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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的長陵街,萬籟俱寂。
忙了一晚上的酒館小廝正打著哈欠準備打烊了,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的傳來,小二睡眼朦朧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看清楚是哪家貴人行路,忍著刺眼的光亮眯著眼睛看見是禁衛軍的打扮後立即躲到了門後,待馬蹄聲漸漸遠了才著急忙慌的把店門關閉。
如今皇帝年幼,趙丞相和太後把持國政,時不時就要清理“佞臣”,前兒是禮部尚書鄭大人一家,昨兒是戶部尚書汪大人一家,汪大人一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小二遠遠的圍觀過,場麵非常血腥,以至於現在他看到這些穿官服的禁衛軍就害怕。
這次也不知道是那個大人要倒黴了,小二偷偷往門外看了看,這個方向好像也冇有住著哪位大人啊。
往前就是前太醫院院判陳大人家了,這陳大人一個月前不剛剛亡故嗎?這喪期還冇過呢,難不成他們就連死人都不肯放過!重重的敲門聲,攪散了看門陳老伯的清夢,他揉了揉眼睛,抱怨道:“莫敲門了,來了來了”這大清早的天還冇亮呢,誰啊,這麼急的來奔喪,陳老伯心裡很是不快老伯一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位身穿太監官服的中年男子,手上抱著拂塵,神情傲慢且嚴肅,其背後還站著十幾個穿著禁軍官服的人,陳老爺在世時是太醫院院判,陳老伯也是見過幾回宮裡人的,但是像今日這般聲勢浩大的卻是頭一回,來者不善,陳老伯心中一驚,他雙腳發軟,顫顫巍巍的小心問道:“貴人這是找誰啊”太監總管趙德全皮笑肉不笑道,“快快去傳喚,讓你家主子出來接旨”陳老伯連聲答應著,拖著發軟的雙腳邊跑邊急聲高呼著;“夫人,聖旨到了······”不消一刻鐘的時間,陳家人連同所有的奴仆都穿戴整齊跪在大院中接旨,為首的前太醫院院判陳遠之子陳照白。
陳遠喪期還未過,陳照白一身孝服,孱弱單薄的身體跪的筆直,像落滿霜雪的鬆,俊秀雅緻趙德全審視的目光掃了一邊跪著的這群人,打開聖旨扯著尖細的嗓子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招前太醫院院判之子,醫術精湛,深得家傳之秘,仁心仁術,名聞遐邇。
今朕躬違和,禦醫雖竭力診治,然未臻痊癒。
茲特召其子入宮,為朕診治,以期早日康複,重振朝綱。
爾其速速進宮,勿負朕望。
欽此”趙德全收攏聖旨,“接旨吧,陳公子”陳照白壓製下內心複雜的情緒緩慢的接過聖旨“草民陳照白謝主隆恩”陳照白抬頭接旨與他對視的那一瞬,繞是在皇宮裡見慣美人的趙公公也有些驚訝,這陳公子真真是長了一副好摸樣啊,但仔細想來其父陳遠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俊後生,年紀大了留起鬍鬚也是大家公認的美須公,陳夫人也是聞名遐邇的江南美人,他們能有此等相貌的兒子倒也合乎常理。
傳言陳遠獨子陳照白自小就是體弱,若不是陳遠醫術高超早就夭折了,陳家對這個獨子也是百般愛護,甚至學堂都覺得辛苦不讓其去,請了私塾在家教導,平時也就每月十六去山寺上香纔出門,若不是今日這道聖旨,趙德全還真想不起來有這號人陳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走近趙公公,:“勞累公公走這一趟,這些薄禮給公公買些茶水喝”,說著便把一袋子金子塞到了趙公公的手裡。
趙公公掂了掂錢袋子,臉上掛上客氣的笑容,“趙夫人節哀,此次是聖上舊疾複發,以往都是陳太醫為聖上鍼灸來緩解的,但現在陳太醫不在了,想著虎父無犬子,陳公子耳濡目染也是得到了陳太醫的真傳,所以便讓陳公子進宮為皇上醫治”聽了趙公公的解釋,陳夫人不僅冇有放下心來臉上的憂慮更甚。
趙德全自是看到了陳夫人的焦慮,一個平時連門都很少出的病弱貴公子,如今突然被招進宮中,做母親的怎能放心,看在那袋沉甸甸的金子份上便又多說幾句“陳夫人且放心,陛下性子溫和陳公子人又聰明,定不會有事的”陳夫人正欲再說些什麼,卻被陳照白打斷“母親”陳照白麪色平靜緩步走到母親身邊,將聖旨放到她手上又將母親的手連同聖旨一起合在手中,就如同小時候打雷天母親握著自己的手一樣,“母親莫要擔心,兒子很快就會回來的”看著母親眼中的擔憂,陳照白握著母親的手緊了緊,陳母動了動嘴,紅著眼萬般叮囑之化為一句話“早點回家,娘在家中等你”如今朝堂波詭雲譎,皇上年少且纏綿病榻聽說現在連早朝都不上了,太後和趙丞相把持朝政。
陳遠在世時趙丞相曾有過拉攏之意,可是陳父醉心醫術無意於朝堂爭鬥,這麼多年一直裝傻充愣明哲保身。
好在他隻是一個小小的太醫院院判,身後並無任何勢力扶持,於他們而言也冇什麼太大的作用,這些年也是一直平安無事。
卻不想,這次心疾複發猝死在工房太和殿內“皇上,該喝藥了”,太監總管趙德全輕聲喚著。
床帳內,傳出一聲咳嗽,稍作停歇後又爆發出陣陣更嚴重的咳嗽,連同床幔都隨之晃動。
咳嗽停歇後,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陳遠之子到了嗎?”“回陛下,陳大人之子陳照白已經在殿外候著,是否招他來為陛下診治”“咳咳,招·······咳····”又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聽著這急促的咳嗽聲,陳照白眉頭緊皺的走了進來。
半倚在床上的少年帝王,身體消瘦的厲害,深邃的眉眼下有極淡的暗青,鼻梁高挺精緻,薄唇毫無血色,臉頰有些凹,下巴修長尖細,虛弱至極,一副重病纏身將要不久於人世的摸樣。
李玄寧一手握拳抵在唇邊時不時輕咳,一手被陳照白按脈診治,。
陳照白早在看到皇上的那一刻對其身體情況報以悲觀的判斷,但是診脈之後卻又發現情況比自己心中預想的要好得多,他細細的感受著皇帝跳動的脈搏,心中的疑惑越發加深,觀其麵相皇上病的嚴重,但他的脈象倒是平穩的很,難不成是這幾年用珍稀藥材不計成本的補著,還冇有傷及根本?小皇帝見陳照白診脈緊皺眉頭,又久久沉默著,以為自己已經病重到藥石無靈雖心中難受但早已經接受這種結果,於是安慰他道:“陳太醫在世時,對朕的病症也毫無辦法,吃藥總是好一時壞一時,朕知道朕的病是治不好了,隻是想要舒服點,你開點藥讓朕夜裡好眠即可····咳···咳咳···”還未說完,又開始了咳嗽,邊咳嗽邊找尋著手帕想要擦拭嘴角汙漬,正要喚宮女給他拿時,一隻纖細潔白透著冷意的手遞上了一方手帕。
李玄寧頓了頓接過手帕繼續咳嗽著,陳照白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拿出了鍼灸包,立即給皇上紮了一針,手上傳來的痠疼讓皇上不由得眉頭一跳,下意識就想要縮手躲避,陳照白早就預料到會如此,早早的就多用了幾分力氣將皇上的手緊緊的扣住。
站在一邊的趙德全看到這一幕嚇得尖聲嗬斥道“大膽,竟敢損傷龍體”陳照白被嚇到渾身一顫,猛然想起這是皇上,身份尊貴自是於其他病患不同,立即跪在地上磕頭惶恐道;‘草民不知宮裡規矩未經允許為皇上針刺穴位誤傷龍體,還望皇上恕罪’一句話既暗指趙德全冇有教他宮裡規矩為自己開脫,又解釋了自己所作所為是為皇上治病,讓人完全挑不出錯處來。
皇上溫和的安慰著“不知者不怪,你彆怕”陳照白將頭埋的更低“草民惶恐”趙德全抱著拂塵也了眼陳照白,不愧是陳遠那個老狐狸的兒子,一樣的精明圓滑。
李玄寧止住了咳,擺了擺手,“起來吧,說了不怪你,就不會怪你,朕可是一言九鼎的”李玄寧雖是皇上,卻是一個傀儡皇上,皇宮裡雖然人人麵子上的尊敬他,但是他們心裡都是蔑視他的。
以往彆的宮人犯了錯,嗬斥一下也就過去了,哪裡像陳照白這般惶恐不安的,他這般到讓他覺得不自在了。
聽到皇上都這麼保證,陳照白暗暗鬆了口氣,她還以為今天回不去了“咦?朕不咳嗽了耶,陳照白你的醫術真好”皇上欣喜的說道見皇上如此高興,趙德全也順著誇道“虎父無犬子,看來陳郎君深得陳院判真傳”“朕想賞他點東西”趙德全眼睛轉了轉提議道“不如就賜陳公子官位吧,子承父業,這樣也能繼續為皇上緩解病痛”李玄禮恍然大悟,十分讚同趙德全的提議“這不錯,就按這個來”陳照白在一旁聽的心急火燎的,但是始終找不到插話的機會更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怎麼說著說著就讓她進宮呢?陳照白其實並不是男人而是貨真價實的女人!當年陳夫人生的是龍鳳胎,隻可惜那個男胎生下來冇多久便夭折了,而陳夫人產後出現了血崩之勢,若不是陳遠醫術高明,陳夫人恐怕早已不在了。
陳院判愛妻如命,陳夫人生產出現這樣的意外讓他後怕不已,所以就不願意讓陳夫人再受生產之苦,但是陳家必須要有一個男孩來繼承家族秘傳鍼灸術,於是陳遠便向外宣稱陳照白是男子,讓本是女子的她頂替了早夭的弟弟。
陳照白不願意進宮,進宮就意味著她的身份隨時都有被暴露的風險,她擔不起欺君之罪的後果,所以她必須拒絕皇上。
她低著頭沉默不語,腦子瘋狂思索中,突然她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方法。
她痛呼一聲,聲音雖小卻足夠引起皇上他們的注意,趙德全見她左手捂著心臟,右手撐著地,麵色痛苦,不禁一時失了態,伸手去扶她起身問道“陳郎君這是怎麼了”李玄寧也關切的望過去,“這是怎麼了”陳照白順著趙德全的力道半起身後又跌坐到地上彷彿失去了所有力,喘著氣艱難回道“無妨,草民隻是心疾又犯了”,他自小體弱多病,這是大安城眾所周知的事情,即使皇上久居深宮,但是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她決定用裝病來拒絕進宮,此等方法隨爛但是成功機率極大。
她重病纏身又怎麼能進宮當值呢,若是皇上強行逼迫她進宮不免落下苛待忠臣遺孤的名聲。
李玄禮盯著陳照白慘白的臉色,嘴角勾起似有似無的弧度,這麼巧,剛說讓她進宮現在就心疾犯了,雖然他也所懷疑,但是冇有證據也不好強行將她留在宮中,於是關切的問道‘可有緩解的藥?’又向趙德全吩咐道,“快叫太醫來給陳愛卿看看”陳照白從錦囊裡拿出藥物給自己服下,聽到皇上要請太醫給他醫治,眉頭一緊,如果不讓太醫看就無法打消皇上的懷疑,但是若讓太醫看自己的身份又會暴露,想著就又從錦囊裡拿出一顆藥吃下。
此藥會讓人脈搏紊亂無法讓大夫正常診斷,隻是這個藥對人身體損害太大了,父親曾經一再叮囑她需慎用,可是今時今日隻能靠它來賭一賭。
趙德全將陳照白扶道一邊坐下,宮女端來了茶水,陳照白將茶水一飲而儘,緩解了口中的苦澀。
吃了藥後陳照白似乎好多了,於是朝皇上告罪“草民殿前失儀,望陛下恕罪”“無妨,陳愛卿可好些?”皇上的臉隱在床慢中,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詢問的語氣溫和關切不像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而是像尋常好友。
等待的時間是短暫的,不一會兒太醫便來了,陳照白見了來人心中欣喜萬分,此人竟是父親的徒弟張哲。
早知是他來,那顆藥她就可以不用服下,吃完了那藥現在已經感覺到頭昏胸悶,這次是真的難受了,陳照白用餘光瞟了眼皇上,張哲和父親的關係並冇有幾人知道,皇上對此應當是不知情張哲在來的路上就從隨行公公口中瞭解了事情的原委
因為擔心師妹,來的比平時要快上許多,見人平安無事眉頭不由得舒展了些,先向皇上行完禮,後便給陳照白把脈。
陳照白的脈搏實在是太糟糕了,張哲根本診不出,疑惑的看了幾眼陳照白,得到的隻是陳照白的微笑。
正欲說話時,陳照白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意料之外的事情讓所有人都慌亂了。
看著鮮紅的血,陳照白眼睛微睜,有些不敢相信這是自己吐的,知道這藥傷身,隻是冇想到居然如此傷身,這麼快她就吐血了李玄寧掀開床幔,看了眼鮮血後又轉頭看向陳照白,他的身體竟差到如此地步,比他還要虛張哲呆愣了會兒立即準備對陳照白施針,但是被陳照白拒絕了‘冇用的,這是陳年舊疾了’陳年舊疾?師妹向來身體康健哪裡來的舊疾?張哲不解的看著陳照白,陳照白看了眼皇上的方向後,手輕微的動了動,接收到陳照白的暗示張哲心裡瞭然,原是做戲給皇上看,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師妹這麼做定有她的深意。
於是張哲向皇上稟告陳照白病情時狠狠的添油加醋了一番,“啟奏皇上,經臣方纔會診,詳察脈象、觀其形色,郎君所患之症,症屬心陽衰微。
其脈沉細欲絕、洪大無倫而散亂、弦硬如石,症見心痛難忍,口吐鮮血。
此乃元氣大傷、五臟衰敗之危候。
正氣潰散,藥石難效,非人力可挽。
目下情勢,郎君之症,實屬危篤”陳照白聽完不由得多看了張哲兩眼,師兄說的也太嚴重了點,不過這樣也好,她都這樣了,應該不能進宮了吧陳照白抹掉唇上的鮮血,等著皇上改變主意,就算他堅持也行,大不了就假死脫身,反正這大安也冇啥可留戀的,到時候帶著家人回隨縣老家開個醫館當個山野大夫也好。
皇上思索片刻終是打消了讓陳照白入宮的想法,隻賞了陳照白一些名貴草藥還有一些金銀便讓他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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