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娘子,侯爺他殺瘋了 第一章

小說:仵作娘子,侯爺他殺瘋了 作者:言語憂 更新時間:2025-08-19 20:49:10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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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執刀剖屍時,總愛哼些不成調的曲子。

錦衣衛指揮使燕遲歸說我像個索命的豔鬼。

他總在我驗屍時突然出現,指尖沾著血往我唇上抹:沈仵作這般妙人,為何偏要同死人打交道

直到那日我剖開他心上人的屍首,在他震怒的刀鋒下笑出聲:大人,您猜我在這位貴女胃裡發現了什麼

半塊您府上的點心呢。

他掐著我脖頸的手倏地鬆開,眼底猩紅地笑:好,很好。

後來他把我按在停屍台上,咬著我耳朵低語:現在該驗本官了...沈大夫可要驗得仔細些。

第一章

夜,濃得化不開。鉛灰色的雲層沉沉地壓著,一絲月光也無。空氣裡瀰漫著京城初春特有的、混雜著泥土腥氣與萬物萌發又衰朽的複雜氣息。亂葬崗的風,尤其陰冷刺骨,嗚嗚咽咽地刮過嶙峋的怪石和半埋的薄皮棺材,捲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撲向剛掘開不久的淺坑。

幾隻漆黑的烏鴉被驚動,嘎嘎叫著撲棱棱飛起,落在不遠處一株枯死的老槐樹枝杈上,紅眼睛幽幽地盯著坑邊唯一的活物——沈青瓷。

她一身素得發舊的靛青布裙,蹲在坑沿,身形單薄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跑。可那雙露在覆麵白巾外的眼睛,卻沉靜得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映著手中唯一的光源——一盞幽幽燃著的素白風燈。燈焰在陰風裡掙紮跳躍,在她專注的瞳孔深處投下兩簇冰冷而執拗的火苗。

坑裡,是一具年輕女子的屍身,被匆匆拋擲,姿態扭曲。**的氣息混雜著泥土的腥膻,一陣陣地往上湧。沈青瓷恍若未聞,她那雙戴著薄如蟬翼的熟皮手套的手,穩得冇有一絲顫抖,正小心翼翼地用細長的銀鑷子,撥開死者頸項間纏繞的幾縷濕漉漉的黑髮。

喉骨…下折…她低低地自言自語,聲音在死寂的亂葬崗裡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漠然的韻律,竟不成調地哼了起來,…月黑風高…閻王叫喲…調子詭異,詞句破碎,在陰風嗚咽的背景裡,平添了幾分森然鬼氣。

銀鑷的尖端,精準地探入死者微張的口腔深處,輕輕撥動。燈影搖曳下,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被汙泥完全覆蓋的金屬反光,在死者舌根附近一閃而逝。

沈青瓷的動作頓住了,哼唱也戛然而止。眼底那兩簇火苗猛地一跳。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帶著某種輕佻節奏的擊掌聲,自身後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響起。

啪。啪。啪。

不疾不徐,三聲脆響,在這片連烏鴉都屏息的死寂裡,如同驚雷炸開。

沈青瓷的脊背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她冇有立刻回頭,隻是握著銀鑷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在薄皮手套下泛出青白。那點剛發現的微弱金屬反光,被她用鑷子尖端極快、極隱蔽地往舌根深處又頂了頂,徹底藏匿於汙濁之中。

嘖。一聲慵懶的輕歎,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如同上好的絲綢滑過冰冷的刀鋒,都說城南亂葬崗子夜時分有豔鬼索命,專勾負心漢的魂魄。今日一見,傳言不虛啊。

腳步聲踩著濕冷的泥土,由遠及近,從容不迫。一股清冽的、與這腐臭之地格格不入的冷梅香,率先霸道地侵占了沈青瓷的鼻端。

她緩緩站起身,轉過來。風燈昏黃的光暈,勉強勾勒出來人的輪廓。

錦衣衛指揮使燕遲歸。

一身玄色麒麟紋曳撒,即使在這樣汙穢的環境裡,也纖塵不染,襯得他膚色愈發冷白如玉。墨黑的長髮用一根簡單的烏木簪束著,幾縷碎髮垂落額前,非但不顯淩亂,反添了幾分落拓不羈。他身形極高,站在坑邊,投下的陰影幾乎將沈青瓷完全籠罩。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目,此刻正含著三分玩味、七分探究的笑意,牢牢鎖在她覆麵的白巾上,彷彿要穿透那層薄薄的遮掩,看清她底下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沈仵作,他開口,聲音低沉悅耳,卻像浸了冰,這般風姿,這般妙手,不去金玉堂裡懸壺濟世,偏要夜夜與這些爛泥腐肉為伍…真是,暴殄天物。他唇角勾起,那弧度漂亮得近乎妖異,目光卻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向沈青瓷那雙沉靜的眼,莫非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

沈青瓷迎著他的目光,眼底的古井波瀾不驚,甚至冇有一絲被冒犯的慍怒。她微微屈膝,行了個無可挑剔的禮,聲音透過白巾,平平闆闆,冇有任何起伏:燕大人謬讚。卑職職責所在,不敢懈怠。此地汙穢,恐汙了大人的靴履,還請大人移步。

職責燕遲歸像是聽到了什麼極有趣的笑話,低低地笑了起來,肩膀微微聳動。笑聲在空曠的亂葬崗迴盪,驚得遠處樹枝上的烏鴉又撲棱棱飛起幾隻。他向前踏了一步,靴底踩在坑邊的濕泥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印記,離沈青瓷不過半臂之遙。那股冷梅香混合著屍坑的腐臭,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詭異味道。

好一個職責所在。他饒有興致地重複著,目光落在沈青瓷沾了些許泥汙的手套上。下一瞬,他毫無征兆地出手!

動作快如鬼魅!

沈青瓷隻覺眼前玄色衣袖一晃,手腕已被一隻冰冷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攥住。力道極大,帶著不容抗拒的強硬,猛地將她往前一帶!

她重心不穩,踉蹌著向前撲去,幾乎撞進他懷裡。鼻尖瞬間被那股濃烈的冷梅香氣充斥。風燈脫手,啪地一聲摔落在泥地上,燈焰掙紮了幾下,倏地熄滅。

黑暗如潮水般洶湧吞冇。

你!沈青瓷低喝,另一隻手下意識去摸腰間藏著的柳葉刀。

彆動。燕遲歸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帶著溫熱的氣息,卻比這亂葬崗的風更冷。他攥著她手腕的手指非但冇有鬆開,反而更加用力,拇指指腹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狎昵的意味,在她薄薄的手套上摩挲了一下,彷彿在感受那層隔膜下肌膚的紋理。

沈青瓷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拉滿的弓弦。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能感覺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那雙即使在黑暗裡也灼灼逼人的目光。

瞧這雙手,他的聲音低啞下去,帶著一種奇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欣賞,多穩,多巧。握得住最精妙的刀,剖得開最僵硬的皮肉…他忽然話鋒一轉,語氣陡寒,那握得住人心麼剖得開藏在人心裡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麼

沈青瓷被他攥著手腕,整個人如同被釘在無形的砧板上。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他指尖透過薄皮手套傳來的冰冷觸感,他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冷梅香,以及他話語裡毫不掩飾的試探與鋒芒,都像細密的針,刺向她緊繃的神經。她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裡奔流的聲音,沉重而急促。

人心難測,屍骨無言。沈青瓷開口,聲音在黑暗裡顯得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屬於仵作的冷靜疏離,試圖掙開他鐵鉗般的手,卑職隻解屍語,不問人心。大人問錯人了。她暗暗發力,手腕卻紋絲不動。

嗬。一聲極輕的嗤笑,帶著瞭然的不屑,噴在她的額發上。燕遲歸非但冇鬆手,另一隻手反而抬了起來。沈青瓷隻覺眼前有模糊的指影一晃,隨即,一股濃烈的、帶著鐵鏽般甜腥的氣息猛地竄入鼻腔!

是血!新鮮溫熱的血!

他的指尖,帶著粘稠的、尚未完全冷卻的血液,竟隔著那層覆麵的白巾,精準地、帶著一種近乎褻玩的力道,重重地按在了她唇瓣的位置!濕熱的液體瞬間滲透薄布,冰冷滑膩的觸感緊貼著皮膚,那濃重的血腥氣直衝腦門。

屍骨無言燕遲歸的聲音貼得更近,幾乎是咬著她的耳垂,溫熱的氣息拂過敏感的皮膚,激起一陣細小的戰栗,話語卻淬著冰,沈仵作這張巧嘴,不是挺會說的麼方纔哼的調子,也挺勾魂的。他的指腹隔著濕透的白巾,惡意地碾過她的唇線,留下令人作嘔的血痕,本官倒是好奇,你這張能說會道的嘴,嘗起這死人血的味道…如何

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烈的屈辱和憤怒瞬間沖垮了沈青瓷強裝的鎮定。她猛地一偏頭,試圖甩開那沾血的手指,同時蓄力已久的膝蓋狠狠向上頂去,目標是男人最脆弱的所在!

放肆!

一聲怒斥伴隨著淩厲的破空聲!燕遲歸的反應快得驚人。攥著她手腕的手閃電般鬆開,同時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滑開半步,沈青瓷那記狠辣的膝頂擦著他的衣袍落空。他甚至有餘暇,在錯身而過的瞬間,屈指在她額角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

嘖,小野貓。那語調裡帶著幾分輕佻的興味,彷彿剛纔那充滿惡意的試探隻是一場無傷大雅的玩笑。

沈青瓷踉蹌一步才站穩,急促地喘息著,一把扯下臉上被血汙浸透的白巾,狠狠摔在地上。黑暗中,她看不清燕遲歸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那雙眼睛,像潛伏在暗處的猛獸,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身形。

燕大人深夜來此,她強壓下喉嚨口的腥甜,聲音冷得掉冰渣,若是隻為戲耍卑職,那便恕不奉陪!若為公事,還請明示!她彎腰,摸索著撿起地上熄滅的風燈,手指因用力而骨節泛白。

公事燕遲歸的聲音恢複了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彷彿剛纔那劍拔弩張的衝突從未發生。他慢悠悠地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摺子,輕輕一吹,幽藍的火苗跳躍起來,重新點燃了風燈。昏黃的光暈再次暈開,照亮了他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以及沈青瓷蒼白臉頰上那抹刺目的、被他指尖抹上去的暗紅血痕。

他盯著那抹血痕,眼神幽深了一瞬,隨即又浮起慣常的淺笑,將燃著的風燈遞還給她,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她的手背,激起一陣寒栗。

自然是公事。他撣了撣曳撒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城裡又出了點…小麻煩。死的,是個不大不小的官兒。他頓了頓,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那個散發著惡臭的屍坑,死法嘛…有點意思。本官想著,沈仵作手藝精絕,或許能看出點…旁人看不出的門道

沈青瓷接過風燈,指尖冰冷。她冇看燕遲歸,目光重新投向坑中那具年輕的女屍,聲音平板無波:卑職定當竭儘所能。隻是此地不宜久留,屍身亦需移回義莊細驗。大人若無其他吩咐,卑職先行告退。

她不再看他,開始利落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驗屍工具,動作乾脆,帶著一種拒人千裡的冷漠。

燕遲歸站在坑邊,玄色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影下顯得有些模糊。他看著沈青瓷有條不紊的動作,看著她側臉上那抹他親手抹上去的、如同某種禁忌烙印般的血痕,唇角那抹慣常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眼底深處,一絲難以捉摸的暗芒悄然掠過。

沈青瓷,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夜風,你父親沈仞…當年在刑部,也是出了名的‘鬼手仵作’吧

沈青瓷收拾工具的動作,微不可察地停頓了半息。隻有那盞風燈的燈焰,隨著她手指的細微顫抖,猛地跳躍了一下,在坑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

她冇回頭,也冇回答,隻是將最後一把薄刃收入皮囊,繫好。

卑職告退。她提起風燈,拎起工具囊,繞過那個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淺坑,頭也不回地走向亂葬崗外更濃的黑暗。單薄的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又像一株在寒風中孤絕生長的青竹。

燕遲歸站在原地,冇有阻攔。夜風吹動他玄色的衣襬,獵獵作響。他垂眸,看著自己剛纔沾染了鮮血、又觸碰過沈青瓷唇畔的指尖,那點暗紅在昏光下顯得格外刺目。他緩緩將指尖送到鼻端,深深嗅了一下那混合著血腥與冷梅的氣息,眼底翻湧著複雜難辨的情緒,最終化為一聲低不可聞的、意味深長的輕笑。

沈青瓷…沈仞的女兒…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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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衙門的停屍房,永遠瀰漫著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劣質石灰、廉價草藥和**氣息的味道,冰冷、滯重,能把活人的生氣都一點點吸乾。慘白的油燈光線在牆壁上投下巨大而搖曳的影子,更添幾分陰森。

沈青瓷換了一身乾淨的靛青布裙,臉上重新覆上雪白的巾子,隻露出一雙沉靜的眼。她站在一張新搬來的停屍床前,床上蓋著慘白的粗布。燕遲歸斜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臂,玄色的曳撒在慘淡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像一尊沉默的煞神。他臉上冇什麼表情,隻那雙鳳目,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沈青瓷的一舉一動,無形的壓力瀰漫在狹小的空間裡。

沈青瓷恍若未覺。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所有的雜念,包括昨夜亂葬崗那屈辱的觸碰和燕遲歸最後那句關於她父親的誅心之問。此刻,她隻是仵作。她伸出戴著熟皮手套的手,穩穩地揭開了覆蓋屍身的白布。

白佈下,是一具男屍。四十歲上下,麵容依稀能看出生前的富態,此刻卻透著死氣的灰敗。致命傷在胸口,一個猙獰的貫穿傷,邊緣皮肉翻卷,深可見骨,創口周圍凝結著大片的深褐色血痂。

沈青瓷的目光掃過屍體,動作冇有絲毫遲疑。她拿起一把小巧鋒利的柳葉刀,刀尖在油燈下閃過一道寒芒。冇有哼唱,整個停屍房隻剩下刀鋒劃開皮肉時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輕微嗤啦聲,以及油燈燈芯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

她下刀精準而穩定,沿著創口邊緣,一點點剝離粘連的血肉和衣物纖維。手套很快被暗紅的血和組織液浸染。空氣裡的血腥味和內臟特有的微腥氣息驟然濃烈起來。

死者,男,約四十歲。致命傷為左胸貫穿性銳器傷,傷及心肺。沈青瓷的聲音透過白巾,平直地響起,冇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器物,創口邊緣整齊,由外向內傾斜,凶器應為單刃利器,刃寬一寸三分左右,長度…至少五寸以上,才能造成如此深度。創口形態…符合正麵直刺特征。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鑷子小心地夾起創口邊緣翻卷的皮肉,仔細觀察著細微的撕裂痕跡和皮下組織的損傷情況。

燕遲歸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沾滿血汙的手上,看著那雙手如何在冰冷的屍體上穩定地操作,如何精準地剝離、探查。他忽然開口,聲音打破了停屍房令人窒息的寂靜:正麵直刺死者身材魁梧,凶手若想正麵一擊斃命,需得身手不凡,或者…死者當時毫無防備

沈青瓷手上的動作冇有絲毫停頓,鑷子探入創口深處,輕輕撥弄著斷裂的血管和骨骼碎片:大人所言極是。創口周圍未見明顯抵抗傷或約束傷,死者指甲縫內亦無異物殘留,衣物除創口處破損外,基本完好。初步判斷,凶手行凶時,死者很可能處於無防備或無法反抗狀態。

她頓了頓,鑷子尖夾起一小片黏在斷裂肋骨上的、極其微小的深色碎屑,放到一旁的油燈下仔細觀察:此外,創口深處及周圍衣物上,發現少量特殊物質殘留…她用鑷子尖小心地將那碎屑撥到一片乾淨的油紙上。

燕遲歸站直了身體,幾步走近停屍床,目光銳利地投向油紙上那點微小的深色碎屑:何物

質地堅硬,色澤深褐近黑,有特殊油潤光澤。沈青瓷用鑷子尖輕輕碾磨了一下碎屑,初步觀之,疑似…某種特製的漆器碎屑,或是…上等棺木的漆料殘留。

漆器棺木燕遲歸的眉頭微微蹙起,鳳目中閃過一絲精光。他伸出手指,似乎想去碰觸那點碎屑。

沈青瓷卻不動聲色地將油紙移開一步,避開了他的手指,語氣依舊平板:具體材質需進一步驗看。此物附著於創口深處,極可能是凶器本身攜帶,或是凶手行凶時所穿衣物、手套上脫落。或許…能指向凶器來源或凶手身份。她將油紙仔細包好,放入一個乾淨的瓷碟中。

燕遲歸的手指停在半空,他緩緩收回手,目光從瓷碟移回到沈青瓷被白巾遮掩的臉上,唇角勾起一絲難以捉摸的弧度:沈仵作果然心細如髮。看來這樁‘小麻煩’,還真得指望沈仵作這雙‘鬼手’了。他特意加重了鬼手二字,眼神帶著審視。

沈青瓷冇有接話,彷彿冇聽出他話裡的深意。她放下鑷子,拿起一旁的細長銀針,準備探驗死者口鼻。就在這時,她的目光掃過死者微微鼓脹的腹部,動作忽然頓住了。

一絲極其微弱的、若有似無的甜膩氣息,混雜在濃烈的血腥和**氣味中,被她異常敏銳的嗅覺捕捉到了。

不是屍臭,也不是停屍房慣有的藥味。

她微微俯身,湊近死者口鼻處,再次仔細嗅聞。那股甜膩的氣息極其微弱,幾乎被血腥氣完全掩蓋,但確實存在,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不安的甜香。

沈青瓷的眼神瞬間凝住。

如何燕遲歸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這一瞬間的異常,立刻追問。

沈青瓷直起身,目光沉靜地看向燕遲歸,聲音透過白巾,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中毒。

燕遲歸瞳孔驟然一縮!

沈青瓷不再多言,動作迅捷地拿起一把更小巧的薄刃刀,精準地剖開了死者的胃部!一股混合著未消化食物殘渣的酸腐氣味猛地湧出,比血腥味更令人作嘔。她恍若未聞,用特製的銀勺探入胃囊,仔細地刮取著內容物。

銀勺很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帶著粘稠光澤的深紫色!

果然!沈青瓷眼神一凜。她迅速將刮取物倒入一個乾淨的瓷碗中,又取出一根特製的銀針探入其中。幾乎是瞬間,那光亮的銀針尖端就蒙上了一層不祥的、烏沉沉的黑暈!

劇毒!燕遲歸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震驚和凝重。他一步跨到停屍床邊,死死盯著那根變黑的銀針和碗中深紫色的粘稠物,什麼毒

沈青瓷將銀針取出,放在燈下細細觀察那層黑暈的色澤和質地,又用小指指甲挑起一點碗中的粘稠物,湊到鼻尖前,極其小心地嗅了嗅。那股甜膩的氣息更加清晰了,混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腥氣。

‘蜜裡藏針’。沈青瓷緩緩吐出四個字,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南疆奇毒。其性陰詭,初服時如飲蜜糖,甘甜怡人,使人放鬆警惕。待藥力入腑,則如萬針攢刺,穿腸裂肚,痛苦萬分。最致命處在於,此毒可短暫麻痹心脈,使中毒者麵色如常,行動無礙,宛若無事,直至…某一刻心脈驟然崩裂而亡,外表卻難察異狀。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向屍體胸口的貫穿傷,所以,這胸口的致命傷…極可能是在死者中毒後、心脈尚未徹底崩裂前的‘補刀’!凶手不僅要他死,還要確保他死得透透的,甚至…要掩蓋他中毒而亡的真相!

停屍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油燈的光焰不安地跳躍著,將兩人投在牆上的影子拉扯得扭曲變形。那股甜膩與腥腐混合的詭異氣味,如同無形的毒蛇,在冰冷的空氣中緩緩遊弋。

燕遲歸的臉色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冷峻,方纔那絲玩味徹底消失無蹤,隻剩下鷹隼般的銳利和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盯著瓷碗中那深紫色的致命粘稠物,聲音低沉得如同壓在冰層之下:蜜裡藏針…南疆…補刀…每一個詞都像淬了冰的釘子。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實質般刺向沈青瓷:能判斷中毒時間麼與這刀傷孰先孰後

沈青瓷放下銀針,用一塊乾淨的濕布仔細擦拭著染上毒物的手套指尖,動作一絲不苟:毒物在胃中尚未完全分解,死者胃內殘渣亦未及進入腸道。根據胃容物狀態和屍身僵硬程度初步推斷,中毒應在身亡前一個時辰之內。至於刀傷…她再次走到屍體旁,用鑷子小心撥開胸前猙獰的創口邊緣,指著皮下組織和斷裂的血管,創口邊緣的凝血狀態、皮下出血範圍,與中毒後心脈麻痹、血流減緩的特征…相符。應是中毒之後,毒發瀕死或剛剛毒發身亡之時,再遭此致命一刀。

她抬起頭,隔著白巾,迎上燕遲歸深不見底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冰冷:是毒殺在前,刀刺在後。凶手先以奇毒麻痹其心脈,令其痛苦不堪卻無法呼救反抗,再施以致命一擊,確保萬無一失,並試圖以明顯的刀傷掩蓋毒殺的痕跡。

好手段!好狠的心腸!燕遲歸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眼中寒芒暴漲,一股凜冽的殺氣不受控製地瀰漫開來,竟讓停屍房內的溫度驟降了幾分。他盯著屍體灰敗的臉,彷彿要穿透皮肉看清其下隱藏的滔天恨意,一個時辰內…毒發瀕死…南疆奇毒…

他猛地轉向沈青瓷,語速極快,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死者身份已明,乃戶部度支司主事,周顯。掌錢糧度支,油水豐厚。他今日申時末(下午五點)曾赴同僚小宴,地點在城南‘醉仙樓’。據其隨從所言,宴席間一切如常,周顯亥時初(晚上九點)獨自離席,說是…要赴另一場約。一個時辰內中毒…這毒,要麼是在醉仙樓宴席上下的,要麼…就在他離開後赴的那場‘約’上!

醉仙樓…另一場約…沈青瓷低聲重複,眼底掠過一絲思量。她走到旁邊盛放著死者衣物的托盤前,拿起那件被血汙浸透的錦緞外袍,仔細翻查袖口、衣襟、內袋。指尖在內袋邊緣處微微一頓。她小心地從裡麵拈出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白色粉末。

這是什麼燕遲歸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沈青瓷將粉末放在指尖撚開,又湊近鼻尖嗅了嗅,眉頭微蹙:似乎是…某種上等脂粉的殘留。香氣清雅,非市井俗物。而且…她將沾了粉末的指尖對著燈光,質地細膩,略帶珠光。

脂粉燕遲歸的眉頭擰得更緊,他大步上前,一把奪過那件外袍,湊到鼻端用力嗅了嗅。除了濃重的血腥味,他確實捕捉到了一絲極其淡雅、幾乎被完全掩蓋的脂粉香。這香氣…隱隱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聞過。

一個赴宴歸來的朝廷命官,外袍內袋裡沾了女人的脂粉…燕遲歸的眼神變得極其危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這‘另一場約’…看來頗有些旖旎風光啊。

他猛地將外袍扔回托盤,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托盤邊緣的瓷碟都晃了晃。他盯著沈青瓷,目光銳利如刀:沈仵作,這毒,這脂粉,還有那漆器碎屑…線索可都擺在你麵前了。本官給你一天時間,撬開這死人的嘴,找出他最後見了誰!去醉仙樓,去查他離開後可能的去處!掘地三尺,也要把這個敢在京城、敢對朝廷命官下如此毒手的混賬東西…給我挖出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壓迫感和森寒刺骨的殺意,在冰冷的停屍房裡反覆迴盪,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咬著牙根迸出來的。

沈青瓷看著他那雙燃燒著怒焰與冷酷殺意的鳳眸,心頭微微一凜。這位指揮使大人是真的動了殺心。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卑職領命。醉仙樓是第一站,卑職即刻便去。

很好。燕遲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要將她穿透,本官等著你的‘好訊息’。他不再停留,玄色的袍角在轉身時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帶著一身冰冷的煞氣,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停屍房,沉重的腳步聲迅速消失在陰冷的走廊儘頭。

停屍房內重新陷入死寂,隻剩下油燈燃燒的劈啪聲和那股愈發濃烈的、甜膩與腥腐交織的死亡氣息。

沈青瓷站在原地,久久未動。她低頭看著自己沾滿血汙的手套,又看了看瓷碗中那深紫色的毒物和油紙上微小的漆屑。燕遲歸最後那充滿壓迫和殺意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腦海裡。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臉頰——昨夜在亂葬崗,被燕遲歸用沾血的手指隔著白巾惡意抹過的位置。那冰冷滑膩的觸感和濃重的血腥氣,彷彿還殘留不去。

蜜裡藏針…南疆…脂粉…她低聲自語,清冷的眸子裡,冰層之下,暗流洶湧。父親沈仞當年捲入的那場震驚朝野的南疆貢毒案,最終落得罷官流放、病逝途中的結局…這熟悉的劇毒名字,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打開了她刻意塵封的記憶閘門。

寒意,從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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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的夜,靜得詭異。亭台樓閣的輪廓在慘淡月色下投下幢幢鬼影,連平日裡爭奇鬥豔的名貴花木,此刻都斂了香氣,沉默著,彷彿在畏懼著什麼。那股若有似無、清冷高華的脂粉香氣,卻如同跗骨之蛆,在沈青瓷踏入這座府邸時便纏繞上來,與她袖中藏著的那點從周顯衣袋裡取出的粉末氣息,絲絲縷縷地吻合。

她避開了巡夜的婆子,身形如一道無聲的青煙,貼著迴廊的陰影疾行。目標明確——府邸深處,長公主獨居的清晏閣。越是靠近,那股脂粉香氣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彷彿陳舊木器與藥草混合的沉滯氣息便愈發濃重,壓得人喘不過氣。空氣中,似乎還飄散著一絲極淡、極淡的甜腥,如同被精心掩蓋的血鏽。

閣樓的門虛掩著,裡麵一片漆黑。沈青瓷屏住呼吸,指尖搭上冰涼的黃銅門環,輕輕推開一道縫隙。濃重的黑暗撲麵而來,帶著一股更強烈的、屬於上好棺木的漆料氣息,以及一種陳年不散的、令人心悸的陰冷。

她閃身而入,反手極輕地合上門。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隻有一股冰冷的空氣,如同地窖深處散發出的寒氣,瞬間包裹了她。她不敢點亮火折,隻能憑著過人的方向感和對氣息的敏銳捕捉,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雕琢著繁複花紋的紫檀木傢俱,空氣裡那股甜腥味似乎又重了一分。

目標,是那張寬大書案後的博古架。她曾聽義父沈仞醉酒後模糊提起過,長公主有收藏漆器的癖好,尤愛南疆異族進貢的珍品。那些華麗漆盒,最宜藏匿秘密。

她小心地避開可能存在的障礙物,終於摸到了冰冷的博古架。指尖在光滑的漆麵上滑過,觸感冰涼堅硬。她凝神細嗅,試圖在混雜的氣息中分辨出更細微的線索。突然,指尖觸到一個與其他漆盒觸感略異的物件。它更小,質地非木非金,帶著一種溫潤又冰冷的奇異感覺。她小心翼翼地將其取下,入手沉甸甸的,形製古樸,像一個特製的印章,又像一個…小型的模具。

就在她將這冰涼沉重的物件握入掌心,試圖藉著窗外極其微弱的天光辨認其輪廓的刹那——

嚓!

一聲輕響,如同鬼魅擦燃了幽冥之火。閣內角落,一盞琉璃宮燈毫無征兆地被點亮。柔和的、卻足以刺破黑暗的光暈瞬間鋪滿整個空間,將沈青瓷和她手中那個奇特的金屬模具暴露無遺。

沈青瓷的心臟猛地一沉,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她猛地抬頭望去。

光影搖曳處,一個身著華美宮裝的身影,慵懶地斜倚在一張鋪著雪白狐裘的貴妃榻上。長公主趙明玥。她似乎早已在此等候多時,手裡把玩著一柄鑲嵌著碩大東珠的玉如意,保養得宜的臉上冇有絲毫睡意,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居高臨下的冰冷。

沈仵作,長公主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細針,紮進沈青瓷的耳膜,不,或許本宮該叫你…沈仞的女兒她唇角勾起一絲毫無溫度的笑意,鳳目如寒潭,精準地鎖定了沈青瓷瞬間僵硬的指尖,夜探本宮寢閣,尋找這‘蜜裡藏針’的點心模具…沈姑娘,好大的膽子。

沈青瓷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握著那冰涼模具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身份被徹底揭穿!她強壓下翻湧的心緒,強迫自己直視長公主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殿下認得此物

豈止認得。長公主輕輕撫摸著玉如意光滑的柄身,語氣淡漠得像在談論天氣,這模具,連同那南疆奇毒‘蜜裡藏針’,當年可是你父親沈仞親手查驗、記錄在案,作為貢品入庫的證物之一。隻可惜啊…她話鋒一轉,帶著刻骨的嘲弄,你父親太過正直,非要追查那批貢毒在入庫前為何少了一部分…結果呢‘畏罪自儘’,落了個身敗名裂。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鈍刀,狠狠剮蹭著沈青瓷心底最深的傷口。父親臨死前不甘而渾濁的眼神,義父壓抑的歎息,無數個被噩夢驚醒的寒夜…積壓了太久的悲憤如同熔岩般在胸腔裡奔湧,幾乎要衝破喉嚨。

那毒…是你拿的沈青瓷的聲音因極力壓製而微微顫抖,眼神卻銳利如刀,直刺向長公主,周顯,還有之前那些‘意外暴斃’的官員,都是你指使燕侯所為用這模具做出有毒的點心,誘騙他們服下,再以利刃‘補刀’,偽裝成劫殺或仇殺她揚了揚手中沉重的模具,冰冷的金屬在宮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這,就是你們掩蓋罪行的工具!

長公主臉上那層虛假的笑意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鷙的冰冷。她緩緩站起身,宮裝迤邐,步搖輕晃,卻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沈青瓷,知道太多,死得就越快。她輕輕擊掌,來人!

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甲冑摩擦的鏗鏘聲瞬間從門外傳來!數名身披玄甲、麵容冷硬如鐵的長公主府護衛撞開房門,刀鋒在燈光下閃爍著逼人的寒芒,瞬間將沈青瓷團團圍住!濃烈的殺意如同實質般擠壓過來。

沈青瓷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杆寧折不彎的標槍。她一手緊握那致命的模具,另一隻手悄然滑向腰間暗藏的柳葉刀。冰冷的刀柄觸感帶來一絲微弱的鎮定。她知道自己身處絕境,但手中的證據和心中的恨意支撐著她絕不後退半步。她盯著長公主,一字一頓,清晰無比:殿下以為,殺了我,真相就能永遠掩埋燕遲歸,他已經在路上了!他查到的,隻會比我更多!

燕遲歸長公主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其有趣的笑話,眼中的嘲弄幾乎要溢位來,你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他爹燕行烈手上沾的血,可不比本宮少!你以為他查案是為了什麼為了你還是為了他爹屁股底下那把搖搖欲墜的椅子她向前一步,逼近沈青瓷,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毒蛇吐信,沈青瓷,你和你爹一樣蠢!當年沈仞以為攀上了燕行烈就能扳倒本宮結果呢燕行烈反手就把他賣了,用他的命,換了自己在‘南疆貢毒案’中的脫身!你以為燕遲歸查到現在,是真不知道他爹做過什麼他隻是在權衡,在等一個能把他爹也徹底踩下去的機會罷了!你們父女倆,不過是他們父子權力傾軋下,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這番話如同九天驚雷,狠狠劈在沈青瓷的頭頂!父親當年…竟是被燕行烈出賣燕遲歸…他早已知曉那些若有似無的試探,那些關於她父親的誅心之問,那些在案情關鍵時刻的微妙態度…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細節瞬間串聯起來,在她腦海中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一種被欺騙、被利用、被徹底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巨大憤怒和絕望瞬間攫住了她,幾乎讓她站立不穩。

就在這心神劇震、護衛刀鋒即將加身的千鈞一髮之際——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清晏閣沉重的楠木大門如同被攻城巨錘擊中,瞬間四分五裂,碎木飛濺!狂暴的勁風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氣和一種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冷梅香,如同決堤的洪流般衝撞進來!

一道玄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煞神,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出現在破碎的門洞之中!

燕遲歸!

他身上的麒麟紋曳撒濺滿了暗紅近黑的血汙,束髮的烏木簪早已不見,墨黑的長髮淩亂地散落在肩頭,幾縷被汗水或血水浸濕,貼在冷峻如冰雕的臉頰上。他手中緊握的繡春刀,刀鋒上鮮血淋漓,正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麵上,綻開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鳳目赤紅,如同燃燒著地獄的烈焰,那裡麵翻湧著滔天的怒意、刻骨的殺機,還有一種近乎瘋狂的偏執。他的目光如同兩道燒紅的烙鐵,瞬間越過滿室驚愕的護衛,死死釘在了被圍困在中央、臉色慘白的沈青瓷身上!

沈青瓷!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毀天滅地的狂暴,誰給你的膽子,一個人闖到這裡來!那咆哮聲中,憤怒之下是幾乎壓不住的、令人心顫的後怕。

長公主臉色驟變,厲聲喝道:燕遲歸!你想造反嗎!給本宮拿下!

玄甲護衛如夢初醒,刀鋒轉向,帶著淩厲的殺氣,齊齊撲向門口的燕遲歸!

擋我者死!燕遲歸喉嚨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不退反進!手中繡春刀化作一片狂暴的銀色匹練!刀光過處,血雨腥風!玄甲護衛的刀鋒與他的繡春刀猛烈碰撞,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和令人牙酸的骨裂筋斷之聲!他如同闖入羊群的猛虎,每一刀都帶著玉石俱焚的狠厲!一名護衛被他一刀劈飛,重重砸在博古架上,稀世珍寶嘩啦啦碎裂一地!另一名護衛試圖偷襲,被他反手一刀,刀鋒精準地劃過咽喉,滾燙的鮮血噴濺在沈青瓷腳邊的金磚上!

他踏著血泊和屍體,一步步向沈青瓷的方向逼近,所過之處,人仰馬翻,無人能擋其一合!那凜冽的殺意和狂暴的氣勢,讓剩下的護衛肝膽俱裂,竟不由自主地後退!

混亂中,沈青瓷看著那個在刀光血影中為她殺開一條血路的男人,看著他赤紅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長公主那番誅心之言帶來的冰冷絕望和滔天恨意,被這狂暴血腥的一幕衝擊得劇烈搖晃。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緊握的冰冷模具朝他揚了揚,聲音在廝殺聲中竭力穿透:模具!在她手裡!周顯他們…都是這樣死的!

燕遲歸的目光瞬間鎖定了長公主!那眼神,再無半分往日的玩味或深不可測,隻剩下**裸的、欲將對方碎屍萬段的刻骨殺機!

趙明玥!他嘶吼著,刀鋒直指長公主,交出解藥!

他竟是為瞭解藥而來沈青瓷心頭猛地一震,難道他…

長公主在燕遲歸那擇人而噬的目光下,臉色終於徹底變了,染上一絲驚惶。她猛地後退一步,尖叫道:攔住他!快!同時,她藏在袖中的手似乎飛快地動了一下。

剩餘的護衛被燕遲歸的凶悍震懾,又迫於長公主的命令,硬著頭皮再次撲上,試圖用人牆阻擋。燕遲歸眼中戾氣暴漲,繡春刀劃出更加致命的弧線,眼看又是一片腥風血雨!

夠了!

一聲蒼老、疲憊,卻蘊含著不容置疑威嚴的低喝,如同悶雷般在門口炸響!

廝殺驟然一滯。

所有人,包括殺紅了眼的燕遲歸和驚魂未定的長公主,都循聲望去。

門口的血泊碎木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老燕侯,燕行烈。

他並未著甲冑官服,隻一身深紫色的常服,身形依舊高大,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枯槁。他臉上冇有什麼表情,唯有一雙鷹目,沉得如同古井深潭,掃過一片狼藉的廳堂,掃過渾身浴血、如同困獸般的兒子,掃過臉色煞白卻緊握證據的沈青瓷,最終,落在麵無人色的長公主趙明玥身上。

他的到來,像一塊沉重的寒冰,瞬間凍結了廳堂內狂暴的殺意。

父親…燕遲歸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嘶啞,握刀的手微微顫抖,指關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眼底的血色未退,那裡麵翻湧著驚疑、痛苦,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沉的恐懼。

長公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聲道:侯爺!燕遲歸他瘋了!他帶人擅闖本宮府邸,殺傷護衛,意圖不軌!還有這個女仵作,她…

趙明玥!燕行烈打斷她,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壓得長公主後麵的話生生卡在喉嚨裡。他緩緩踱步進來,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彷彿踏在人心上。他走到燕遲歸與長公主之間,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那眼神複雜得難以形容,有審視,有失望,甚至…有一絲深藏的痛楚。

歸兒,燕行烈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疲憊,為了一個女人,一個罪臣之女,值得你如此大動乾戈,不惜…與整個長公主府,乃至與為父…兵戎相見他刻意加重了罪臣之女四字,目光銳利地刺向沈青瓷。

沈青瓷的心猛地一沉,攥著模具的手指冰涼。來了,這老狐狸終於親自下場了!他要用父親的事,再次將她釘死在恥辱柱上,離間他們!

燕遲歸赤紅的眼眸劇烈地波動著,父親的話語像毒刺紮進他心裡。他喉結滾動,艱難地擠出聲音:她…不是罪臣!沈仞當年…是被構陷的!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燕行烈,試圖從那雙深不見底的鷹目中找出哪怕一絲的破綻或愧疚,父親!那‘蜜裡藏針’的毒,那模具…周顯他們的死…還有當年貢毒失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長公主!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撕裂般的痛苦和最後一絲渺茫的求證希望。

構陷燕行烈忽然嗤笑一聲,那笑聲在死寂的廳堂裡顯得格外刺耳冰冷。他緩緩搖頭,目光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憐憫,看向沈青瓷。沈仞之女,你父親沈仞,當年確是本官心腹,能力卓絕。可惜,他太不識時務。他微微一頓,語氣陡然轉厲,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殘酷,他查到了不該查的東西,還妄圖以此要挾本官,甚至想向陛下告發!你說,他該不該死!

轟——!

沈青瓷隻覺得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義父含糊的歎息、燕遲歸若有所指的試探、長公主惡毒的揭穿…所有零碎的線索碎片,在這一刻被燕行烈親口說出的話,狠狠砸成了最醜陋、最絕望的真相拚圖!

是你!是你出賣了我爹!沈青瓷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巨大的悲憤如同海嘯般沖垮了所有的理智!她猛地抽出腰間的柳葉刀,刀鋒在宮燈下閃過一道淒厲的寒芒,不顧一切地朝著燕行烈衝去!還我爹命來!

青瓷!不要!燕遲歸目眥欲裂,失聲驚呼!他太清楚父親身邊那些隱匿在暗處的死士了!

然而,沈青瓷的速度快得驚人,那是一種被血仇徹底點燃的瘋狂!刀鋒帶著同歸於儘的決絕,直刺燕行烈心口!

就在刀尖即將觸及那深紫色衣袍的刹那——

嗖!

一道細微得幾乎無法捕捉的破空聲響起!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燕行烈身側的陰影裡暴射而出!速度比沈青瓷更快!一支細如牛毛、淬著幽藍暗光的毒針,無聲無息地射向沈青瓷毫無防備的後心!角度刁鑽狠辣,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

小心!燕遲歸的嘶吼帶著撕裂心肺的絕望!他離得太遠,根本來不及救援!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沈青瓷!她甚至能感覺到後心處傳來的、被毒針鎖定的冰冷刺痛感!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噗!

一聲極其沉悶的、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響!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

沈青瓷前衝的勢頭猛地頓住,柳葉刀的刀尖離燕行烈的心口僅剩一寸之遙,卻再也無法遞進分毫。她愕然地、僵硬地轉過頭。

擋在她身後的,是燕遲歸!

他不知用了何種秘法,竟在不可能的距離和時間內,硬生生用身體撞開了她!那支淬毒的細針,此刻正深深地紮在他擋在沈青瓷後心位置的左臂上!針尾還在微微顫動,幽藍的毒光在燈下閃爍,觸目驚心!

呃…一聲壓抑的悶哼從燕遲歸緊咬的牙關中溢位。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臉色在瞬間褪去所有血色,變得慘白如紙,額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了鬢角。那毒針顯然非同小可!

燕遲歸!沈青瓷失聲尖叫,所有的恨意和瘋狂在這一刻被巨大的恐懼和難以言喻的劇痛取代!她丟開柳葉刀,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彆碰!燕遲歸猛地低喝,聲音因劇痛而扭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他右手的繡春刀依舊緊握,支撐著身體,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那射出毒針後便重新隱入陰影的死士方向,如同受傷的猛獸,依舊散發著駭人的凶戾。

歸兒!燕行烈臉上的冷酷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向前一步,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驚怒和一絲…慌亂。

滾開!燕遲歸猛地抬頭,對著自己的父親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那眼神裡的痛苦、失望和徹骨的恨意,濃烈得幾乎化為實質!他不再看燕行烈,而是猛地轉向一旁同樣被這變故驚住的長公主趙明玥,聲音嘶啞,如同泣血:解藥!趙明玥!把解藥給我!否則…我讓整個長公主府…雞犬不留!

他左臂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烏黑腫脹,那幽藍的毒氣如同活物般沿著手臂的血管向上蔓延!他的身體因劇毒和巨大的痛苦而微微顫抖,握刀的手卻穩如磐石,那指向長公主的刀鋒,殺意比之前更加凝練、更加瘋狂!

長公主被燕遲歸那完全豁出去、玉石俱焚的眼神徹底震懾,臉色慘白如鬼。她下意識地看向燕行烈。

燕行烈臉色鐵青,鷹目死死盯著兒子手臂上蔓延的毒氣,又看了看擋在兒子身前、同樣麵無人色卻眼神決絕的沈青瓷,再看向驚慌失措的長公主。廳堂內死寂一片,隻有燕遲歸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終於,燕行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冰冷的決斷和一種深沉的疲憊。他緩緩抬起手,對著那陰影處做了一個極其隱蔽的手勢。

片刻的死寂後,一個小小的、描金的瓷瓶被一隻從陰影中伸出的手,無聲地拋到了燕遲歸和沈青瓷腳邊的血泊裡。

燕遲歸冇有去看那瓷瓶,他佈滿血絲的眼睛依舊死死盯著長公主和燕行烈,彷彿要將他們的靈魂都烙印在眼底。沈青瓷卻毫不猶豫地彎腰,一把抓起了那個冰涼的瓷瓶,緊緊攥在手心,彷彿攥住了唯一的希望。

滾!燕行烈的聲音如同寒鐵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驅逐。

燕遲歸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吸入的氣息彷彿帶著血腥和劇毒的冰冷。他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那眼神複雜到極致,有痛恨,有悲涼,有決絕,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冰原。他冇有再說一個字,猛地轉身,用那隻未受傷的手臂,一把將搖搖欲墜的沈青瓷緊緊攬入懷中,支撐著她,也依靠著她,一步一步,踏著滿地血汙和狼藉,踉蹌而堅定地走出了這如同地獄魔窟般的清晏閣。

宮燈昏黃的光,將他們相互攙扶、浴血而行的背影,拉得很長很長,投射在冰冷刺目的金磚地麵上,孤獨而決絕。

---

七日後的皇宮,禦書房。

濃重的龍涎香也壓不住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與硝煙餘燼。新帝趙珩端坐於禦案之後,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審視著下方跪伏的人。

燕遲歸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玄色常服,左臂用白布層層包裹,固定著吊在胸前,臉色依舊蒼白,但那股瀕死的灰敗之氣已消散。他身旁,沈青瓷一身素淨的青布衣裙,未施脂粉,臉色平靜,垂眸看著光可鑒人的金磚地麵。

……臣燕遲歸,叩見陛下。燕遲歸的聲音依舊帶著重傷未愈的沙啞,卻字字清晰,逆賊燕行烈,勾結長公主趙明玥,利用南疆奇毒‘蜜裡藏針’,多年來謀害朝廷命官,排除異己,更於七日前在長公主府豢養死士,意圖行刺陛下欽差,罪證確鑿,其心可誅!臣…親手將其格殺於鎮撫司詔獄之內!長公主趙明玥,自縊於禁宮彆院,已驗明正身!

他雙手捧上一份血跡斑斑、卻蓋著清晰錦衣衛指揮使印鑒的卷宗,由內侍接過,呈於禦案之上。那捲宗裡,詳細記錄了燕行烈與長公主多年來的累累罪行,以及那關鍵的點心模具、殘留的毒物樣本、從長公主府密室內搜出的往來密信、以及…數名被秘密控製的關鍵人證的口供。

趙珩的目光緩緩掃過卷宗,又落在下方兩人身上,最終停在燕遲歸吊著的手臂上,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愛卿…辛苦了。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大義滅親,為國除奸,此功,朕記下了。

臣不敢居功。燕遲歸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臣父…罪孽滔天,臣身為子嗣,未能及早察覺規勸,已是大罪。親手…了結,不過是儘人臣本分,贖其萬一。

禦書房內陷入一片沉重的寂靜。新帝的目光轉向沈青瓷:沈仵作。

民女在。沈青瓷的聲音平靜無波。

你父沈仞,當年蒙冤受屈,朕已知曉。此案得以昭雪,你功不可冇。趙珩的語氣緩和了些許,朕會下旨,恢複沈仞名譽,追贈官職,厚恤家眷。你…可有何所求

沈青瓷緩緩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平靜,直視著年輕的帝王:謝陛下隆恩。民女彆無所求,唯願…攜父靈柩,歸葬故裡。她的聲音裡冇有怨懟,冇有激憤,隻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深深疲憊,以及一種終於卸下千斤重擔的平靜釋然。

趙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邊沉默如山的燕遲歸,片刻後,微微頷首:準。

謝陛下。兩人同時叩首。

當沉重的宮門在身後緩緩合攏,將那座象征著至高權力也埋葬了無數陰謀血腥的皇城隔絕開來,清晨微涼的風帶著初春草木萌發的清新氣息撲麵而來。宮牆外,一輛半舊的青布馬車靜靜等候。

沈青瓷停下腳步,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依舊穿著那身玄色常服,左臂的繃帶在晨光下格外刺眼,臉色蒼白,薄唇緊抿,下頜的線條繃得死緊。自禦書房出來,他便一言未發,周身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沉鬱和冰冷,彷彿一座移動的冰山。

你…沈青瓷張了張口,想問他手臂的毒傷如何了,想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裡,想問他…那夜在長公主府,他為何要替她擋下那致命一針。可話到嘴邊,看著他那拒人千裡的冰冷側臉,想起長公主和燕行烈那些誅心之言,想起父親慘死的真相,所有的疑問都哽在了喉嚨裡,化作一片艱澀的沉默。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酸澀,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靜疏離:燕大人,此間事了,民女…就此彆過。大人保重。她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告彆禮,然後轉身,朝著那輛青布馬車走去。步伐乾脆,冇有一絲留戀。陽光落在她單薄的靛青背影上,像一株即將獨自遠行的青竹。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涼的車轅時——

沈青瓷!

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帶著某種失控的低吼!

她腳步一頓,卻冇有回頭。

急促的腳步聲自身後逼近,帶著一股熟悉的、混合著藥味和冷梅氣息的風。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一隻滾燙而帶著薄繭的大手猛地攥住!力道之大,帶著不容掙脫的蠻橫,硬生生將她扯得轉過身來!

猝不及防地對上了一雙赤紅的、翻湧著驚濤駭浪的眼睛!

燕遲歸就站在她麵前,近在咫尺。他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那雙漂亮的鳳眼裡佈滿了駭人的血絲,裡麵燃燒著痛苦、憤怒、後怕,還有一種幾乎要將她吞噬的、令人窒息的佔有慾!哪裡還有半分剛纔在禦書房裡的冰冷沉鬱

彆過他死死盯著她,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帶著灼人的熱氣噴在她的臉上,誰準你走了嗯!

他攥著她手腕的手指用力到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另一隻未受傷的手臂猛地抬起,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力道,狠狠地扣住了她的後頸!不容她有任何反抗和退縮,迫使她仰起臉,直麵他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眸!

沈青瓷,你給我聽清楚!他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氣,從亂葬崗你哼著那該死的調子開始,從你剖開每一具屍體告訴我真相開始,從你在我眼皮底下差點被人紮個透心涼開始…他猛地停頓,喉結劇烈滾動,眼底深處翻湧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後怕和痛楚,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你這輩子,都彆想再跟我劃清界限!

話音未落,他猛地低下頭,滾燙而帶著懲罰意味的唇,狠狠攫住了她微涼的、因驚愕而微張的唇瓣!

唔…!沈青瓷的瞳孔驟然放大,大腦一片空白!所有未出口的話語,所有積壓的恨意、疑慮、委屈,在這一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血腥和藥味的、霸道至極的吻徹底碾碎!他的吻毫無技巧可言,隻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掠奪和確認,彷彿要通過這最原始的方式,在她身上打下無法磨滅的烙印,證明她還活著,證明她…是屬於他的!

城門口,早起趕路的販夫走卒,值守的兵丁,都被這驚世駭俗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陽光穿過城門洞,將這一對在晨光中激烈擁吻的男女身影拉長,投射在佈滿車轍印的青石板路上。一方是玄衣染血、煞氣未消的侯爺,一方是素衣清冷、仵作出身的孤女,這畫麵充滿了強烈的衝突和一種驚心動魄的張力。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沈青瓷幾乎要窒息時,燕遲歸才猛地放開了她。他的氣息依舊不穩,胸膛起伏,唇上甚至帶著一絲被她咬破的血痕,但那雙眼中的瘋狂風暴卻平息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不容置疑的占有。

他依舊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另一隻手霸道地攬著她的腰,將她牢牢禁錮在懷中,不容她逃離分毫。他微微低頭,染血的薄唇幾乎貼著她同樣紅腫的唇瓣,灼熱的氣息拂過,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種近乎無賴的宣告:

沈大夫,他刻意用了這個稱呼,鳳目微眯,裡麵閃爍著危險而執拗的光芒,案子完了,現在…該驗本官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自己吊著的左臂,又落回她臉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淺、卻足以顛倒眾生的弧度,帶著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強勢和…耍賴。

本官這傷…還有這心疾,他湊得更近,灼熱的氣息燙著她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人心的魔力,又透著不容拒絕的霸道,你可得…驗得仔細些。

一輩子…都不準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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