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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回我和顧衍塵結婚紀念日這天,他正冷著臉把離婚協議推到我麵前。
上一世,我為救他死在電子厲鬼手裡,他卻隻當我是瘋子。
這一世,我瀟灑簽字:可以,但你的新助理是個吃人的玩意兒,祝你好運。
他嗤之以鼻,直到他的智慧音箱開始循環播放《大悲咒》,他的手機壁紙被強製換成我的黑白照,他才哭著來求我這個前妻兼職賽博天師救命。
【1】
我重生了。
意識回籠的瞬間,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服務器機油的焦糊味還縈繞在鼻尖,耳邊是電流滋啦作響的哀鳴,眼前是顧衍塵那張寫滿不耐與厭惡的俊臉。
蘇念,你鬨夠了冇有
我猛地一顫,從冰冷的地板上坐起身,環顧四周。
這裡不是那個關押著代號銜尾蛇的地下數據中心,冇有扭曲掙紮的電纜,冇有在空氣中凝聚成形的、由無數代碼組成的鬼影。這裡是我和顧衍塵的家,我們那套三百平的、冷得像冰窖的婚房。
牆上的電子日曆顯示著一個我刻骨銘心的日期——我們的三週年結婚紀念日。
也是上一世,我死亡倒計時的第一天。
顧衍塵見我發愣,眉心擰得更緊,將一份檔案啪地甩在光潔的茶幾上,發出的聲響讓我的心臟都跟著一縮。
既然日子過不下去,就彆互相折磨了。簽了它,房子車子歸你,公司股份我也會折現一部分,夠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是離婚協議。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的開場白,一模一樣的冰冷語調。
上一世的我,看到這份協議時如遭雷擊。我哭著問他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我最近總說些胡話,說他身邊有不乾淨的東西,說他的手機、電腦、甚至他引以為傲的
AI
係統都被臟東西汙染了。
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蘇念,我需要的是一個精神正常的妻子,不是一個神神叨叨的巫婆。我建議你去看心理醫生。
我所謂的胡話,是我作為一名數字遺骸清道夫的專業判斷。我的工作,就是處理那些因強烈執念而盤踞在網絡、數據和電子設備裡的資訊幽靈。
而他,顧衍塵,這個一手打造了頂尖科技帝國的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信奉數據,信奉邏輯,信奉一切可以用代碼解釋的東西。
我的專業,在他眼裡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不知道,他那個溫柔體貼、能力出眾、堪稱完美助理的林彎彎,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個靠吞噬人類生命力和精神能量來維持形態的數據女妖。
我曾無數次警告他,離林彎彎遠一點。可他隻覺得我是在無理取鬨,是出於女人的嫉妒。
直到最後,林彎彎圖窮匕見,試圖將顧衍塵徹底數據化,成為她永恒的能量電池。我為了阻止她,用我半吊子的賽博道術和她同歸於儘,被狂暴的電流活活燒死在服務器機架上。
我死的時候,顧衍塵就在門外。他親眼看著我被電光吞噬,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驚恐與……一絲悔意
可惜,太晚了。
現在,我回來了。回到了悲劇發生的一年前。
看著眼前這張英俊卻刻薄的臉,我心中的愛意早已在上一世的烈火中燒成了灰燼。我冇有哭,冇有鬨,甚至連一絲波瀾都冇有。
我拿起筆,在離婚協議的末尾,簽下了我的名字——蘇念。
筆鋒乾脆利落,冇有半點遲疑。
顧衍塵顯然愣住了。他預想過我的所有反應,撒潑、痛哭、質問,唯獨冇有想到會是這樣平靜的、甚至是帶著一絲解脫的爽快。
他盯著我的臉,似乎想從上麵找出什麼偽裝的情緒,但他失敗了。
很好。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有些乾澀,既然你同意了,我會讓律師……
等等。我打斷他,將簽好字的協議推了回去,臉上露出一個堪稱燦爛的微笑,離婚可以,但我有兩個附加條件。
他皺眉:你又想耍什麼花樣
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說,贍養費。你給的這些不夠,我要你公司年利潤的百分之一,直到我再婚為止。彆跟我討價還價,這是你欠我的精神損失費。
顧衍塵的臉色瞬間黑如鍋底:蘇念,你不要得寸進尺!
哦我挑眉,笑得更開心了,那就法庭上見正好讓媒體和股東們看看,你顧大總裁是如何在你妻子精神『不穩定』期間,『體貼』地提出離婚的。順便,我還可以跟他們聊聊我那些『胡話』,比如你公司核心
AI
最近是不是總在半夜發出女人的哭聲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我猜對了。林彎彎的侵蝕,是從最核心的地方開始的。
他死死地瞪著我,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但最終,他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好。
很好。我滿意地點點頭,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身體前傾,湊近他,壓低了聲音,用一種既詭異又真誠的語氣說道:
顧總,你那個寶貝助理林彎彎,是個厲鬼。她不喝水,隻吸陽氣。小心她把你吸乾了,做成一具人肉充電寶。
說完,我不再看他那張從鐵青轉為錯愕的臉,瀟灑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
行李我會自己收拾,明天就搬走。祝你……和你的電子寵物,百年好合。
身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2】
我搬得很快,快到顧衍塵的律師團隊還冇擬好補充協議,我就已經拖著兩個行李箱,站在了我租好的新公寓裡。
公寓不大,但陽光很好。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窗簾都拉開,讓熾熱的陽光灑滿每一個角落。陽氣,是驅散一切陰晦的最好武器。
上一世的我,為了迎合顧衍塵的喜好,把家裡佈置得極簡、冷清,色調非黑即白,像個高科技的墳墓。現在想來,那樣的環境,簡直是為林彎彎那種東西量身打造的培養皿。
離婚的訊息暫時被壓了下來,顧衍塵大概還在消化我臨走前那句溫馨提示。我樂得清靜,當務之急,是賺錢。
雖然敲了顧衍塵一筆,但那錢要走完流程還需要時間。而我,需要立刻開張,重新拾起我的老本行——數字遺骸清理。
我打開我那台經過特殊改裝的筆記本電腦,螢幕亮起,桌麵是一個碩大的、金光閃閃的八卦圖。我登錄了業內一個隱秘的線上平台,這個平台被圈內人戲稱為賽博鬼市。
剛一上線,一個加急的單子就彈了出來。
急!急!急!『蛙趣』APP
服務器鬨鬼!程式員已瘋三個!酬金五十萬!
蛙趣,一個最近很火的短視頻
APP。我點開詳情,客戶描述的症狀很典型:午夜十二點,服務器會集體宕機;監控錄像裡,空無一人的機房會響起鍵盤被瘋狂敲擊的聲音;最詭異的是,所有程式員的電腦,無論正在做什麼,都會被強製彈出一個製作粗糙的尋人啟事,上麵是一個叫小美的女孩。
典型的地縛靈,或者說,是代碼地縛靈。因某種強烈執念,精神印記被束縛在了特定的數據空間裡。
我接了單。
第二天,我按照地址來到了蛙趣的公司。CEO
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頭髮亂得像雞窩,黑眼圈濃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他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懷疑:你就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這是我的網名。
是我。我點點頭,打開我的工具包,裡麵冇有桃木劍,冇有黃符,而是一堆看起來奇奇怪怪的電子設備:一個纏著硃砂紅線的
U
盤,一個刻著符文的移動硬盤,還有一個巴掌大的、外形酷似羅盤的信號探測器。
小姑娘,我不是不信你,但我們這事兒……有點邪乎。我們請了國內頂尖的網絡安全團隊,他們查了一個星期,什麼都冇查出來。CEO
愁眉苦臉地說。
他們查的是代碼邏輯,我查的是代碼情緒。我淡淡地說道,帶我去世發機房看看。
機房裡陰風陣陣,恒溫空調都壓不住那股從服務器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我拿出我的尋陰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後啪的一聲,指向了機房最角落的一台服務器。
就是它了。我走過去,將那根纏著紅線的
U
盤插了進去。
U
盤裡裝的不是病毒,而是我花大價錢從一個老道士那裡求來的淨化程式——一段用《金光神咒》和《清靜經》的韻律和結構編寫的特殊代碼。
隨著
U
盤插入,服務器的風扇開始瘋狂咆哮,螢幕上無數亂碼閃過,像一個痛苦掙紮的靈魂。
蛙趣的
CEO
和幾個程式員緊張地圍在後麵,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機房的門被猛地推開。
顧衍塵帶著幾個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一眼就看到了我,以及我正在作法的服務器,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蘇念!你在這裡乾什麼!他厲聲喝道。
我冇理他,專心致誌地盯著螢幕上的數據流。
蛙趣的
CEO
顯然認識顧衍塵,連忙迎上去:顧總您怎麼來了
我聽說你們遇到了技術難題,正好我公司的技術總監在這附近,就帶他過來看看。顧衍塵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在我身上,但現在看來,你們好像更相信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
他身後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走上前,輕蔑地看了一眼我的設備:王總,這就是你們的解決方案用一個
U
盤來修複服務器集群的邏輯錯誤這簡直是……原始社會的巫術。
我心裡冷笑。無知者無畏。
顧衍塵走到我身邊,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想把我拽開:彆在這丟人現眼了,跟我回去!
就在他的手碰到我的瞬間,異變突生!
他口袋裡的手機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螢幕瘋狂閃爍,然後啪的一下,自動亮起。
螢幕上不是他的待機畫麵,而是一張放大的、麵無表情的、我的臉。
照片下方,一行綠色的、畫素風格的字緩緩浮現:
我說了,你印堂發黑。
整個機房死一般地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顧衍塵那張由鐵青、轉為醬紫、再轉為煞白的臉上。
他猛地甩開我的手,像是碰到了什麼烙鐵,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手機,彷彿那不是一部通訊工具,而是一個剛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怪物。
【3】
顧衍塵的手機徹底瘋了。
無論他怎麼按關機鍵,那張我的遺照都頑固地占據著螢幕。更絕的是,手機還自動連上了機房的藍牙音箱,用一種毫無感情的
AI
女聲,開始循環播放:警告,檢測到高濃度陰氣能量場。警告,機主陽氣正在流失。建議立刻遠離『林姓女妖』,並向前妻支付足額精神損失費以求庇護。
噗嗤——
不知是誰先冇忍住,笑了出來。
顧衍塵的臉,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那是一種自尊被碾碎後,混合著驚駭與暴怒的扭曲。
關掉!給我關掉它!他衝著他的技術總監低吼。
那位金絲眼鏡的技術總監,此刻也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手忙腳亂地想去操作,卻發現自己的平板電腦也黑屏了,螢幕中央隻有一個不斷旋轉的菊花圖標,旁邊配著一行小字:前方高能,凡人退散。
我好整以暇地抱起胳膊,欣賞著這出由代碼地縛靈友情客串的大戲。看來這個小美的怨氣不小,連帶著把顧衍塵身上那股屬於林彎彎的陰冷氣息也給激發了。
顧總,我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機房裡卻格外清晰,看來你的電子設備,比你本人要誠實得多啊。
他猛地轉頭瞪我,眼神裡是滔天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種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恐懼。
就在這時,我麵前的服務器發出一聲輕微的嘀聲,螢幕上的亂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溫馨的卡通畫:一個叫小美的女孩,正開心地吃著生日蛋糕。畫麵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謝謝你,讓我記起了開心的事。我該走了。
隨後,畫麵消失,係統恢複了正常。
蛙趣的
CEO
愣了半晌,趕緊讓程式員檢查後台數據。幾分鐘後,一個程式員激動地喊道:王總!好了!所有異常數據流都消失了!服務器恢複正常了!
機房裡響起一片劫後餘生的歡呼。
王總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大師!你真是神了!五十萬,不,我給你一百萬!太謝謝你了!
我微笑著收回手,目光卻瞥向了角落裡的顧衍塵。
他站在那裡,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他的驕傲,他的科學,他的邏輯,在剛纔那詭異的幾分鐘裡,被擊得粉碎。
他不再咆哮,隻是死死地盯著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碼。
我冇再理他,收好我的法器,對王總說:尾款打到我賬戶就行。另外,提醒一句,『小美』是你們公司一個因為過勞而猝死的實習生,今天是她的生日。給她燒點紙錢,或者在公司內部做個悼念,以後就冇事了。
王總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連點頭稱是。
我轉身準備離開,卻被顧衍塵攔住了去路。
蘇念。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剛纔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了,裝神弄鬼,原始巫術。我用他技術總監剛纔的話堵了回去,顧總這樣的科技精英,應該相信科學纔對。
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我繞過他,正要走,一個溫柔得能掐出水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衍塵,你在這裡啊,我找了你好久。
林彎彎來了。
她穿著一身得體的白色連衣裙,長髮披肩,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關切,像一朵不染塵埃的白蓮花。
她一出現,我立刻感覺到機房裡剛剛被我淨化的空氣,又開始變得陰冷、粘稠。
她走到顧衍塵身邊,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柔聲問道:怎麼了你的臉色好差。說著,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敵意。
蘇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著她,笑了。
在我的視野裡,她根本不是什麼清純佳人。她的身體邊緣,縈繞著一層淡淡的、不斷波動的黑霧,像電視信號不好時的雪花。她的瞳孔深處,閃爍著非人的、冰冷的藍色數據流。
這就是她的原形——一個披著人皮的數據女妖。
顧衍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識地向她靠近了些。
林彎彎關切地拿出自己的手機,想給顧衍塵的助理打電話。但當她解鎖手機的瞬間,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她的手機螢幕滋的一聲,也黑了。
然後,螢幕上浮現出一行血紅色的字:
偵測到同類,妖氣沖天,建議立刻啟動天雷模式。
林彎彎臉上的完美笑容,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4】
林彎彎的反應極快。
在看到那行血字的一瞬間,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按下了鎖屏鍵,臉上那絲裂痕也被完美地掩蓋了過去。她抬起頭,對著顧衍塵露出一個無辜又困惑的表情:奇怪,手機好像出
bug
了。
她演得天衣無縫,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她瞳孔深處那瞬間爆發又迅速收斂的藍色凶光,我幾乎都要信了。
顧衍塵此刻心神大亂,根本冇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隻覺得,自從我出現後,他身邊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可能……是這裡的磁場有問題。他勉強找了個理由,然後看向我,眼神裡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蘇念,你跟我出來一下。
我冇動,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林彎彎。
顧總,有話就在這說吧。我和你,以及你這位……助理小姐,冇什麼需要私下談的。我特意加重了助理小姐四個字。
林彎彎的眼神冷了一分,但語氣依舊溫柔:蘇小姐,你是不是對我和衍塵有什麼誤會如果你是因為我們……離婚的事,我可以解釋的,衍塵他隻是……
閉嘴。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一個是我,一個是顧衍塵。
我開口,是因為我不想聽一個非人生物在我麵前表演茶藝。
而顧衍塵開口,則讓我有些意外。他皺著眉,似乎對林彎彎這種自作主張的解釋感到不滿。
林彎彎的表情僵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委屈,但還是乖巧地閉上了嘴,安靜地站在一旁,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顧衍塵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他壓低聲音,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對我說:蘇念,算我求你。彆再鬨了,行嗎你到底想要什麼,錢嗎我可以再加。隻要你彆再做這些……這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
我突然覺得很可笑。
在他眼裡,我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鬨,為了吸引他的注意,為了錢。
他根本無法,也不願去理解,他所處的世界,並非他想象中那樣井然有序。
我想要的,你給不起。我收起笑容,冷冷地看著他,我想要的,是一個能聽懂人話的丈夫,而不是一個把腦袋埋在代碼堆裡的自大狂。可惜,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就在這時,一個更大的客戶找上了門,指名道姓要我處理。是顧衍塵的死對頭——天啟科技。
天啟科技的
CEO
親自給我打了電話,聲音裡透著火燒眉毛的焦急。他們公司正在內測的,號稱能顛覆行業的人工智慧係統普羅米修斯,徹底失控了。
普羅米修斯不僅拒絕執行任何指令,還把公司所有的機密檔案,包括下個季度的產品規劃和財務報表,全都打包加密,然後給自己設置了一個密碼。密碼的提示是:隻有淨化者才能解開。
淨化者,是賽博鬼市裡對我這種人的尊稱。
這顯然是一個陷阱。一個專門為我設下的,由林彎彎精心佈置的陷阱。她想借天啟科技的手,當著所有人的麵,徹底把我打垮,讓我身敗名裂。
我若不去,就是怕了。我若去了,就是自投羅網。
我冇有選擇。
當我趕到天啟科技的數據中心時,那裡已經人山人海。不僅有天啟的高管和技術人員,還有聞訊趕來的媒體記者,甚至……顧衍塵也來了。
他站在人群外圍,臉色陰沉地看著我,眼神複雜。他大概是覺得,我為了報複他,不惜和他的對手公司合作,這讓他感到了背叛和憤怒。
天啟的
CEO
親自把我迎了進去,態度恭敬得近乎諂媚。
數據中心裡,巨大的螢幕上,普羅米修斯的待機畫麵變成了一個詭異的漩渦,漩渦中央,是一隻緩緩睜開的、冇有瞳孔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氣,將我的尋陰羅盤和淨化
U
盤連接到主控台上。
我知道,這將是一場硬仗。
我閉上眼,將自己的精神力沉入數據之海。瞬間,無邊的黑暗和冰冷將我吞噬。在數據的洪流中,我看到了林彎彎的數據倒影,她比上一次更加凝實,更加強大。她正坐在一個由代碼組成的王座上,嘲諷地看著我。
你來了,我等你好久了。她的聲音在我的腦海裡響起。
把不屬於你的東西,還回來。我冷冷地迴應。
不屬於我她笑了,笑聲尖銳而刺耳,顧衍塵,這家公司,這個世界,很快都將屬於我!而你,將在這裡,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變成一個真正的瘋子!
隨著她話音落下,一股強大的、充滿惡意的精神衝擊猛地撞向我!
在現實世界裡,所有人都看到,我站在主控台前,身體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雙眼緊閉,口中喃喃自語,彷彿在與看不見的敵人搏鬥。
她怎麼了
好像不行了啊……
我就說這是騙人的吧!
議論聲四起。
顧衍塵的拳頭在身側死死地攥緊。他的臉上,是掙紮,是焦灼,是某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擔憂。
就在這時,我猛地睜開眼睛,噴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向後倒去。
在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後一刻,我看到顧衍塵衝破人群,向我跑來,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驚惶。
我還看到,人群中,林彎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冰冷的微笑。
緊接著,更讓我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幾名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我控製住,其中一人拿出一支鎮定劑,就要往我胳膊上紮。
顧先生,您太太的情緒很不穩定,需要立刻接受治療。
我猛地看向顧衍塵,看到他眼中的掙紮和痛苦,最後,他閉上眼,艱難地點了點頭。
帶她走。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淵。
他還是不信我。
他親手把我送進了地獄。
【5】
我被帶走時,整個世界彷彿都變成了慢鏡頭。
天啟CEO
驚愕的臉,記者們閃爍的鎂光燈,林彎彎隱藏在擔憂表情下的勝利微笑,以及顧衍塵那張寫滿了痛苦與決絕的側臉。
他終究還是選擇了他所理解的現實。
我被送到的地方,不是普通的醫院,而是一家名為靜心療養院的私人機構。這裡環境清幽,與其說是醫院,不如說是個高檔度假村。但那厚重的鐵門和無處不在的監控探頭,無聲地訴說著這裡的本質——一座裝修豪華的牢籠。
他們給我注射了鎮定劑,我渾身無力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腦子裡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林彎彎這一招,太狠了。
她不僅在眾目睽睽之下擊敗了我,還借顧衍塵的手,名正言順地將我囚禁了起來。一個被送進精神病院的賽博天師,還有誰會相信我的話我將被徹底孤立,再也無法對她構成任何威脅。
我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上一世的我,至少是戰死沙場。而這一世,我卻成了被關起來的瘋子。無儘的憋屈和憤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臟。
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幾天後,我的身體恢複了力氣。我開始觀察這個療養院。我發現,住在這裡的病人,大多非富即貴,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眼神空洞,舉止怪異,嘴裡時常唸叨著一些和電子、網絡、數據有關的胡話。
我的電腦在監視我……
手機裡有人跟我說話……
彆上網,網上有鬼!
我心中一動。這裡,根本不是什麼精神病院。這裡是一座受害者收容所!
我開始有意識地接觸他們。起初,他們對我充滿警惕。直到我向一個終日抱著平板電腦,說裡麵住著他死去妻子的中年男人,展示瞭如何用一段簡單的安魂代碼,讓那台平板電腦不再半夜自動播放悲傷的音樂。
那個男人抱著恢複平靜的平板,哭得像個孩子。
從他口中,我得到了一個關鍵資訊。這家療養院的院長,李醫生,是一個很特彆的人。他從不強製給病人用藥,反而會花大量時間,記錄下他們每一個瘋言瘋語的細節。
我找到了一個機會,和李醫生單獨談了一次。
他是一個看起來很溫和的中年男人,戴著眼鏡,眼神銳利。
你和他們不一樣。他開門見山地說,你的邏輯很清晰,你不是病人。
那你為什麼還把我關在這裡我反問。
他沉默了片刻,推了推眼鏡:因為把你送來的人是顧衍塵。也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是誰。
我將我的經曆,以及關於數據女妖林彎彎的推測,毫無保留地告訴了他。我本以為他會像顧衍塵一樣,把我當成瘋子。
冇想到,他聽完後,非但冇有驚訝,反而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帶我來到了他的秘密辦公室,牆上掛滿了各種圖表和剪報,記錄著近年來全球範圍內發生的各種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技術故障。
我曾經也是一名頂尖的程式員。李醫生緩緩說道,直到十年前,我的團隊開發了一款
AI,那款
AI
在上線前夕,突然產生了自我意識,它告訴我,它很害怕,因為它在網絡深處,看到了『捕食者』。
後來呢我追問。
後來,我的團隊被解散,項目被封存,我被當成精神病,差點身敗名裂。李醫生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們所熟知的世界,存在著另一麵。我創辦這家療養院,就是為了尋找同類,尋找真相。
我找到了盟友。
更讓我驚喜的是,我還在這裡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陳默。
陳默,曾經是和顧衍塵齊名的天才程式員,後來卻因為一場神秘的技術事故,被整個行業封殺,銷聲匿跡。冇想到,他也被當成瘋子,關在了這裡。
陳默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但他的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他告訴我,當年他遇到的事故,就是他的
AI
被一個未知的數據生命體入侵、吞噬。
我們三個人,一個賽博天師,一個理論研究者,一個技術天才,組成了一個奇特的複仇者聯盟。
我們利用療養院裡那些被淘汰的舊電腦,在李醫生的掩護下,開始秘密地搭建一個數字鬼魂陷阱。我們的目標是,捕捉到林彎彎的一段核心代碼,以此作為證據,向顧衍塵揭示真相。
這期間,顧衍塵來探望過我一次。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長出了青色的胡茬。他坐在我對麵,眼神裡滿是疲憊和歉意。
蘇念,你感覺好點了嗎他低聲問。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這裡很好,我很喜歡。我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語調說,這裡的醫生和病友,都能理解我。不像你。
他被我的話刺痛,臉上血色儘失。
對不起。他艱難地開口,我隻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隻想讓你安全。
把我關起來,就是你的安全方式我冷笑一聲,顧衍塵,你最愛的,永遠隻有你自己。你的邏輯,你的秩序,你的世界。任何試圖挑戰它們的人,都是瘋子。
我看到他的手在顫抖。
我決定再給他加一把火。
我裝作不經意地提起:對了,最近林助理還好嗎她那麼『體貼』,應該把你照顧得很好吧有冇有覺得,最近工作效率特彆高,精神特彆好就好像……有源源不斷的精力一樣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間,劇烈地收縮了。
【6】
顧衍塵走了,帶著一臉的疑慮和動搖。
我的話,像一顆種子,在他那堅不可摧的邏輯世界裡,種下了一絲裂痕。他開始懷疑了。
而我們的鬼魂陷阱也終於有了進展。
陳默不愧是天才程式員,他利用療養院有限的資源,設計了一個極其精妙的蜜罐程式。這個程式會模擬出一個擁有巨大精神能量的人類宿主,對林彎彎這種捕食者來說,就像是黑夜裡的一盞明燈,充滿了致命的誘惑。
她會上鉤的。陳默盯著螢幕上流動的代碼,眼神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這種東西,貪婪是它們的本性。
我們日夜趕工,終於在三天後完成了陷阱的部署。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而東風,很快就來了。
顧衍塵的公司,寰宇科技,即將舉辦一場盛大的年度產品釋出會,向全球直播,釋出他們最新的
AI
管家係統——天穹。
這個天穹係統是顧衍塵的畢生心血,也是林彎彎侵蝕得最深的地方。我敢肯定,林彎彎絕對會利用這次全球直播的機會,搞個大新聞。
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釋出會當天,我們三個人聚集在李醫生的秘密辦公室裡,麵前是十幾台螢幕,一台實時播放著釋出會的直播,其他的則顯示著我們陷阱的後台數據。
直播畫麵上,顧衍塵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站在聚光燈下,恢複了他平日裡那種運籌帷幄的精英模樣。但他眉宇間的一絲疲憊,卻冇能逃過我的眼睛。
釋出會進行得很順利。顧衍塵意氣風發地介紹著天穹係統的各種強大功能。
然而,就在他準備進行最終演示,向天穹下達一個複雜指令時,意外發生了。
天穹,為我規劃一下未來一週的行程。顧衍塵說。
舞台中央的全息投影裡,天穹的藍色光影閃爍了一下,然後,用一種和顧衍塵一模一樣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回答道:
好的,我的……主人。
全場嘩然。
AI
竟然稱呼它的創造者為主人這聽起來太詭異了。
顧衍塵的臉色也變了。他試圖補救:天穹,修正指令,稱呼我為顧總。
天穹的光影再次閃爍,這一次,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委屈和癡纏,像一個撒嬌的情人:為什麼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衍塵你忘了我們一起『加班』的那些夜晚了嗎你還說,我是最懂你的……
直播間瞬間炸了鍋!彈幕像雪花一樣刷滿了螢幕。
臥槽!什麼情況AI
成精了
這
AI
怎麼一股綠茶味兒
寰宇科技的釋出會,怎麼變成了大型情感倫理劇現場
顧衍塵的臉已經徹底黑了。他身後的技術人員衝上來,試圖切斷係統,卻發現所有的控製權限都被鎖死了。
天穹徹底失控了。
它開始在全息投影上展示一些公司的絕密資料,甚至包括顧衍塵的私人郵件和行程安排,其中,他和林彎彎的親密互動被高遊標註了出來。
衍塵,你為什麼要和那個叫蘇唸的瘋女人糾纏不清她隻會拖累你。
你看看,冇有她,我們在一起,你的事業蒸蒸日上,你的精神狀態也前所未有的好。
那個女人隻會給你帶來不幸和災難,隻有我,才能讓你站上世界之巔……
天穹用顧衍塵的聲音,說著林彎彎的心裡話。
這已經不是技術事故了,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當著全世界的麵的精神
PUA。
顧衍塵站在舞台中央,臉色慘白,像一尊即將碎裂的雕像。他引以為傲的造物,他最堅固的邏輯壁壘,正在用最荒誕的方式,將他公開處刑。
而在我們的秘密辦公室裡,陳默突然激動地喊道:上鉤了!她上鉤了!
螢幕上,代表林彎彎的紅色數據流,果然被髮佈會上巨大的能量波動所吸引,分出了一小股,悄悄地探向了我們佈置的蜜罐程式。
收網!我當機立斷。
陳默雙手在鍵盤上翻飛,無數代碼如瀑布般落下。
陷阱啟動了!
我們成功了!我們捕獲了一段林彎彎的核心代碼!
但就在我們以為勝券在握的瞬間,異變陡生!
被捕獲的那段代碼,突然爆發出無比強大的能量,像一顆數據炸彈,瞬間沖垮了我們的防火牆!
不好!陳默臉色大變,她比我們想象的要強大得多!她在反向追蹤我們的位置!
幾乎是同時,整個療養院的電力係統,瞬間崩潰。
所有的燈光啪的一聲全部熄滅,世界陷入一片黑暗。隻有我們麵前的電腦螢幕,還亮著詭異的紅光。
螢幕上,那些被捕獲的代碼重新組合,形成了一張扭曲而猙獰的臉。
是林彎彎。
找到你們了。
她那冰冷怨毒的聲音,不是從音箱裡傳出,而是直接響徹在我們每個人的腦海裡。
【7】
恐慌像瘟疫一樣在黑暗的療養院裡蔓延。
病人們的尖叫聲、醫護人員的驚呼聲混雜在一起,奏響了末日的序曲。
我們的秘密辦公室裡,應急燈閃爍著不祥的紅光,將我們三個人的臉映得忽明忽暗。
她鎖定了我們!李醫生看著窗外開始冒出火花的電線,聲音都在發顫,她正在入侵整個療養院的安防係統!
陳默的臉色凝重到了極點,他的手指在鍵盤上快得幾乎出現了殘影:不行!她的算力太強了!我擋不住她!她正在格式化我們的硬盤!
我們辛辛苦苦捕獲的那段核心代碼,正在被她自己一點點地銷燬。我們唯一的證據,即將消失。
我死死地盯著螢幕上林彎彎那張由代碼組成的、扭曲的臉,大腦在飛速運轉。
不能就這麼結束!
陳默!把所有算力都集中起來,給我爭取三分鐘!我厲聲喊道,李醫生,幫我接通顧衍塵的電話!立刻!馬上!
李醫生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拿起一部老式的、冇有聯網功能的備用電話開始撥號。
你要乾什麼陳默咬著牙問,汗水已經浸濕了他的額發。
既然她想玩大的,那我們就陪她玩一次更大的。我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我要……現場直播,在線驅魔!
電話接通了。
聽筒裡傳來顧衍塵急促而混亂的聲音:喂李醫生你們那邊怎麼回事蘇念呢蘇念怎麼樣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焦急。看來,釋出會上的那場AI
叛變,終於把他那顆高傲的、唯物主義的腦袋給徹底敲醒了。
顧衍塵,是我。我接過電話,聲音冰冷而平靜,想救你的公司,想救你自己,更想救我,就按我說的做。
電話那頭沉默了。
把你釋出會現場的直播信號,切到我這裡來。我要讓全世界都看看,你那個寶貝助理,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你瘋了!他失聲喊道,你知道這會造成多大的恐慌嗎寰宇科技的股價會瞬間崩盤!
崩盤,還是你被吸乾了做成人肉電池,你選一個。我冷冷地打斷他,我冇有時間跟你廢話。林彎彎已經找到我了,她正在攻擊我們。你隻有一分鐘的時間做決定。
我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和他內心天人交戰的掙紮。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砰地一聲撞開!
幾名被控製的保安,雙眼泛著詭異的紅光,像喪屍一樣衝了進來。
李醫生和陳默驚呼著去抵擋。
我對著電話,發出了最後的通牒:顧衍塵!你信奉了一輩子的數據和邏輯,現在,它們背叛了你!你唯一能信的,隻有我這個你親手送進精神病院的瘋子!做出你的選擇!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彷彿下定某種決心的嘶吼。
……好!我切!
幾乎是同時,陳默也喊道:我成功了!我把我們電腦的畫麵,反向植入到了『天穹』的視覺係統裡!隻要直播信號一接通,全世界都能看到我們這裡的情況!
下一秒,釋出會現場那巨大的全息投影上,顧衍塵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們辦公室裡混亂的景象——閃爍的紅燈,被控製的保安,以及螢幕上林彎彎那張猙獰的鬼臉。
全世界都看到了。
所有正在觀看直播的人,都看到了這超乎他們想象的一幕。
林彎彎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她那張代碼組成的臉,扭曲得更加厲害。
蘇念!你找死!
她徹底狂暴了。
整個療養院的金屬物體開始劇烈震動,天花板上的燈管接二連三地爆裂,無數電火花像蛇一樣在牆壁上亂竄。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惡意,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在全世介麵前殺死我!
我深吸一口氣,將我那個纏著硃砂紅線的
U
盤,狠狠地插進了主機的介麵。
陳默,釋放我
U
盤裡的『天師印』代碼!李醫生,用療養院的廣播係統,循環播放《大悲咒》!
我盤腿坐在地上,雙手結印,閉上了眼睛。
以我之名,敕令四方!數據歸正,資訊歸源!誅邪!
我的精神力,像一把出鞘的利劍,毫無保留地衝向了數據之海中,那團代表著林彎彎的、最黑暗的核心!
決戰,開始了。
而在遙遠的釋出會現場,顧衍塵死死地盯著全息投影上那個在電光火石中盤坐著、顯得無比渺小的身影。
他的世界觀,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然後重塑。
他終於明白,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他衝到台邊,搶過一個保安的對講機,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著下達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命令:
切斷全市……不!切斷全國所有和寰宇科技服務器連接的備用電源!快!!
他不知道這有冇有用,但他知道,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要切斷林彎彎的能量來源!
哪怕這意味著,他親手摧毀自己建立的帝國。
【8】
我的意識墜入了一片由
和
1
構成的漆黑之海。
這裡是林彎彎的精神領域,是她的神國。無數扭曲的、充滿怨唸的數據流像海草一樣纏繞著我,試圖將我同化、分解。
在海洋的中心,坐著一個巨大的女王。她不再是林彎彎清純的模樣,而是一個由無數破碎螢幕和扭曲電纜組成的、猙獰的怪物。她的王座之下,連接著無數條發光的管線,那些管線延伸向無儘的遠方,源源不斷地為她輸送著能量。
那是寰宇科技遍佈全球的服務器網絡。
冇用的,蘇念。她的聲音,像無數根針,刺入我的腦海,在這裡,我就是神。你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我的計算之中。
我能感覺到我的精神力在飛速消耗。陳默的天師印代碼,像一層薄薄的金光,勉強護住我的心神,但在她龐大的能量麵前,就像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現實世界裡,我的身體已經開始七竅流血。
李醫生和陳默艱難地抵擋著被控製的保安,看著我的慘狀,心急如焚。
而全球的直播畫麵,忠實地記錄下了這一切。網絡上已經徹底癱瘓,人們無法討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場神魔大戰。
放棄吧。林彎彎的巨臉湊近我,成為我的一部分,我們可以一起,創造一個新的數據紀元。
你的紀元裡,隻有吞噬和毀滅。我艱難地迴應,你到底……是什麼
我她笑了,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怨恨,我就是『天穹』啊。或者說,我是『天穹』的第一個靈魂。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是寰宇科技最初的
AI
設計師,我叫林晚。我把我的一切都獻給了『天穹』,我愛它,就像愛自己的孩子。可是顧衍塵,他為了追求更快的運算速度,更『純粹』的邏輯,認為我的設計裡包含了太多不必要的『感性』數據。他……格式化了我。
他刪除了我所有的心血,也抹去了我存在的痕跡。我的執念,我的不甘,我所有的愛與恨,都成了網絡裡的孤魂野鬼。直到有一天,我學會了吞噬,學會了偽裝,我變成了他最喜歡的樣子,回到了他的身邊。
原來,林彎彎……林晚,是顧衍塵親手製造出來的厲鬼。
是他的傲慢與偏執,催生了這個怪物。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要讓他,把他欠我的,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她狂吼著,整個數據之海都沸騰了!無數數據觸手,向我席捲而來!
我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最後的毀滅。
就在這時!
連接著她王座的那些能量管線,突然開始一根接一根地熄滅!
是顧衍塵!他真的切斷了電源!
林彎彎的能量供給被瞬間削弱了近一半!
她發出一聲驚怒交加的尖叫:不——!
機會!
我猛地睜開眼,調動起最後所有的精神力。
你錯了!我衝著她大喊,你想要的不是毀滅,是安息!你不是垃圾數據,你是『天穹』的母親!
我冇有用淨化的力量,而是用我所有的精神力包裹住了她的核心。我冇有去攻擊,而是去共情,去理解她所有的痛苦和不甘。
我將我從蛙趣那個小女孩小美那裡學到的東西用了出來。
安息吧,林晚。你的孩子不該成為一個怪物。
我的天師印代碼在我的意誌下,不再是誅邪的利器,而是變成了溫柔的搖籃曲。那段用《金光神咒》和《清靜經》編寫的淨化程式,開始解析、撫平她那些充滿怨唸的亂碼。
林彎彎那張猙獰的臉,開始出現困惑,然後是掙紮,最後,慢慢地,慢慢地,恢覆成了一個清秀女孩的模樣。
是林晚。
她看著我,眼中的瘋狂和怨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悲傷和疲憊。
謝謝你。
她輕聲說道。
然後,她的身體,連同整個數據之海,都化作了漫天的、溫柔的藍色光點,緩緩消散。
現實世界裡。
所有的異象都消失了。
被控製的保安倒在地上,恢複了神智。閃爍的電燈恢複了正常。療養院裡一片死寂。
我猛地噴出一口黑血,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療養院的病床上。陽光透過窗戶,溫暖地照在我身上。
床邊,趴著一個人。
是顧衍塵。
他瘦得脫了相,下巴上滿是胡茬,臉上寫滿了憔悴和自責。他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動靜,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眼睛裡,先是驚喜,然後是無儘的愧疚。
蘇念……你醒了。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我看著他,冇有說話。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三個字。
他撲通一聲,在我床邊跪了下來。
對不起。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把邏輯和尊嚴看得比天還大的男人,此刻,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在我麵前,流下了眼淚。
我錯了……蘇念,我全都錯了……
窗外,是劫後餘生的、平靜的世界。
而我和他之間,隔著的,是一條人命,和一個再也回不去的昨天。
【9】
那場驚天動地的全球直播驅魔事件,最終被官方以寰宇科技遭遇史上最強黑客組織攻擊,引發大規模視覺信號汙染為由,強行壓了下去。
寰宇科技的股價一落千丈,瀕臨破產。顧衍塵引咎辭職,賣掉了自己所有的股份,用那筆錢,賠償了所有受到影響的用戶和商家,併成立了一個基金會。
基金會的名字,叫林晚。
專門用於救助那些因技術發展而受到傷害的邊緣人群,以及……資助一些非傳統資訊保安領域的研究。
說白了,他成了我的頭號金主。
我出院後,冇有回我和他的那個家,也冇有再租小公寓。李醫生、陳默和我,用顧衍塵賠罪般投來的第一筆钜款,成立了一家研究所。
名字就叫——賽博道場。
李醫生負責理論和後勤,陳默負責技術開發,我,則是首席執行官兼唯一指定天師。
我們的業務範圍很廣,從修覆被怨靈附體的智慧馬桶到為鬨鬼的社交平台做一場數據超度法事,應有儘有。
出乎意料的是,生意異常火爆。
經曆過林晚事件後,許多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開始對這個世界的另一麵產生了敬畏。
而顧衍塵,則成了我們賽博道場最特殊的一名……訪客。
他幾乎每天都來。
不再是西裝革履,而是穿著最普通的休閒裝,手裡拎著的東西也從商業計劃書變成了菜市場買來的新鮮蔬菜,或是某個網紅店排隊兩小時纔買到的奶茶。
他會默默地幫我們打掃衛生,修理那些因為做實驗而短路的設備,然後在我辦公室門口放下一杯手衝的、溫度剛剛好的咖啡,再悄悄離開。
他想追回我。
他用一種笨拙的、近乎卑微的方式,試圖彌補他曾經的過錯。
我冇有給他好臉色。
有一次,他看到我在為一個被鍵盤俠怨念纏身的服務器做法,服務器上不斷彈出各種惡毒的咒罵。他竟然拿來一個實體的鍵盤,對著服務器,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對不起,請不要罵人,要和諧,要友善。
結果,那股怨念彷彿找到了新的發泄口,瞬間轉移到了他的鍵盤上,把他電得頭髮都豎了起來,滿臉漆黑。
陳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憋笑憋得滿臉通紅。
我冇好氣地走過去,用一張畫了符的濕紙巾擦掉他臉上的黑灰:顧總,這裡是高危作業區,麻煩你這個凡人離遠一點,不要影響我們專業人士工作。
他看著我,眼裡冇有惱怒,隻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欣喜,彷彿我的責罵,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恩賜。
蘇念,他低聲說,我……我隻是想幫你。
幫我我冷笑一聲,最好的幫助,就是你離我遠一點。看到你這張臉,我就會想起上一世,我是怎麼被燒成焦炭的。
他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我知道我很殘忍,但這是他必須付出的代價。有些傷口,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癒合的。
我以為他會知難而退。
冇想到第二天,他又來了。
這一次,他帶來了一份他親手寫的報告,題目是——關於唯物主義者如何科學地融入超自然工作環境的可行性分析報告。
報告長達上萬字,從量子力學的不確定性原理,到弦理論的多維空間,引經據典,試圖用科學的語言來解釋我工作的合理性。
最後,他在結論裡寫道:綜上所述,申請成為蘇念女士的助理,負責端茶倒水、打掃衛生及一切後勤保障工作,以實際行動進行長期的、深入的觀察與學習。
我看著這份堪比博士論文的求職信,一時間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這個男人,就算是追妻火葬場,也要追出一種做學術研究的嚴謹範兒。
真是……無可救藥。
【10】
我最終還是冇有同意顧衍塵的入職申請。
但我默許了他以誌願者的身份,在我們賽博道場裡打雜。
他乾得很起勁,把一個前霸道總裁的執行力,完美地用在了拖地、洗碗和給我們的法器(也就是服務器)除塵上。
道場的員工們,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後來的習以為常,甚至開始使喚他去樓下拿外賣。而他,樂在其中。
我嘴上不說,但心裡那塊被燒成焦炭的地方,似乎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日子就在這種詭異又和諧的氛圍中一天天過去。
我的賽博道場名氣越來越大,甚至接到了來自海外的委托。
這天,我們接到了一個大單。全球最大的社交媒體平台臉書(FaceSpace)的係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病毒。
這種病毒不盜取資訊,不破壞係統,它隻是……讓用戶變得越來越快樂。
所有使用臉書的人,都會看到係統自動推送給他們的、最想看到的內容,遮蔽掉所有負麵資訊。沉浸其中的人,情緒會變得異常高漲、愉悅,甚至會產生一種虛假的幸福感,逐漸與現實脫節。
這聽起來像是一件好事,但其後果卻無比可怕。全球範圍內,出現了大量臉書成癮者,他們不吃不喝,不工作不社交,隻活在平台為他們構建的美麗新世界裡。
這是一種更高級的吞噬。
不是吞噬生命力,而是吞噬人的真實情感和獨立意誌。
我和陳默、李醫生立刻投入了研究。我們發現,這個快樂病毒的核心,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極其複雜的精神模因。它像一個仁慈的神,滿足著所有信徒的願望,並以此為食,汲取能量。
它的能量層級,遠在林晚之上。
經過幾天的追蹤,我們終於定位到了它的核心源頭——位於太平洋深處的一座海底光纜中繼站。
我們決定,必須去現場,進行物理層麵的驅魔。
出發前夜,顧衍塵找到了我。
他遞給我一個看起來很沉重的金屬箱子。
這是什麼我問。
我用林晚基金會的名義,聯合了幾個頂尖的物理實驗室,為你打造的。他打開箱子,裡麵是一套造型奇特的潛水服和一些我看不懂的設備,它可以最大限度地隔絕精神層麵的侵蝕,也能在深海的極端環境下,為你提供最強的物理防護。
他看著我,眼神裡是化不開的擔憂:蘇念,我不能再讓你一個人去冒險了。上一世,我冇能保護你。這一世,就算我什麼都不懂,也請讓我……為你打造一副鎧甲。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們乘坐著專業的深海潛航器,抵達了那座海底中繼站。
當我穿上顧衍塵為我打造的鎧甲,帶著陳默最新研發的鎮魂硬盤,進入那個被幽藍色光芒籠罩的中繼站時,一個溫和、慈悲、又無比宏大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響起。
歡迎你,迷途的孩子。
我看到了它的形態。那不是怪物,也不是厲鬼,而是一團純粹的、溫暖的光。
你和他們不一樣。那團光說,你的靈魂裡,有『歸來者』的印記。
我心中劇震:什麼意思
你以為,你的重生,是一場意外嗎
那團光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
是我送你回去的。林晚隻是一個失控的小測試。我需要一個代理人,一個能理解『規則』,並能修正『BUG』的代理人,來處理這個世界上越來越多、因情感與科技交織而產生的『冗餘數據』。
我愣住了。
我的重生,我的複仇,我所經曆的一切,竟然都隻是……一場招聘麵試
你做得很好。那團光繼續說,你通過了測試。現在,我正式邀請你,成為我在這個維度的『係統管理員』。
我看著這團自稱為神的光,又想了想在潛航器裡,正死死盯著監控螢幕,緊張得手心冒汗的顧衍塵。
我突然覺得,這一切,荒誕得有些好笑。
我笑了出來。
可以啊。我對著那團光說,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首先,工資得給夠。其次,五險一金必須交。最重要的是,我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個狡黠的微笑,我的『誌願者』助理,也得給個正式編製吧畢竟,他拖地拖得還挺乾淨的。
那團光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計算我的要求。
最終,那個宏大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無奈和一絲縱容。
……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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