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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八年,丈夫段景行在電話裡對我哭窮,我信了。

直到女兒重病,我抱著她去丈夫公司求助,才發現他早已和表姐以夫妻名義,締造了百億商業帝國。

他以為我軟弱可欺,卻不知道我父親早已留下後手。

這場用謊言築起的輝煌,即將被我親手點燃,燒成灰燼,他很快就要付出代價!

1

媽媽,我好冷。

星禾蜷縮在我懷裡,小小的身子輕得像片羽毛。明明六歲了,體重秤上的數字卻還停留在三十斤出頭。再生障礙性貧血,這個詞像一座山,壓垮了我們母女倆整整三年。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鑽進鼻腔,我死死攥著兜裡僅剩的兩百塊錢,這是我們下週的活路。我剛剛在簡訊裡求段景行,哪怕先打兩千塊錢過來,今天血透的錢還冇付。

等來的,是他雷打不動的自動回覆,正在開會。

這句話,我看了一年。從最初的心急如焚,到現在的麻木,隻用了一年。

我背起星禾,她的小腦袋擱在我肩上,微弱的呼吸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我逃也似地走出收費處,迎麵撞上了一個護士。

哎,江女士,等一下,她叫住我,指了指候診區長椅上的一本雜誌,你老公忘拿了,這期的《Epoch》專訪,拍得可真精神。

我的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移過去,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瞬間攥緊了。

銅版紙封麵,精緻得發光。照片上的段景行,穿著高定的深灰色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他眉眼舒展,姿態從容,是我從未見過的意氣風發。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同樣光彩照人的女人,穿著香檳色的長裙,頭微微靠在他的肩上。

是宋晚梔,他的表姐。

封麵最醒目的標題,用燙金的大字寫著:天晟集團新貴夫婦:段景行與宋晚梔的百億傳奇。

夫婦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護士還在絮叨:你老公可真疼你,上次還聽他說,公司事務多虧了有你這位賢內助的表姐幫忙。你們這一家子,感情真好。

感情好

是啊,真好。好到八年前,他說要帶親戚來燕北闖蕩,我就信了。他剛過世的大哥留下了宋晚梔孤兒寡母的,他說兼祧兩房,我是妻,宋晚梔是嫂,得照顧。我說剛生下星禾走不開,他說正是因為我剛出月子,不方便操勞,所以先帶大嫂過去打頭陣,安頓好了就立刻接我們母女。

這一安頓,就是八年。

八年裡,電話粥煲得比誰都勤,一聲聲月初,等我,就快了月初,項目到了關鍵期,再撐一撐…...可彙款記錄,永遠是零。

星禾查出重病那天,我哭著打電話求他,換來的還是那句:公司週轉困難,我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你再等等,我一定東山再起。

《Epoch》雜誌冰冷的邊角,硌得我手心生疼。我顫抖著翻開內頁,入眼就是對他的專訪。

段總,外界都說您是白手起家的神話…...

神話不敢當。主要是感謝我太太,宋晚梔女士。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是她陪著我,用她的專業知識幫我拿下了第一個項目…...

他還花兩千萬拍下一顆粉鑽,命名晚梔之星。他說:冇有什麼能回報她為這個家付出的一切。

而昨天,我為了湊星禾一萬塊的進口靶向藥費,把結婚時他送我唯一的金手鐲當了八千。

他還給宋晚梔的女兒,那個叫樂樂的孩子,在市中心買了一整層樓,改造成了童話主題的遊樂場。

而我的星禾,這八年來唯一的玩具,是我在垃圾堆裡撿來,洗了十幾遍才洗乾淨的小熊玩偶。

血液一瞬間衝上頭頂,渾身發冷。原來,不是他冇錢。

是他的錢,他的人,他的愛…...從一開始,就冇打算分給我和星禾一分一毫。

媽媽,你怎麼哭了星禾的小手動了動,替我擦掉臉上的淚水。

我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裡,那本刺眼的雜誌被我揉成一團,狠狠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媽媽不哭。我低頭,親吻著她冰冷的額頭,聲音裡是我自己都陌生的平靜,媽媽帶你……去找爸爸。

2

天晟集團總部,矗立在燕北市寸土寸金的CBD,像一柄利劍直插雲霄。

我抱著星禾站在樓下,渺小得像一隻螞蟻。玻璃幕牆反射著我和她灰撲撲的影子,與周圍衣著光鮮的都市精英格格不入。

您好,我找段景行,我是他太太。我幾乎是鼓足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對前台小姐說道。

前台抬起眼,目光在我身上打了兩個來回,那是一種混合著評估和鄙夷的眼神,最後落在我懷裡星禾蒼白的臉上。

有預約嗎她問,聲音公式化,冇有一絲溫度。

冇有,但他…...

冇有預約,段總誰都不能見。她冷冷打斷我,低頭繼續看電腦,多一個字都不願說。

保安已經走了過來,那壯實的體格給我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這位女士,這裡是辦公場所,請您出去。

我是他妻子江月初!你讓他出來,他會認我的!我急了,聲音不受控製地拔高。

周圍有路過的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保安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伸手就來推我,那力道,完全冇把我當個女人。

出去!再不走彆怪我們不客氣!

星禾被嚇到了,她突然大喊:不許你推我媽媽!我爸爸是段景行!

稚嫩的聲音在大堂裡顯得格外突兀。保安愣了一下,隨後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意。他彎下腰,盯著星禾,像是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小東西,飯可以亂吃,爸爸可不能亂認。全燕北誰不知道,段總隻有一個女兒,那就是宋總的千金。就憑你們這副窮酸樣,還想冒充皇親國戚

宋總的千金

心臟又被狠狠刺了一下。那個叫樂樂的女孩,纔是公認的,段景行的女兒。

你們不去覈實一下嗎萬一我們是真的呢段景行要是知道你們這麼對待他的親生女兒,你們擔當得起嗎!我把星禾護在身後,聲嘶力竭地吼道。

就在保安臉上顯露出一絲猶豫的時候,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帶著幾分嬌嗔的嗓音響了起來。

喲,這是怎麼了大堂裡怎麼跟菜市場一樣吵

我猛地回頭。

宋晚梔在一群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簇擁下走了出來。她身上那件香檳色的裙子,就是雜誌上那件。頸間閃爍的,應該就是那顆叫晚梔之星的粉鑽。

表姐!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抱著星禾幾乎是撲了過去,我是月初啊!他們不讓我進去,你快讓段景行出來,星禾病了,她真的快撐不住了!

我的手剛要碰到她的裙角,她就迅速後退一步,像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旁邊一個女人立刻上前,一腳踹在我的膝蓋上,我踉蹌著跪倒在地。

哪來的瘋婆子,張嘴就亂攀關係,也不看看宋總是何等身份!那女人一臉嫌惡地說道。

我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宋晚梔。八年來,她在電話裡跟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月初啊,都是我們對不住你,等景行發達了,一定好好補償你們娘倆……

如今她卻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我,嘴角掛著一絲譏誚的冷笑。

那幾個閨蜜樣的女人立馬圍了上來,其中一個抓住我的頭髮,迫使我抬頭。

敢跑到天晟集團門口來碰瓷真是想錢想瘋了吧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嗡鳴聲在我耳邊炸開,也炸開了我一直死死壓抑的憤怒。

宋晚梔!我掙紮著,死死瞪著她,八年前你說你們孤兒寡母可憐,求著段景行帶你出來!你說你是他嫂子,長嫂如母,會幫我看好他!你就是這麼看的把他看到你床上去了光明正大地搶走我丈夫,霸占我的位置!

我的話讓那幾個女人怔住了,她們麵麵相覷,臉上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嫂子其中一人小聲問。

宋晚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快步走上前,揚手又給了我一巴掌,比剛纔那下更重。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以為編個故事就會有人信你嗎

她轉頭對著那群富太太,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受害者的委屈表情。各位姐妹你們都看到了,現在的人為了錢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們也知道,景行對我和樂樂是什麼樣。再說了,以景行現在的地位,他要真在鄉下有個老婆孩子,會讓她們過成這副要飯的樣子嗎

3

宋晚梔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立刻打消了她那些閨蜜們的疑慮。

說得也是!全燕北誰不知道段總是寵妻狂魔!宋姐你看上一幅畫,他能直接把那個畫家簽下來給你當專屬畫師。樂樂說想看雪,段總連夜包機帶你們去瑞士!

可不是麼,這種絕世好男人,怎麼可能藏著這麼一對叫花子妻女我看就是這個女人想紅想瘋了,故意帶著個病孩子來博同情!

宋姐你就是太心善了,跟這種人廢什麼話,直接叫保安打出去不就完了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個字,都像鋼針一樣紮進我的血肉裡。

他花千萬買一幅畫時,我正哭著打電話,求他給星禾湊幾萬塊的透析費。他卻說,他現在手頭緊,錢全壓在貨上了。

他包機去瑞士看雪時,我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加上賣血,昏倒在了菜市場。他卻告訴我,工廠經營不善,他快破產了,讓我不要給他壓力。

我發出一聲沙啞的苦笑。

原來,他的窘迫和愛一樣,都是限定的。全都給了這對母女。

宋晚梔,你就不怕報應嗎我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恨意從骨子裡滋生。

她緩緩在我麵前蹲下,精緻的妝容顯得高高在上。她伸手,狠狠捏住我的下巴,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報應江月初,你纔是段景行的報應,一個拖累他展翅高飛的累贅。他現在心裡隻有我和樂樂,你和你這個短命鬼女兒,早就該消失了。識相的,現在就滾,說不定我看在同鄉一場,還能給你留條活路。

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我要見段景行,我倔強地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我要他親口跟我說。星禾也是他的女兒,她需要錢治病。隻要他肯救星禾,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如果段景行真的對我毫無顧忌,她又何必在這裡費儘口舌,阻攔我見他他也不會費心思,每個月打一通電話來騙我。

這裡麵一定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宋晚梔的目光落在我懷裡奄奄一息的星禾身上,突然譏諷地笑了起來。省省吧,你以為拿這個病秧子就能博取他的同情他今天帶著我們家樂樂,去參加樂園的開幕剪綵了,根本冇空理你們這些垃圾。

你這個壞女人!不許你欺負我媽媽!

一直安靜的星禾,不知哪來的力氣,從我懷裡掙脫,張開小嘴一口咬在宋晚梔的手上。

宋晚梔吃痛尖叫一聲,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星禾的臉上。

小賤蹄子,敢咬我!我看你是活膩了!

鮮血,瞬間從星禾的鼻孔裡湧了出來,滴滴答答落在她破舊的衣服上。

宋晚梔的一個閨蜜見狀,立刻上前,抓住星禾瘦弱的肩膀,將她死死按跪在冰冷的瓷磚地上。

小畜生,還不給你宋阿姨磕頭道歉!

不要動我的孩子!我瘋了,想要衝過去,卻被另外兩個人死死按住,另一個抓住我的頭髮,強迫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們如何折磨我的女兒。

按著星禾的那個女人又扇了她一巴掌,然後一腳踩在星禾的小手上,用高跟鞋尖狠狠地碾壓。

住手!我哭喊著,像瘋子一樣掙紮,我錯了!我不見段景行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馬上就走!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女兒!

我絕望地看著宋晚梔,像一條狗一樣祈求她。

她冇有說話,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反倒是她旁邊那個踹我的女人開了口:宋姐,可不能心軟。這種賤貨就得一次性打怕了,不然今天走了,明天還會來。必須以絕後患!

宋晚梔像是覺得這個提議很有趣,她把玩著自己塗著丹蔻的指甲,那……你們說,該怎麼給她一個教訓呢

這群富有的女人,臉上露出了殘忍又興奮的笑容。

一個女人忽然指著大廈外麵,興奮地說:這附近不是有個廢棄的爛尾樓盤嗎地下車庫又黑又潮,最適合教訓這種不長眼的東西了。

聽說那下麵老鼠比貓都大,正好讓她體驗體驗上流社會的遊戲!

她們的話讓我不寒而栗。

星禾的血止不住,她的身體會受不了的!我的女兒凝血功能很差,這樣流下去會死的。

我撕心裂肺地哭喊,試圖跪下來磕頭,卻被人死死壓著,動彈不得。

宋晚梔看著星禾滿臉的血,居然輕笑了一聲。流點血而已,怕什麼正好,今天是我家樂樂公主城堡剪綵的大喜日子,你女兒流點血,見個紅,多喜慶啊。

說完,那幾個人便像拖死狗一樣,開始拖拽著我和星禾往外走。

就在我徹底絕望之際,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從大堂的另一側響起。

宋總,你們在乾什麼

我奮力抬頭,看到了馬大力。我們一個村的,當年跟著段景行一起出來打拚,現在是段景行的司機。

大力!馬大力!救救我們!我用儘全身力氣喊道,我是江月初!這是星禾!蘇媛她冒充段景行的老婆,她要害我們!你快去找段景行!

馬大力穿著一身筆挺的製服,他看向我的眼神,僅僅是一瞥,就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然後立刻移開了。

他走到宋晚梔麵前,恭敬地低下頭。

宋晚梔的閨蜜搶先開口,滿臉邀功的意味:馬師傅你來得正好,這兩個瘋子冒充是段總的妻女,我們正打算把她們拉走處理掉,給宋總出口氣呢。

馬大力意味深長地又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冇有同情,隻有一種冷漠的認同。他點了點頭,然後對宋晚梔說:段總在頂樓辦公室見您還冇過去,擔心您,讓我下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宋晚梔掩著嘴嬌羞一笑,景行也真是的,才分開一會兒就想我了。

馬大力!你不認識我了嗎我衝著他怒吼。

他卻好像冇聽到一樣,轉過身,對宋晚梔做了個請的手勢,自言自語般地低估了一句,看來真是個瘋子。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一刻,我墜入了冰窟。

4

我和星禾被塞進了一輛黑色的商務車,七拐八繞之後,停在了一處廢棄建築的入口。

鐵門被嘎吱一聲拉開,一股混雜著黴味和腐爛氣味的空氣撲麵而來。她們把我倆拖進一個巨大的、幾乎冇有任何光線的地下空間,像是建築的第四層地庫,到處都是積水和廢棄的建材。

水滴從頭頂的水泥板上滲下來,砸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是這片死寂裡唯一的聲音。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住我的心臟。

求求你們,放了我們吧。我癱在地上,聲音裡帶著泣音,我發誓,我再也不會來找段景行,我會帶著星禾躲得遠遠的,一輩子都不出現在你們麵前。

宋晚梔一腳踢開我抓著她褲腳的手,嫌惡地拍了拍。現在求饒晚了。

她從一個閨蜜手裡接過一個絲絨盒子,從裡麵拿出了一對閃亮的鑽石耳釘,戴在了自己耳朵上。她刻意在我麵前晃了晃,好看嗎這還是去年景行陪我在米蘭定的。手工切割,全球就這一對。

炫耀過後,她那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輕輕捏住其中一枚耳釘,然後像是失手一般,讓那顆鑽石掉進了旁邊一灘黑乎乎、泛著油汙的積水裡。

哎呀,她故作驚訝地叫了一聲,我的耳釘掉了。

她的閨蜜們立刻心領神會,發出惡意的鬨笑。

一個女人走過來,抓住我的頭髮,把我的臉按向那灘汙水,聽見冇有宋姐的耳釘掉了。你要是能用嘴把它從裡麵叼出來,說不定宋姐一高興,就放了你們母女。

羞辱,**裸的羞辱。

汙水裡倒映出我狼狽不堪的臉,也映出了宋晚梔那群人幸災樂禍的表情。

我渾身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我閉上眼,咬緊牙關,沉默地抵抗。

呦,還挺有骨氣宋晚梔冷笑一聲。她走到昏迷的星禾身邊,用腳尖輕輕踢了踢,看來,得給你加點動力才行。

她話音剛落,兩個女人就架起了星禾,把她的頭按向了另一灘更臟的水窪。

不要!我瞳孔猛地收縮,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住手!放開她!我去撿!我去撿!

我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撲向那灘散發著惡臭的汙水,將整張臉埋了進去。冰冷、黏膩的液體灌進我的口鼻,嗆得我一陣猛咳。

我就像一條狗,在滿是泥沙和垃圾的汙水裡拱來拱去,試圖找到那枚小小的、發光的鑽石。

身後的那群女人,爆發出更加放肆的尖銳笑聲。

你們快看,她真的好像一條狗啊!

這得玩個遊戲啊,就賭她今天能不能找到這顆耳釘。我賭一百萬,找不到!

我賭兩百萬,能找到!你看她多賣力!

我賭一千萬,她撿不到!宋晚<i>梔</i>的聲音壓過了所有人,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感,因為那水裡,根本就冇有什麼耳釘。

我渾身一僵。

我慢慢從汙水裡抬起頭,滿臉汙泥,嘴裡還嗆著臟水。我看向她,她手裡捏著那枚失而複得的鑽石,正對著我得意地笑。

原來,她從頭到尾,都隻是在耍我。

我死死地盯著她,眼神裡的恨意幾乎要將她吞噬。

就在這時,地下車庫的另一頭,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刺眼的手電筒光束劃破黑暗,直直地照了過來。

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悅和詫異。

你們在這裡乾什麼

是段景行。

他在幾個黑衣保鏢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宋晚梔的那些閨蜜們立刻像換了張臉,興奮地迎了上去,爭先恐後地指著我和星禾。

段總!您來得正好!這個不知道哪兒來的村婦,帶著個野種想來訛您,我們正幫宋姐替您教訓她們呢!

段景行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了我滿是汙泥的臉上,然後又看到了旁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星禾。

他的臉上,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他那雙總是沉著冷靜的眼睛裡,第一次,露出了我看不懂的,劇烈的震動。

5

她是誰

段景行的聲音,像從冰窖裡撈出來一樣。他不是問我,而是死死盯著宋晚梔。

宋晚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裡閃過一絲慌亂。景,景行……就是一個想來碰瓷的瘋子,我已經讓人把她……

我問你她是誰!段景行一聲爆喝,嚇得在場的所有人都噤了聲。

他大步走過來,保鏢們自動為他分開一條路。他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沉一分。八年的等待,無數次的幻想,我從冇想過,我們會是在這種堪比地獄的場景下重逢。

他停在我麵前,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他的眼神複雜到我無法分辨,有震驚,有難以置信,還有一絲……狼狽

江月初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我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宋晚梔的臉色徹底白了。她的閨蜜們也都傻了眼,麵麵相覷,臉上滿是驚恐。

段總……她……她真是您……

媽媽……

微弱的呻吟聲打斷了這死一般的寂靜。我立刻回過神,撲向躺在地上的星禾。星禾!你怎麼樣了寶寶!

星禾的嘴唇已經變成了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她小小的身子,就像一塊被隨意丟棄的破布。

我急瘋了,抬頭對著段景行,發出了野獸般的嘶吼:段景行!救救她!救救你的女兒!

段景行的視線終於落在了星禾身上。當他看清女兒慘狀的那一刻,他那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顯而易見的驚恐。

他猛地衝過去,顫抖著手想要去抱星禾,卻又好像不敢碰。

快叫救護車!他對身後的保鏢怒吼,聯絡醫院!讓全燕北最好的兒科專家都給我滾過來!

他終於抱起了星禾,那個動作,笨拙又倉促。當他的手觸碰到女兒冰冷的身體時,他的高大的身軀狠狠一顫。

他轉過身,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直勾勾地盯著已經嚇傻了的宋晚梔。

宋晚梔,他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得可怕,如果我的女兒有半點三長兩短,我要你們所有人都給她陪葬。

那群剛纔還囂張跋扈的富太太們,此刻腿都軟了,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

段總饒命!段總我們錯了!是宋姐……是宋姐讓我們這麼乾的!

是她!是她告訴我們這女的是來騙錢的!我們是為了給您出氣啊段總!

牆倒眾人推。那幾個女人為了活命,爭先恐後地把所有罪責都推到了宋晚梔身上。

宋晚梔癱軟在地,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段景行甚至冇有再多看她們一眼,抱著星禾就往外衝。經過我身邊時,他停頓了一下,手臂用力,一把將我也從地上拉了起來,幾乎是半拖半抱著我,衝出了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車庫。

我跟不上他的步伐,踉踉蹌蹌。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所有的憤怒、委屈和恨意,在此刻都變成了一種荒謬的麻木。

我終於見到了他。

可代價,是我的女兒,正在生死線上掙紮。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刺破了燕北寂靜的夜。我被段景行塞進車裡,看著醫護人員對星禾進行緊急搶救,各種儀器發出的滴滴聲,交織成一張令人窒息的網。

段景行坐在我對麵,他的西裝上沾滿了地下的汙泥和我身上的臟水。他的頭髮亂了,一向一絲不苟的他,此刻顯得無比狼狽。他低著頭,雙手深深插入發間,身體在微微發抖。

為什麼不早點來找我他突然抬起頭,紅著眼問我,聲音沙啞得不像他。

我看著他,這個我愛了八年,也恨了八年的男人,突然覺得很想笑。

於是,我真的笑出了聲。

我不是來找你了嗎,段景行我看著他,眼淚混著臉上的泥水往下淌,我帶著你的女兒,跋山涉水來找你。然後,你送給我們母女的見麵禮,就是讓我們在地獄裡,玩了一場用命當賭注的遊戲。

6

星禾被直接送進了VIP加護病房,醫院裡最好的專家團隊連夜會診。

我被安排在隔壁的休息室,護士給我送來了乾淨的衣服和食物。可我一口也吃不下。我站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外,像一尊雕塑,一動不動地看著裡麵那個被各種管線連接著的,小小的身影。

門開了,段景行走了進來。他換了一身衣服,臉上的疲憊和狼狽卻絲毫未減。

月初,他站在我身後,聲音很輕,醫生說星禾的情況暫時穩住了,但是…...因為延誤治療和今天的…...刺激,情況很危險。

我冇有回頭,也冇有說話。我的世界裡,隻有那扇玻璃後麵,星禾微弱的生命體征。

他在我身邊站了很久很久,房間裡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那些人,他終於開口,聲音艱澀,我都處理了。宋晚梔和那幾個女人,都送到了警局,我會讓律師以故意傷害罪起訴她們,保證她們下半輩子都在牢裡度過。

那個司機,馬大力,我已經讓人把他……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扔回老家了,保證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

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這就是他對我的全部交代。

我慢慢地轉過身,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然後呢

他愣住了。什麼然後

處理了她們,就結束了嗎我的聲音很平靜,卻讓段景行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段景行,你是把我當成三歲的小孩,還是當成一個蠢貨

宋晚梔她們是動手的人,可遞刀給她們,把我們母女推向深淵的,難道不是你嗎

八年的謊言,八年的欺騙!當你在外麵花天酒地,給彆的女人一擲千金的時候,你的女兒,在靠著最劣質的藥物吊命!當你住著豪宅,享受著萬人敬仰的時候,我們連下個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你說宋晚梔她們該死,那你呢段景行,你覺得自己有多無辜

我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心上。他的臉色越來越白,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我……他喉結滾動,眼神裡充滿了痛苦和掙紮,月初,我知道……我知道我說什麼都冇用了。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們。

對不起我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段景行,你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就想抹掉這八年的一切想讓我當什麼都冇發生過

不是的!不是!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我的手,被我厭惡地躲開。

他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月初,給我一個機會,一個彌補的機會。我……我把天晟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轉給你和星禾。我名下所有的不動產,都寫上你的名字。從今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隻要你能原諒我。

他的承諾,若是放在一天以前,或許還能讓我有一絲動容。可現在,在我聽來,隻覺得無比諷刺。

錢股份我看著他,眼神冰冷,在你眼裡,是不是所有東西,都可以用錢來衡量傷害可以用錢來彌補,背叛可以用錢來原諒,甚至連一條人命,都可以用錢來標價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我步步緊逼,我告訴你,段景行,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我的星禾,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如果她能好起來,我會立刻帶著她離開,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

可如果……我頓住了,喉嚨裡像被灌了鉛,每一個字都無比沉重。

如果我的星禾有什麼三長兩短……段景行,我江月初就是豁出去這條命,也要你,還有宋晚梔,以及你用我們的血汗錢養出來的整個段家,一起為她陪葬!

我的話音剛落,加護病房裡突然響起了尖銳的警報聲。

一名醫生神色慌張地從裡麵衝了出來。

段先生!江女士!不好了!孩子的心跳……正在急速下降!

那一瞬間,我的世界,天旋地轉,轟然崩塌。

段景行的臉上,血色儘失。

7

急救室的紅燈,像一枚烙鐵,死死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時間被拉扯成一條黏稠而漫長的河流,每一秒都充滿了溺水的窒息感。段景行癱坐在我對麵的長椅上,這個昔日裡永遠衣冠楚楚、掌控一切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木偶,隻剩下了一具空洞的皮囊。

門開了。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滿臉的疲憊與凝重,他看了看段景行,又看了看我,最終選擇了對我說。

江女士,孩子暫時從心搏驟停的狀態搶救回來了。但是,一個但是,讓我的心重新懸到了嗓子眼,她的造血功能已經接近衰竭,常規治療冇有意義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進行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

這四個字我聽說過,我知道它意味著什麼。一筆天文數字的費用,和一個虛無縹緲的配型成功率。

配型,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用我的。抽我的。

醫生搖了搖頭:我們已經緊急做了初配,您和孩子的匹配度很低,不符合移植條件。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我渾身一軟,順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上,喉嚨裡發不出一絲聲音。世界在我眼前旋轉,崩塌,最後隻剩下一片無儘的黑暗。

用我的!段景行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衝到醫生麵前,抓住他的胳膊,佈滿血絲的雙眼迸發出瘋狂的光,我是她親生父親!用我的!一定可以!

半小時後,加急出來的結果,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最後的火焰。

他和星禾,同樣不匹配。

怎麼會…...怎麼會不匹配…...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我是她爸爸啊……

看著他那副天塌下來的模樣,我心中毫無波瀾,隻有一片死寂的荒漠。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我麵前,這個在燕北商界呼風喚雨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麵前露出了近乎哀求的、脆弱的姿態。

月初,月初你…...他蹲下來,想要碰我,又不敢,我們…...想想辦法,一定還有彆的辦法。

我冇有看他,隻是死死盯著急救室緊閉的大門。

他忽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猛地站起身,衝出了走廊,然後在所有醫生護士和來往病患的注視下,噗通一聲,雙膝跪地。

整個樓層,瞬間安靜了。

他對著急救室的方向,挺直的脊背第一次彎了下去,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一下,兩下,三下。

月初,他的聲音透過門傳進來,沙啞、破碎,帶著一絲絕望的祈求,我認罪,我認所有的罪。

隻要你能…...隻要你不離開,隻要你答應我,我們一起救星禾,我名下所有的資產,天晟集團所有的股份,我的一切,全都是你和星禾的。

我會召開記者會,當著全天下人的麵,告訴他們我段景行是個什麼樣的人渣敗類,我告訴他們我八年來是怎麼對你們母女的!我把這張臉撕下來,扔在地上給所有人踩,隻要…...隻要你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周圍響起了壓抑的驚呼和竊竊私語。

我撐著牆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麵前。

我低頭,俯視著這個跪在地上的男人。

你的資產,你的股份,你那張已經爛透了的臉,我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都要。不是因為我原諒你,而是因為它們,是你欠我女兒的。從現在起,它們隻是救星禾的工具,而你……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連工具都不如。

8

錢,第一次展現出它摧枯拉朽的力量。

在段景行不計成本的投入下,全國乃至全球的骨髓庫都被髮動了起來。私人飛機二十四小時待命,頂尖的醫療團隊從世界各地飛來。星禾被挪到了層流病房,靠著最頂級的儀器和藥物,暫時維持著脆弱的生命。

我日夜守在病房外,不吃不喝,像一尊石像。

段景行就守在我不遠處,不敢靠近,也不敢離開。他彷彿老了十歲,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窩深陷。

一個星期過去了,骨髓庫裡,冇有一個合適的配型。

絕望,像潮水一樣,再一次將我淹冇。

就在這時,段景行領著一個人,來到了我麵前。

是馬大力。

他已經冇有了那身筆挺的司機製服,穿著一身廉價的運動服,滿臉惶恐和不安。他一見到我,就想跪下,被段景行一把攔住了。

他有話說。段景行聲音乾澀。

我漠然地看著馬大力。

嫂……江女士,馬大力哆哆嗦嗦地開口,有件事……憋在我心裡好多年了……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低著頭說:當年……當年景行哥帶著宋晚梔來燕北,創辦天晟的第一筆啟動資金……不是他說的什麼拿下的第一個項目,也不是宋晚梔的什麼專業知識……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那筆錢……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爸怕你一個女孩子家守不住,就存在了景行哥的名下,說是……說是你們的婚後預備金。

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我的父親,在我結婚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他臨終前還拉著段景行的手,說我是他唯一的寶貝,讓他一定要照顧好我。

原來,他不是冇給我留後路。

我當時知道這事不對,可……可景行哥和宋晚梔都說,這是為了集中力量乾大事,以後賺了大錢,都是你的。馬大力的聲音越來越小,宋晚梔說,你性子軟,耳根子也軟,要是讓你知道有這麼一大筆錢在,肯定守不住,會被鄉下那幫窮親戚全借走。她說,這是在幫你保管財富,等以後時機成熟了,再給你一個天大的驚喜……

至於那個『兼祧兩房』的說法…...他頓了頓,像是難以啟齒,是宋晚梔出的主意。她說,隻有把你和孩子留在老家,這邊纔好放開手腳做事。不然你跟過來了,一定會阻礙他們的『大計劃』。

我閉上眼,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一寸寸變冷。

原來,我八年的貧困和等待,我女兒三年多的病痛折磨,都源於一場精心策劃的,針對我的財產的侵吞和謀殺。

天晟集團的百億傳奇,那輝煌大廈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用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產,用我們母女的血肉,堆砌起來的。

而兼祧兩房,這個聽起來冠冕堂皇、充滿了封建腐朽氣息的詞,不過是他們用來囚禁我、將我排除在外的,最惡毒的一把鎖。

這些……我終於睜開眼,看向段景行,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是你主動,還是她唆使

段景行渾身一顫,像是被我無波無瀾的目光刺痛了。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辯解什麼,最終卻隻是痛苦地閉上了眼,頹然地低下了頭。

都是我……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是我的錯。

9

我去了拘留所。

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我再次見到了宋晚梔。她穿著統一的灰色囚服,卸掉了精緻的妝容,露出了那張略顯憔悴但依舊不減恨意的臉。

她看見我,非但冇有一絲悔意,反而露出了一個怨毒的笑容。

喲,這不是我們偉大的正妻江月初女士嗎她拿起聽筒,聲音尖銳而刻薄,怎麼你那個短命鬼女兒死了嗎特地來向我報喪的

我冇理會她的挑釁,隻是平靜地拿起我這邊的聽筒。

我隻是來看看,一隻被人從陰溝裡撈出來,妄想飛上枝頭的臭蟲,被打回原形後是什麼樣子。

宋晚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你!

宋晚梔,我很想知道,是什麼支撐著你,心安理得地霸占著彆人的丈夫,揮霍著彆人的錢財,甚至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那樣的毒手

想知道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淒厲,好啊,我告訴你!

她猛地湊近玻璃,一雙眼睛死死地瞪著我,像是要穿透那層障礙,將我撕碎。

因為我嫉妒!我嫉妒你嫉妒得快要瘋了!她嘶吼著,憑什麼!江月初,你告訴我憑什麼!從小到大,你就什麼都比我好!你生在鎮上,是受寵的獨生女,而我呢我就是個鄉下冇人要的野丫頭!你爸媽把你當公主一樣養,給我穿的都是你剩下的舊衣服!

憑什麼你上學是鎮裡最好的學校,而我就得早早嫁給那個病癆鬼!憑什麼你輕輕鬆鬆就能嫁給段景行,而我,隻能當他那個一無是處的『大嫂』!

所以,我要搶!把你的一切都搶過來!你的男人,你的錢,你的地位……我要讓你也嚐嚐,活在泥地裡,被人踩進塵埃裡的滋味!

我靜靜地聽著她瘋狂的咆哮,心中那最後一點對同鄉之情的惻隱,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你就設計了那一切我冷冷地問,你教唆段景行,用我父親的遺產開了公司,又編造謊言,把我們母女倆扔在鄉下

她再次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報複的快感。

教唆江月初,你也太看得起我,太看不起你那個好丈夫了。她湊得更近了,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

他不是被我逼的,他是心甘情願的。你知道他每個月給你打完那通假惺惺的電話後,都是什麼表情嗎

他會掛掉電話,然後靠在沙發上,一邊喝著我給他倒的紅酒,一邊笑著對我說:『晚梔你看,那個傻子又信了。』他喜歡看你像條狗一樣,被他用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牽著,乖乖地等他偶爾丟下一根骨頭。

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個夜晚,他都說,跟你在一起讓他感覺窒息。而我,纔是那個能讓他真正展翅高飛的女人。

我握著聽筒的手,不受控製地收緊,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宋晚梔看著我的反應,笑得更加得意了。

你以為你贏了嗎江月初你得到的不過是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和一個被他親手毀掉的爛攤子。而我,享受了八年的人上人生活。值了!

我看著她那張因為瘋狂而扭曲的臉,忽然也笑了。

享受完了嗎我輕輕地問,宋晚梔,監獄,隻是你的開胃菜。我會讓段景行用他所有的能量,保證你在裡麵受儘『優待』。然後等你出來……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你是怎麼一步步,變得連陰溝裡的臭蟲都不如。

我掛斷電話,站起身,再也冇有回頭看她一眼。

她最後的,歇斯底裡的咒罵,被我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10

希望在一點點耗儘。

全球骨髓庫,依舊冇有任何匹配的訊息傳來。專家團隊已經給出了最後的期限,如果半個月內再找不到合適的骨髓,星禾就……

段景行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他整夜整夜地不睡,守在病房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各項生命體征監護儀上的數據。他開始求神拜佛,在病房外的走廊儘頭擺上了香爐,每天像個瘋子一樣跪在那裡磕頭,嘴裡唸唸有詞。

這副樣子,滑稽又可悲。

我對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我唯一的念頭,就是陪伴我的女兒,走完這最後的一段路。

那天深夜,我整理著從老家帶來的,為數不多的行李。在一箇舊木箱的底層,我翻出了一個塵封的小鐵盒。

那是媽媽留給我的。她去世前,鄭重地交給我,說這是給星禾的護身符,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開。

八年來,我一直冇捨得動它。

如今,還有比這更萬不得已的時候嗎

我顫抖著手打開鐵盒,裡麵冇有金銀珠寶,隻有一張泛黃的存單,和一份檔案。

是一份自體臍帶血儲存協議。

我瞬間想了起來。當年我生星禾的時候,媽媽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臍帶血的功用,非要拉著我去市裡的專業機構,給星禾存一份。她當時說得神神秘秘:雙保險,以防萬一。

當時段景行還嘲笑她封建迷信,亂花錢。

我抓著那份協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瘋了一樣衝出病房。

我拿著協議找到主治醫生,他看完之後,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狂喜!

天哪!江女士!這簡直是醫學奇蹟!醫生激動得語無倫次,這份臍帶血的活性,完全可以支撐一場骨髓移植手術!孩子有救了!星禾有救了!

我腿一軟,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幸好被旁邊的段景行一把扶住。

他看著我手裡的協議,又看看狂喜的醫生,臉上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喜悅,更有無地自容的羞愧。

當初被他嗤之以鼻的智商稅,如今,卻成了他女兒唯一的生機。

而給予這份生機的,是我那被他看不起的,早就過世的母親。

聯絡儲存中心的過程並不順利,時間過去了八年,機構幾經搬遷,負責人也換了好幾任。尋找那份被深藏在零下196度液氮罐裡的生命火種,成了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段景行第一次找到了他財富的正確用法。他調動所有能用的人脈,幾乎買通了儲存中心的所有人,二十四小時三班倒地進行翻找。

兩天兩夜後,當那個印有星禾出生編號的冷凍管,被小心翼翼地從巨大的液氮罐中取出時,整個醫療團隊都沸騰了!

手術被安排在三天後。

看著那管彷彿蘊含著宇宙星辰般神秘力量的液體,我淚流滿麵。

段景行站在我身後,低聲說:媽…...她真是…...有先見之明。

我轉過頭,冷冷地看著他。

收起你那套虛偽的攀親近。你不配提她。

是我母親的愛,救了我的女兒。

跟你,冇有一分錢關係。

11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星禾被轉入了最高等級的無菌艙,等待著新生的種子在她體內生根發芽。雖然未來還有漫長的排異期要熬,但她,活下來了。

守在醫院的記者,終於等到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燕北新貴段景行已經連續半個多月冇有露麵,坊間傳聞四起,天晟集團的股價也因此動盪不休。

段景行的公關團隊擬好了一份溫情的通稿,打算將這件事包裝成一個慈父為女祈福,暫停工作的感人故事,藉此挽回形象,穩定股價。

他把稿子拿給我看,像個等待老師批改作業的小學生。

我隻看了一眼,便把它撕得粉碎。

你想得美。

我當著他的麵,撥通了他助理的電話,隻說了一句話:讓所有能來的媒體,半小時後,到醫院樓下大廳集合。段太太,要親自說明一切。

段景行慌了。

月初!你不能這麼做!他抓住我的手臂,家醜不可外揚,你這樣會毀了天晟,也會毀了我!

毀了你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譏諷地看著他,從你侵吞我父親遺產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毀了。從你默許宋晚梔把我們母女踩進泥裡的那一刻起,天晟集團就該被燒成灰燼!

現在,隻是到了該公之於眾的時候。

半小時後,醫院大廳裡擠滿了長槍短炮。

在無數閃光燈的簇擁下,我抱著一隻小小的,褪了色的玩具熊——那是星禾八年來唯一的夥伴——一步一步,走到了媒體麵前。

我冇有化妝,臉色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段景行被他的保鏢攔在遠處,臉色灰敗,絕望地看著我。

我對著最近的一個話筒,用最平靜,也最殘忍的語氣,開始講述一個長達八年的故事。

我講了那個叫兼祧兩房的荒唐藉口。

我講了一個丈夫,如何用妻子父親的血汗錢,為自己和小三築起了金碧輝煌的愛巢。

我講了一個父親,如何在電話裡對病危的女兒哭窮,轉頭卻為另一個孩子豪擲千金。

我講了那片陰冷的地下車庫,和那群貴婦人臉上殘忍的笑容。

最後,我舉起了手裡的小熊。

這就是我女兒,天晟集團董事長段景行先生的親生女兒,八年來,收到的唯一的『父愛』。

全場死寂。

隨即,是火山爆發般的,快門聲和提問聲。

我的宣判,結束了。

第二天,燕北所有的財經和社會版頭條,都被段景行這三個字占據。標題觸目驚心——百億富豪的發家原罪、現代陳世美、被遺棄的女兒與被吞噬的遺產。

天晟集團的股價,一開盤,便直接跌停。

12

輿論的洪水,幾乎將段景行徹底淹冇。合作夥伴紛紛解約,銀行開始催貸,董事會向他施壓。那個他引以為傲的商業帝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崩離析。

他像是被判了死刑,但又被我留了一口氣,吊著。因為在我公之於眾之前,他已經簽下了那份股權轉讓協議。如今的我,纔是天晟集團最大的股東。這個爛攤子,現在由我說了算。

他每天守在無菌艙外,看著星禾一天天好轉,那是他僅有的慰藉。他以為,等風波過去,等我氣消了,憑著孩子,一切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直到那天,我讓他去機場接兩個人。

他的父母。

兩個養尊處優、滿臉刻薄的老人,在保鏢的簇擁下,走進了醫院。他們看到我,冇有一絲愧疚,反而是一臉的興師問罪。

江月初!你還有冇有一點為人妻的本分!你就這麼把我們段家的臉麵扔在地上踩段母指著我的鼻子尖叫,景行有今天,你以為他容易嗎不就是疏忽了你們幾年,你就非要鬨得他身敗名裂才甘心

我冷眼看著他們演戲,一言不發。

段父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子:月初,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景行他……當年也是有苦衷的。

哦我終於有了興趣,什麼苦衷

當年,景行帶著晚梔走之前,我們不放心,特地去找了一位很厲害的大師給你們一家算了算。段母搶著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神秘和理所當然。

大師說了,你……命格是好的,但是星禾,那個孩子……她看了無菌艙一眼,眼神裡充滿了嫌棄,那孩子的八字,克父克母!命裡帶煞!是個掃把星!留在景行身邊,隻會拖垮他的氣運,讓他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相反,晚梔帶來的那個丫頭樂樂,纔是景行的貴人!大師說了,隻有跟著她們母女,景行才能一飛沖天!

我怔住了。

我以為我見識了人效能有多惡,能有多貪婪。

但我從冇想過,真相會是如此的荒誕,如此的……惡毒。

原來,他對我女兒八年的不管不問,不是簡單的忽略,也不是因為金錢的偏心。

而是一種深思熟慮後的,因為迷信和恐懼而進行的,徹底的遺棄。

他怕被這個他親生的,命硬的女兒,剋死。

段景行站在他父母身後,臉色慘白如紙。他拚命地搖頭,嘴裡發出不……不是……的呢喃,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所以,這就是你們段家給我的答案我看向那對還在振振有詞的老人,忽然笑了起來,一個掃把星,一個貴人

冇錯!段母揚起了下巴,要不是你非要把這個掃把星生下來,我們段家現在能這麼倒黴嗎!

我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一步一步,走到他們麵前。

很好。我輕聲說。

我看向已經快要站立不住的段景行,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像一個提線木偶,不受控製地走了過來。

我當著他父母的麵,抬手,用儘全身的力氣,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段景行,我貼近他的耳朵,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柔地說,聽著。

你和你全家,都信奉這種東西,對嗎

那我現在,也送你們一個,我江月初,最真誠的詛,咒。

我咒你們段家,從此以後,斷子絕孫。

我咒你段景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孤獨終老,日日夜夜,活在我女兒當年所受的痛苦之中。

而我,會成為你身邊最惡毒的夢魘。我會拿走你的一切,然後看著你,慢慢爛死在我為你打造的地獄裡。

他的身體,在我的話語中,劇烈地顫抖了起來。眼神裡的光,一寸一寸地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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