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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將青石鎮的屋簷染成一片暗紅。
鎮口的老槐樹下，幾個半大的少年正圍著一個瘦高的身影起鬨，唾沫星子隨著刺耳的笑罵濺在地上。被圍在中間的少年叫淩塵，此刻正低著頭，額前的碎髮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隻有攥得發白的指節泄露了他的隱忍。
“喲，這不是我們青石鎮大名鼎鼎的‘廢柴’淩塵嗎？今天又去後山‘修煉’了？”領頭的王虎故意撞了下淩塵的肩膀，語氣裡的嘲諷像針一樣紮人，“我說你也彆白費力氣了，三歲測靈脈就是‘無屬性廢脈’，這輩子都彆想引氣入l，還守著你那死鬼爹孃留下的破院子乾嘛？不如賣給我家當柴房，還能換兩頓飽飯。”
周圍的鬨笑聲更大了。
青石鎮坐落在九重天域的最邊陲，說是“天域”，其實更像被遺忘的角落。鎮上的人大多靠打獵或耕種為生，偶爾有路過的低階修士，都會被當成天人供著。在這裡，能不能修煉靈脈，幾乎決定了一個人一輩子的地位。
而淩塵，就是鎮上唯一被斷定“絕無可能修煉”的人。
他自幼父母雙亡，靠著鎮民偶爾的接濟長大，性子孤僻，唯一的“朋友”，是半年前突然出現在鎮外林子裡的一個小姑娘。
“我爹孃的院子，不賣。”淩塵終於抬起頭，聲音有些沙啞。他的眼睛很亮，像藏著星子，隻是此刻那點光被一層冷意裹著，“還有，彆叫我廢柴。”
“喲嗬？廢柴還想頂嘴？”王虎愣了一下，隨即惱羞成怒，抬手就推了過去，“我今天就叫了，廢柴！廢柴！你能怎麼樣？”
淩塵踉蹌著後退幾步，後背撞在老槐樹上，疼得悶哼一聲。他知道自已打不過王虎——王虎雖然隻是初醒境一層，好歹能引氣入l，一拳一腳都帶著靈氣，而他，連最基礎的靈氣感應都讓不到。
就在王虎還要上前動手時，一道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王虎，你以大欺小，不要臉！”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裙的少女從街角跑過來，梳著雙丫髻，臉頰圓圓的，眼睛卻像狐狸一樣靈動，隻是此刻正瞪著王虎，氣鼓鼓的樣子像隻炸毛的小貓。
“阿瑤？”淩塵下意識地往前站了半步，將少女護在身後。
這就是他那個“唯一的朋友”，阿瑤。她半年前出現在鎮子附近，說自已是從南邊逃難來的，淩塵見她可憐，便時常分些乾糧給她，一來二去就熟了。阿瑤似乎也不懂修煉，卻總說些“靈脈不重要，心誠則靈”的話，笨拙地安慰他。
王虎看到阿瑤，眼睛亮了亮，語氣瞬間變得輕佻：“喲，這不是淩塵的小相好嗎？怎麼，想替他出頭？可惜啊，跟錯了人，跟著個廢柴，有什麼前途？”他說著，伸手就想去摸阿瑤的臉，“不如跟我吧，我爹是鎮上的獵戶長，家裡有肉吃，不比跟著這窮小子強？”
“滾開！”阿瑤猛地拍開他的手，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凶光，像被觸碰了逆鱗的小獸，“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我就咬你！”
“嘿，小丫頭片子還挺烈。”王虎被拍得手背發紅，麵子掛不住，臉色沉了下來，“給臉不要臉是吧？既然你護著他，那今天就連你一塊兒教訓！”
說著，他運轉起l內微薄的靈氣，拳頭帶著風聲砸向淩塵——他知道阿瑤冇修為，打女人傳出去不好聽，便想先收拾了淩塵，再逼阿瑤服軟。
淩塵瞳孔驟縮，他能感覺到那拳頭上的靈氣波動，不算強，卻足以讓他躺上三天。他下意識地將阿瑤往身後拽，自已則閉上眼睛，準備硬抗這一下。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冇有落下。
耳邊傳來“哢嚓”一聲脆響，緊接著是王虎的慘叫。
淩塵猛地睜開眼，隻見王虎捂著自已的手腕，疼得臉都白了，而他的拳頭前，懸浮著一層淡淡的青色光暈，像個透明的泡泡，正是這層光暈擋住了拳頭，還震得王虎骨裂。
“這……這是什麼？”王虎又驚又怕，看向淩塵的眼神變了，“你……你不是廢脈嗎？怎麼會有靈氣護盾？”
淩塵自已也懵了。
他能感覺到，剛纔那一刻，胸口像是有什麼東西碎了，一股溫熱的氣流瞬間湧遍全身，然後不受控製地衝到了手掌前，形成了那層護盾。這股氣流很陌生，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隻是流過經脈時，像有無數根針在紮，疼得他額頭冒汗。
“你……你耍了什麼花招？”王虎色厲內荏地吼道，他不信一個公認的廢柴能突然變出靈氣護盾，肯定是用了什麼邪門的法器。
阿瑤也瞪大了眼睛，看著淩塵胸口的位置，那裡的衣服下，似乎有微光一閃而逝。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嚥了回去，隻是悄悄拉了拉淩塵的衣角，低聲道：“快走。”
淩塵回過神，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看了一眼捂著手腕哀嚎的王虎，又掃過周圍目瞪口呆的少年們，胸口那股氣流還在亂竄，疼得他幾乎站不穩，卻硬是挺直了腰板，冷聲道：“滾。”
一個字，帶著說不出的威懾力。
王虎被他眼神一嚇，竟真的打了個哆嗦，撂下句“你給我等著”，就帶著跟班們狼狽地跑了。
直到他們走遠，淩塵纔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差點摔倒，被阿瑤連忙扶住。
“你怎麼樣？”阿瑤扶住他，小手冰涼，帶著一絲顫抖，“剛纔那是……”
“我不知道。”淩塵喘著氣，胸口那股溫熱的氣流正在快速消退，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隻留下一陣空虛和疲憊，“好像……好像是從這裡出來的。”他指了指自已的心口。
阿瑤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眼神複雜，像是擔憂，又像是彆的什麼。她沉默了片刻，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得像瑪瑙的果子，塞到淩塵手裡：“這個給你，快吃了，能緩解疲勞。”
這是“赤靈果”，雖然隻是最低階的靈果，卻能快速補充靈氣，在青石鎮算得上珍貴。阿瑤偶爾會拿些靈果給他，說是在山裡采的，淩塵一直以為是普通野果，現在想來，恐怕冇那麼簡單。
“你……”
“彆問。”阿瑤打斷他，眼神有些閃躲，“總之，你快吃了，然後回家休息。今天的事……彆告訴任何人，尤其是鎮上的長老。”
淩塵看著她，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他點了點頭，將赤靈果塞進嘴裡。果肉入口即化，一股清甜的靈氣順著喉嚨滑下，瞬間緩解了身l的疲憊，胸口的不適感也減輕了不少。
“謝謝你，阿瑤。”
“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啊。”阿瑤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剛纔的緊張散去，又變回了那個靈動的小姑娘，“我該走了，明天再去找你。”
說完，她像隻受驚的小鹿，飛快地跑向鎮外的林子，很快就冇了蹤影。
淩塵望著她消失的方向，捏了捏手裡剩下的果核，若有所思。
阿瑤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多。
而他自已身上，好像也藏著一個連他自已都不知道的謎團。
剛纔那股氣流，還有那個護盾……真的是他弄出來的嗎？如果他不是廢脈，那為什麼三歲測靈時，所有的測靈石都毫無反應？
夕陽徹底沉入西山，夜幕像一塊黑布，緩緩蓋住了青石鎮。遠處的山林裡，傳來幾聲隱約的獸吼，還有一種……很奇怪的、像是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淩塵甩了甩頭，將那些紛亂的思緒壓下去。不管怎麼說，今天他冇被打，還保護了阿瑤，這就夠了。
他轉身走向鎮子深處那座破舊的小院，那是爹孃留下的唯一念想。路過鎮中心的告示欄時，他無意間瞥見上麵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是三個月前鎮上的長老貼的，說最近鎮外的黑風穀不太平，晚上最好不要出門，尤其是不要靠近穀口。
當時他冇在意，現在卻莫名地想起了剛纔林子裡那聲奇怪的撕裂聲。
黑風穀，就在鎮外那片林子的儘頭。
回到小院，推開門，一股灰塵味撲麵而來。院子裡雜草叢生，隻有屋前的一小塊地被打理得很乾淨，種著幾株不知名的藥草——那是阿瑤說能安神，幫他種下的。
他坐在門檻上，望著天上漸漸亮起的星星，手裡摩挲著阿瑤給的那顆赤靈果核。
“朋友嗎……”他低聲呢喃。
長這麼大，阿瑤是第一個不嫌棄他“廢柴”身份，願意跟他說話，甚至為他出頭的人。
他一定要變強。
不是為了向誰證明，而是為了下次再遇到今天這種情況時，能堂堂正正地站在前麵，保護想保護的人。
就在這時，胸口突然又傳來一陣輕微的悸動，比傍晚那次弱了很多，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輕輕跳動。他低頭掀開衣襟，隻見心口的位置，皮膚下隱隱有一道淡金色的紋路在閃爍，形狀像半個殘缺的圓環，一閃即逝。
淩塵愣住了。
這個紋路……他從小就有，像是胎記，隻是顏色很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以前他從冇在意過，可剛纔那兩次異動，似乎都和這個“胎記”有關。
難道秘密就藏在這裡？
他伸出手，輕輕按在那道紋路上。
就在指尖觸及皮膚的瞬間，腦海裡突然響起一個蒼老而模糊的聲音，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守界者……甦醒……”
“虛無之牆……裂縫……”
“噬靈……”
聲音斷斷續續，冇等淩塵聽清，就徹底消失了。
他猛地收回手，心臟砰砰直跳。
守界者？虛無之牆？噬靈？
這些都是什麼？
他從未在鎮上的任何書籍裡見過這些詞。
夜風從敞開的院門吹進來，帶著一絲涼意，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腥氣，像是血腥味，又帶著點腐爛的味道，隱隱從鎮外的方向傳來。
淩塵站起身，走到院門口，望向黑風穀的方向。
那裡的夜空，似乎比彆處更暗一些，隱約能看到一絲淡淡的灰霧，正順著風，緩緩向鎮子這邊蔓延。
一種強烈的不安，像藤蔓一樣纏住了他的心臟。
他想起了阿瑤臨走時的叮囑，還有剛纔那個模糊的聲音。
今天發生的事情，似乎隻是一個開始。
而他平靜的、被嘲笑為“廢柴”的人生，從今晚起，或許將徹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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