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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海大錄取通知書那天,我瘋了一樣去找沈聿白。
他竟然改了我的高考誌願。
那是我爸爸臨終願望,教室書桌上‘北大醫學院’五個大字貼了三年。
他眼不瞎,不會看不到。
一個月後,輕飄飄的一句話。
“晚晚從小有哮喘,海大離她家近。”
我問,“為什麼你自己不上海大?”
“我爸媽不讓。”
哦,原來是他有爸媽,欺負我是孤兒!
01
醫院裡,我正在簽手術同意書。
病患的名字林晚,讓我想起了十年前高考誌願被篡改,被迫上了海大的那些日子。
\"江主任,患者家屬還在外麵等。\"
護士小陳的聲音帶著猶豫。
\"沈先生說……一定要見您。\"
我摘下口罩,鏡子裡的人眼底有淡青。
剛結束一台八小時的手術,現在又要準備一台高難度的肺移植術。
走廊儘頭的長椅上站著個男人。
西裝熨得平整,鬢角泛著青灰,像是熬了幾個通宵。
沈聿白轉過身時,我正撞上他的目光。
那雙曾說過\"念念穿白大褂一定很美\"的眼睛。
此刻,盛滿了的慌亂。
\"江醫生。\"
他喉結滾動,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
\"求你,一定要救救晚晚。\"
我扯了扯嘴角,將同意書遞還給護士。
\"手術費交齊了嗎?\"
他愣住,大概冇料到我會問這個。
\"交了。\"
\"那就按流程走。\"
我轉身要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念念。\"
他的聲音發顫。
\"我知道錯了,十年前的事,我……\"
\"沈先生。\"
我抽回手。
\"現在是工作時間,有病去掛號。\"
手術室的門在身後關上時,我聽見他跪在地上的聲音。
無影燈亮起。
我想起海大圖書館的閉館音樂。
《卡農》的旋律裡,我曾無數次想象過這一天。
02
高考出分那天,蟬鳴把空氣烤得發燙。
我盯著電腦螢幕,血紅色的698分。
去年北大醫學院的錄取線是682,穩了!
\"查完了?\"
沈聿白拎著兩瓶可樂過來,冰鎮的瓶身在他掌心凝出水珠。
他彎腰看我的螢幕時,帶著薄荷味的呼吸掃過耳畔。
我臉一紅。
\"我爸有內部訊息。”
“昨天和你說你的分很高,你還不信,非要自己確認。\"
他瞥了我一眼,嘴角掛著笑。
“現在信了?”
“嗯。”我開心地點頭。
接過可樂,瓶身的涼意順著指尖爬了上來,酥酥麻麻的。
誌願填報係統開著。
我的。
每天睡前,都會拿出來看看。
我不再自怨自艾,而是努力縮短我與北大的距離。
週末去醫院做護工賺錢。
有次給重症病人吸痰,病人劇烈咳嗽濺了我一身。
我隻是擦掉臉上的汙漬,繼續操作。
那一刻,我突然懂了父親腿腳的泥濘。
書本的邊角卷得像波浪,封皮被我用透明膠帶粘了又粘。
秋去冬來。
寒假前的最後一個實驗課,我正給模擬病人插胃管。
張老師突然敲敲我的後背。
\"有人找你。\"
走廊儘頭站著許久不見的沈聿白。
他穿著黑色羽絨服,手裡拎著個保溫桶。
\"我媽燉了湯。\"
我轉身就走,他抓住我的胳膊。
\"念念,你還在生氣?\"
他的睫毛上沾著雪粒。
\"我知道改誌願不對,但晚晚她……\"
\"沈聿白!\"
我掙開他的手。
\"直到現在,事發半年了,你一直把改我誌願的事往林晚身上推。”
“她讓你死,你也去死嘛!\"
“是她強迫你,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脅你改的?”
我和林晚不熟。
同學們甚至都不太敢和她說話。
因為沈聿白說她的病很重,很脆弱。
“人多的地方,晚晚會喘不上氣。”
“不能情緒激動,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冇有人靠近林晚。
沈聿白經常強調,“保護林晚是我的責任。”
隻有我是傻子,纔看不出他為了林晚可以做任何事。
“查分那晚,她一直哭,她離北大分數線差了60分。”
“她哭著說自己冇用,考的不好,隻能上二本!”
“我怕她情緒激動,我怕……”
我打斷了他的話,心口疼。
“算了,你滾!我不要聽你的解釋。”
我盯著他的眼睛。
“你冇想過嘛,我冇上成北大,也是會哭的。”
他愣住,臉一點點白下去。
“你一直很堅強…你像太陽一樣耀眼……你會……”
我苦笑,指著門口。
“滾吧,這口氣永遠不會消!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轉身就走。
聽見他在身後叫我的名字,聲音裡帶著頹喪。
回到實驗室時,張老師正往杯子裡續熱水。
\"吵架了?\"
\"遇到個熟人。\"
我坐下繼續練習,手指顫抖,在模型上反覆摸索著血管的走向。
他把濃茶推過來,
\"嚐嚐,當年失戀時,就靠這個提神,才能繼續手術。\"
茶味很苦,我卻喝出了鹹澀味。
後來的某天,我在海大醫院護士站,看到他陪林晚來做複查。
他俯身,熟練地給林晚戴氧氣罩。
就像高中時,他送過來的水杯,不用我自己擰瓶蓋,水溫永遠恰到好處。
他記得我的生理期,會提前備好紅糖薑茶。
晚自習刷題,他會主動留在自習室陪我到深夜,管著我,讓我不要熬夜。
這麼多的好,都是假的嗎?
我冇有沉浸悲傷很久,轉頭就投進緊張的學習中,相信努力終會有所回報。
大三那年,我在某著名醫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關於慢性病護理的論文。
這篇論文引起了北大醫學院一位教授的注意。
他給我發來郵件,詢問我是否願意擔任他的助研。
收到郵件的那天,我在實驗室一直待到淩晨三點。
望著窗外斑駁的樹影,忍不住笑出了眼淚。
原來,從海大到北大的這條路,真的能夠走通。
06
時間飛逝。
大四的時候,我順利來到北大,給那位教授做助研。
順便在北大附屬醫院做護工賺生活費。
生活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
考研分數出來那天,我正用輪椅推著一位老奶奶散步。
經過走廊時,護士站的同學們趴在平板上,看北大醫學院公佈的複試名單。
這時,走廊儘頭的電梯開了。
沈聿白推著林晚出來,她戴著口罩,臉色蒼白得像紙。
聽說這兩年,林晚哮喘更加嚴重了,休學住院。
四目相對的瞬間。
沈聿白的手一抖,輪椅猛地晃了下。
\"念念?\"
他的聲音裡帶著驚訝。
\"好巧!你這是?\"
\"念念來這裡實習。\"林晚道。
我瞥了她一眼,冇說話。
小護士驚叫。
\"江念!\"
護士長跑過來。
\"你考上了!!\"
林晚突然咳嗽起來。
沈聿白立刻從包裡翻出霧化器。
\"晚晚乖,忍一下。\"
他的動作熟練處理好。
\"好了,謝謝聿白。\"
林晚摘下口罩,露出和我相似的下巴。
\"恭喜啊。\"
\"聽說你要來北大讀研了?\"
\"嗯。\"
\"真巧。\"
她笑了笑。
\"我也常來這裡看病,以後說不定能常見麵了!\"
\"沈先生。\"護士打斷他們。
\"林小姐該換藥了。\"
他看了我一眼,推著輪椅轉身。
遠處,我聽見林晚輕聲說。
\"聿白,她好像不喜歡我。\"
沈聿白聲音溫柔,\"她就是脾氣倔。\"
電梯門合上的刹那,我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白大褂挺括,頭髮紮成利落的馬尾,再也不是那個留齊劉海的姑娘了。
我的倔脾氣也是分人的。
公告欄前擠滿了人,我在北大研究生錄取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父親的話猶在耳邊,\"念念,去最好的醫學院。\"
我終於從海大走到了北大。
手機震動起來,沈聿白來電。
接起來。
聽見沈聿白的聲音。
\"念念,恭喜你!我們好久不見,要不出來聚聚?\"
掛斷電話,徹底拉黑了。
我已重回正軌,不需要再留著他的號碼激勵自己。
08
研二時,導師把我叫到辦公室。
\"江念,有個合作項目,需要出國三年,想不想試試?\"
我猶豫了下。
導師推了推眼鏡,\"這是個好機會。\"
\"對方點名要你參加,說你在海大發表的那篇論文很有見地。\"
去瑞士之前,我有幾天的假期。
回老家給爸媽上墳,又和村長伯伯說了近況。
回北大時,在宿舍樓下碰到了一人,是林晚。
盛夏時節,她穿著一件風衣,麵色蒼白。
“好巧。”我先開口。
林晚猶豫了下,“我…特意來見你,這幾天你有見到過聿白嘛?”
我搖頭。
“那……那你最後見他是什麼時候?”
她樣子急切,有些失魂落魄。
“一年前,當時你也在。”
林晚一臉不信,但還是點頭道:“他都畢業了,不會常來這裡。”
她神色複雜地看向我。
我秉著一顆醫生的心。
“你看樣子狀態不好,不要自己瞎跑,需要我給你打電話叫人嘛?”
這個人指的是沈聿白。
說完纔想起,我已經把他所有聯絡方式拉黑了。
她輕輕的搖頭,“不用,謝謝。”
她看起來脆弱極了。
這時,遠處跑來一個人。
近了,正是沈聿白。
他一身西裝,透著幾分頹然,白皙的麵孔上,一層胡茬。
頭髮也不像往常那樣利落,淩亂地耷拉在額前。
見到我時,愣了一下,瞳孔收縮。
“念念!你最近好嗎?”
緊接著,他抬頭看了眼宿舍樓,“你回來了?!”
我皺眉,不想多接觸他們。
見林晚這個病號有人管了,轉身要走,他在後麵叫住了我。
“聽說你要出國去學習?”
林晚怯怯地叫,“聿白,你這幾天去哪裡了?你的電話打不通……”
沈聿白皺眉看她,臉色不善。
“誰讓你來找念唸的!你是怎麼和我保證的?!”
“我……我是來找你的!”
林晚麵色潮紅,捂著胸口,呼吸開始加重。
我歎了口氣,我的職業讓我不能不管。
“我們剛碰上,她冇來的急說什麼,隻問了你。”
“你趕緊帶她去醫院,看她狀態不好。”
沈聿白麪色鐵青。
“彆裝了,我不會再被你騙了!”
林晚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脖子,手指發白。
“聿白,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騙你的!”
我不想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誤會,我也不想知道。
但林晚不能在我眼前出事!
“她哮喘犯了,你快給她找藥。”我對沈聿白吼道。
“她最會裝。”
雖然沈聿白嘴很硬,但他很快在林晚隨身包裡熟練的找出了藥。
打了120,急救車很快到了。
走之前,沈聿白抓著我的衣角。
“聽說你要出國,能不能彆去?!”
我神情訝異,嗤笑。
“不知道的人,以為你喜歡的是我?”
扒開他的手指,指著要關門的急救車。
“快去吧。”
遠方急救醫生,已經在喊人了。
“家屬,上不上?”
“不上,走了!”
他走之前還是爭取道:“念念,你把我聯絡方式從黑名單裡放出來吧?”
我想到父親臨終的話,想到我站在海大實驗樓天台上,迎著風,想到的可怕念頭。
“我說過,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和林晚纔是一對,我不知道這次他們有什麼誤會。
但我不想在做其中的犧牲品了。
09
今年是來瑞士的第四年。
和導師一起參加一場專業的學術會議。
他試探我。
“那個課題早就結束了,你該回國了,我退休後,希望你能接我的班。”
我笑了。
“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外科醫生,不要留在國外。”
“不會的,父親會在夢裡打死我!”
導師又道:\"沈聿白剛纔來找你。\"
我皺眉,好久遠的名字,他來乾嘛?
導師歎氣。
\"就是你高中同學,記得不?他女朋友林晚的肺源找到了,主刀劉老指定要你配合一起手術。\"
四年前,林晚在北大的女生宿舍樓下,被救護車拉走。
後來聽李雪講起其中的凶險。
林晚差點死了,在醫院搶救了整整8個小時。
沈聿白就跪在醫院的走廊上,朝東,一直唸叨著什麼。
林晚和沈聿白的父母全來了,把他打的頭破血流。
要不是醫院保安拉著,都會出人命!
林晚救了回來,聽說這幾年,身體更加不好。
晚宴上,沈聿白穿著西裝站在角落,眼底有很重的紅血絲。
他舉著酒杯過來。
\"江醫生。\"
\"沈先生。\"
四年冇見,我們都懂得了客氣。
我主動碰了下他的酒杯。
\"你知道海大圖書館的閉館音樂是什麼嗎?\"
他晃了晃。
\"不知道。\"
\"是《卡農》。\"
我仰頭喝完杯裡的酒。
\"我聽了,四年。\"
他的臉瞬間慘白,酒灑在襯衫上。
\"對不起,念念!\"
\"我不會接林晚的手術,你彆來了!\"
我轉身就走。
原來從陰影裡走到光裡,隻需要自己抬腳。
雖然早就不恨,但也不想原諒!
回國後,我還是被沈聿白纏上了,他一天找我一遍。
醫院裡,家裡,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這天剛下班,我就被他堵在停車場。
“我說過我不會接。”
“江醫生,如果有彆的辦法,我也不會來麻煩你,劉老說你參加會增加手術的成功率,求求你!”
我充耳不聞。
他聲音沙啞,“我知道你記恨我,你就是恨我,想報複我!”
我猛地盯著他。
回憶起海大的那些日子,心裡久不平靜。
“我是記恨,有錯嘛?”
沈聿白雙手抱頭,神情痛苦。
“你說,怎麼都可以,傾家蕩產我也會補償你。”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
“公開道歉,承認你做過的事,承認你當年修改我的第一誌願!”
“你能做到,我就接這台手術!”
他嘴唇顫抖,很久才道:“好。”
沈聿白公開道歉了,微博上熱搜第一。
我的高中班主任給我打電話。
“當年你什麼都冇說,受了這麼大委屈,冇想到沈聿白是這種人!”
張老師在微信上安慰我。
“痛快了,你把事情鬨大,大家都會關注這場手術。這次手術,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當然!”我自信的回道。
海大官網也認領我,“這是我們海大護理係走出去的人才。隻要努力,哪裡都可以是。”
大學班級群裡李雪和班長刷屏,大家同仇敵愾。
正刷著手機,一個陌生電話來電。
“念念,我按照你說的道歉了,你能接林晚的手術了嗎?”
我說話算話!
10
手術前一天,沈聿白來辦公室進行術前談話。
他穿著件黑色風衣,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很久冇睡。
談話室的燈光慘白,沈聿白在同意書上簽字的手一直在抖。
\"她會冇事的吧?\"
\"你放心,我會儘力,不會公報私仇砸自己的招牌,現在公眾也很關注這場手術。”
我翻開林晚的病曆。
\"不過她的體質特殊,術後排異反應可能會很嚴重。\"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眼裡有激動。
\"謝謝你。\"
我抽回手。
\"沈先生,我接林晚的手術,不代表我原諒你,你的道歉太晚了!\"
他的嘴唇翕動著,說不出話。
他偷走的不是一個誌願,是我和父親的一個約定。
他永遠不會理解,當年我站在海大實驗樓上的心情。
手術室的燈亮起時,我看見林晚躺在手術檯上。
想起張老師的話,手術刀是用來救人的,不是用來複仇的。
六小時後,我摘下手套,走出手術室。
沈聿白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背影佝僂著,像個泄了氣的氣球。
我疑惑他這是怎麼了,\"手術很成功。\"
他膝蓋上滑下一個日記本,粉色的封麵和我高中的一模一樣。
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是林晚的。
這幾天查房時,它就放著她的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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