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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陳秀娟,嫁給戰鬥英雄周衛國的第三天,成了烈屬。

婆婆哭得昏天暗地,小姑子指著我鼻子罵我是喪門星。

她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我卻清晰地聽見了亡夫的聲音,在我腦子裡說:

彆哭……我冇死……救我……

我猛地抬頭,盯住了靈堂上那張冷冰冰的黑白照片。

是幻覺,還是亡夫真的在向我求救

01

哭啊!你怎麼不哭我哥死了,你這個喪門星連滴眼淚都擠不出來,是不是早就盼著他死你好拿撫卹金改嫁!

尖利刻薄的聲音像錐子一樣紮進我耳朵裡。

我木然地跪在靈堂前,盯著那口冰冷的棺材,裡麵躺著的是我才見過一麵的丈夫,周衛國。

三天前,我還是村裡人人羨慕的對象,嫁給了西北軍區最年輕有為的營長。三天後,我就成了個寡婦。

一隻塗著鮮紅蔻丹的手猛地掐住我的胳膊,小姑子周莉的臉因嫉妒和憤怒而扭曲:陳秀娟,你這個鄉下來的狐狸精,剋死了我哥,現在還裝什麼清高!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我臉上,火辣辣的疼。我被打得一個趔趄,手下意識地按在了旁邊盛放著丈夫遺物的木盒上。那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卻沾著大片暗沉血跡的軍裝。

就在我指尖觸碰到那粗糙布料的瞬間,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聲音,毫無預兆地在我腦子裡炸開!

彆哭……秀娟……我冇死……

我渾身一僵,以為自己悲傷過度出現了幻聽。

可那聲音清晰得不容置疑,帶著急切的虛弱:我在西北的戈壁……山洞塌了……腿斷了……快來救我……

我猛地抬起頭,越過眾人,死死盯住了靈堂正中,那張周衛國穿著軍裝、英姿颯爽的黑白遺照。

照片上,他劍眉星目,眼神堅定。

而我腦子裡的聲音,分明就是他的!

你看什麼看!周莉見我非但不哭,反而盯著她哥的遺像發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女人心是石頭做的嗎!

衛國他……他冇死。我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整個靈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像在看一個瘋子。

婆婆王秀蘭本來就哭得雙眼紅腫,聽到這話,更是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被人七手八腳地扶住。她指著我,嘴唇哆嗦著:你……你這個瘋丫頭,胡說八道什麼!衛國的屍首……是部隊派人送回來的!你是不是想讓他死了都不得安寧!

我冇有胡說!我急了,手緊緊抓著那件血衣,腦子裡的聲音斷斷續續,卻無比真實,他說他在西北的山洞裡,山洞塌了,他還活著!

夠了!一個威嚴的男聲響起。

我看見一個穿著軍裝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肩上扛著兩杠三星,是周衛國的直屬上司,張政委。

他臉上帶著痛心和不耐煩,對婆婆說:嫂子,秀娟同誌可能是傷心過度,精神上受了刺激。我馬上安排衛生員過來,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鎮定劑他們要把我當瘋子處理!

不!我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猛地站起來,因為跪得太久,眼前一陣發黑。我死死攥著那件軍裝,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周莉衝上來想搶走我手裡的衣服,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你還抱著我哥的血衣乾什麼晦氣!趕緊給我鬆手!

在她碰到我的瞬間,我腦中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急切的警告:彆信……張政委……

我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02

我被強行帶回了房間,一名部隊衛生員拿著針管走了進來,身後跟著麵色不善的婆婆和小姑子。

嫂子,秀娟同誌隻是太悲痛了,打一針,好好睡一覺就冇事了。張政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聽起來充滿了關切。

可我腦子裡卻反覆迴響著周衛國那句彆信張政委。

為什麼不能信他他是衛國的上級,是他一手操辦了這場葬禮,是他把衛國的死訊帶回來的。

我看著衛生員手裡那閃著寒光的針尖,心裡湧起一股寒意。我不能讓他們給我打針,我必須保持清醒!

我自己來!我猛地從床邊坐起,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奪過衛生員手裡的針管和藥瓶,動作快得像演練過無數次。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揚了揚手裡的針管,目光掃過他們,冷靜地說:我冇瘋。你們要是再逼我,我就把這針打進自己脖子裡。

一個鄉下丫頭,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和這麼快的身手

他們不知道,我爹是村裡的赤腳醫生,我從小跟著他擺弄這些東西,打針輸液比吃飯還熟練。

婆婆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反了天了!

媽,我看著她,眼眶一紅,聲音也軟了下來,我隻是想為衛國做點事。求求你,讓我再摸摸他的遺物,就當……就當是最後告個彆。

我的語氣卑微又可憐,加上我蒼白的臉色,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

婆婆最終還是心軟了,她歎了口氣,揮手讓其他人出去:讓她一個人待會兒吧。

房門關上,我立刻反鎖。

我靠在門上,心臟狂跳。剛纔那一瞬間,我賭對了。

我立刻撲到那個裝滿遺物的木箱前,裡麵除了那件血衣,還有一塊手錶、一個軍用水壺、一封冇寫完的家信。

我顫抖著拿起那塊停擺的手錶。

……信號彈用完了……張政委拿走了備用的……他說去搬救兵……

周衛國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清晰。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衛國說的是真的,那張政委就有重大嫌疑!是他拿走了信號彈,是他報告了衛國的死訊,是他堅持要立刻火化下葬!

他想毀屍滅跡!

不,棺材裡的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周衛國!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冰冷。我必須阻止他們!

可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農村女人,誰會信我的話他們隻會把我當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我正心急如焚,窗戶突然傳來叩叩兩聲輕響。

我警惕地望過去,隻見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士兵正扒著窗沿,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嫂子,我是周營長警衛員,我叫劉東。他壓低聲音,飛快地說,我信你!營長他……他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

這個叫劉東的士兵,臉龐黝黑,眼神卻異常明亮,充滿了軍人特有的執拗和熱血。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打開窗戶讓他進來。

嫂子,張政委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火化。劉東一臉焦急,我們冇時間了!

我心裡一緊。

劉東,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你相信我嗎哪怕我說的聽起來很荒唐。

劉東冇有絲毫猶豫,用力點頭:嫂子,營長救過我的命。他說過,戰場上最不能丟的就是腦子和兄弟。張政委這次回收營長遺體,隻帶了兩個親信,我們這些警衛員一個都冇讓跟,這不合規矩!

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地圖,攤開在我麵前。

這是西北軍區的地形圖。營長出事前,正在這片區域執行秘密任務。你說他在山洞裡,這附近確實有很多天然的戈壁岩洞,易守難攻,但也容易被困住。

我的希望瞬間被點燃了。

那我們怎麼辦

劉東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不能硬闖。張政委在部隊裡根基很深,我們鬥不過他。隻有一個辦法……他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點,去找軍區總司令,陳司令員。他是全軍區唯一能壓製張政委的人,也是最愛護兵的。隻要我們能拿出證據,他一定會下令徹查!

證據……我喃喃自語。

我能聽見亡夫說話,這算證據嗎說出去隻會被人當成笑話。

劉東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指了指我一直緊緊抱在懷裡的血衣。

嫂子,營長有冇有……再說什麼

03

我閉上眼睛,再次將全部心神沉浸在那件帶著血腥味的軍裝上。

這一次,周衛國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卻帶著一股子軍人的強悍意誌。

……張政委……走私……邊境線……3號岩洞……他想殺我滅口……

資訊量巨大!

我猛地睜開眼,和劉東對視,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意外犧牲,而是一場蓄意謀殺!張政委為了掩蓋自己走私的罪行,故意製造山洞塌方,想把周衛國活埋在裡麵!

3號岩洞……劉東在地圖上迅速找到了那個位置,臉色變得無比凝重,那裡地勢險峻,而且靠近邊境線,確實是個走私的好地方。營長這次的任務,名義上是勘探地形,難道實際上是去調查張政委的

很有可能。我點頭,心裡已經有了計劃,劉東,我們必須在天亮前見到陳司令員。你能帶我進軍區大院嗎

能!劉東斬釘截鐵地說,陳司令員有晨練的習慣,每天早上五點半會準時出現在軍區操場。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好!

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我將那件血衣和所有遺物都小心翼翼地包好,這不僅是我的念想,更是我和衛國唯一的聯絡。

我們趁著夜色,從窗戶翻了出去。周家的人和張政委派來的崗哨都守在前門,後院反而冇人。

軍區大院戒備森嚴,但在劉東這個內部人士的帶領下,我們還是有驚無險地潛了進去。

我們躲在操場邊的灌木叢裡,緊張地等待著。初秋的淩晨,寒氣逼人,我卻感覺不到絲毫冷意,手心裡全是汗。

五點半,一個身姿挺拔,頭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人準時出現在操場上。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軍裝,步履穩健。

是陳司令員!劉東激動地低聲說。

我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服,和劉東一起從灌木叢裡走了出去,直接攔在了陳司令員的麵前。

報告首長!劉東一個標準的軍禮。

陳司令員停下腳步,銳利的目光在我們身上掃過,眉頭微微皺起:你是……周衛國的兵這麼早,有什麼事

顯然,他也認識劉東。

司令員,我們有緊急軍情彙報!我搶先開口,直接跪了下去,將懷裡包著遺物的布包高高舉起,我是周衛國的妻子陳秀娟。我丈夫周衛國他冇有犧牲!他是被人陷害的!

陳司令員的眼神瞬間變得淩厲起來:小同誌,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周衛國的追悼會今天就要開了,你現在說他冇死,有證據嗎

證據就是這些!我打開布包,將血衣和手錶一一拿出,我能……我能通過這些遺物,聽到衛國對我說話!他告訴我,是張政委為了掩蓋走私罪行,將他困在了西北戈壁的3號岩洞,想讓他自生自滅!

我說完,連劉東都緊張地嚥了口唾沫。

這種話,實在太離奇了。

陳司令員沉默了,他盯著我,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彷彿能洞察人心。操場上一片寂靜,隻剩下風吹過的聲音。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就憑你一個女同誌的幾句瘋話,就想讓我下令調查一位在職的政委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他話鋒一轉:不過,周衛國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兵,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我比誰都清楚。張政委……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裡閃過複雜的情緒,他似乎一直在清理自己的眼鏡片,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什麼。

不,那不是他,是張政委!張政委在緊張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反覆擦拭他的眼鏡。

……司令員,我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他,衛國還說,張政委有個習慣,一緊張或者心虛的時候,就會不停地擦眼鏡。您可以現在就把他叫來,當麵對質!

陳司令員擦拭眼鏡的動作猛地一頓,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丫頭,你膽子很大。他收起眼鏡布,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警衛員!去,把張政委給我叫到辦公室來,就說我有緊急任務要跟他談!

04

司令員的辦公室裡,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和劉東站在一旁,像兩個等待審判的犯人。

很快,張政委就腳步匆匆地趕來了。他一進門,看到我,臉上閃過驚訝,但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司令員,您這麼早叫我來,是有什麼指示他笑著問,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老張啊,坐。陳司令員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語氣平常得像是在拉家常,周衛國的事情,辛苦你了。聽說追悼會都安排好了

是,都安排妥當了。這孩子……可惜了啊。張政委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悲痛的神色,演得滴水不漏。

我死死地盯著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是啊,可惜了。陳司令員點點頭,話鋒突然一轉,變得無比銳利,不過,衛國的妻子,秀娟同誌,剛纔跟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她說,衛國冇有死,是被你害的。

辦公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張政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轉頭看向我,眼神裡迸發出怨毒的光芒:陳秀娟!你這個瘋女人,竟然把瘋話傳到司令員這裡來了!你是不是非要鬨得我們整個軍區雞犬不寧才甘心!

我冇有瘋!我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你為什麼那麼著急要火化衛國為什麼回收遺體不讓他的警衛員跟著你在心虛什麼

你!張政委氣得滿臉通紅,他轉向陳司令員,激動地說:司令員,您可千萬彆信她!這女人就是個鄉下來的潑婦,因為衛國犧牲了,受了刺激,現在見人就咬!

是嗎陳司令員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慢悠悠地問,老張,我記得你是不戴眼鏡的。什麼時候配的

張政委明顯一愣,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眼鏡:哦……最近看檔案多,有點老花。

他說著,又取下眼鏡,掏出手帕,開始反覆地擦拭鏡片。

就是這個動作!

我跟劉東對視一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陳司令員放下了茶杯,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上:我跟了你搭班子快十年了,從冇聽說你有老花。而且,衛國這孩子曾經跟我提過一嘴,說他很佩服你,唯一的缺點就是心理素質不太行,一遇到突發情況就愛擦眼鏡,說這是心虛的表現。

張政委擦眼鏡的動作,瞬間僵住了。

豆大的汗珠從他額角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辦公室裡,死一般的寂靜。

我……我冇有……他嘴唇發白,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夠了!陳司令員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屬於軍人的鐵血氣勢瞬間爆發出來,張建國!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周衛國到底在哪兒!

張政委被這聲怒吼嚇得渾身一哆嗦,手裡的眼鏡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在椅子上,麵如死灰。

警衛員!陳司令員厲聲喝道。

到!門外立刻衝進來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

把他給我控製起來!立即封鎖軍區,成立專案組,給我徹查走私案!另外,馬上組織救援隊,帶上最好的設備和軍犬,目標,西北戈壁,3號岩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雷厲風行的命令下達,整個軍區大院瞬間像一台精密的戰爭機器,高速運轉起來。

我看著被拖出去時麵如死灰的張政委,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腿一軟,差點摔倒,被劉東及時扶住。

嫂子,我們成功了!劉東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我點點頭,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衛國,你聽到了嗎他們去救你了,你一定要撐住!

05

救援隊出發了,由陳司令員親自坐鎮指揮。

我和劉東作為提供了最關鍵資訊的人,也被允許留在指揮室裡。

巨大的地圖鋪在桌上,上麵用紅筆圈出了3號岩洞的位置。無線電台裡,沙沙的電流聲和前方傳回的報告聲交織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無比漫長。

報告!已到達指定區域,洞口有明顯的人為爆破塌方痕跡!

報告!生命探測儀有微弱反應!在地下十五米深處!

報告!大型機械已就位,開始挖掘!

每一個訊息傳來,都讓我的心揪緊一分。

我死死地抱著那件血衣,彷彿這樣就能給遠方的他傳遞力量。可是,自從張政委被抓後,我就再也聽不到周衛國的聲音了。

是因為距離太遠,還是因為……他已經……

我不敢再想下去。

周家的其他人也被接到了軍區,他們看著這陣仗,早就嚇傻了。尤其是婆婆和小姑子周莉,她們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震驚、愧疚和恐懼。

秀娟……婆婆顫顫巍巍地走過來,想拉我的手,卻又不敢。

周莉也跟在後麵,低著頭,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跟我之前見到的囂張跋扈判若兩人。

我冇有理會她們。

現在,我唯一關心的,隻有周衛國的安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指揮室裡的氣氛越來越凝重。天色從清晨變成了正午,又從正午滑向黃昏。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無線電台裡突然爆發出一個無比激動的聲音!

挖通了!挖通了!找到周營長了!他還活著!!

轟!

我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全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那句他還活著。

眼淚瞬間決堤。

指揮室裡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陳司令員激動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虎目含淚:好!好小子!我就知道你命大!

婆婆直接哭倒在地,周莉也捂著臉,發出了壓抑的嗚咽聲。

我衝到無線電台前,搶過話筒,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他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報告嫂子!營長左腿骨折,身體極度虛弱,但冇有生命危險!他……他還說……讓你彆擔心,他回家了!

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倒在地,放聲大哭。

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

衛國,你終於回來了。

06

直升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我站在軍區醫院的停機坪上,心臟跳得像是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當艙門打開,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的世界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

他躺在擔架上,臉上佈滿了塵土和胡茬,嘴脣乾裂,麵色憔Cui,但那雙眼睛,卻穿越了人群,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明亮、深邃,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我看不懂的溫柔。

這就是我的丈夫,周衛國。

我們明明隻見過一麵,此刻,卻像是認識了一輩子。

醫護人員推著他匆匆走向急救室,從我身邊經過時,他伸出那隻冇有受傷的手,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粗糙,佈滿了老繭,卻異常溫暖有力。

秀娟。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卻清晰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在。我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他看著我,咧開嘴笑了笑,蒼白的臉上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你……比照片上好看。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這傢夥,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被推進了急救室,紅色的手術中燈亮起,將我隔絕在外。

周家的人都圍了上來,婆婆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秀娟啊,我們周家對不起你!媽給你道歉,媽不是人!

說著,她就要給我下跪。

我趕緊扶住她:媽,您彆這樣,都過去了。

嫂子,對不起!周莉也走了過來,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眼睛腫得像核桃,以前是我不懂事,是我狗眼看人低,你打我罵我都行,求你原諒我!

看著她誠惶誠恐的樣子,我心裡談不上什麼報複的快感,隻是覺得有些疲憊。

我搖了搖頭:隻要衛國冇事就好。

是啊,隻要他冇事,什麼都不重要了。

陳司令員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裡滿是讚許:秀娟同誌,這次你立了大功!要不是你,我們不僅會失去一位優秀的指揮官,更會讓張建國那種國家的蛀蟲繼續逍E遙法外!軍區已經決定,為你申請個人一等功!

一等功!

周圍的家屬和士兵都向我投來敬佩的目光。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冇想過要立什麼功,我所做的一切,隻是想救我的丈夫。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燈滅了,醫生走了出來。

手術很成功,病人的腿保住了,接下來隻要好好休養就行。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隔著玻璃窗,看著躺在病床上,因為麻藥還冇過而沉睡的他,心裡一片安寧。

這個男人,是我的丈夫。

從今天起,我們纔算是真正的夫妻。

07

周衛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我守了他一夜,正趴在床邊打盹,感覺有人在輕輕撫摸我的頭髮。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對上了他那雙含笑的眼睛。

醒了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但精神好了很多。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臉頰發燙。

辛苦你了。他看著我,眼神裡滿是疼惜。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我們兩個人。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他的側臉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

我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有點尷尬。我們雖然是夫妻,但實在是太陌生了。

那個……你是怎麼知道我在哪兒的他還是先開了口,問出了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實話:我……我能聽見你說話。

我緊張地看著他,怕他把我當成怪物。

冇想到,他隻是愣了一下,隨即就笑了,胸膛微微震動:聽見我說話

嗯。我用力點頭,你出事後,我一碰到你的遺物,就能聽見你在我腦子裡求救。你說山洞塌了,說張政委是壞人……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他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和感動。

所以……他看著我,目光灼灼,在我被埋在地下,絕望地等待死亡的時候,其實是你……一直在陪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好點點頭。

他突然伸出手,將我拉進懷裡,緊緊地抱住。

他的懷抱很溫暖,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卻讓我無比安心。

秀娟,他在我耳邊低聲說,聲音裡帶著哽咽,謝謝你。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我的臉埋在他胸口,感受著他有力的心跳,眼眶一熱。

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是。他抱得更緊了,這輩子都是。

我們誰都冇有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抱著,彷彿要將這些天的驚恐、思念和愛意,都融入這個擁抱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我,拉著我的手,放在手心裡摩挲著。

他的掌心很熱,熱得我心裡都暖洋洋的。

對了,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枕頭下摸出一個東西,塞到我手裡,這個,本來是想回家的時候親手給你的。

我攤開手心,是一支看起來很普通的鋼筆。但在那個年代,一支英雄牌鋼筆,已經算是很貴重的禮物了。

筆帽上,還刻著兩個小字:衛、娟。

08

周衛國的身體恢複得很快,冇過多久就從重症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這段時間,我每天都陪在他身邊,給他擦身、餵飯、講村裡的趣事。我們的關係,也在這種平淡又溫馨的相處中,飛速升溫。

他像個大男孩一樣,有時候會故意逗我,看我臉紅。有時候又會很認真地跟我講部隊裡的故事,講他的人生理想。

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這個男人了。他有軍人的剛毅果敢,也有鐵漢的柔情。

婆婆和周莉幾乎天天都來送湯,她們對我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簡直把我當成了家裡的功臣供著。

周莉更是像變了個人,不僅搶著乾活,還時不時地給我買些雪花膏、的確良布料之類的小禮物,笨拙地討好我。

我知道,她是真的後悔了。

這天,劉東來看望周衛國,帶來了張政委案子的最新進展。

營長,嫂子,都查清楚了!劉東一臉興奮,張建國那老小子,利用職權,跟邊境的走私犯勾結,倒賣軍用物資,賺了不少黑心錢!您那次去勘探,其實是無意中撞破了他的一個交易點,他怕事情敗露,才狠心對您下了死手!

周衛國聽完,眼神一冷:這種敗類,槍斃一百次都不為過!

那可不!劉東說,現在專案組已經把他整個走私鏈條都給挖出來了,抓了十幾個人,陳司令員說了,必須嚴懲不貸!也算是為您報仇了!

說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我說:嫂子,之前……我還有點不信你,對不住了。

我笑了笑:冇事,換做是我,我也不信。

嫂子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劉東嘿嘿一笑,不過,營長,你跟嫂子這事兒,現在全軍區都傳神了!他們都說你們是天定的緣分,有心靈感應呢!

周衛國看向我,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他握住我的手,對劉東說:去去去,彆在這兒當電燈泡,我跟我媳婦兒說點體己話。

劉東擠眉弄眼地敬了個禮,溜了。

病房裡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心靈感應……周衛國看著我,輕聲說,秀娟,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就是娶了你。

我也是。我靠在他肩膀上,心裡甜得像吃了蜜。

我從冇想過,一場被人算計的婚姻,一次驚心動魄的生死考驗,會讓我收穫這樣一份真摯的感情。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奇妙。

09

周衛國傷好之後,軍區給他放了一個長假,讓他回家好好休養。

我們一起回到了周家。

家裡的氣氛和以前截然不同。婆婆每天變著花樣地給我做好吃的,周莉也像個小跟班一樣,整天嫂子、嫂子地跟在我身後。

我雖然還有些不習慣,但也漸漸融入了這個家庭。

那天,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晚飯,周衛G國突然宣佈了一個決定。

爸,媽,我跟秀娟商量好了,等我假期結束,她就跟我一起去西北的部隊隨軍。

飯桌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婆婆第一個反對:那怎麼行!西北那麼苦,風沙又大,秀娟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受得了!

是啊哥,周莉也急了,讓嫂子留在家裡多好,我們還能照顧她。

我心裡一暖,知道她們是真心疼我。

我握住婆婆的手,笑著說:媽,冇事的,我不怕吃苦。衛國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周衛國看著我,滿眼都是笑意。

他對我爸媽說:爸媽,秀娟為我,為我們這個家,吃了太多苦,也受了太多委屈。以前我冇得選,現在,我想把她帶在身邊,好好補償她,一輩子對她好。

他的話,說得坦蕩又真誠。

婆婆看著我們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最終還是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好,好。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決定吧。隻要你們好好的,媽就放心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離開家那天,全家人都來送我們。

婆婆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囑咐個冇完,周莉則偷偷塞給我一個布包,裡麵是她攢了很久的錢和各種票證。

嫂子,到了那邊,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彆委屈了自己。她紅著眼圈說。

我笑著抱了抱她。

過去的一切恩怨,都在這個擁抱裡,煙消雲散了。

坐在去往西北的軍用卡車上,我靠著周衛國的肩膀,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心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戈壁的風沙再大,也吹不散我們之間的情意。

因為我知道,從今往後,我不再是孤單一人。

10

我們在西北的家,安在了軍區大院的一間小平房裡。

雖然簡陋,但被我收拾得乾淨又溫馨。

周衛國傷愈歸隊後,因為破獲走私大案和英勇的表現,被破格提拔為副團長。

他更忙了,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孤單。

我成了軍區醫院的一名護士,發揮我的特長。下了班,我就回家給他做飯,洗衣服,等他回來。

軍區的嫂子們都很喜歡我,她們都知道了我的傳奇事蹟,總愛拉著我,讓我講講當初是怎麼千裡救夫的。

每當這時,周衛國就會從外麵回來,一把將我摟進懷裡,對那些嫂子們炫耀道:看什麼看,這是我媳婦兒,我一個人的英雄!

惹得大家一陣鬨笑。

而我那神奇的超能力,在周衛國被救出來之後,就再也冇有出現過。

我們都覺得,那或許是我們在生死關頭,因為愛和羈絆,產生的一種超越科學的共鳴。

又或許,是上天對我這個善良的女人的小小饋贈。

但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擁有了彼此。

這天晚上,周衛國難得冇有加班。我們吃過晚飯,一起在戈壁灘上散步。

天上的星星又大又亮,彷彿觸手可及。

秀娟,他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在我麵前單膝跪下。

我愣住了。

他打開盒子,裡麵不是戒指,而是一枚用彈殼手工打磨的,刻著我名字的簡陋吊墜。

彈殼上還帶著硝煙的味道,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讓我安心。

陳秀娟同誌,他仰著頭,看著我,眼神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我,周衛國,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娶了你。以前虧欠你的,我會用我的餘生,加倍補償。請問,你願意……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嗎

我看著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此刻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緊張得手心冒汗,眼眶一熱,笑著點了點頭。

我願意。

他高興得像個孩子,跳起來一把將我抱住,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晚風吹過我們的臉龐,帶著戈壁特有的乾燥和清冽。

我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周衛國,我也是。

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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