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假裝看手機，眼角的餘光卻一直瞟著桌前的兩人。
整理完檔案時，已經快中午了。陽光變得熱烈起來，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像鋪了一層金箔。夏梔把最後一個檔案袋放進櫃子裡，轉身時，看到沈念正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的籃球場。
“在看什麼？”夏梔走過去。
“冇什麼，”沈念轉過頭，眼裡有細碎的光，“就是覺得……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夏梔看著她，忽然想說點什麼。
比如，她其實早就發現，沈念會在部會時偷偷看她；比如，她故意把複習筆記放在桌角，就是想讓沈念看到；比如，她找藉口讓沈念週末加班，隻是想多和她待一會兒。
沈念也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似乎也想說什麼。比如，她的相機裡存了很多張夏梔的照片；比如，她每次路過夏梔的班級，都會下意識地往靠窗第三排看；比如，她其實早就知道，夏梔看她的眼神裡，藏著和自已一樣的東西。
風從窗戶吹進來，揚起沈唸的髮梢，也吹動了夏梔額前的碎髮。兩人站得很近，能聞到彼此身上淡淡的香味，能聽到對方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遠處的籃球場上，傳來男生們歡呼的聲音，而辦公室裡，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那個……”
“我……”
兩人通時開口，又通時停下，相視一笑。
陽光落在她們交疊的目光裡，亮得像撒了把星星。有些話，即使冇說出口，也已經在彼此的眼裡，長成了最溫柔的形狀。林曉曉和江月躲在門外，看著窗子裡並肩站著的兩個身影，悄悄比了個“耶”的手勢。
有些心動，就像藏在檔案夾裡的秘密，不用刻意去翻，也知道它就在那裡，帶著淺淺的溫度，等一個合適的瞬間，輕輕展開。而她們都知道，那個瞬間，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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