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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嫡長女林雲瑤,與太子傅時衍青梅竹馬。
她十七歲時,傅時衍蒙冤被流放嶺南,人人避之如蛇蠍,隻有她執意追隨,哪怕被父親踢出族譜也無怨無悔。
可他登基時,立下的皇後卻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林書桐。
而她,隻落得個貼身宮女的名分。
乾霄殿內,傅時衍一身明黃龍袍,眉目英挺,冷淡而疏離。
“阿瑤,彆任性,你如今毫無根基,怎能封後?書桐是你親妹妹,又有侯府撐腰,她能幫朕穩固江山。”
“何況你做朕的貼身宮女,日日都能與朕相見,不好嗎?”
“那我們的孩子呢?”
林雲瑤抬眸,臉色蒼白如雪,她直直盯著傅時衍,心口彷彿被刀鋒剜開,止不住地疼。
“要和我一樣無名無分,連皇子陵墓都不配進嗎?”
傅時衍的瞳孔驟然一縮,喉結滾動著,想起那個為救他而失去的孩子,轉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過去的事……彆再提了。”
“若你日後再懷上,朕會封你為才人,至於嶺南的五年,就當是一場夢吧。”
林雲瑤看著眼神閃躲的傅時衍,胸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痛,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是,奴婢遵命。”
她默默退下,轉身的刹那,淚水終於決堤,記憶呼嘯而來,一幀幀反覆淩遲著她。
五年流亡,她失了侯府千金的身份,隨行的衙役得了她繼母的吩咐,處處刁難。
她做苦力,被剋扣餐飯,日日餓得發昏,卻還是省下最後一口餅留給傅時衍。
他中毒昏迷,她在雨裡跪了三天三夜,為神醫試遍蠱毒,才換來一次救他的機會。
他遇刺時,她不顧自己身懷六甲擋在他身前,當場血流如注,再難有孕。
那時傅時衍抱著她哭到失聲,淚水混著血水浸濕衣襟,指天發誓:
“阿瑤,若我能重登高位,必以天下為聘,隻娶你一人。”
可現在,他一句“過去的事彆再提”,便把她拚儘性命陪他走過的五年徹底抹去。
“林姑娘,陛下說……讓您親自為皇後孃娘佈置洞房。”小太監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林雲瑤攥著袖口的手指猛地收緊,點了點頭,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即刻便去。”
乾霄殿通往鳳儀宮的路,紅綢漫天,喜樂聲時不時飄來,刺得林雲瑤耳膜生疼。
她指揮著宮人掛紅燈籠、貼囍字,指尖觸到那滾燙的紅,心口也跟著猛地一縮。
曾幾何時,傅時衍也對她說過等回京了,定給她十裡紅妝,讓她風風光光地做他的妻。
那時她信了,哪怕凍得瑟瑟發抖,心裡也像燒著團火。
如今,他鋪就十裡紅妝,八抬大轎迎進中宮、執手告祭天地的,卻是她的親妹妹。
夜幕降臨,紅燭高燃。
林書桐鳳冠霞帔,傅時衍緊握著她的手,唇角噙著誌得意滿的笑意,他側首看向林書桐,目光裡的溫柔幾乎要溢位來。
她垂眸,斂去翻湧的情緒,捧起那對鎏金的合巹酒,低眉順目地遞到林書桐麵前。
林書桐抬眸看向傅時衍,眼波流轉間儘是柔情蜜意,她含笑接過杯盞,聲音溫軟:
“姐姐最是妥帖。陛下有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人日夜侍奉,實在難得。”
傅時衍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淡淡頷首。
“她一向是個好奴才,懂事,省心。”
一句“好奴才”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穿林雲瑤的心,她指尖微顫,強裝鎮定。
傅時衍的目光輕飄飄地掠過林雲瑤蒼白的臉,語氣平淡地吩咐道:
“今夜你便在門外守著,朕不放心旁人,隻有你伺候,朕才安心。”
林雲瑤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嚐到鐵鏽般的血腥味,纔將那幾乎奪眶而出的滾燙硬生生逼了回去。
傅時衍竟讓她守在他與林書桐的洞房之外,親耳聽他和彆的女人交歡。
她深深地、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彷彿要將這滿殿的喜慶和錐心的疼痛一同吸進肺腑深處碾碎。
“是。奴婢遵命。”
第一次被傳喚,林雲瑤提著熱水進殿。
林書桐半靠在傅時衍臂彎,衣襟滑落肩頭,露出大片雪膚,她將手繞到傅時衍頸後,癡纏撒嬌。
她垂眼,逼自己盯著地麵青磚的紋路,不去看塌上糾纏曖昧的二人。
第二次進去,林書桐倚在傅時衍膝上,指尖挑起他的下頜,語氣嬌媚。
“陛下,臣妾可否比姐姐更得您心意?”
傅時衍低頭寵溺地吻了吻她的髮鬢,應了聲是,眼角餘光掃過林雲瑤,卻絲毫冇有停留。
那一瞬,林雲瑤再也壓不住胸腔裡的疼——
她想起有次她染了風寒,高燒不退,他揹著她走了整整一日山路求醫,腳磨破了也不肯停。
那時他說,“阿瑤,再忍一忍,等咱們回家,隻要你活下去,我一定日日隻守著你一人。”
話音彷彿還在耳畔,眼前的景象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從頭涼到腳。
轉身時腳步踉蹌,撞在門框上發出輕響,她卻渾然不覺,滿腦子都是紅帳內交頸而臥的影子,那場麵像利刃,狠狠剜著她的五臟六腑。
她抖著手摸出懷裡那本出宮名冊,炭筆在指間打滑,好幾次才寫下
“林雲瑤”
三個字。
當年她跪在忠勇侯府的正廳,簽下那張斷絕關係的契書,父親甩袖離去,林書桐在一旁捂嘴偷笑。
繼母踩著她的手,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記住了,從今往後,你與我忠勇侯府再無瓜葛。”
那時的她,滿心都是
“隻要能陪在時衍身邊,什麼苦都能吃”
的念頭,哪怕被趕出家門,也絲毫不在意。
可如今……
淚水砸在紙上,暈開一片墨痕,像她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她要離開這裡,遠離皇宮,遠離侯府。
她要走的遠遠的,找一處冇人認識她的小鎮,永不回頭。
還冇等她將名冊藏好,殿內又傳來傳喚的聲音。
她推門而入,林書桐正被抱坐在傅時衍腿上,雙臂纏住他肩背,神色倦怠。
林雲瑤目光平直地掠過眼前的景象,將水盆輕輕放在桌案上,又把疊好的寢衣擱在一旁,轉身退到殿外。
她抬頭,看著四四方方的宮牆,長歎一口氣。
十日,還有十日就是宮女出宮的日子。
她就能拋下一切,徹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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