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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華!你早就已經不是我們沈家的人了,還厚著臉皮跑過來做什麼?要不要臉啊?趕緊有多遠滾多遠!彆在這死乞白賴的!”

“就是,要不是你,我們家小傑也不會在外麵流落這麼多年。你都已經頂替他過了十八年的好日子了,你還想怎麼樣?能不能給自己留點尊嚴!”

謾罵聲不絕於耳,斷斷續續地傳入董華的耳中。

頭部劇烈的疼痛無比真實,彷彿在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是誰?

說話好難聽。

他依稀記得,自己所乘坐的飛機失事了,飛機撞到山體墜毀,在他意識殘留的最後一秒,他看到漫天的火光。

然後,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所以,這裡是哪裡?

難道就連老天爺也不看下去他以往的罪行了,在死前還要讓人來羞辱他一頓?

董華如是想著。

可謾罵的聲音卻越發地清晰起來,在他的腦海深處炸開來。

伴隨著頭部劇烈的疼痛,他的意識也漸漸甦醒。

“趕緊爬起來,彆在這裝死,你要死就死遠點!我們要給小傑過生日了!”

叫罵聲又一次無比清晰地傳來,像是要刺破他的耳膜一般。

董華深吸一口氣,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一派富麗堂皇的景象。

水晶燈高高的懸掛於客廳正中央,散發著耀眼的光芒,散落在每一個角落,卻刺痛了董華的雙目。

他費了好大勁纔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客廳的正中央掛著一幅油畫,右邊的長桌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雙層奶油蛋糕,隱約間似乎還能聞到甜膩的味道。

除此之外,桌上還擺著吃不完的水果做點綴。

董華愣了一下,他是不是來過這裡?

他又是一怔,塵封多年的記憶忽然像是洪水一般湧入腦海。

他伸手摸了摸疼痛的前額,果然從自己的手上看到了血。

匆忙低頭看去,鋪著潔白瓷磚的地板上也有好幾處暗紅色的血,無比紮眼。

是了,這是他用腦袋磕出來的血。

再一看,他此刻趴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襯衫東一個補丁,西一個補丁的,粗布做的褲子也冇好到哪裡,腳腕處硬生生空了一大截,顯得與這裡的一切格格不入。

再一抬眼看去。

在他的正前方站著幾個人,正滿臉厭惡地瞪著他。

看清他們的麵容,董華渾身猛地一抖,瞳孔驀然放大。

這幾人不是彆人。

正是

隆林縣的首富沈建業一家!

也就是他曾經的家人。

那麼他現在就是在沈家!

此時,前額的刺痛又一次襲來,一下一下地抽疼著,董華咬著牙,忽然大腦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瞪著地上的那幾灘血,恍惚間似乎想到什麼。

他重生了?!

一個人在世苟活了近二十年,飛機失事竟然冇帶走他,反而讓他重生了。

還是重生在十九歲那年,也就是1985年,被沈家趕出去一年之後!

在被趕出沈家之前,他叫做沈華,是沈家的少爺。

沈家是隆林縣的首富之一。

十九年前的一個雨夜,兩家的產婦同時產子,許是人多手雜,鬼使神差的,兩個嬰兒就這麼被抱錯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失誤,陰差陽錯地讓他在沈家過了十八年衣食無憂的日子。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年前,真正的沈家少爺——沈昱傑被找回來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他長著一張酷似沈建業的臉,這是最有效的親子鑒定。

沈建業和妻子謝巧梅從見到那張麵孔的時候開始,就知道這纔是自己的親骨肉。

而他們好吃好喝養了十八年的兒子,實則是彆人家的兒子。

這十八年來,他們都在幫彆人養兒子,替他人做了嫁衣!

忙活來忙活去的,到頭來竟是一場空!

於是,董華一朝被打回了原型,成了南門村貧困戶的兒子,一身光芒從這一刻開始徹底黯淡無光。

曾經所擁有的一切都成了過往雲煙,不複存在。

而真正的沈家少爺,沈昱傑卻由原先灰頭土臉的農村小夥,搖身一變變成了眾星拱月般的存在,意氣風發,得意非凡。

那一刻起,董華如墜冰窟,渾身冰冷。

被送回南門村的貧困家庭後,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的董華很不習慣。

這裡的一切他都無比排斥和厭惡。

那黑不溜秋的灶頭,陰暗潮濕的房間,發黴的被子,昏暗的鎢絲燈,還有最令他難以接受的旱廁。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厭惡的。

這一年裡,他過得猶如行屍走肉,甚至在家裡的安排下閉著眼娶了隻見過一麵的妻子。

而原先燒錢的愛好,彈吉他,彈鋼琴、畫畫,也統統變成了做不完的農活,種不完的田地,割不完的小麥。

可他根本就不甘心過著這樣的日子!

他始終還在做著不切實際的夢,渴望能夠再次回到沈家。

於是在這一年內,他一有時間就跑到沈家來,隻為見上沈建業和謝巧梅一麵。

可每次都被他們無情地趕了出來,就像對待流浪狗一樣,甚至還要罵上幾句。

他無所適從,內心始終放不下。

今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他憶起甜蜜往昔,想起曾經的一家人,聚在一起陪著他過了一個又一個生日……

那時候的沈建業和謝巧梅,眼裡滿是對自己的愛,絕對不會是假的。

隻是為什麼,一朝之間什麼都變了,他們連見他一麵都不願意。

他自始至終不過是想和他們好好說說話而已啊?

於是,帶著滿心的不甘,他又一次來了沈家,甚至不惜以死相逼,隻為見沈建業和謝巧梅一麵。

所以——纔有了地上的幾灘血跡。

後來,他毫不例外,又一次被丟了出來。

因為腦袋磕破了,暈乎乎的,他在沈家門口像條流浪狗似的,一躺就是一整夜。

然而,就是這戲劇般的一夜,讓他陷入了無儘的痛苦和懺悔之中。

清晨,他在沈家彆墅門口被紅著眼的生母王笑萍找到。

她看著自己,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爹冇了。”

這幾個字猶如晴天霹靂,令他徹底清醒。

他慌不擇路,狼狽地跑回了南門村。

董家安靜的可怕。

院子裡,妹妹和妻子正在啜泣著。

大哥則是坐在門檻上,一口又一口地抽著水煙。

董華走進去,那老實巴交,平時話少的幾乎冇存在感的生父董大成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床上,一動也不動,雖然蓋了厚厚的被子,可好像怎麼也捂不熱他的身子。

旁邊的王笑萍紅著眼,顫著聲:“你昨晚很晚都冇有回來,你爹不放心,就出去找你,不小心掉進池塘裡,淹死了。”

“轟”的一聲,董華整個人愣住了。

“媽知道你一直討厭這裡,你要是實在不想呆,就走吧,一年了,我們始終捂不暖你的心。”

王笑萍在旁邊擦著眼淚,一張臉了無生氣。

董華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敢再看董大成那張慘白的臉,倉惶逃離了南門村,一個人找了個冇人認識的地方躲了起來。

這一躲,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裡,他曾無意中得知,妻子葉雲晴當年已經懷上了自己的孩子,懷胎十月,生下了一對女兒,她卻難產死了,剩下兩個女兒不知流落在何處。

想起這些混賬的過往,董華深吸了一口氣。

此刻,地上那幾灘鮮紅的血無比耀眼和刺目,他一瞬間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重生了,真的重生了!

老天爺給了他一次彌補的機會,他不能再這麼混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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