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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沖垮堤壩那夜,趙有金把鐵鍬砸我腳邊:林野,守不住堤壩,你就去餵魚!
我是守閘人兒子,父親為救集體物資犧牲,我被迫接下搖搖欲墜的爛攤子。
錢紅霞朝我吐瓜子殼:勞改犯的兒子配掃把星,絕配!她指的是被批鬥下放的醫生沈螢。
我冒雨加固堤壩,沈螢默默遞來薑湯。趙有金剋扣我們口糧,沈螢卻救活了他高燒的兒子。
趙有金誣告沈螢搞封建迷信,當晚堤壩被炸出豁口。
我跳進洪流堵缺口,沈螢用草藥穩住疫情。慶功宴上趙有金逼我下跪,我亮出他爹倒賣水泥的賬本:這功,該你爹領!
恢複高考通知書送達時,我倆的水利改造方案已鋪遍全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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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五年盛夏,雙河生產大隊籠罩在令人窒息的悶熱裡。蟬鳴嘶啞,空氣粘稠得能擰出水。渾濁的雙河水位瘋漲,像一頭被激怒的黃龍,不斷拍打著那道千瘡百孔的土石堤壩。壩體上,幾處滲漏點正汩汩地冒著渾濁的水流,像垂死巨獸滲血的傷口。
大隊長趙有金腆著肚子站在堤壩高處,嶄新的的確良襯衫被汗水浸透貼在肥厚的背上。他揮舞著胳膊,唾沫星子在燥熱的空氣裡橫飛:
…都他孃的是死人嗎!眼瞅著水都要漫上來了!這堤壩要是垮了,淹了下遊的莊稼,毀了公社的魚塘,你們這群懶骨頭,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他噴火的目光掃過堤上揮汗如雨、麵黃肌瘦的社員,最後,像兩把淬了毒的鉤子,狠狠剜在堤腳一個奮力往滲漏處填塞沙袋的瘦高身影上。
那是林野。
他穿著一身打滿補丁、沾滿泥漿的舊軍裝——那是他爹留下的唯一遺物。褲腿高高挽起,露出青筋虯結的小腿,深陷在及膝的泥水裡。每一次彎腰扛起沉重的沙袋,肩胛骨都像要刺破單薄的衣衫。汗水混著泥漿從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砸在渾濁的水麵上。隻有那雙眼睛,像淬了火的寒星,在烈日下亮得驚人,死死盯著眼前不斷擴大的滲漏點,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狠勁。
林野!趙有金炸雷般的吼聲蓋過了洪水的咆哮,給老子滾上來!
林野的動作頓了一下,脊背繃得更直。他咬緊牙關,將最後一鍬混合著碎石和草根的泥土狠狠拍進滲漏處,才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從泥濘中拔出腿,爬上堤壩。每一步,都在濕滑的堤麵上留下深陷的泥印。
看看!都他媽睜大狗眼看看!趙有金指著那幾處雖然暫時堵住、但依舊顯得岌岌可危的滲漏點,手指幾乎戳到林野的鼻梁骨,這就是你爹林大川當年拍胸脯保證修的‘百年大堤’!才幾年啊!豆腐渣都不如!他倒好,一場山洪,為搶那幾袋破化肥,自己逞英雄被捲走了!死得倒乾淨!留下這麼個爛攤子!他越說越氣,猛地抄起腳邊一把沾滿泥漿的鐵鍬,狠狠砸在林野腳邊的泥地上!
砰!泥漿四濺,濺了林野滿褲腿。
林野甚至冇有後退半步,隻是垂在身側的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他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刀子,直直刺向趙有金那張因暴怒而扭曲的油臉。
瞪什麼瞪!趙有金被這眼神刺得心頭一虛,隨即惱羞成怒,聲音拔得更高,你爹欠隊裡的!欠公社的!修這破壩挪用了多少工分浪費了多少材料現在這壩眼瞅著要完蛋!林野,老子告訴你,父債子償,天經地義!這看堤護壩的活兒,就是你的!堤在人在!堤要是垮了…哼!他陰惻惻地冷笑一聲,三角眼裡閃著惡毒的光,你就跳下去,給你爹贖罪!給下遊餵魚!
惡毒的詛咒像毒蛇的信子。堤上的社員們噤若寒蟬,同情的目光投向林野,更多是麻木。
嗤!一個尖利刻薄的女聲響起,帶著濃重的幸災樂禍,大隊長您指望他一個毛都冇長齊的崽子,連他爹一半的力氣都冇有!守堤我看他自己站這兒都哆嗦!說話的是趙有金的老婆錢紅霞。她搖著蒲扇,嗑著瓜子,瓜子殼隨意地吐在堤壩上,斜睨著林野,要我說,勞改犯的兒子,就該配掃把星!絕配!
她那雙吊梢眼,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越過人群,精準地釘在堤壩下遊河灘邊一個孤零零的身影上。
那是沈螢。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灰的舊藍布褂子,褲腳同樣挽起,正彎著腰,在河灘的濕地裡仔細地辨認、采集著一些不起眼的草葉和根莖,放進身側的舊藤筐裡。身形纖細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她的臉很白,是一種長期缺乏陽光和營養的蒼白,但側臉的線條異常清晰柔和。聽到錢紅霞的指桑罵槐,她的動作隻是微微一頓,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隨即又繼續手中的工作,彷彿周遭的喧囂與她無關。她是去年被下放到雙河大隊的反動學術權威的女兒,父親死在牛棚,她也被扣上小資產階級毒草、封建迷信餘孽的帽子,成了隊裡避之不及的掃把星。
錢紅霞這一嗓子,像毒針,瞬間把林野和沈螢這兩個被命運踩在泥濘裡的年輕人,強行捆綁在一起,暴露在眾人複雜而冷漠的目光下。
林野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眼底的火焰燒得更旺。沈螢則始終低著頭,專注地挖著一株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彷彿那是她全部的世界。
都聽見了!趙有金叉著腰,趾高氣揚,林野!堤壩要是從你這兒出了事,老子扒了你的皮!滾下去!給老子盯緊了!他惡狠狠地瞪了林野一眼,又朝河灘方向啐了一口濃痰,這才揹著手,在錢紅霞諂媚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走了。
人群散開,留下林野一人,站在滾燙的堤壩上,腳下是洶湧的洪水,頭頂是毒辣的烈日。他彎腰,撿起那把沾滿泥漿的鐵鍬。鐵柄冰涼沉重,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望向父親當年沉冇的河心漩渦,又看向河灘邊那個單薄卻倔強的身影,一股混雜著悲憤、屈辱和巨大責任感的火焰,在胸腔裡猛烈地燃燒起來。
爹…你守了一輩子的河,這債,兒子替你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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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暴雨傾盆。
黃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堤壩上、河麵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閃電撕裂墨黑的夜空,瞬間映亮堤下翻騰咆哮、如同沸騰般的渾濁洪水。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上漲,白天勉強堵住的滲漏點再次開始汩汩冒水,新的管湧在暴雨的沖刷下不斷出現!
林野像一尊泥塑的雕像,矗立在堤壩最危險的地段。雨水早已將他渾身澆透,單薄的軍裝緊貼在身上,冷得刺骨。他揮舞著鐵鍬,拚命地挖土,混合著碎石草根,一次次撲向那些貪婪吞噬著堤壩根基的滲漏點。泥水糊滿了他的臉,隻有那雙眼睛,在閃電的映照下,亮得如同鬼火,燃燒著不屈的意誌。
饑餓和寒冷像兩條毒蛇,噬咬著他的身體。趙有金說到做到,記分員昨天就通知他,守堤是戴罪立功,口糧減半,隻有稀得能照見人影的菜糊糊。
就在他感覺體力即將耗儘,鐵鍬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在暴雨聲中艱難地靠近。
林野猛地回頭。雨幕中,一個纖細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走來,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破舊的軍用水壺。是沈螢!她渾身濕透,頭髮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晃晃,彷彿隨時會被狂風吹倒,被泥濘吞噬。
林野的心猛地一揪。
沈螢走到他身邊,冇有說話,隻是費力地將那個軍用水壺遞了過來。雨水順著她的下巴不斷滴落,嘴唇凍得發紫。
林野看著她遞來的水壺,又看看她狼狽卻異常堅定的眼神,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沉默地接過水壺,入手竟是一片溫熱的觸感!他擰開蓋子,一股混合著辛辣薑味和淡淡草藥清香的溫熱氣息撲麵而來。
是滾燙的薑湯!
他仰起頭,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辛辣滾燙的液體滑過喉嚨,流入冰冷的胃裡,像點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瞬間驅散了刺骨的寒意,也帶來了短暫的、令人鼻酸的暖意。
沈螢見他喝了,似乎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安心。她冇有停留,甚至冇有看他一眼,轉身又艱難地、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茫茫的雨幕和黑暗之中。
林野握著尚有暖意的水壺,看著那消失在風雨中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四肢百骸湧出。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和泥漿,眼神更加凶狠,抄起鐵鍬,如同憤怒的困獸,再次撲向那不斷擴大的管湧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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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暴雨時斷時續,水位持續告急。林野幾乎寸步不離堤壩,困了就在臨時搭的草棚裡打個盹。沈螢總會在他最疲憊、最寒冷的時候出現。有時是一塊用乾淨布包著的、烤得微焦的雜糧餅子,有時是一把能驅寒的乾草藥,有時甚至隻是一壺溫熱的水。她依舊沉默,放下東西就走,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林野也從不言謝。兩人之間維繫著一種奇特的、風雨飄搖中的默契。他用命守著堤,她用微薄的力量,守著他活下去的一線暖意。
第三天下午,雨勢稍歇,但水位依舊危險。林野正趴在堤壩內側,用一根削尖的木棍費力地疏通一處堵塞的排水涵洞。涵洞狹窄,手臂伸進去異常困難,洞壁粗糙的石塊和尖銳的貝殼邊緣,瞬間就在他手臂上劃開幾道深深的血口子,鮮血混著泥水不斷湧出。他悶哼一聲,眉頭緊鎖,卻咬著牙,不顧劇痛,繼續用力往裡捅。
沈螢不知何時又來了。她站在堤上,靜靜地看著,雨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碎髮。當看到林野手臂上那刺目的鮮紅混著泥水不斷淌下時,她那始終平靜如水的眸子裡,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波動,像投入石子的深潭。
她轉身匆匆離開。
冇過多久,她又回來了。這次,她手裡拿著那個熟悉的、洗得發白的小布包。她走下堤坡,來到林野身邊,蹲下身,不顧泥濘,輕輕拉過他鮮血淋漓的手臂。
林野身體一僵,下意識想抽回。
彆動。沈螢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雨聲。
她打開布包,裡麵依舊是乾淨的紗布、一小瓶深褐色的藥粉、一小塊布片。她用布片沾了點渾濁的雨水,仔細擦去傷口周圍厚厚的泥漿。冰涼的雨水刺激得傷口一陣刺痛,林野倒吸一口冷氣。沈螢的動作卻穩定而輕柔。擦淨後,她小心地抖落深褐色的藥粉,均勻地覆蓋在猙獰的傷口上。藥粉接觸血肉,帶來一陣強烈的灼痛感,林野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冷汗混著雨水滾落。
沈螢抬眼,那眼神平靜依舊,卻彷彿在無聲地說:忍一忍。她拿起紗布,動作麻利而精準地包紮起來,最後打了一個結實利落的結。
整個過程,隻有雨聲嘩嘩作響。包紮完畢,沈螢收拾好布包,站起身,像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默默轉身離開。
林野低頭看著手臂上那圈在泥濘中格外醒目的白色紗布。傷口依舊火辣辣地疼,但那股灼熱似乎順著血脈流遍了全身,驅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憊。他深吸一口氣,抓起鐵鍬,再次投入戰鬥,彷彿那傷口不是負擔,而是力量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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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金家的青磚大瓦房裡,氣氛卻截然不同。堂屋裡點著煤油燈,趙有金正剔著牙,打著飽嗝。桌上還殘留著吃剩的魚骨頭和半瓶地瓜燒。錢紅霞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撇著嘴。
當家的,那小子還真能撐這都幾天了,堤還冇垮我看懸!白瞎了那點口糧!錢紅霞啐道。
趙有金剔著牙縫裡的肉絲,哼了一聲:垮那是遲早的事!這破壩什麼底子我還不清楚當年我爹經手修的,料就那樣!他林野一個毛頭小子,能翻天耗!老子就跟他耗!看他能撐幾天!工分減半,餓也餓死他!還有那個沈螢,小賤蹄子,還敢給他送吃的不知死活的東西!回頭找個由頭,一起收拾了!
兩人正說著,裡屋傳來兒子趙小寶撕心裂肺的哭喊:爹!娘!疼!我疼啊!好燙!
兩人一驚,趕緊衝進裡屋。隻見趙小寶滿臉通紅,嘴脣乾裂起泡,裹著厚棉被在床上打滾,渾身燙得像火炭,嘴裡胡言亂語。
哎喲我的寶兒!這是咋了錢紅花撲上去,摸到兒子滾燙的額頭,嚇得魂飛魄散。
燙…燙死我了…趙小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趙有金也慌了神:咋突然燒成這樣下午還好好的!
肯定是下午偷跑去河邊玩水,著了涼!這可咋辦啊!錢紅霞急得直跺腳。
就在這時,堤壩方向,隱隱傳來一陣沉悶的、彷彿什麼東西被撕裂的巨響!緊接著,是人群驚恐的呼喊!
垮壩了!真的垮了!趙有金猛地衝到門口,側耳傾聽。那沉悶的聲響和混亂的呼喊在雨夜裡格外清晰!他臉上瞬間爆發出一種病態的狂喜和扭曲的興奮:好!好哇!林野!你完了!你爹的債,該你還了!哈哈!
他迫不及待地衝進雨幕,朝著堤壩方向跑去,連兒子高燒都顧不上了,隻想第一時間看到林野被洪水吞噬的盛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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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河堤壩。
驚魂未定的人群舉著馬燈,聚集在堤壩一處。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靠近河岸的一處堤角,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渾濁的洪水正瘋狂地從豁口湧入,衝擊著堤內的田埂!豁口邊緣的土石焦黑翻卷,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烈的硝煙味!這絕不是自然垮塌!是炸藥!有人炸堤!
林野渾身濕透,臉上、手臂上新增了好幾道血口子,正站在齊腰深的洪水中,和幾個壯勞力一起,拚命地用沙袋、門板甚至自己的身體,堵向那個還在不斷擴大的豁口!水流湍急,每一次衝擊都像被重錘猛擊,隨時可能將他們捲走!
快!沙袋!再來沙袋!林野嘶吼著,聲音沙啞。
是雷管!有人炸魚!一個眼尖的老漢指著豁口附近水麵漂浮的幾條被震暈的魚,還有幾節殘留的雷管線,憤怒地喊道,為了幾條魚,炸堤!畜生啊!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憤怒的咒罵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趙有金氣喘籲籲地擠了進來。他原本帶著看戲的興奮,當看到那個巨大的炸開豁口,聞到刺鼻的硝煙味時,臉色瞬間變了!特彆是聽到炸魚兩個字,他肥厚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兒子趙小寶下午偷溜出去,回來就發燒…難道…
這個念頭讓他瞬間頭皮發麻!不行!絕對不能承認!必須找替罪羊!
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樣掃過人群,最後死死釘在豁口洪水中奮力搏鬥的林野身上,一個惡毒的念頭瞬間成型!
林野!趙有金猛地跳到一塊石頭上,指著水中的林野,聲嘶力竭地吼道,蓋過了所有的嘈雜,是你!一定是你!你守堤不力,眼看堤壩要垮,怕擔責任,就故意炸堤,製造意外!你想毀屍滅跡!你想逃避懲罰!你這個殺人犯!反革命分子!
這顛倒黑白的指控如同驚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連堵豁口的人都忘了動作!
林野猛地從渾濁的水中抬起頭,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他臉上的泥漿和血跡,那雙眼睛死死盯著趙有金,像兩把燒紅的烙鐵!憤怒的火焰幾乎要噴薄而出!
趙有金!你血口噴人!林野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炸堤的是誰,你心裡最清楚!
放屁!證據呢!趙有金跳著腳,麵目猙獰,老子親眼看見你鬼鬼祟祟在豁口邊轉悠!不是你還有誰誰跟你林野有仇啊對了!沈螢!那個搞封建迷信的掃把星!是不是她指使你乾的你們這對狗男女,狼狽為奸,破壞社會主義建設!罪該萬死!他惡毒地將矛頭指向了剛剛聞訊趕到堤上、揹著藥箱的沈螢!
抓起來!把這對狗男女給老子抓起來!送公社革委會!趙有金瘋狂地叫囂著,指揮著幾個跟他走得近的民兵。
人群騷動起來,憤怒、懷疑、恐懼的目光在趙有金和林野、沈螢之間來回掃視。幾個民兵猶豫著上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轟——!一聲巨響!
上遊洪峰抵達!渾濁的巨浪如同發狂的猛獸,狠狠撞在脆弱的堤壩上!
那個被炸開的豁口,在洪峰的猛烈衝擊下,瞬間再次擴大!洪水如同脫韁的野馬,咆哮著沖垮了堤角的最後一道防線,瘋狂地湧入堤內!
快跑啊——!
堤垮了——!
絕望的哭喊聲響徹夜空!
下遊的低窪處,幾個來不及撤離的窩棚瞬間被洪流吞噬!渾濁的水麵上,漂浮著驚慌失措的雞鴨、破爛的傢什,甚至隱隱傳來孩子的哭叫!
真正的災難,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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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裹挾著泥沙、病菌和死亡的陰影,迅速在雙河大隊的低窪地帶蔓延。渾濁的水麵上漂浮著垃圾和死畜,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僥倖逃到高處的社員們,擠在簡陋的臨時窩棚裡,驚魂未定。更可怕的是,一種來勢洶洶的疾病開始在人群中蔓延——高燒、嘔吐、劇烈腹痛、水樣腹瀉……霍亂的陰影,如同死神張開的翅膀,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
臨時安置點,哭聲、呻吟聲、哀嚎聲混雜一片。恐懼和絕望像瘟疫一樣蔓延。
娘!娘你怎麼了彆嚇我啊!
水…給我水…肚子好痛…
救命啊…救救我孩子…
趙有金躲在相對乾燥的隊部裡,臉色發白。炸堤的真相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更讓他恐懼的是,他兒子趙小寶的高燒不僅冇退,反而開始劇烈嘔吐和腹瀉!症狀和外麵蔓延的一模一樣!錢紅霞抱著兒子哭天搶地,六神無主。
當家的!快想想辦法啊!小寶他…他不行了啊!錢紅霞哭嚎著。
趙有金心煩意亂,猛地推開她:哭喪呢!老子能有什麼辦法!衛生所那點藥早搶光了!他看著兒子蠟黃的小臉和不斷抽搐的身體,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難道…報應真的來了
就在安置點一片混亂,人心惶惶之際。
一個纖細卻異常堅定的身影,揹著那個半舊的藤筐,出現在了最嚴重的病患區。是沈螢。
她無視了周圍驚恐、懷疑甚至帶著掃把星標簽的目光,徑直走到一個因劇烈腹瀉脫水而奄奄一息的老婦身邊。她放下藤筐,裡麵是各種曬乾的、新鮮的草藥。她迅速取出幾味藥,用帶來的小石臼快速搗碎,加入少量乾淨的雨水(煮沸後晾涼),調成濃稠的藥汁。
阿婆,張嘴,喝下去。沈螢的聲音依舊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她扶起老人,小心地將藥汁餵了進去。
接著,她又如法炮製,給旁邊幾個症狀嚴重的病人喂下藥汁。她動作麻利,神情專注,彷彿周遭的混亂與她無關。當看到一個小女孩因高燒而驚厥時,她立刻打開銀針包,幾根銀針迅捷而精準地刺入穴位,同時用濕布不斷擦拭小女孩的額頭和四肢進行物理降溫。
奇蹟發生了!
喝下藥汁的病人,劇烈的腹痛和嘔吐感在半個多小時後明顯減輕!
被施針的小女孩,驚厥停止了,高燒也開始緩緩下降!
有…有效!蘇醫生的藥有效!有人驚喜地喊了出來。
燒退了!真的退了!
肚子不疼了!蘇醫生!救命的活菩薩啊!
希望的光芒,如同穿透烏雲的微弱星光,第一次在絕望的安置點亮起!人們看向沈螢的目光,從懷疑、恐懼,瞬間變成了感激和希望!她不再是掃把星,而是活菩薩!
林野也帶著滿身泥濘和疲憊趕到了安置點。他剛剛和幾個骨乾社員,冒著生命危險,在下遊河道狹窄處打下了木樁,堆起了沙石,暫時遏製住了洪水向更深處蔓延的勢頭。當他看到沈螢在病患中穿梭忙碌、被眾人簇擁感激的身影時,心頭那塊沉甸甸的巨石,似乎鬆動了一些。他默默走到安置點外圍,開始動手加固窩棚,清理汙物,疏通排水。
洪水在三天後終於開始緩緩退去,留下滿目瘡痍。但霍亂的陰影並未完全散去,仍有零星的病例出現。沈螢的草藥和鍼灸,成了救命稻草。她帶著幾個略通草藥的婦女,日夜不停地熬製藥湯,分發到每一個需要的人手中。林野則組織青壯勞力,清理淤泥,消毒環境,分發救災物資(雖然被趙有金剋扣得所剩無幾),儘力恢複著秩序。
趙有金在最初的慌亂後,看到局勢似乎被林野和沈螢穩住了,那顆懸著的心不僅冇放下,反而被一種更強烈的嫉恨和恐懼攫住!不行!功勞絕不能落到他們頭上!必須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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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退去半個月後,雙河大隊勉強恢複了秩序,但創傷深重。就在這時,公社革委會派來了救災工作組,並決定在隊部召開表彰總結大會。
隊部院子裡,掛上了抗洪救災
表彰先進的紅布橫幅。工作組組長坐在主席台中央,趙有金作為堅守崗位的大隊長,自然是主角,紅光滿麵地坐在旁邊。錢紅霞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台下與幾個婆娘說笑。
工作組組長正在慷慨陳詞:…在這次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災麵前,雙河大隊的廣大社員群眾,在趙有金同誌的堅強領導下,不畏艱險,英勇奮戰,最大限度地保護了集體財產,減少了人員傷亡,取得了抗洪救災的階段性勝利!這充分體現了…
台下,社員們聽著這完全顛倒黑白的發言,臉上充滿了壓抑的憤怒和鄙夷。誰不知道炸堤的疑點重重誰不知道是林野拚死堵住了最大的潰口誰不知道是沈螢用草藥控製了可怕的疫情趙有金除了躲起來和剋扣物資,還乾了什麼
工作組組長講完,趙有金迫不及待地站起來,清清嗓子,一臉沉痛與自豪交織的表情:…同誌們!災害無情人有情!在公社黨委的英明領導下,在我們大隊全體社員的共同努力下,我們戰勝了洪魔!這充分證明瞭…當然,在抗災過程中,也暴露了一些問題!比如個彆同誌,像林野同誌,看守堤壩不力,造成了不必要的損失!還有沈螢同誌,搞封建迷信那一套,雖然…呃…有點效果,但這種行為是絕不可取的!必須嚴肅批評教育!功是功,過是過!我們要…
他正唾沫橫飛地給自己臉上貼金,同時不忘踩林野和沈螢一腳。林野和沈螢站在人群最後麵,林野臉色鐵青,拳頭緊握。沈螢則平靜地看著,眼神裡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趙有金越說越得意,感覺風頭出儘,是時候給林野致命一擊,徹底把他踩進泥裡了!他目光掃向林野,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勝利者的傲慢,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逼迫:
林野!作為守堤的主要責任人,堤壩被毀,造成重大損失,你難辭其咎!雖然救災你也出了點力,但功不抵過!現在,當著工作組領導和全體社員的麵,你給我跪下!深刻檢討你的失職!向全體社員認罪!向被你父親矇蔽的集體財產認罪!也向沈螢同誌的錯誤行為劃清界限!隻要你態度誠懇,或許組織上還能考慮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惡毒的要求,如同驚雷!全場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野身上。有憤怒,有不平,有同情,也有等著看笑話的。
跪下認罪劃清界限
趙有金肥胖的臉上堆滿了虛偽的寬容和**裸的威脅。
林野緩緩抬起頭。他冇有看趙有金,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那條被洪水蹂躪過、依舊傷痕累累但倔強流淌的雙河上。他臉上冇有任何被逼迫的屈辱和憤怒,隻有一種沉澱到了極致、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般的可怕平靜。
他迎著趙有金挑釁的目光,一步一步,分開人群,走到了主席台前,站在了趙有金的對麵。
趙有金,林野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你要我認罪
好!
那我們就來認認清楚,到底誰有罪!
在所有人驚愕、不解、趙有金心頭莫名狂跳的目光注視下,林野緩緩地,伸手探進了自己那件沾滿泥漿汗漬、早已看不出本色的舊軍裝內袋裡。
他掏出來的,不是檢討書。
而是一個小小的、用厚實的防水油布包裹了好幾層的、方方正正的硬物。油布邊緣磨損得厲害,顯然被貼身珍藏了許久。
林野動作沉穩,一層一層,小心翼翼地剝開那層層保護的油布。隨著油布的剝落,裡麵的東西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中——一本巴掌大小、封麵被水浸泡過有些發脹變形、但字跡依舊清晰的硬皮筆記本!封麵用褪色的藍黑墨水寫著:雙河水庫工程材料明細(絕密)。
趙有金在看到那筆記本封麵的瞬間,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板瞬間衝上天靈蓋!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肥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他想撲上去搶奪,雙腿卻像灌了鉛,動彈不得!
林野冇有給他任何機會,他直接翻開了筆記本,翻到中間一頁,高高舉起!那頁紙上,清晰地記錄著一行行觸目驚心的數據!
他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雷霆萬鈞之力,清晰地響徹整個死寂的會場:
一九七二年,七月,雙河水庫加固工程,計劃調撥500號水泥一百噸。實際入庫單據在此,顯示為八十噸。差額二十噸,經手人:趙滿囤(趙有金之父),簽收人:趙有金。去向:黑市倒賣。
一九七三年,五月,工程計劃調撥直徑12mm螺紋鋼三十噸。實際入庫單據在此,二十噸。差額十噸,經手人:趙滿囤,簽收人:趙有金。去向:黑市倒賣。
一九七四年,秋汛前堤壩緊急加固,計劃調撥塊石、砂礫料……
林野的聲音如同最無情的審判官,一條條,一項項,清晰地念出筆記本上記錄的日期、工程名稱、計劃調撥的建材種類、數量、實際入庫的數量(旁邊貼著同樣被水浸泡過但字跡尚存的原始入庫單據)、以及那令人髮指的差額!而每一條記錄的後麵,都清晰地跟著兩個名字:經手人趙滿囤(趙有金的父親,當年的水庫工程副指揮兼保管),簽收人趙有金!
最後,林野翻到筆記本最後一頁,指著上麵用紅筆重重圈出的、一個令人窒息的數字,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撕裂蒼穹:
從一九七一年到一九七四年,僅雙河水庫一項工程,虛報冒領,倒賣國家計劃建材,累計侵吞國家財產金額:一萬兩千八百七十五元四角三分!
他猛地將筆記本連同裡麵的單據,狠狠地拍在主席台的桌子上!
啪!一聲巨響!
趙有金!
這功!
該你爹去領!
這滔天的罪!
該你趙家父子去扛!
堤壩為什麼是豆腐渣為什麼一場大雨就千瘡百孔為什麼一炸就開!
這就是答案!
你還有臉在這裡大放厥詞,要我下跪認罪!
該跪下的,是你!
死寂!
比洪水肆虐時更恐怖的死寂!
整個會場,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空氣凝固了!所有人都石化了!工作組組長驚得張大了嘴巴,手裡的搪瓷缸子咣噹掉在地上!錢紅霞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直接癱軟在地!台下的社員們,先是震驚得無以複加,隨即,滔天的憤怒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
我的老天爺啊!一萬多塊!
原來是他們!是他們偷工減料!把堤壩修成了豆腐渣!
怪不得!怪不得年年修年年漏!錢都進了他們趙家的口袋!
畜生!為了錢,害死多少人啊!林工(林大川)死得冤啊!
打死他!打死趙有金這個王八蛋!
憤怒的吼聲如同海嘯,瞬間將臉色慘白、抖如篩糠的趙有金徹底淹冇!他看著林野手中那本如同燒紅烙鐵的筆記本,看著台下那一雙雙噴火的眼睛,眼前一黑,肥碩的身體像一灘爛泥,直接癱倒在了主席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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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長河裹挾著沖刷不儘的泥沙與沉澱下來的金子,奔流到了一九七七年的深秋。
雙河大隊早已不複往日的凋敝。洪水肆虐的傷痕被勤勞的雙手撫平,田野重現生機。而改變最大的,是人心。趙有金和他爹的罪行被徹底清算,趙家那座氣派的磚瓦房成了大隊的集體倉庫。趙有金和錢紅霞被送去最偏遠的農場勞改,昔日的囂張氣焰被沉重的勞動磨得渣都不剩。
林野和沈螢,如同經曆烈火淬鍊的真金,在雙河這片土地上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林野不再是那個揹負著罪責的守堤少年。他用命堵住潰口、揭露驚天黑幕的壯舉,讓他成了雙河大隊真正的脊梁。公社不僅撤銷了他父親所有不實的罪名,更因其在水利方麵的天賦和災後重建中展現出的卓越組織能力,任命他為雙河大隊水利改造工程的總負責人!他有了自己的簡易工作室,牆上掛著詳細的雙河流域圖,桌上堆滿了各種水利書籍和他自己繪製的改造草圖。他額角的傷疤早已癒合,古銅色的臉龐上寫滿了堅毅和自信,眼神銳利如鷹,充滿了實乾家的力量。他帶領社員們,用最紮實的土石方,重新加固了那道曾千瘡百孔的堤壩,並在關鍵河段設計了科學的分洪泄洪渠。他改良的引水灌溉係統,讓下遊的旱地第一次喝上了甘洌的河水。
沈螢也徹底洗脫了掃把星的汙名。她在洪災中力挽狂瀾、用草藥和銀針遏製住霍亂疫情的事蹟,被公社衛生院作為典型上報,獲得了縣裡的表彰。她那手融彙了家傳秘方與現代醫學知識的精湛醫術,特彆是對疫病和濕邪的防治,成了雙河乃至周邊幾個大隊最寶貴的財富。公社專門撥款,在雙河大隊最好的位置,為她新建了一間寬敞明亮、設施相對齊全的衛生站。她清冷的眉眼間,如今時常帶著溫和的笑意,像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麵。她不僅看病,還定期舉辦衛生防疫講座,教授社員辨識草藥、預防疾病。她的小藥圃裡,種植著幾十種精心培育的草藥,生機勃勃。
兩人之間那份在風雨洪流中淬鍊出的情誼,早已昇華。冇有甜言蜜語,隻有堅實的行動。林野熬夜設計水渠時,沈螢案頭總會悄然出現一杯溫熱的、加了安神草藥的濃茶;沈螢深夜出診歸來,無論多晚,村口那盞林野親手改造的、用廢舊零件做的防風馬燈總會準時亮起;林野帶領社員開鑿水渠遇到堅硬的岩層時,沈螢會默默遞上她查閱古籍找到的、可能對鬆動岩石有效的植物根係特性分析;沈螢在改良防疫藥方遇到瓶頸時,林野用廢棄的柴油機零件給她打磨了一套精巧高效的藥材粉碎和萃取裝置……他們像兩條並肩奔流的河,相互滋養,共同奔向更廣闊的海洋。
林野的水利改造工程初見成效,雙河大隊成了全縣災後重建和水利興修的樣板。沈螢的衛生站和防疫體係也名聲在外,吸引著鄰縣的同行前來學習。日子在忙碌與希望中飛逝,秋日的陽光溫暖而慷慨。
這天下午,林野正帶著一群年輕社員,在剛剛竣工的分洪渠閘口進行最後的調試。陽光照在堅固的水泥閘體上,反射著令人心安的光芒。他沉穩地講解著閘門啟閉的要點和注意事項,聲音洪亮有力。
沈螢則在衛生站前的空地上,帶著幾個婦女骨乾,晾曬新采收的草藥。金燦燦的野菊花、散發著清香的艾葉鋪滿了竹蓆,空氣中瀰漫著沁人心脾的藥香。她耐心地講解著各種草藥的藥性和儲存方法,笑容溫婉。
突然,一陣清脆響亮的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如同歡快的鼓點!
公社的郵遞員小陳,騎著嶄新的鳳凰自行車,車把上插著一麵小紅旗,像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大隊部院子。他冇去辦公室,而是直接衝到水渠閘口和衛生站之間的空地,猛地刹住車,從鼓鼓囊囊的郵包裡掏出兩個印著鮮紅字跡的牛皮紙信封,激動得滿臉通紅,用儘全身力氣大喊:
通知書!通知書到啦——!!!
這一嗓子,如同平地驚雷!
正在調試閘門的社員停下了手中的扳手!
正在晾曬草藥的婦女抬起了頭!
在附近田裡勞作的人們也紛紛直起了腰!
整個雙河大隊的目光,瞬間聚焦!
小陳揮舞著信封,聲音因為激動而帶著顫音,卻無比清晰地迴盪在秋日的晴空下:
恢複高考啦!國家恢複高考啦!!!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信封,目光熾熱地看向林野和沈螢:
林野同誌!沈螢同誌!你們倆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到啦——!!!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如同沉寂的火山轟然爆發!
轟——!巨大的歡呼聲、驚歎聲、掌聲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席捲了整個雙河大隊!
天爺啊!考上了!
林野!沈螢!大學生了!
咱們雙河出龍鳳了!出文曲星了!
快!快看看!考的啥大學!
林野手中的扳手噹啷一聲掉在地上。他緩緩轉過身,秋日金色的陽光灑滿他寬闊的肩膀,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先是瞬間的空白,隨即,一種如同星河倒灌般的、璀璨奪目的光芒猛地炸開!十年的壓抑,知識的渴求,在這一刻化作了衝破雲霄的狂喜!
沈螢手中的草藥也飄然落地。她抬起頭,望向那抹刺目的鮮紅,又轉向林野。看到林野眼中那足以照亮整個世界的星河,她平靜的嘴角,緩緩地、無比舒展地向上彎起,如同冰山上盛開的雪蓮,純淨、明媚、光華萬丈!那笑容裡,有塵埃落定的欣慰,有夢想成真的喜悅,更有對攜手同行的未來的無限篤定!
小陳分開激動的人群,在無數道熱切目光的注視下,莊重地將兩個信封分彆遞到林野和沈螢手中。
信封厚重,承載著千鈞的重量。莊嚴的國徽下,高等學校錄取通知書幾個大字,熠熠生輝。
林野深吸一口氣,帶著微微的顫抖,撕開了信封。裡麵是鉛印的正式通知。姓名:林野。錄取院校:華東水利工程學院。專業:水利水電工程。
沈螢也打開了自己的信封,錄取院校:首都醫科大學。專業:臨床醫學。
兩人拿著通知書,抬起頭,目光在金色的陽光中交彙。無需言語,靈魂的共鳴響徹心扉。那是黑暗跋涉後的破曉,是並肩戰鬥後共享的榮光!
好!好!太好了!聞訊趕來的老支書激動得老淚縱橫,用力拍著林野的肩膀,林野!沈螢!你們是咱雙河的驕傲!是咱莊稼人的指望!隊裡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你們去讀書!
對!林工!沈醫生!你們放心去!水渠閘門我們保管維護得跟新的一樣!
沈醫生,藥圃交給我們,保證一棵草藥都不糟蹋!
林工,你畫的那些改造圖我們都學會了!等你學成回來,咱們把整個青峰縣的水都治得服服帖帖!
社員們七嘴八舌,熱情似火,發自肺腑地為他們高興,為他們鋪路。整個雙河大隊沉浸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充滿希望與豪情的氛圍中。
林野看著手中這張通往星辰大海的通行證,又望向腳下這片被他們親手改造、如今沃野千裡的土地。一個更加宏大、更加激動人心的藍圖,如同奔湧的江河,在他胸中澎湃激盪!
他轉向沈螢,眼中閃爍著如同水利樞紐蓄滿能量即將開閘泄洪般的銳利光芒,聲音充滿了開創者的激情:螢螢,大學我們要上!但我們的戰場,遠不止於此!你看這青峰縣,多少良田缺水,多少村莊受澇等我們學成歸來,或者…或許不用等那麼久,我們能不能把在雙河實踐成功的水利改造和防疫體係,推廣出去讓圖紙變成活水,讓藥香飄遍山鄉
沈螢看著林野眼中那熟悉又令人心潮澎湃的火焰,又低頭看了看通知書上臨床醫學四個字。她清澈的眼眸中流轉著智慧與溫柔的光華,輕輕點頭,聲音如清泉擊石,溫柔而堅定:好。懸壺濟世,興修水利,都是為了守護這方水土上的人。我們,一起。
金色的陽光潑灑大地,為豐收的田野、堅固的堤壩、嶄新的衛生站鍍上輝煌的暖色。嶄新的錄取通知書在他們手中,如同啟航的風帆。而在他們腳下,在這片承載著苦難也孕育著希望的土地上,一個關於治水安民、醫澤蒼生、兩人並肩開拓嶄新天地的壯麗畫卷,正伴隨著時代的號角,磅礴展開!
秋風送爽,帶著稻穀的醇香和草藥的清芬,溫柔地拂過他們的髮梢,彷彿在低聲吟唱著一曲關於奮鬥、星光與遼闊未來的嶄新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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