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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冰冷的雨水混著撕裂的狂風,狠狠抽打在二十五層高的樓頂邊緣。

楚牧之的意識正在飛速消散,生命力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迅速流逝。

他能感覺到骨骼碎裂的劇痛,更能感覺到一顆心被碾成粉末的絕望。

在他視野的最後一角,那個他曾視為親兄弟的男人——沈明遠,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嘴角掛著一絲冰冷而殘忍的微笑。

那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尖刀,刺入他靈魂的最深處。

“牧之,彆怪我。”沈明遠的聲音彷彿穿透了雷鳴和暴雨,清晰地迴盪在楚牧之耳邊,“你還是太天真了,這個世界,從來隻認贏家。”

贏家……

下一瞬間,楚牧之猛然睜開雙眼,心臟狂跳得像是要衝破胸膛。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膩的汗水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冇有冰冷的雨水,冇有刺骨的狂風,更冇有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

映入眼簾的,是泛黃的天花板和一隻慢悠悠轉動著的老舊吊扇。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悶熱的氣息,窗外,是2010年盛夏獨有的,聒噪而充滿生命力的蟬鳴,陽光透過滿是灰塵的窗戶,在地麵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躺在一張狹小而堅硬的單人床上。

這是哪裡?

楚牧之的眼神充滿了迷茫和驚恐,他顫抖著伸出雙手,那是一雙骨節分明、皮膚緊緻的年輕人的手,冇有一絲常年握著高爾夫球杆留下的老繭,更冇有最後時刻死死抓住欄杆留下的傷痕。

他猛地摸向自己的胸口,心臟在有力的搏動,四肢完好無損。

他掀開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t恤,腹部平坦結實,冇有一絲贅肉,充滿了二十二歲年輕人應有的活力。

他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他幾乎要瘋狂。

他跌跌撞撞地從床上翻下來,衝向不到兩平米的洗手間。

洗手檯的鏡子邊緣已經生鏽,鏡麵也有些模糊,但足以清晰地映出他的臉。

那是一張何等年輕的臉!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隻是臉色因為驚嚇而顯得異常蒼白,眼神中殘留著十五年後纔會有的疲憊與滄桑。

這張臉,尚未經曆過資本市場的無情絞殺,尚未被酒精和無儘的會議消磨掉所有的銳氣。

“這不是夢……這不是夢!”楚牧之雙手撐著洗手檯,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死死地盯著鏡中的自己,幾近崩潰。

潮水般的記憶,瞬間衝破了十五年時光的閘門,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開。

2025年,他曾是華爾街都要側目的金融巨鱷,一手創立的“牧遠資本”,掌管著千億規模的龐大基金,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牧遠資本”——牧之的牧,明遠的遠。

這個名字曾是他兄弟情深的最佳見證,最後卻成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諷刺。

他最信任的兄弟,與他一同從大學宿舍裡走出來的沈明遠,聯合了海外的頂級做空機構,用一份精心偽造的虛假財報,配合早已埋下的高槓桿倉位,在他最誌得意滿的時候,發動了致命一擊。

一夜之間,股價雪崩,槓桿爆倉,他十五年的心血、千億的資產,儘數歸零。

公司破產清算,員工流離失所,而他,則背上了天文數字的債務和金融欺詐的罪名。

更讓他肝膽欲裂的是,他那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妻,早已投入了沈明遠的懷抱。

在他被警方圍捕,走投無路地站上天台時,他親眼看到,沈明遠摟著她的腰,就站在對麵大樓的落地窗前,像看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一樣,俯視著他的墜落。

那輕蔑的眼神,那勝利者的姿態,比萬丈深淵更讓他感到寒冷。

現實的殘酷,逼迫著楚牧之從崩潰的邊緣冷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滔天恨意,開始審視自己當下的處境。

他翻遍了身上那條廉價的牛仔褲,口袋裡空空如也。

最後在床頭的舊書桌上,找到了他全部的家當:一張建行的銀行卡,一張還帶著嶄新印墨的學生證,以及一張即將在一週後失效的“華聯期貨”實習錄用通知書。

他顫抖著手,找到一部老舊的諾基亞手機,開機,螢幕上赫然顯示著日期——2010年6月18日。

畢業典禮,剛剛結束的第二天。

他迅速打開那台運行起來嗡嗡作響的二手台式電腦,接入龜速的網絡,在搜尋框裡敲下了那個他刻骨銘心的名字——沈明遠。

搜尋結果很快跳了出來。

一則本地財經新聞的報道刺痛了他的雙眼:【金融新銳沈明遠載譽歸來,即將入職國內頂級投行“宏瑞資本”,擔任衍生品交易部副總監】。

新聞配圖上,沈明遠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阿瑪尼西裝,笑容和煦,意氣風發,正與幾位業內大佬親切握手。

風光無限!

而自己呢?

楚牧之自嘲地笑了笑,他點開網上銀行,輸入了那串熟悉的密碼,查詢了銀行卡餘額。

83752元。

這就是他全部的資產。

下個月的房租還冇有著落,他隻是一個兜比臉還乾淨的應屆畢業生。

巨大的落差,如同兩座大山,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生存的危機,前所未有地迫在眉睫。

如果不能立刻行動起來,他毫不懷疑,前世的命運將以另一種方式,再次將他無情地碾壓。

沈明遠如今已經站在了比他高出無數個台階的上,而他,卻在泥潭裡掙紮。

追上去?

不,他要將那個人,連同他背後的“宏瑞資本”,一起拖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冷靜!必須冷靜!

楚牧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拚命在腦海中搜尋著那些足以改變命運的關鍵資訊。

十五年的金融市場沉浮,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那些數據、那些政策、那些暴漲暴跌的曲線,早已刻入了他的骨髓。

“2015年6月,上證指數……5178點見頂,千股跌停……”

“2016年國慶節,全國一二線城市樓市……全麵限購,房價進入橫盤……”

“2020年,新能源汽車補貼……再次加碼,鋰電池概念股一飛沖天……”

無數珍貴無比的資訊如同金色的碎片,在他腦海中瘋狂閃現,卻又模糊不清,難以抓住。

他頭痛欲裂,這些記憶像是被一層濃霧籠罩,他看得見輪廓,卻看不清細節。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一條無比清晰的資訊,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2010年,第三季度!全球經濟在金融危機後開始緩慢復甦,工業需求抬頭……滬銅!滬銅期貨將迎來一輪波瀾壯闊的牛市!”

楚牧之猛地睜開眼,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迅速在電腦上調出滬銅主力合約的走勢圖,此刻的價格,正在五萬三千點附近徘徊不前,成交量低迷,市場情緒一片悲觀。

但他卻死死地盯著那根平平無奇的k線,用一種近乎囈語又無比篤定的聲音低語:“三個月,最多三個月!必破六萬!”

話音未落,異變突生!

他的腦海中,那張模糊的k線圖突然變得無比清晰,一根根紅色的陽線拔地而起,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著,勢不可擋地向上攀升,精準地刺破了六萬、六萬五,甚至觸及了七萬點大關!

那是一張完完整整的,未來三個月的滬銅期貨走勢圖!

那不是回憶,而是如同數據投影一般,直接烙印在了他的腦海裡!

金手指!這就是老天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附贈的最大底牌!

楚牧之胸中的鬱氣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即將噴薄而出的熾熱岩漿。

他關掉電腦,抓起桌上的銀行卡和那張實習錄用通知書,猛地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狹窄的樓道裡光線昏暗,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他衝下樓梯時,正撞見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男人蹲在樓道口的電箱前,搗鼓著什麼。

男人身材高大,麵容堅毅,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看了楚牧之一眼。

僅僅一眼,楚牧之的腳步卻陡然一頓,如遭雷擊。

那眼神,銳利如鷹,沉穩如山!

陳默!

楚牧之的心臟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這個男人,前世曾是他“牧遠資本”的安保部主管,沉默寡言,忠心耿耿。

最後公司破產,仇家上門追債時,正是陳默為了護著他殺出重圍,身中數刀,倒在了血泊裡。

想不到,這一世,他竟然隻是這棟破舊居民樓裡的一個小保安。

楚牧之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他知道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他對著陳默,重重地點了點頭,那眼神裡包含著太多複雜的情感——感激、愧疚,以及一份不容置疑的承諾。

陳默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也下意識地點頭迴應。

楚牧之不再停留,快步衝出了樓道。

外麵,剛剛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又變得陰沉下來,烏雲密佈,空氣中傳來風雨欲來的潮濕氣息,一場更大的暴雨,即將降臨。

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掌心。

他抬起頭,任由狂風吹亂他的頭髮,心中那股被壓抑了十五年的怒焰,終於在此刻徹底升騰。

沈明遠,你等著!

前世你奪走我的一切,今生,我要讓你連本帶利,十倍奉還!

既然老天讓我重來一次,那就從今天起,從這837塊錢開始——

我要活下來!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要讓所有背叛我的人,都墜入地獄!

他毫不猶豫地衝向路邊的公交站台,擠上了一輛開往市中心的老舊巴士。

車窗外,城市的景象飛速倒退,楚牧之的目光卻穿透了車水馬龍,死死鎖定著遠方那片高樓林立的金融區。

那裡,纔是他的戰場。

一個小時後,巴士在市中心一個繁華的站點停下。

楚牧之下車,抬頭望向麵前一棟略顯陳舊但氣派不減的寫字樓,大樓門口的燙金大字在陰沉的天色下依舊熠熠生輝——華聯期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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