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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城的雨總帶著股鐵鏽味。
蘇妄縮在破廟神龕後的陰影裡,潮濕的黴味鑽進衣領,與他身上洗得發白的粗布衫糾纏在一起。廟外的石板路被夜雨泡得發亮,守律者巡邏的甲冑聲從巷口傳來,“踏、踏、踏”,每一步間隔分毫不差,像有人用骨笛在雨幕裡敲打著節拍——那是《東皇》的韻律,聽潮閣用它來校準全城的靈脈流動,也用來提醒所有活物:規矩,不能亂。
他猛地按住太陽穴,指節因為用力泛出青白。彆人耳中那規整的甲冑聲是安寧的催眠曲,到了他這兒卻成了無數根細針,紮得腦仁突突直跳。更糟的是那些藏在節拍縫隙裡的雜音:像蛇吐信子的嘶嘶聲,像枯枝刮過冰麵的刺耳響,還有女人若有若無的啜泣……從他記事起,這些聲音就冇停過。
“靈脈畸變的怪物。”聽潮閣的學徒曾當著他的麵啐過這句話。那時他娘還在,會把他護在身後,用那雙繡過《九歌》紋樣的手緊緊攥著他,指尖的薄繭蹭得他手背發癢。
破廟的木門突然發出一聲朽壞的呻吟,被人一腳踹開。雨水裹著三個守律者闖進來,為首那人腰間掛著塊刻著“巡”字的木牌,長杖頂端的晶石在昏暗中亮起淡藍色的光,照出蘇妄藏在神龕後的影子。
“找到了。”守律者的聲音像淬了冰,“聽雨巷的雜音源頭,果然是你這小鬼。”
長杖拖地的聲音在空廟裡迴盪,蘇妄看見杖身刻記細密的符文,那是《東皇》的鎮壓咒,上次西街的王屠戶家的狗被判定“靈智過盛”,就是被這東西一下砸斷了脊梁。他想躲,可後背已經抵住了神龕的石壁,冰涼的濕意透過衣衫滲進來,和額頭上的冷汗混在一起。
“閣裡今夜清街,凡是擾亂九歌韻律的,都得‘淨化’。”守律者舉起長杖,晶石的藍光驟然變亮,蘇妄耳中的雜音突然瘋了似的炸開!
不是疼,是燙。
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臟猛地湧向四肢百骸,像燒紅的鐵水澆進了血管。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擋,掌心正好撞上杖頭的晶石。“哢嚓”一聲脆響,那號稱能鎮壓三階靈脩的鎮魂杖,竟從接觸點裂開一道細紋,淡藍色的光像漏了氣的燈籠般暗下去。
守律者臉上的冷漠瞬間僵住,變成難以置信的驚愕:“你……”
蘇妄也懵了。他攤開手心,淡金色的紋路正順著掌紋遊走,像極了娘臨終前塞給他的那半塊玉佩——那玉佩此刻正燙得嚇人,貼著他的胸口,彷彿有團火在裡麵燒,要把什麼東西從玉料深處逼出來。他摸了摸懷裡,玉佩的輪廓隔著粗布衫硌著肋骨,那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燒穿皮肉。
“逆靈者!”另一個守律者終於反應過來,聲線都在發顫,“快發信號!”
巷口突然響起密集的腳步聲,不是巡邏的節奏,是執法隊的“縛靈靴”踩在水裡的聲音,帶著金屬的沉重感。蘇妄看見為首的守律者從懷裡掏出個銅哨,正想往嘴邊送,他猛地抓起地上裂開的長杖,用儘全身力氣朝那人的手腕砸去。
銅哨“哐當”落地,滾到積水裡。
蘇妄轉身就跑,後背撞在神龕上,供桌的殘腿晃了晃,幾縷香灰落在他的肩頭。他不管不顧地衝向廟後那堵塌了一半的土牆,磚石劃破了胳膊,火辣辣的疼,卻蓋不過胸口玉佩的灼燙。
“抓住他!彆讓他跑了!”
身後的吼聲越來越近,蘇妄一頭撞開矮牆的破洞,摔進巷尾的垃圾堆裡。腐爛的菜葉和破布纏住他的腳踝,他掙紮著爬起來,看見聽雨巷的儘頭亮起一片刺目的白光——是執法隊展開了縛靈網,那張由靈線織成的大網上,無數符文在雨裡明滅,正是《九歌》裡用來捆縛高階逆靈者的“鎖魂咒”。
就在這時,胸口的玉佩突然“嗡”地一聲輕顫。
一段模糊的旋律鑽進蘇妄的腦海,既不是《東皇》的威嚴,也不是《雲中君》的飄逸,倒像是有人在很遠的地方吹著斷了弦的骨笛,調子歪歪扭扭,卻奇異地撫平了他耳中的雜音。他跑過街角時回頭望了一眼,看見縛靈網的光芒在靠近他剛纔站立的位置時,竟詭異地扭曲了一下。
守律者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舉著長杖不敢輕易上前。
蘇妄的嘴角被剛纔的碰撞磕破了,血腥味在舌尖瀰漫開來。他攥緊手裡裂開的長杖,掌心的淡金色紋路還冇褪去,和懷裡玉佩的溫度遙相呼應。
原來你們怕的不是我。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轉身拐進更深的巷弄。雨還在下,但那些折磨了他十幾年的雜音,此刻竟像被馴服的野獸,乖乖地伏在意識的角落。
或許,娘留給他的不隻是一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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