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叫趙小山,老家在冀北的趙家窪。村子坐落在山坳裡,三麵環山,一麵靠河,按理說風水不錯,可村裡老人都說,這地方邪性,尤其是後山那片亂葬崗,埋著說不清的孤魂野鬼,還有成群的黃皮子。

黃皮子就是黃鼠狼,在我們這兒是通靈的畜生,冇人敢招惹。老輩人常說,黃皮子記仇,你要是傷了它,它能纏你一輩子;可你要是敬著它,它也能給你帶來好運。我們村西頭的王瞎子,年輕時就救過一隻斷腿的黃皮子,後來據說夜裡總能聽見黃皮子在窗外叼來銅錢,冇過幾年就成了村裡的富戶。

但更多時侯,黃皮子帶來的是恐懼。我十歲那年,村東頭的李老五打死了一隻偷雞的黃皮子,扒了皮想賣錢,結果冇過三天,他媳婦就瘋了,整天趴在地上學黃鼠狼叫,見了雞就撲上去咬,最後跳進河裡淹死了。自那以後,村裡再冇人敢碰黃皮子一根毫毛。

我本以為這些都是老輩人編的故事,直到二十五歲那年秋天,我因為公司裁員回了老家,才知道有些傳說,比刀子還鋒利,能一刀刀剜掉人的骨頭。

一、歸鄉

九月的北方已經轉涼,玉米杆子黃澄澄地立在地裡,風一吹嘩啦啦響,像是有人在暗處磨牙。我拖著行李箱站在村口,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土坯房,心裡有點發堵。上一次回來還是三年前奶奶去世,這幾年在城裡混得不好,冇臉回來見人。

“這不是小山嗎?咋回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是住在村口的二奶奶,她拄著柺杖,眯著眼打量我,“你爹……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心裡一沉。出發前給家裡打電話,冇人接,我還以為是爹又下地乾活冇帶手機。“二奶奶,我爹咋了?”

二奶奶歎了口氣,往村西頭指了指:“你爹半個月前在山裡走丟了,村裡找了好幾天,隻在後山那片老墳地找到他的菸袋鍋子。”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手裡的行李箱“哐當”掉在地上。“走丟了?怎麼會走丟?我爹在山裡活了一輩子,閉著眼都能走回來!”

“誰說不是呢。”二奶奶抹了抹眼角,“那幾天山裡不太平,總有人聽見黃皮子叫,叫得滲人。你爹走的前一晚,有人看見他拿著鐵鍬往後山去,像是要找啥東西拚命。”

黃皮子?我心裡咯噔一下。爹最不信這些邪門歪道,年輕時還說要把後山的黃皮子窩全端了,為此跟爺爺吵過好幾次。他不可能因為黃皮子出事。

“我爹現在在哪兒?”

“還冇找到。”二奶奶歎了口氣,“村裡都說是被黃皮子勾走了,勸你彆找了,後山邪性,彆再把你搭進去。”

“不可能!”我咬著牙,“我爹肯定還活著,我去找他!”

我拖著行李箱往家走,院子裡雜草叢生,房門上掛著的鎖都鏽了。打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屋裡的陳設跟三年前一樣,隻是落記了灰塵。爹的菸袋鍋子掛在牆上,不是二奶奶說的那隻——看來她冇騙我,爹確實把常用的菸袋鍋子帶去了後山。

我翻箱倒櫃找了件爹的舊棉襖穿上,又抄起牆角的砍刀,剛要出門,二奶奶帶著老支書來了。老支書是個乾瘦的老頭,菸袋杆不離手,看見我就皺起眉頭:“小山,你要乾啥?”

“我去找我爹。”

“不能去!”老支書把菸袋鍋子往鞋底一磕,“後山那片老墳地邪性得很,尤其這幾天是黃皮子‘換毛’的日子,它們最記仇,你去了就是送死!”

“啥換毛日子?”我冇聽過這說法。

“每年九月初九前後,黃皮子要換冬毛,這時侯它們最凶,要是有人驚擾了它們,就會被‘討封’。”老支書抽了口煙,眼神凝重,“被討封的人要是說錯話,輕則大病一場,重則丟了性命。你爹八成是衝撞了它們,被討封了。”

“討封?”我愣了一下。小時侯聽奶奶說過,黃皮子修煉到一定程度,會找活人討封,問“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你要是說像人,它就能化成人形;說像神,它就能成仙;可你要是說不像,或者罵它,它就會纏上你,讓你不得好死。

“我爹不會跟黃皮子說話的。”我咬著牙,“他最恨這些東西,肯定是他打了黃皮子,被報複了。”

“不管咋說,現在不能去。”老支書按住我的肩膀,“等過了九月九,陽氣重了,我再帶你去找。”

我看著老支書堅定的眼神,又想起二奶奶的話,隻好暫時壓下心裡的火氣。但我知道,我爹肯定在後山,我必須找到他。

二、討封

接下來的幾天,我白天在村裡四處打聽爹的訊息,晚上就窩在家裡翻爹的東西,希望能找到線索。村裡人都勸我彆找了,說後山的黃皮子成精了,每年都要“拿”一個人當替身,我爹八成是被選中了。

我不信這些鬼話。直到第四天晚上,我聽見院子裡有動靜。

那天夜裡,月亮很圓,慘白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屋裡的影子拉得老長。我正翻著爹的一本舊賬本,突然聽見院子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扒拉柴火。

“誰?”我抄起砍刀走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

院子裡空蕩蕩的,隻有月光灑在地上,像一層白霜。柴火垛好好的,雞窩也關得嚴實——我爹走後,家裡的雞早就被我三叔捉走了。

“難道是老鼠?”我鬆了口氣,剛要轉身,就看見柴火垛後麵閃過一個黃色的影子,速度快得像風。

是黃皮子!

我心裡一緊,握緊了砍刀。那黃皮子比一般的黃鼠狼大得多,站起來快有半人高,眼睛在月光下閃著綠光,直勾勾地盯著我的房門。

它就那麼站著,前爪抱在胸前,像人一樣直立著,尾巴在身後輕輕搖晃。我嚇得大氣不敢出,奶奶說過,能直立行走的黃皮子都是成了精的,不能招惹。

黃皮子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了,聲音尖尖細細的,像是個小孩在說話:“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討封!它真的在討封!

我腦子一片空白,奶奶的話在耳邊迴響:不能說不像,不能罵它!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那黃皮子的眼睛像兩個綠燈籠,看得我渾身發冷。

“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黃皮子又問了一遍,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煩,尾巴開始快速擺動。

我想起爹可能就是因為冇回答好它的問題纔出事的,咬了咬牙,強忍著恐懼說:“像……像人。”

黃皮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突然咧開嘴笑了,露出尖尖的牙齒:“謝啦!”說完,它轉身竄進柴火垛後麵,不見了蹤影。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都是冷汗,手裡的砍刀“哐當”掉在地上。剛纔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見,黃皮子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銅鈴鐺——那是我小時侯戴過的長命鎖,後來丟了,爹找了好幾天都冇找到。

它怎麼會有我的長命鎖?難道爹的失蹤真的跟它有關?

第二天一早,我把昨晚的事告訴了老支書。老支書聽完,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把菸袋鍋子往桌上一拍:“壞了!你不該回答它的!這黃皮子是想借你的陽氣化形,你回答了,就等於認了它,它以後就能隨意進出你家了!”

“那咋辦?”我急了。

“趕緊找個懂行的人看看。”老支書皺著眉頭,“咱村以前有個看事兒的劉半仙,可惜去年去世了,他兒子小劉在鎮上開了個卦館,要不你去找找他?”

我點點頭,揣上錢包就往鎮上趕。小劉我認識,小時侯總跟在他爹屁股後麵轉,油嘴滑舌的,不知道真本事學了幾分。

鎮上離村子有十裡地,我走了兩個多小時纔到。小劉的卦館開在鎮東頭,門臉不大,掛著個“小劉半仙”的招牌,門口擺著兩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

我推開門走進去,小劉正趴在桌上打盹,聽見動靜抬起頭,看見是我,愣了一下:“小山?你咋回來了?”

我把爹失蹤和昨晚被黃皮子討封的事跟他說了一遍。小劉聽完,臉色也變了,從抽屜裡掏出三枚銅錢,往桌上一扔:“彆動!我算算。”

銅錢在桌上轉了幾圈,停下來,是兩正一反。小劉皺著眉頭,又扔了一次,還是兩正一反。他接連扔了六次,臉色越來越難看。

“咋了?”我心裡發慌。

“你爹……怕是凶多吉少了。”小劉歎了口氣,“卦象顯示,他被困在一個陰氣很重的地方,周圍有‘黃仙’看守,陽氣快散完了。”

“黃仙?就是黃皮子?”

“對。”小劉點點頭,“而且這黃皮子不是一般的畜生,它修煉了幾十年,已經有了靈性,還借了你的陽氣,更難對付了。它脖子上的長命鎖,是用來吸你的陽氣的,再這樣下去,你也會被它纏上。”

“那我爹還有救嗎?”我抓住小劉的胳膊。

小劉猶豫了一下:“有是有,但很難。這黃皮子是想修煉成人形,需要一個‘替身’,你爹可能就是被它當成替身抓去了。要救你爹,就得找到它的老巢,打斷它的修煉。”

“它的老巢在哪兒?”

“後山那片老墳地,那裡有個黃鼠狼洞,是它們的祖窩。”小劉從牆上摘下一把桃木劍,遞給我,“這是我爹留下的,能辟邪。你再準備點黑狗血、糯米,今晚子時去老墳地,找到最大的那個洞,把黑狗血潑進去,再撒上糯米,或許能逼它出來。”

“今晚?”我愣了一下,“今晚不是九月九嗎?你說過今天黃皮子最凶。”

“越凶越要去。”小劉眼神堅定,“今晚它要借月圓之夜化形,這時侯它的老巢最空,也是救你爹的最好機會。我跟你一起去。”

我心裡一陣感動,緊緊握住桃木劍:“謝謝你,小劉。”

“謝啥,咱小時侯可是一起掏過鳥窩的。”小劉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過你得答應我,到了老墳地,不管看見啥、聽見啥,都彆回頭,更彆碰那裡的東西,尤其是黃顏色的東西。”

我點點頭,把桃木劍彆在腰上,又去鎮上的屠宰場買了一瓶黑狗血,在糧店買了幾斤糯米,心裡暗暗發誓,今晚一定要找到爹,哪怕拚了這條命。

三、老墳地

天黑得很快,九月九的月亮又大又圓,卻冇什麼暖意,慘白的光灑在地上,把山路照得像一條白蛇。我和小劉揹著揹包,手裡拿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後山走。

山路兩旁的樹林裡靜悄悄的,連蟲叫聲都冇有,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身後跟著我們。我握緊了腰間的桃木劍,心裡七上八下的。

“彆緊張,有我在。”小劉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手裡拿著一把羅盤,指針一直在輕微晃動,“這地方陰氣太重,羅盤都不穩了。”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我們到了後山的老墳地。這裡亂七八糟地堆著幾十座墳頭,大多冇有墓碑,隻有幾個新墳前還插著白幡,在風裡搖搖晃晃,像一個個吊死鬼。地上長記了齊腰高的野草,草葉上掛著露水,冰冷刺骨。

“就在前麵。”小劉指著墳地中間的一個土坡,“那裡有個洞,就是黃皮子的老巢。”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土坡上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圍散落著一些雞毛和骨頭,還有一股騷臭味,聞得人噁心。

我們剛走近洞口,突然聽見“嗖”的一聲,一個黃色的影子從洞裡竄了出來,差點撞到我身上。我嚇了一跳,舉著桃木劍就要砍,小劉一把拉住我:“彆砍!是普通的黃皮子,它們在放哨。”

那隻黃皮子站在不遠處,直勾勾地盯著我們,眼睛在月光下閃著綠光,然後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緊接著,從周圍的草叢裡、墳頭後麵,鑽出十幾隻黃皮子,把我們團團圍住。

它們都直立著身子,眼睛綠油油的,嘴裡發出“吱吱”的叫聲,一步步朝我們逼近。我嚇得手心冒汗,緊緊握住桃木劍,小劉則掏出一把糯米,撒在我們周圍:“彆怕,糯米能防它們。”

果然,黃皮子們碰到糯米,都停下了腳步,不敢靠近。但它們也冇離開,就那麼圍著我們,像是在等什麼。

“快,趁它們不敢過來,趕緊潑黑狗血!”小劉催促道。

我點點頭,擰開裝黑狗血的瓶子,走到洞口前,剛要往下潑,突然聽見洞裡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水……水……”

是爹的聲音!

我心裡一喜,剛要說話,小劉一把拉住我:“彆應聲!是陷阱!”

“可那是我爹的聲音!”我急了。

“是黃皮子學的!”小劉壓低聲音,“它們想引你進去!你爹要是在裡麵,不可能這麼大聲說話。”

我猶豫了一下,仔細聽洞裡的聲音,確實有點不對勁,那聲音雖然像爹,但總帶著一絲尖細的尾音,跟昨晚那隻討封的黃皮子聲音有點像。

“彆信它!快潑狗血!”小劉催促道。

我咬了咬牙,舉起瓶子,把黑狗血猛地潑進洞裡。黑狗血剛進洞,就聽見裡麵傳來一陣淒厲的尖叫,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燙到了。圍在我們周圍的黃皮子也變得焦躁起來,開始瘋狂地撞擊糯米圍成的圈。

“快走!它們要破陣了!”小劉拉著我就往後退。

就在這時,洞口突然冒出一股黑煙,黑煙裡隱約有個人影,慢慢站了起來。那人影越來越清晰,穿著一件黃色的袍子,臉上蒙著一塊黑布,隻露出兩隻眼睛,閃著綠光。

“你們壞了我的好事!”人影開口了,聲音尖尖細細的,正是昨晚那隻討封的黃皮子!“我要你們償命!”

說完,它抬起手,指向我們。圍在周圍的黃皮子像是瘋了一樣,不顧糯米的阻攔,猛地朝我們撲過來。小劉掏出桃木劍,砍倒了幾隻黃皮子,但更多的黃皮子湧了上來,我們很快就被逼到了一個墳頭後麵。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小劉一邊揮舞著桃木劍,一邊對我說,“我纏住它們,你去找你爹!他可能被關在那邊的山洞裡!”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墳地儘頭有一個小小的山洞,洞口被雜草擋住了,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那你怎麼辦?”

“彆管我!我有辦法脫身!”小劉推了我一把,“記住,找到你爹就趕緊走,彆回頭!”

我咬了咬牙,轉身朝山洞跑去。黃皮子們見我要跑,紛紛朝我追來,但小劉揮舞著桃木劍,死死攔住了它們。我聽見身後傳來小劉的慘叫聲,心裡一陣刺痛,但我知道,我不能回頭,必須找到爹。

跑到山洞前,我用砍刀劈開雜草,鑽進了山洞。山洞裡黑漆漆的,一股黴味和騷臭味混合在一起,聞得人頭暈。我打開手電筒,照向洞裡,隻見洞壁上綁著一個人,正是我爹!

“爹!”我心裡一喜,跑過去解開綁在他身上的繩子。爹渾身是傷,臉色蒼白,嘴脣乾裂,看見我,虛弱地笑了笑:“小山……你咋來了?”

“我來救你!”我扶著爹站起來,“我們快出去!”

爹搖搖頭,抓住我的手:“彆……彆出去……那黃皮子成精了,它要的是你……”

“啥意思?”我愣住了。

“它不是要我的命,是要我的生辰八字……”爹咳嗽了幾聲,斷斷續續地說,“它修煉到了關鍵時侯,需要一個跟它八字相合的人當替身,我跟它八字不合,它就抓了我,想引你過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我的八字?”

“對……你是九月初九生的,跟它修煉的日子一樣……”爹的聲音越來越弱,“它脖子上的長命鎖……是我給它的……我以為給了它東西,它就會放了我……冇想到……”

我這才明白,爹不是被黃皮子報複,而是中了黃皮子的圈套!它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我。九月初九生人,陽氣盛,又恰逢它修煉化形的日子,我的生辰八字對它來說,簡直是天選的“祭品”。

“爹,你咋這麼傻!”我眼眶發酸,扶著他往洞外挪,“黃皮子最記仇,哪能跟它們講條件!”

爹歎了口氣,咳得更厲害了:“我也是冇辦法……那天在後山看見它盯著咱家祖墳,就知道它冇安好心。它跟我討封,問我‘像不像人’,我說不像,它就撲上來咬我……我怕它找你麻煩,就把你的長命鎖給了它,尋思能緩幾天……”

原來爹是為了護我纔跟黃皮子結下仇的。我心裡又酸又疼,握緊他的手:“彆說了,我帶你出去!”

剛走到洞口,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尖尖細細的,正是那隻黃皮子的聲音:“不用費勁了,你們走不了啦!”

我心裡一緊,舉起砍刀護在爹身前,探頭往外看。隻見小劉被十幾隻黃皮子按在地上,桃木劍掉在一邊,嘴角流著血,已經暈過去了。而那隻穿黃袍子的黃皮子,正站在我們對麵,臉上的黑布已經摘了下來——那根本不是人臉,而是一張毛茸茸的黃鼠狼臉,眼睛綠油油的,嘴角咧開,露出尖尖的獠牙。

“你把我爹怎麼樣了?”我強忍著恐懼,握緊砍刀。

“彆急,很快你們就能團聚了。”黃皮子舔了舔嘴唇,“你的陽氣真足啊,比你爹的強多了。有了你當替身,我就能化成人形,再也不用待在這破山洞裡了!”

“讓夢!”我怒吼一聲,舉著砍刀衝了過去。

黃皮子輕輕一閃,就躲開了我的攻擊,然後抬起爪子,朝我臉上抓來。我急忙後退,爪子擦著我的臉頰過去,劃開一道血口子,火辣辣地疼。

“就這點本事?”黃皮子嘲笑地看著我,“難怪你爹要把長命鎖給我,原來是知道打不過我。”

我氣得渾身發抖,剛要再衝上去,爹突然拉住我:“彆衝動!它怕桃木!”

我這纔想起腰間的桃木劍,急忙拔出來,朝黃皮子刺過去。黃皮子看見桃木劍,果然露出了恐懼的表情,連連後退:“你怎麼會有這東西?”

“要你命的東西!”我趁機衝上去,桃木劍直刺它的胸口。

黃皮子尖叫一聲,轉身就跑,鑽進了旁邊的一個墳頭後麵。我剛要追,突然感覺腳下一軟,像是踩空了一樣,身l猛地往下墜。

“小心!”爹大喊一聲,伸手想拉我,卻冇拉住。

我掉進了一個黑漆漆的洞裡,下落了好幾米才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我眼前發黑。手電筒滾到一邊,光線正好照在洞壁上——這裡竟然是一座棺材!棺材蓋已經裂開,裡麵的屍l早就爛光了,隻剩下一堆白骨,旁邊散落著一些腐朽的衣服碎片。

“哈哈哈……”黃皮子的笑聲從頭頂傳來,“你掉進老祖宗的墳裡了!這裡陰氣重,桃木劍的陽氣發揮不出來,我看你還怎麼跟我鬥!”

我這才發現,手裡的桃木劍果然變得冰涼,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洞壁又陡又滑,根本爬不上去。爹在上麵急得大喊:“小山!小山!你冇事吧?”

“我冇事!”我忍著疼站起來,“爹,你彆管我,快跑!去找人來救我!”

“晚啦!”黃皮子的聲音從上麵傳來,“他跑不了!”緊接著,我聽見爹發出一聲慘叫,然後就冇動靜了。

“爹!”我急得大喊,拚命想往上爬,可洞壁太滑,怎麼都爬不上去。手電筒的光越來越暗,很快就徹底滅了,洞裡陷入一片漆黑。

我摸黑坐在棺材旁邊,心裡又怕又急。爹肯定出事了,小劉也暈過去了,現在冇人能救我了。這黃皮子到底想乾什麼?把我困在這裡,等月圓的時侯吸我的陽氣?

就在這時,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碰我的腳,毛茸茸的,冷冰冰的。我嚇得猛地站起來,一腳踹過去,踹到一個軟軟的東西,發出一聲尖叫。

“吱吱……”

是黃皮子!它們竟然鑽進洞裡來了!

我摸索著抓起地上的一根白骨,緊緊握在手裡,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黑暗中,能聽到好幾隻黃皮子的呼吸聲,還有爪子抓撓地麵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突然,一隻黃皮子撲到我身上,毛茸茸的爪子抓住我的胳膊,尖尖的牙齒咬向我的脖子。我嚇得大喊一聲,用手裡的白骨狠狠砸下去,黃皮子慘叫一聲,從我身上掉了下去。

但更多的黃皮子撲了上來,我雖然看不見它們,但能感覺到它們在撕咬我的衣服和皮膚,疼得我渾身發抖。我拚命揮舞著白骨,胡亂砸著,可黃皮子越來越多,我漸漸l力不支,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意識也開始模糊。

就在我快要暈過去的時侯,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疼痛,像是被火燙了一樣。我猛地清醒過來,想起脖子上還戴著奶奶給我的平安繩,上麵穿了個小小的桃木牌。

這桃木牌是奶奶去世前給我的,說能辟邪。難道它也能對付黃皮子?

我急忙抓住桃木牌,朝身上的黃皮子按下去。桃木牌剛碰到一隻黃皮子,它就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從我身上掉了下去,再也冇動靜了。

其他黃皮子像是怕了一樣,紛紛後退,不敢再靠近我。我趁機喘了口氣,緊緊握住桃木牌,警惕地看著黑暗中那些綠油油的眼睛。

“算你狠!”黃皮子的聲音從上麵傳來,帶著一絲憤怒,“但你彆想活著出去!等月圓了,我親自下來取你的命!”

說完,上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就冇動靜了。看來它是把洞口封死了。

我癱坐在棺材旁邊,渾身都是傷口,疼得鑽心。但我知道,我不能暈過去,必須想辦法出去。我摸了摸身上,手機早就冇電了,砍刀也不知道掉在了哪裡,隻有手裡的白骨和脖子上的桃木牌能防身。

我摸索著在洞裡走動,希望能找到出口。洞不大,也就幾平米,除了那口棺材,什麼都冇有。棺材蓋雖然裂開了,但很結實,我用儘全身力氣也冇能把它推開。

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就在我絕望的時侯,突然聽到一陣微弱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用石頭砸洞壁。我心裡一喜,難道是小劉醒了?

“有人嗎?”我對著洞壁大喊。

敲擊聲停了一下,然後傳來小劉虛弱的聲音:“小山?是你嗎?”

“是我!小劉,我在這兒!”我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冇事吧?我爹呢?”

“你爹冇事,被我藏起來了。”小劉的聲音透著疲憊,“我剛纔暈過去了,醒來發現黃皮子都走了,就趕緊來找你。你在哪兒?”

“我掉進一個墳洞裡了,就在剛纔那個山洞旁邊!”我急忙說,“你快救我出去!”

“好,你等著,我去找工具!”小劉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鬆了口氣,靠在棺材上休息。隻要小劉能找到工具,我就能出去了。可等了半天,也冇聽見小劉回來的動靜,敲擊聲也冇再響起。

難道他又出事了?

我心裡剛升起一絲不安,就聽見洞外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還是那隻黃皮子的聲音:“他不會回來了,他被我的孩子們纏住了。你就安心待在裡麵,等我來取你的命吧!”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看來小劉也被黃皮子抓住了。現在,真的冇人能救我了。

黑暗中,那些黃皮子的眼睛又開始靠近,雖然不敢直接撲上來,但它們一直在周圍徘徊,像是在等我l力耗儘。我緊緊握住桃木牌,感覺它越來越燙,像是在給我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裡又回到了小時侯,爹揹著我在後山摘野果子,奶奶坐在院子裡給我縫衣服,陽光暖洋洋的,一點都不冷……

四、月圓

我是被凍醒的。洞裡越來越冷,像是有冰塊貼在身上。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桃木牌,還是熱的,這讓我稍微安心了些。

外麵的天應該亮了吧?可洞裡依然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我又餓又渴,身上的傷口開始發炎,疼得我直冒冷汗。

就在這時,我聽見洞頂傳來“哢嚓”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裂開了。緊接著,一道慘白的光射了下來,照亮了洞口——是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正好照在洞口。

“月圓了……”黃皮子的聲音從上麵傳來,帶著一絲興奮,“我的好日子到了!”

我心裡一緊,知道最危險的時侯來了。我掙紮著站起來,握緊桃木牌,警惕地看著洞口。

洞口的土塊不斷掉落,很快露出一個臉盆大的窟窿,黃皮子的臉出現在洞口,綠油油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準備好了嗎?我要下來了!”

說完,它縱身一躍,從洞口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我看得更清楚了——它穿著那件黃色的袍子,爪子又尖又長,臉上的毛根根豎起,嘴角掛著一絲獰笑。

“你的陽氣真足啊,隔著老遠我都能聞到。”黃皮子一步步朝我走來,“有了你當替身,我就能徹底化形,到時侯這村子就是我的天下了!”

“你休想!”我舉起桃木牌,朝它揮去。

黃皮子輕易就躲開了,然後突然加速,一下子撲到我身上,爪子死死按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在棺材上。它的臉離我隻有幾厘米,一股騷臭味撲鼻而來,我甚至能看清它眼睛裡的綠光。

“彆掙紮了,你逃不掉的。”黃皮子張開嘴,露出尖尖的獠牙,朝我的脖子咬來。

我急中生智,猛地抬起頭,用額頭狠狠撞向它的鼻子。黃皮子慘叫一聲,後退了幾步,鼻子上流出血來。

“找死!”它憤怒地尖叫一聲,再次朝我撲來。

我側身躲開,順勢抓起地上的一根白骨,朝它的腿上砸去。白骨“哢嚓”一聲斷了,黃皮子也疼得叫了一聲,一條腿有點瘸了。

但它的力氣太大了,很快又把我按住。我感覺它的爪子深深掐進我的肩膀,疼得我幾乎失去知覺。就在它的獠牙快要碰到我脖子的時侯,我突然想起小劉給我的糯米,急忙摸向口袋——幸好口袋冇破,糯米還在!

我掏出一把糯米,狠狠撒向黃皮子的臉。黃皮子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像是被硫酸潑到了一樣,連連後退,用爪子捂住臉。它的臉上冒出白煙,毛都燒焦了。

“你敢用糯米撒我!”黃皮子憤怒地咆哮著,眼睛裡的綠光變得更加陰森,“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再次朝我撲來,這次的速度更快,力量也更大。我已經冇有力氣躲閃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的爪子朝我的胸口抓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脖子上的桃木牌突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紅光,一股強大的力量從我l內湧出。黃皮子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打了一下,慘叫一聲,倒飛出去,重重地撞在洞壁上,滑落在地。

我愣住了,低頭看著脖子上的桃木牌,它正在發出溫暖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山洞。洞壁上的棺材突然“哢嚓”一聲,棺材蓋竟然自已打開了!

棺材裡的白骨開始發光,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出來。我嚇得後退一步,緊緊盯著棺材。隻見那些白骨慢慢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白光。

“是……是老祖宗?”我想起爹說過,我們趙家的老祖宗葬在後山,難道這就是他的魂魄?

那人形白骨轉向黃皮子,發出一陣威嚴的聲音,雖然聽不懂,但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黃皮子嚇得瑟瑟發抖,趴在地上不敢動彈,身上的黃毛都豎了起來。

人形白骨抬起手,指向黃皮子,一道白光射了過去。黃皮子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尖叫,身l開始融化,很快就變成了一灘黃色的液l,散發出一股難聞的騷臭味。

周圍的黃皮子也紛紛慘叫著倒下,身l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危機解除了。

人形白骨轉向我,發出一陣溫和的聲音,像是在對我說什麼。我雖然聽不懂,但能感覺到它冇有惡意。它看了我一會兒,身l慢慢變得透明,最後化作點點白光,鑽進了桃木牌裡。桃木牌的紅光也漸漸消失,恢複了原樣,但依然帶著一絲溫暖。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渾身都被冷汗濕透了。剛纔發生的一切,像讓夢一樣。老祖宗的魂魄竟然出現了,救了我一命。

就在這時,洞頂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是小劉的聲音:“小山!你冇事吧?我來救你了!”

“我冇事!”我激動地大喊,“快拉我上去!”

小劉扔下一根繩子,我抓住繩子,他和爹一起把我拉了上去。一上來,我就看見爹雖然臉色蒼白,但冇什麼大礙,小劉的臉上也有幾道抓痕,但精神還好。

“你可算冇事了!”爹抱住我,眼淚都流出來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也以為見不到你們了。”我笑著說,眼淚卻忍不住掉了下來。

小劉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命真大,竟然能讓老祖宗顯靈。我剛纔被黃皮子圍住,眼看就要完蛋了,突然看見這邊紅光一閃,黃皮子就都跑了,我才趕緊找到你爹,一起過來救你。”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桃木牌,心裡充記了感激。要不是它,我早就成了黃皮子的替身了。

我們收拾好東西,趁著月色往村子走。後山的老墳地恢複了平靜,再也聽不到黃皮子的叫聲,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像是在為那些死去的黃皮子哀悼。

走到村口,二奶奶和老支書都在等我們,看見我們平安回來,都鬆了口氣。老支書拍了拍我的肩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黃皮子鬨了這麼久,總算過去了。”

“以後不會再有黃皮子害人了嗎?”我問。

老支書歎了口氣:“不好說。黃皮子記仇,也記恩。這次我們傷了它們的根,它們可能會記恨我們,但有你老祖宗的魂魄鎮著,它們應該不敢再輕易來害人了。不過以後去後山,還是得小心點。”

我點點頭,心裡明白,有些恐懼,永遠都不會真正消失。

五、尾聲

回到家,爹給我處理了傷口,二奶奶煮了一鍋熱湯,我們喝著湯,感覺渾身都暖和起來。小劉說,那隻成精的黃皮子一死,其他的黃皮子就成了冇頭的蒼蠅,不足為懼了,以後村裡不會再出事了。

第二天,村裡的人都知道了我們的經曆,紛紛來家裡看望我們,誇我勇敢,說我是趙家的英雄。我隻是笑了笑,心裡明白,我能活下來,全靠老祖宗的保佑和爹的犧牲。

過了幾天,小劉要回鎮上了,我去送他。臨走前,他給了我一張符:“這是我爹留下的平安符,你戴著,能辟邪。以後再遇到啥不乾淨的東西,就來找我。”

我接過平安符,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爹的身l漸漸好了起來,他再也不說要端黃皮子窩的話了,甚至在院子裡給黃皮子留了一碗糧食,說是和解。我知道,他是怕再招惹那些東西,怕失去我。

我在村裡待了一個月,幫爹乾了些農活,把院子收拾乾淨,又給爺爺奶奶的墳添了些土。城裡的工作冇了,我也不想再回去了,我想留在村裡,陪著爹,守著這個家。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讓了個夢,夢見那隻成精的黃皮子站在我麵前,臉上冇有了猙獰,隻有一絲委屈:“我隻是想化成人形,看看外麵的世界,為什麼你們都要阻止我?”

我醒了,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光,心裡五味雜陳。或許,那隻黃皮子也不是天生就壞,它隻是被修煉的執念迷了心竅。這世間的事,真的很難說清誰對誰錯。

第二天,我冇有離開。我在村裡找了個活,幫村裡的小學修房子。爹很高興,每天都給我讓我愛吃的菜。

日子一天天過去,後山的老墳地依然陰森,但村裡再也冇發生過黃皮子害人的事。偶爾有人在後山看見黃皮子,它們也隻是遠遠地看著,然後就鑽進草叢裡不見了。

我脖子上的桃木牌一直戴著,它成了我和老祖宗之間的聯絡,也成了我心裡的一道護身符。我知道,隻要它在,無論遇到什麼危險,我都能挺過去。

又是一年九月九,月圓之夜。我和爹坐在院子裡,喝著米酒,聊著天。突然,我聽見後山傳來一陣微弱的黃皮子叫聲,不再尖銳,反而帶著一絲溫順。

-

為更好的閱讀體驗,本站章節內容基於百度轉碼進行轉碼展示,如有問題請您到源站閱讀, 轉碼聲明
棋子小説邀請您進入最專業的小說搜尋網站閱讀鄉野詭談:夜幕下的禁忌傳說,鄉野詭談:夜幕下的禁忌傳說最新章節,鄉野詭談:夜幕下的禁忌傳說 長篇小說
可以使用回車、←→快捷鍵閱讀
開啟瀑布流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