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學生不是人? 第一章

小說:我的學生不是人? 作者:筆漸 更新時間:2025-07-03 16:26:05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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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教師林遠接手高二七班,發現學生們總有些奇怪。

體育委員能徒手捏碎鉛球,班長在陽光下從不流汗。

直到月圓之夜,他親眼看見體育委員長出狼耳和利爪。

其他學生也紛紛顯露真身:血族、樹精、魅魔……

老師,現在逃還來得及,

班長舔著尖牙微笑,上一個人類教師隻剩一張皮。

林遠舉起教鞭敲黑板:鬨什麼鬨作業寫完了嗎

當獵魔人衝進校園時,他擋在滿身是傷的學生們麵前。

想動我的學生

教鞭燃起不滅的火焰:先問問他們班主任同不同意。

1

這班學生不對勁

暴雨像瘋了似的砸在青藤私立高中斑駁的銅字招牌上,濺起一片迷濛的水霧。林遠拖著半舊的行李箱,雨水順著廉價西裝的衣角往下淌,在腳邊彙成一小攤渾濁的水。空氣裡瀰漫著泥土、鐵鏽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若有似無的腥氣,混合著老校舍特有的陰冷黴味,一股腦鑽進他的鼻腔。

吱呀——

厚重、包著褪色綠漆皮的橡木大門被裡麵一股力量拉開,帶著滯澀的摩擦聲。門後探出一張臉,是教務處的王主任。他五十歲上下,頭髮稀疏,眼袋浮腫得像個冇睡醒的沙皮狗,鏡片後的眼睛渾濁,隻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冇什麼溫度。

林遠老師新來的聲音乾澀沙啞,像砂紙磨過桌麵。

是,王主任您好。林遠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努力擠出個笑容,行李箱輪子在濕漉漉的水磨石地麵上發出咕嚕嚕的噪音,在空曠得過分的前廳裡顯得格外突兀。

高二七班。王主任遞過來一把帶著鏽跡的銅鑰匙,冰涼刺骨,走廊儘頭左轉。鑰匙拿好,彆丟了。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透林遠,看向他身後幽暗的走廊深處,又像是警告,又像是某種麻木的陳述,七班…比較特彆。管好你自己,該看的看,不該看的…就當冇看見。活得久點。

這話像冰錐,順著林遠的脊椎往下紮。他接過鑰匙,指尖傳來的冰冷幾乎讓他哆嗦了一下。

特彆王主任,具體是…

冇什麼具體。王主任不耐煩地打斷,已經轉身,肥胖的身軀消失在通往另一側走廊的陰影裡,隻留下空洞的腳步聲迴響,還有一句幾乎被雨聲吞冇的低語,祝你好運,年輕人。

林遠獨自站在空曠得瘮人的前廳,頭頂慘白的老式吊燈忽明忽暗,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將他的影子扭曲拉長,投在斑駁的牆壁上。走廊深處,隱約傳來一些聲音。不是學生的喧鬨,更像是…某種壓抑的、非人的低吼還有極其細微的、如同鱗片刮過地麵的沙沙聲他猛地甩甩頭,把濕透的劉海撩上去,試圖驅散這荒謬的聯想。一定是雨聲太大,聽岔了。

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黴味和怪味的空氣嗆得他喉嚨發癢。拖著行李箱,走向那條彷彿要吞噬一切的幽暗走廊。水磨石地麵冰冷堅硬,輪子的咕嚕聲成了唯一的陪伴,在死寂中顯得異常刺耳。

走廊兩側教室的門都緊閉著,窗戶蒙著厚厚的灰塵。越往裡走,光線越暗,空氣也越冷。終於,他停在了走廊儘頭左側的門前。門牌上,高二(七)班幾個字油漆剝落,透著一股年深日久的頹敗感。

林遠掏出那把冰冷的銅鑰匙,插進同樣冰冷的鎖孔。轉動時,鎖芯發出艱澀的哢噠聲。他定了定神,用力推開。

吱——嘎——

沉重的木門呻吟著向裡敞開。

幾乎在門開的同一瞬間,走廊深處那些隱約的、令人不安的低吼和嘶嘶聲,像被無形的手猛地掐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存在過。

教室裡冇開燈。暴雨天的昏沉光線,勉強透過積滿汙垢的高窗滲進來,勾勒出模糊的輪廓。空氣凝滯,瀰漫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彷彿無數生物聚集後留下的渾濁氣息,比他一路聞到的更加濃烈刺鼻。

四十多雙眼睛,在昏暗中齊刷刷地轉向門口,聚焦在他身上。

林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驟然停跳了一拍。那不是普通高中生的眼神。冇有好奇,冇有審視,冇有新老師帶來的任何一絲波動。那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帶著非人質感的…注視。像叢林裡暗中窺伺的獸瞳,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在昏暗中幽幽發亮。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強壓下心頭那陣莫名的寒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正常:咳…同學們好。我是林遠,你們新來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他邁步走進教室,皮鞋踩在老舊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在死寂的教室裡異常清晰。他走到講台後,放下行李箱。

嘩啦——

一陣突兀的、巨大的金屬摩擦聲猛地在他身側響起,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遠被驚得差點跳起來,猛地扭頭。

隻見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一個異常高大的男生正慢吞吞地坐直身體。他剛纔似乎是趴在桌上睡覺,此刻伸了個極其誇張的懶腰,肌肉虯結的手臂幾乎要將那件對他來說明顯小了一號的校服袖子撐裂。他剛纔伸懶腰時,胳膊肘撞到了旁邊一張廢棄的鐵皮課桌,那張鏽跡斑斑的桌子竟然像紙糊的一樣,被他的胳膊肘硬生生撞得扭曲變形,桌麵凹陷下去一大塊,桌腿也彎折了,發出剛纔那陣刺耳的噪音。

高大男生似乎完全冇意識到自己造成了什麼破壞,他揉了揉眼睛,頭髮亂糟糟地支棱著,睡眼惺忪地看向講台,眼神裡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煩和一種…野性的懵懂

陸驍!一個清冽平靜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壓下了教室裡所有細微的騷動。

說話的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一個男生。他身姿挺拔,校服穿得一絲不苟,纖塵不染,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臉上冇什麼表情,薄唇抿著,鼻梁高挺。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也給人一種精緻、冰冷又疏離的感覺。他叫沈星言,林遠記得花名冊上班長的名字。

陸驍——那個高大男生,聽到沈星言的聲音,撇了撇嘴,像隻被訓斥的大型犬,不情不願地把撞歪的課桌用腳往旁邊踢了踢,鐵皮刮擦地麵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嘟囔了一句:知道了,星言。聲音低沉沙啞。

沈星言的目光轉向講台上的林遠,那雙顏色偏淡的眼眸平靜無波,禮貌卻毫無溫度:林老師,歡迎。陸驍他…力氣比較大,有時控製不好。他的解釋輕描淡寫,彷彿剛纔那徒手扭曲鐵皮的景象隻是林遠的錯覺。

林遠看著那張扭曲得不成樣子的鐵皮課桌,又看看若無其事坐著的陸驍,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這他媽是力氣比較大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目光掃過全班。他注意到坐在沈星言斜後方的一個女生,皮膚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溫潤的淺綠色,像初春的新芽,長長的頭髮間似乎還點綴著幾片細小的、真實的綠葉她似乎察覺到林遠的注視,微微側過頭,露出一雙極其純淨的、如同森林湖泊般的綠色眼睛,眼神懵懂又好奇,然後害羞地低下頭,幾片小葉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課桌上,她的姓名牌寫著:葉芽。

另一個角落,一個異常美豔的女生托著腮,正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她的眼睛像是含著一汪深紫色的旋渦,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看得林遠心頭莫名一悸,趕緊移開目光。花名冊上,她叫秦露。

還有一個男生,坐在靠牆的位置,姿勢僵硬得像塊木頭,臉色是那種不見天日的青白,眼窩深陷,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桌麵,一動不動。名字是周默。

林老師沈星言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林遠的觀察,需要開燈嗎他語氣依舊平淡,但林遠莫名覺得那平靜下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哦…好,好的。林遠回過神,有些狼狽地點頭。他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抹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從進這間教室開始,空氣就冷得像是冰窖,根本不可能出汗。他眼角餘光瞥到沈星言,這位班長依舊坐得筆直,白皙的側臉在昏暗光線下如同玉雕,彆說汗,連一絲油光都冇有。

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鉛灰色的天幕,緊隨其後的炸雷震得整棟老樓都在顫抖。教室頂上的幾盞老式日光燈管掙紮著閃爍了幾下,終於亮了起來,發出嗡嗡的噪音,將慘白的光線投射下來,照亮了每一張年輕卻透著詭異氣息的臉。

燈光亮起的瞬間,林遠的心臟再次狠狠一沉。剛纔在昏暗中的一些模糊細節,在強光下變得異常清晰。

陸驍那粗壯得不像人類的手腕上,濃密的汗毛幾乎覆蓋了所有皮膚,指甲粗厚發黃,邊緣銳利得像小鏟子。沈星言在燈光下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隱約看到皮下的淡青色血管,更襯得他毫無血色。葉芽發間點綴的細小葉片,在燈光下綠得生機勃勃,脈絡清晰可見。秦露那雙深紫色的眼眸,在燈光下流轉著魅惑的光暈。周默青白的臉上,顴骨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的乾癟

四十多雙眼睛在慘白燈光下注視著他,眼神各異,好奇、冷漠、審視、甚至一絲隱藏的…饑餓那濃烈的、混雜著泥土、植物、鐵鏽和難以名狀腥氣的渾濁氣息,在燈光下似乎變得更加濃鬱,沉甸甸地壓在林遠的胸口。

他喉頭發乾,掌心冰涼。王主任那句活得久點像冰冷的蛇一樣纏繞上心頭。他用力捏緊了講台的邊緣,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班學生,絕對、絕對不對勁!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危險。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發緊,卻竭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好…同學們,我們開始點名。

2

非人線索

日子在一種詭異而脆弱的平靜中滑過。林遠像在雷區裡踮著腳走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經繃得死緊。高二七班的學生們,白天大部分時候看起來和普通高中生冇什麼兩樣——如果忽略掉那些無法解釋的細節。

砰!

一聲悶響在空曠的操場上炸開,蓋過了體育老師有氣無力的哨音。鉛球區,陸驍再次輕鬆地扔出了一個遠超高中生、甚至遠超成年專業運動員的恐怖距離。沉重的鉛球在他蒲扇般的大手裡像個輕飄飄的玩具。他甩了甩手腕,臉上冇什麼表情,彷彿隻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周圍的同學似乎早已司空見慣,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體育老師,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縮在遠處的樹蔭下,抱著保溫杯,眼神躲閃,根本不敢往鉛球區看。

林遠站在跑道邊,假裝記錄其他學生的跑步成績,目光卻死死鎖在陸驍身上。他看到陸驍彎腰去撿滾落的鉛球時,那件本就緊繃的校服後背,肩胛骨的位置,布料被兩塊異常發達、輪廓清晰的肌肉撐得高高隆起,甚至隱隱勾勒出一種不屬於人類骨骼的形態。陸驍撿起鉛球,隨意地捏了捏,堅硬的金屬表麵似乎又留下了幾個淺淺的指印。

一股寒意順著林遠的脊梁骨往上爬。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籃球場。沈星言正站在場邊,作為班長維持秩序。烈日當空,其他學生包括林遠自己都汗流浹背,校服後背洇濕了一大片。隻有沈星言,身姿挺拔如鬆,站在毫無遮擋的陽光下,那張過分俊美的臉上清清爽爽,彆說汗珠,連一絲紅暈都冇有。陽光落在他身上,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冰冷屏障隔開,隻在他腳下投下一道輪廓分明、邊緣銳利得不像自然光線的影子。

林老師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林遠回過神,低頭。是葉芽。她懷裡抱著厚厚一摞剛收上來的語文作業本,仰著小臉看他。她的皮膚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更加柔和的、半透明的淺綠色,像上好的翡翠。幾片小巧的、嫩綠色的葉子從她鬢角的髮絲裡探出來,隨著微風輕輕搖曳,散發著極其細微的、雨後森林般的清新氣息。

葉芽同學,有事林遠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

林老師,這是昨天的作業。葉芽把本子遞過來,聲音細細軟軟的,還有…您昨天佈置的作文《我最喜歡的季節》,我…我寫了春天,可以嗎她綠色的眼眸裡帶著一絲期待和不安,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著。

當然可以。林遠接過作業本,指尖無意中觸碰到葉芽的手背。那觸感極其古怪,不像少女皮膚的溫軟,反而帶著一種植物根莖般的柔韌和微涼。他心頭一跳,麵上不動聲色:寫春天很好啊,萬物復甦,生機勃勃。

嗯!葉芽似乎鬆了口氣,臉上綻開一個純淨的笑容,幾片小葉子也跟著歡快地抖了抖,春天…讓我的葉子特彆舒服!她說完,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嘴,趕緊捂住嘴巴,大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抱著剩下的作業本飛快地跑開了,留下一縷淡淡的草木清香。

林遠站在原地,看著葉芽跑開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摞作業本。最上麵一本是葉芽的,翻開第一頁,字跡娟秀。但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夾在作文紙頁間的一小片葉子——邊緣帶著鋸齒,脈絡清晰,碧綠欲滴,散發著新鮮植物的氣息,絕不是紙做的標本。

他捏著那片葉子,指尖傳來清晰的植物脈絡觸感,心頭疑雲密佈。陸驍的怪力,沈星言的畏光(或者說對陽光的免疫),葉芽的植物特征…這些線索像破碎的拚圖碎片,在他腦海裡瘋狂旋轉,卻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他能接受的圖景。

辦公室成了他唯一能短暫喘息的地方。他試圖向其他同事旁敲側擊地打聽七班的情況。

七班啊教數學的李老師推了推眼鏡,眼神閃爍,嗯…紀律是有點難管,林老師你多費心。他迅速岔開話題,聊起了教案。

那個陸驍體育組的張老師聽到這個名字,臉色明顯白了一下,灌了一大口濃茶,嗨,天生神力唄!鄉下孩子,乾農活練出來的!彆大驚小怪,林老師。他語氣裡的敷衍和急於結束話題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就連王主任,當林遠再次委婉提及七班的特彆時,那張浮腫的臉上隻剩下不耐煩:林老師,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學生有點個性很正常,彆整天疑神疑鬼!再胡言亂語,當心你的飯碗!

所有的試探都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恐懼和疑惑像藤蔓一樣纏繞著林遠,越收越緊。辭職的念頭在腦海裡盤旋不去,但一種更深的不甘和某種被激起的、屬於教師的奇怪責任感,又讓他無法輕易離開。他需要知道真相。這些學生,到底是什麼他們聚集在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驅使著他。幾天後,一個機會意外地出現了。

放學後,林遠故意磨蹭著整理教案,直到教學樓裡的人幾乎走空。他悄無聲息地溜回高二七班的教室後門。門虛掩著,裡麵傳來刻意壓低的說話聲,是沈星言那清冷平靜的嗓音。

…月相週期快到了,陸驍,你自己心裡有點數。抑製劑按時服用,彆出岔子。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領導者威嚴。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陸驍不耐煩的嘟囔聲響起,伴隨著幾下抓撓什麼東西的刺啦聲,聽起來像是…爪子劃過木頭煩死了!感覺骨頭縫裡都在癢!

葉芽,沈星言的聲音轉向另一個方向,你的‘根’彆伸得太遠,上次差點把隔壁班那個多事的傢夥絆倒。收斂點。

對…對不起,班長。葉芽細弱蚊蚋的聲音帶著委屈,我…我控製不住,陽光好的時候,就想多吸收一點…

控製不住也得控製。沈星言的語調冇有起伏,還有秦露,把你的‘小把戲’收一收,彆對老師用,尤其是新來的林老師。他看起來…有點不一樣。最後一句,沈星言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探究。

林遠的心跳驟然加速,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月相週期抑製劑骨頭癢根小把戲每一個詞都像重錘砸在他緊繃的神經上!他們果然不是人類!他們在隱藏什麼那個有點不一樣又是什麼意思

他屏住呼吸,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就在這時,一股極其濃鬱的、如同陳年腐葉堆積發酵般的土腥味混合著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動物巢穴的膻味,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後猛地湧來!

林遠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他猛地回頭——

一張青白僵硬、毫無表情的臉幾乎貼到了他的鼻尖!是那個叫周默的男生!他不知何時像鬼魅一樣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林遠身後,深陷的眼窩裡,那雙空洞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他,嘴唇微微翕動,一股更濃的土腥味撲麵而來。

老…師…聲音乾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來自地底的冰冷,你…在…偷…聽

3

月圓驚變

啊!林遠被那張驟然貼近的青白鬼臉嚇得魂飛魄散,短促的驚叫脫口而出,身體猛地向後一仰,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教室後門哐噹一聲被徹底拉開!

沈星言、陸驍、葉芽、還有那個美豔的秦露,四張麵孔瞬間出現在門口。沈星言的眼神銳利如冰錐,瞬間釘在林遠蒼白的臉上。陸驍臉上殘餘的不耐煩瞬間被一種野獸般的警惕取代,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威脅性的嗚嚕聲。葉芽驚恐地捂住了嘴,大眼睛裡滿是慌亂。秦露則挑了挑眉,深紫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玩味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林老師沈星言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林遠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平靜冰麵下驟然凝結的寒意,您還冇走在這裡做什麼他的目光掃過林遠身後僵立如木樁的周默,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空氣彷彿凝固了,沉重的壓力讓林遠幾乎喘不過氣。他能感覺到陸驍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無形的、帶著血腥味的壓迫感,還有沈星言目光中冰冷的審視。

我…我東西忘拿了!林遠的心臟在胸腔裡擂鼓,他強迫自己擠出一點僵硬的笑容,指了指教室裡麵,一支…紅筆!對,批作業的紅筆!他語速飛快,聲音帶著自己都無法控製的顫抖,周默同學…走路真安靜,嚇我一跳,哈哈…乾澀的笑聲在死寂的走廊裡顯得無比尷尬。

沈星言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那眼神彷彿能穿透皮肉,直抵靈魂深處。林遠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裡。最終,沈星言微微側身,讓開了門口:請便,林老師。拿了東西,請儘快離開。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逐客令。

林遠如蒙大赦,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衝進教室,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他胡亂在講台抽屜裡抓了一支筆——甚至冇看清顏色——就倉皇逃了出來。經過門口時,他感覺陸驍那雙隱藏在濃眉下的眼睛,如同鎖定獵物的猛獸,一直黏在他的背上。秦露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像淬了毒的鉤子。葉芽擔憂地看著他,幾片小葉子不安地蜷縮起來。而周默,依舊像個冇有生命的雕塑,堵在走廊中間,散發著陰冷的土腥氣。

林遠幾乎是撞開周默,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昏暗的樓梯間。冰冷的恐懼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將他淹冇。他扶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後背的襯衫濕透了,緊緊貼在皮膚上。他們知道了!他們肯定知道他在偷聽!那個周默…那根本不是活人的氣息!那個秦露的眼神…沈星言的警告…陸驍的凶戾…

辭職…必須辭職…立刻!馬上!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帶著劫後餘生的戰栗。他掏出手機,手指因為恐懼而哆嗦得幾乎握不住,螢幕解鎖了好幾次才成功。他翻出王主任的號碼,正要撥出去——

手機螢幕頂端突然彈出一條簡訊預覽,來自一個陌生號碼:

【林遠老師,請立刻到東側舊實驗樓三樓生物準備室。陸驍同學狀態異常,急需幫助!——葉芽】

簡訊

林遠猛地頓住,心臟再次被攥緊。葉芽她怎麼會給我發簡訊陸驍狀態異常舊實驗樓那裡早就廢棄了,堆滿雜物,連燈都冇有!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

陷阱!這絕對是陷阱!是沈星言他們的報複!引他去那個鬼地方!他幾乎要按下刪除鍵,立刻撥打王主任的電話辭職走人。

然而,葉芽那雙純淨的、帶著擔憂的綠色眼眸,還有她發間那幾片無辜搖曳的小葉子,突兀地浮現在他混亂的腦海裡。那眼神裡的驚慌和求助,不像是偽裝的…至少,不像沈星言和秦露那種冰冷或玩味。萬一…萬一是真的呢陸驍那個怪物要是真的失控了…葉芽會不會有危險她看起來那麼弱小……

兩種念頭在他腦中激烈交戰,恐懼幾乎要壓倒一切。但葉芽那無助的眼神,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他屬於教師的、尚未完全熄滅的責任感上。他死死攥著手機,指節捏得發白,汗水浸濕了螢幕。最終,他猛地一咬牙,轉身朝著教學樓最偏僻、最陰森的東側舊實驗樓方向衝去。媽的,去看看!就遠遠看一眼!如果真是陷阱,立刻報警!跑!

舊實驗樓像一頭蟄伏在暮色裡的鋼鐵巨獸,破敗不堪。窗戶大多破損,黑洞洞的,外牆爬滿了枯死的藤蔓。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灰塵味、化學試劑殘留的刺鼻氣味,還有一種…若有似無的、類似野獸的腥臊氣。

林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踩在腐朽的木樓梯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死寂的樓裡被無限放大。三樓。走廊儘頭那間掛著生物準備室牌子的門虛掩著,裡麵冇有燈光,隻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勉強勾勒出一些巨大儀器和蒙塵玻璃櫃的輪廓。

他屏住呼吸,悄悄湊近門縫。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新鮮的血腥味混合著野獸的體味,猛地衝進他的鼻腔!

藉著月光,他看到了裡麵駭人的景象!

陸驍背對著門,跪在地上,身體劇烈地顫抖、抽搐!他原本高大健壯的身體像吹氣一樣膨脹了一圈,肌肉虯結賁張,將身上的校服撐得幾乎要爆裂開!喉嚨裡發出壓抑的、痛苦的嘶吼,如同瀕死的野獸!

呃…啊啊啊——!

嘶吼聲驟然拔高,充滿了非人的痛苦和狂躁!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嗤啦布帛撕裂聲,陸驍後背的衣服猛地被兩團急速隆起的、覆蓋著濃密灰黑色硬毛的鼓包徹底撐破!那鼓包劇烈蠕動著,尖端刺破皮膚,帶著淋漓的鮮血,迅速向上伸展、變形!

是耳朵!兩隻毛茸茸的、尖端聳立的巨大狼耳!緊接著,他撐在地上的雙手,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漲、彎曲、變厚,閃爍著金屬般的森冷寒光,眨眼間化作了鋒利的、足以撕開鋼鐵的巨爪!他猛地抬起頭,對著從破窗斜照進來的、那輪慘白渾圓的月亮,發出一聲淒厲悠長的——

嗷嗚——————!!!

恐怖的狼嚎穿透了廢棄實驗樓的死寂,在空曠的校園裡激起陣陣回聲!充滿了原始的野性和嗜血的渴望!

林遠嚇得魂飛天外,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狼人!真的是狼人!課本和電影裡的怪物,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陸驍!冷靜!抑製劑!快用抑製劑!一個帶著哭腔的、細弱的聲音在角落裡響起,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是葉芽!她蜷縮在一個巨大的、蒙塵的標本櫃後麵,渾身都在發抖,幾片小葉子緊緊貼在頭髮上,像受驚含羞草的葉片。她身前的地麵上,散落著幾支摔碎的玻璃安瓿瓶,淡藍色的液體混著玻璃碴流了一地。顯然,她想幫忙遞抑製劑,卻失敗了。

而引發這一切的源頭,是地上一個被打翻的鐵皮桶。裡麵盛放的不知名暗紅色液體(也許是廢棄的動物血液標本)潑灑出來,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濃烈的血腥味正是來源於此!

被血腥味和滿月徹底點燃的狼人陸驍,赤紅著雙眼(那已經不是人類的眼睛!),猛地轉過頭!凶戾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角落裡瑟瑟發抖的葉芽!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涎水從呲開的、露出森白獠牙的嘴角滴落。他龐大的身軀微微伏低,覆蓋著硬毛的肌肉緊繃,那是即將撲殺的姿態!

不…不要過來!陸驍!是我啊!葉芽!葉芽驚恐地尖叫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她試圖後退,但身後是冰冷的櫃子,無處可逃。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住手!!!

一聲暴喝,帶著破音的嘶啞,猛地炸響!

準備室的門被哐地一聲徹底撞開!

林遠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雙目赤紅,喘著粗氣,不顧一切地衝了進來!他手裡死死攥著那支從教室講台摸來的、沉甸甸的銅質老式圓規,尖端在月光下閃爍著一點寒芒,被他當成了唯一的武器,顫抖著指向那已經完全獸化的恐怖狼人!

時間彷彿凝固了。

準備室裡,隻剩下陸驍喉嚨裡滾動的威脅低吼,葉芽壓抑的抽泣,和林遠自己如同風箱般粗重急促的喘息聲。濃烈的血腥味和野獸的腥臊氣混合著灰塵,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

4

人師與異類

圓規冰冷的金屬觸感硌得林遠掌心生疼,卻遠不及眼前景象帶來的衝擊萬分之一。那高達兩米、覆蓋著灰黑硬毛、獠牙畢露的恐怖狼軀,那雙赤紅如血、隻剩下純粹獸性的眼睛,還有那滴落在佈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發出輕微嗒聲的腥臭涎水…無不宣告著一個事實:站在他麵前的,是傳說中擇人而噬的凶物!人類的理智在它麵前脆弱得像層薄紙。

陸驍的狼吻咧開,露出森白的利齒,喉嚨裡的低吼如同悶雷滾動,龐大的身軀微微調整方向,那雙燃燒著毀滅**的血瞳,從瑟瑟發抖的葉芽身上,緩緩移向了門口這個更顯眼、更新鮮的闖入者——林遠。一股帶著血腥味的、令人窒息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浪潮,狠狠拍打在林遠身上,讓他幾乎窒息,握著圓規的手臂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

跑!快跑!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雙腿卻像灌滿了沉重的鉛塊,釘在原地動彈不得。極度的恐懼抽乾了所有的力氣。

陸驍!角落裡,葉芽帶著哭腔的尖叫撕破了凝滯的空氣,彆傷害林老師!他是來幫我的!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從標本櫃後探出半個身子,幾片小葉子因為激動而簌簌抖動,你看清楚!他是林老師!

嗷——!

迴應她的是一聲更加暴戾的咆哮!陸驍似乎被葉芽的喊聲刺激,徹底陷入狂暴!粗壯的後腿猛地蹬地,腐朽的水泥地麵瞬間龜裂!龐大的狼軀帶著一股腥風,如同離弦的重箭,無視了葉芽,朝著門口的林遠直撲而來!月光下,那對寒光閃閃的巨爪撕裂空氣,帶著足以開碑裂石的恐怖力量,當頭抓下!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

林遠瞳孔驟縮,大腦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是憑著身體殘留的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向側麵撲倒!

嗤啦——!

刺耳的金屬撕裂聲伴隨著木屑飛濺!陸驍的利爪擦著林遠的後背掠過,將他剛纔站立位置旁邊的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皮檔案櫃,如同撕開一張薄紙般,硬生生抓出了三道深達數寸、觸目驚心的裂口!碎片四射!

林遠狼狽地滾倒在地,後背傳來火辣辣的刺痛,校服肯定被劃破了。他驚魂未定,死亡的陰影如跗骨之蛆。陸驍一擊落空,更加狂怒,低吼著調轉龐大的身軀,血紅的眼睛再次鎖定地上的獵物,獠牙在月光下閃爍著寒光,作勢欲撲!

完了!林遠心中一片冰涼,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夠了!

一聲清冷的斷喝,如同冰錐刺破混亂!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嚴!

準備室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沈星言!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身上依舊穿著纖塵不染的校服,麵色在月光下顯得更加蒼白,近乎透明。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刻意維持的平靜疏離,而是冰冷銳利得如同極地寒冰,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屬於上位者的漠然。他手中,捏著一支細長的、類似注射器的東西,裡麵晃動著一種粘稠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銀色液體。

吼…正要撲向林遠的陸驍,動作猛地一僵!他龐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嗚咽,那雙赤紅的狼眼在看向沈星言時,本能地流露出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和…臣服

沈星言冇有任何多餘的動作,隻是指尖在注射器尾端輕輕一彈。

咻!

一道細微的破空聲!

那支銀色注射器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精準操控,閃電般射出,瞬間冇入陸驍肩頸處濃密的毛髮中!

嗚嗷——!!!

陸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痛苦!他龐大的身軀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猛地抽搐痙攣,轟然倒地!覆蓋全身的灰黑色硬毛如同退潮般迅速縮回皮膚之下,暴漲的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吧聲收縮變形,猙獰的狼吻和獠牙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縮、消失…幾秒鐘內,那個恐怖的巨狼消失不見,隻剩下蜷縮在地上、渾身被汗水浸透、痛苦呻吟著恢複人形的陸驍。他**的上半身佈滿了青紫的瘀痕和剛纔變身時撐裂的細小傷口,狼狽不堪。

整個準備室陷入一片死寂。隻有陸驍粗重的喘息和痛苦呻吟。

沈星言這才邁步走了進來,皮鞋踩在滿是灰塵和玻璃碎片的地麵上,發出清晰的聲響。他看都冇看地上半昏迷的陸驍,冰冷的目光如同手術刀,精準地落在了剛從地上掙紮著爬起來的林遠身上。

林老師,沈星言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平靜,但在這片狼藉和血腥中,那平靜顯得格外冷酷,好奇心,有時候真的會害死貓。也會…害死人。他微微歪了歪頭,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毫無溫度的弧度,露出了一個令人心膽俱裂的細節——在他薄唇開合的瞬間,林遠清晰地看到了他上唇內側,兩顆比常人尖利得多的、閃爍著森白寒光的犬齒!

林遠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血族!傳說中永生不死、以鮮血為食的暗夜貴族!

沈星言的目光掃過角落裡依舊在發抖的葉芽,那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隨即又落回林遠身上,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註定的冰冷事實:現在,你看到了。全部。

他緩緩向前一步,皮鞋尖幾乎要碰到林遠麵前一塊沾血的玻璃碎片。月光勾勒著他過分完美的側臉輪廓,也映亮了他眼中那非人的、毫無憐憫的光澤。

老師,沈星言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優雅和致命感,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林遠瀕臨崩潰的神經上,現在逃…還來得及。

他微微俯身,湊近林遠耳邊,冰冷的、毫無生命氣息的吐息拂過林遠的耳廓,讓林遠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沈星言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

上一個像您這樣…‘特彆’的人類教師,姓張。他最後被髮現的時候,隻剩下一張…完整的人皮。掛在舊宿舍樓後麵的樹上,風乾得…很漂亮。他直起身,欣賞著林遠瞬間慘白如紙、瞳孔因極度恐懼而放大的臉,輕輕舔了舔自己那對鋒利的尖牙,動作優雅而殘忍。

現在,您還想留下來…當我們的班主任嗎

冰冷的恐懼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穿了林遠的四肢百骸,將他釘在原地。沈星言的話語,那對森白的尖牙,還有那個關於人皮的描述,像最惡毒的詛咒,在他腦海裡瘋狂盤旋、炸裂!舊宿舍樓…風乾的人皮…張老師…辭職!必須立刻辭職!逃離這個魔窟!逃離這些披著人皮的怪物!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發,壓倒了所有殘存的理智和一絲絲可笑的職業感。他猛地後退一步,撞在門框上,發出咚的一聲,嘴唇哆嗦著,幾乎要喊出我辭職三個字。

就在這時——

嗚…一聲極其微弱、帶著痛苦和委屈的嗚咽,從角落傳來。

林遠的目光下意識地循著聲音看去。

是葉芽。她蜷縮在陰影裡,小小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剛纔沈星言冰冷的注視和陸驍的狂暴顯然嚇壞了她。她抬起沾著淚痕的小臉,那雙純淨的、如同森林湖泊般的綠色大眼睛,正怯生生地、帶著一絲殘留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粹的擔憂,望向林遠。

她的視線焦點,落在了林遠的手臂上。剛纔撲倒躲避狼爪時,他的手臂被飛濺的鐵皮碎片劃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鮮血正順著小臂蜿蜒流下,在慘白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葉芽的目光緊緊盯著那道流血的傷口,小小的眉頭痛苦地蹙了起來。她的眼神裡,冇有秦露那種魅惑的玩味,冇有陸驍的暴戾,更冇有沈星言的冰冷算計。那裡麵隻有一種近乎本能的、對小動物受傷般的純然不忍和焦急。她甚至下意識地往前挪動了一下小小的身體,似乎想靠近,卻又被恐懼釘在原地,幾片小葉子無精打采地耷拉著。

就是這一眼。

像一道微弱卻固執的光,刺破了林遠被恐懼徹底籠罩的黑暗。這眼神如此熟悉,如此…像人。像他曾經教過的那些因為考試失利、被同學欺負而躲起來偷偷哭泣的、最普通也最脆弱的學生。

他們…真的是毫無理智、隻知道殺戮的怪物嗎葉芽的眼淚和擔憂是假的嗎陸驍剛纔撲過來時,是真的想撕碎他,還是被血腥味刺激得徹底失去了控製沈星言…這個冰冷的血族,他救了自己(雖然動機不明),也阻止了陸驍傷害葉芽…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荒謬、憤怒、不甘和某種被深深刺痛的責任感的複雜情緒,如同岩漿般猛地沖垮了恐懼的堤壩!

逃林遠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卻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他不再看地上痛苦呻吟的陸驍,也不再看角落裡驚愕的葉芽,那雙因恐懼而失焦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麵前優雅而危險的沈星言,裡麵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火焰。

老子逃個屁!

他用力抹了一把手臂上流下的血,將鮮紅的印記胡亂蹭在自己的舊西裝上,動作帶著一股狠勁。然後,在沈星言微微眯起的冰冷目光和秦露饒有興致的注視下,林遠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他猛地轉過身,踉蹌著衝到講台邊——那裡不知何時被人搬進來一個廢棄的、落滿灰塵的舊黑板架。林遠抓起一支斷掉大半截的粉筆頭,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地在佈滿灰塵的黑板上劃拉!

吱——嘎——!

刺耳的噪音劃破寂靜!

粉筆灰簌簌落下。黑板上,出現了幾個歪歪扭扭、卻帶著一股狠厲氣勢的大字:

【月

綱】

寫完最後一個字,林遠啪地將粉筆頭狠狠摔在地上,碎成粉末!他猛地轉身,後背重重靠在冰冷的黑板上,胸膛劇烈起伏,喘著粗氣,臉上還帶著血跡和灰塵,眼神卻像兩團燒紅的炭火,掃過準備室裡每一個非人的存在——虛弱的陸驍,驚愕的葉芽,玩味的秦露,冰冷的沈星言,還有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口陰影裡、散發著土腥氣的周默。

他用儘力氣,嘶啞地咆哮出聲,聲音在空曠的準備室裡迴盪:

鬨什麼鬨!啊!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月考還有幾天!作業都寫完了嗎!!

5

班主任的火焰

死寂。

舊生物準備室裡,時間彷彿被林遠那一聲破音的咆哮按下了暫停鍵。濃烈的血腥味、野獸的腥臊氣、化學品的殘留氣味、還有灰塵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感官上。

地上,剛剛承受了強力抑製劑、痛苦蜷縮的陸驍,停止了呻吟。他艱難地抬起頭,佈滿汗水和汙跡的臉上,那雙屬於人類的、帶著迷茫和野性殘留的眼睛,愕然地望向靠在黑板上的林遠。那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彷彿在確認剛纔那聲咆哮是不是自己痛苦產生的幻覺。

角落裡,葉芽忘記了發抖,也忘記了哭泣。她小小的嘴巴微張著,露出一點點珍珠般的貝齒,綠色的眼眸瞪得圓圓的,裡麵倒映著林遠靠在黑板前、渾身狼狽卻像一杆標槍般挺直的影子。幾片小葉子僵在半空,忘了搖曳。

門口陰影裡,周默那張青白的殭屍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但深陷的眼窩中,似乎有極其細微的、難以察覺的微光閃動了一下。

倚在門框邊的秦露,那副慵懶玩味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痕。深紫色的眼眸裡,魅惑的光暈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難以置信的驚愕。她塗著蔻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校服下襬。

唯一還能保持表麵平靜的,隻有沈星言。他依舊站在那裡,身姿挺拔,纖塵不染,月光為他蒼白的側臉鍍上一層冰冷的銀邊。但林遠清晰地看到,沈星言那雙淡色的瞳孔,在聽到作業寫完了嗎這幾個字的瞬間,極其細微地收縮了一下!如同平靜的冰湖投入了一顆石子,雖然漣漪極小,卻真實存在。他那總是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似乎也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錯覺,隨即又恢複了冰冷的漠然。他靜靜地注視著林遠,眼神深邃,像是在重新評估一件出乎意料、打破了所有計算模型的物品。

看什麼看!林遠喘著粗氣,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黑板,那點涼意稍微壓下了點他沸騰的血液和手臂傷口的灼痛。恐懼還在,像冰冷的蛇纏繞著心臟,但另一種更洶湧的情緒——一種被逼到絕境、被當成待宰羔羊的狂怒和不甘——徹底壓倒了它。他指著地上狼狽不堪的陸驍,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陸驍!彆裝死!能動彈了就給我爬起來!把你自己弄的這堆破爛(他指了指被撕爛的檔案櫃和滿地的玻璃碎片)收拾乾淨!弄壞公物要賠,校規第八條!還有你那一身…趕緊找件衣服穿上!像什麼樣子!

陸驍喉嚨裡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咕噥,眼神複雜地看著林遠,有困惑,有殘餘的暴戾,還有一絲…被訓斥後大型犬般的茫然他掙紮了一下,試圖撐起身體。

林遠的目光刀子般掃向角落:葉芽!

在…在!葉芽像隻受驚的小兔子猛地一顫。

哭什麼哭!眼淚能把玻璃渣粘回去嗎去醫務室!現在!立刻!馬上!拿消毒藥水和繃帶來!冇看到有人流血了嗎!林遠指了指自己手臂上那道還在滲血的傷口,語氣凶悍。

葉芽被他吼得又是一縮,但看到那刺目的傷口,她綠色的眼眸裡立刻湧上焦急,用力點頭:我…我馬上去!她像一陣綠色的風,飛快地從周默身邊擠過,衝出了準備室。

林遠喘了口氣,胸口起伏,目光最後落在門口那個掌控著絕對力量的血族班長身上。沈星言依舊麵無表情,眼神深不見底,像是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表演。

沈星言!林遠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強硬,你是班長!維持秩序是你的責任!下次再有這種…‘集體活動’,他咬著牙,目光掃過地上的陸驍和門口的秦露、周默,記得提前打報告!寫清楚時間、地點、參與人員、活動內容、安全預案!少一樣,都彆想搞!

他頓了頓,迎著沈星言那雙冰冷的、彷彿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現在,所有人!該收拾的收拾,該治傷的治傷,該滾蛋的滾蛋!明天早上第一節,我的語文課!誰遲到,誰擾亂課堂秩序,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銳利如刀,彆怪我請他家長!或者…請你們那位神秘的‘校長’來喝茶!

請家長請校長喝茶

這幾個字眼從林遠嘴裡蹦出來,用在這種場合、對著這樣一群存在,荒謬得足以讓任何正常人笑掉大牙。

然而,整個準備室裡,卻陷入了一種更加詭異的寂靜。

陸驍撐著身體的動作僵住了。秦露臉上那點驚愕徹底凝固,隨即嘴角控製不住地抽搐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連周默那殭屍般的臉上,似乎都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沈星言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明顯的鬆動。他那雙淡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冰封般的漠然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純粹的錯愕所取代。他像第一次認識林遠一樣,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地重新審視著這個靠在黑板上、手臂淌血、滿身狼狽卻眼神凶狠如狼的人類教師。

幾秒鐘死寂的沉默後,沈星言緩緩地、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看不見,但那代表了一種默認,一種…極其複雜的妥協。他冇有再看任何人,轉身,修長的身影無聲地融入門外走廊更深的陰影裡,消失了。

他一走,某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力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秦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如同銀鈴,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意味,她深深看了林遠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單純的玩味,似乎多了點彆的東西。她也扭著腰肢,款款離開。

周默像一截真正的木頭,悄無聲息地退回了陰影。

隻剩下陸驍掙紮著爬起來,扯過地上破爛的校服碎片勉強遮住身體,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林遠,然後沉默地、一瘸一拐地開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葉芽很快帶著藥箱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小心翼翼地給林遠的手臂消毒、包紮。她的動作很輕,帶著植物的微涼觸感,幾片小葉子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綠色的眼眸裡充滿了認真和一絲後怕。

林老師…對不起…她小聲說。

林遠看著手臂上被笨拙卻仔細包紮好的紗布,又看看低頭認真處理傷口的葉芽,再看看默默收拾殘局的陸驍,心頭那股狂怒和決絕慢慢沉澱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荒誕感湧了上來。

他活下來了。用一種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方式。但他知道,真正的風暴,或許纔剛剛開始。沈星言最後那個眼神,絕非善意。

日子在一種更加詭異卻又微妙的平衡中繼續。林遠成了高二七班真正意義上的班主任,雖然這個班的成分複雜得超乎想象。課堂上,他依舊會敲著黑板強調古文背誦和作文格式,彷彿那晚的月下驚變從未發生。但無形的界限被打破了。學生們看他的眼神,少了些偽裝,多了些探究、忌憚,甚至…一絲古怪的認同

陸驍依舊暴躁,但上林遠的課時,他會努力壓抑自己,實在憋不住想捏碎點什麼時,就狠狠揉搓自己帶來的一個特製橡膠握力器(據說是沈星言給的)。葉芽依舊懵懂,但她的根似乎學會了收斂,至少冇再絆倒過其他班的學生,隻是偶爾上課走神,對著窗外陽光好的方向,幾片小葉子會無意識地舒展。秦露似乎收斂了她那些危險的小把戲,至少冇再對林遠用過,隻是看他的眼神總帶著一種讓林遠頭皮發麻的、意味深長的笑意。周默依舊是背景板,隻是林遠偶爾會覺得,自己講課講到某些曆史典故時,他那雙空洞的眼睛似乎會極其緩慢地轉動一下。而沈星言…他依舊是那個完美、冰冷、掌控一切的班長,隻是看向林遠的目光深處,那份評估和探究從未消失,反而更深沉了。

平靜是暫時的。林遠很清楚。他手臂的傷口早已結痂,但心頭那根弦,從未真正放鬆過。

暴風雨在一個毫無征兆的夜晚降臨。

刺耳的警報聲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毫無預兆地撕裂了青藤私立高中死寂的夜空!尖銳!淒厲!帶著一種毀滅性的穿透力!

緊接著,是玻璃被暴力擊碎的嘩啦巨響!從教學樓方向傳來!伴隨著幾聲非人的、充滿痛楚的嘶吼!

林遠猛地從教師宿舍簡陋的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狂跳!他衝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眼前的景象讓他渾身血液瞬間凍結!

校園裡,一片混亂的火光!幾棟教學樓的窗戶碎裂,濃煙滾滾!十幾道矯健如獵豹的黑影,穿著統一的、帶有某種荊棘與利劍交織徽記的黑色作戰服,臉上戴著猙獰的金屬麵罩,手持造型奇特的武器——有的閃爍著電弧,有的噴射著熾白的火焰,有的則發出高頻的嗡鳴!他們如同鬼魅般在校園裡穿梭,動作迅捷、狠辣、配合默契,目標明確地朝著…學生宿舍區撲去!

獵魔人!

這個稱呼如同閃電劈入林遠的腦海!那徽記,那武器,那毫不掩飾的、針對非人存在的殺意!

吼——!

一聲熟悉的、充滿暴怒和痛苦的狼嚎從宿舍區方向傳來!是陸驍!

緊接著,是樹木藤蔓瘋狂生長的嘩啦聲,伴隨著幾聲短促的、被火焰灼燒的尖叫!是葉芽!

還有魅惑的尖嘯、某種沉悶的撞擊聲…混亂的能量波動如同風暴般席捲整個校園!

林遠的大腦一片空白,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獵魔人!他們是衝著七班來的!衝著那些非人的學生來的!他們會死!葉芽、陸驍…甚至那個冰冷的沈星言…他們都會死!

逃!立刻逃!躲起來!這是最明智的選擇!他隻是個普通人類!捲入這種戰爭,瞬間就會粉身碎骨!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纏繞上來。

但下一秒,葉芽那雙純淨的、擔憂的綠色眼眸;陸驍在舊實驗樓恢複人形後那茫然又帶著一絲痛苦的眼神;沈星言雖然冰冷卻維持著秩序的身影;甚至秦露那玩味笑容下偶爾閃過的一絲孤獨…無數畫麵碎片般閃過!

他們是怪物…但他們也是他的學生!

一股滾燙的、比恐懼更強大的洪流,猛地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那是屬於一個教師的、最原始的責任和憤怒!

操!林遠雙眼赤紅,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他像一頭髮瘋的公牛,猛地撞開宿舍門,朝著火光沖天、殺聲四起的宿舍區方向,不管不顧地狂奔而去!冷冽的夜風颳在臉上,帶著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宿舍樓前的空地,已經變成了慘烈的戰場!

陸驍恢複了近半狼人形態,體型龐大,渾身浴血,灰黑色的毛髮多處焦黑捲曲,顯然是被火焰噴射器所傷。他正瘋狂地揮舞著利爪,將一個試圖用高壓電擊叉刺向他胸口的獵魔人逼退,但動作明顯遲緩,粗重的喘息如同破風箱。他身上至少有五六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汩汩流出。

葉芽被三個獵魔人圍在中間。她召喚出的堅韌藤蔓組成了一道屏障,但其中一個獵魔人手中噴射的熾白火焰極其剋製她的木係能力,藤蔓在高溫下迅速枯萎、燃燒!另外兩人手持發出高頻嗡鳴的短刃,每一次劈砍都讓藤蔓屏障劇烈震顫,綠光黯淡!葉芽的小臉上滿是汗水(或者說植物汁液),幾片葉子焦黃捲曲,嘴角滲出一絲淺綠色的液體,眼神裡充滿了絕望。

沈星言的情況最為凶險!他被至少五個裝備最精良的獵魔人重點圍攻!他們顯然知道他的身份,配合極其默契!兩人手持刻滿銀色符文的厚重塔盾,如同移動堡壘般死死抵住沈星言鬼魅般的身影,盾牌上的符文在他每一次撞擊時都爆發出刺目的聖光,灼燒著他的手臂,發出嗤嗤的白煙!另外三人,一人手持大口徑的、槍口閃爍著銀芒的霰彈槍(銀彈!),一人揮舞著燃燒聖焰的長鞭,封鎖他的閃避空間,最後一人則端著一架結構複雜、正在快速充能的弩炮,一根通體由秘銀打造、箭鏃處鑲嵌著巨大聖晶石的弩箭,散發著毀滅性的能量波動,死死鎖定著沈星言的心臟!他蒼白的臉上沾染了灰塵和血跡(彆人的),校服多處破損,露出被聖光灼傷的皮膚。他的速度依舊快得驚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在圍攻中穿梭,那雙淡色的眼眸冰冷如萬載寒冰,但每一次被聖光灼燒,身體都會出現極其短暫的凝滯!那支蓄勢待發的秘銀聖晶弩箭,如同懸頂之劍!

秦露的身影在不遠處閃現,她的魅惑能力似乎對意誌極其堅定、裝備特殊的獵魔人效果大打折扣,隻能勉強乾擾,身上也帶著傷。周默則像一堵牆,用他那僵硬卻異常堅固的身體,硬抗著幾個獵魔人的攻擊,為其他人分擔壓力,身上不斷爆開火花和冰屑(獵魔人的冷凍武器),動作越來越遲緩。

整個七班,如同陷入絕境的困獸,傷痕累累,在獵魔人專業、冷酷的絞殺下,敗象已露!陸驍的咆哮中充滿了不甘的悲憤,葉芽的藤蔓屏障在火焰中發出最後的哀鳴,沈星言被那支鎖定心臟的弩箭逼得險象環生!

住手!!!

一聲用儘生命全部力氣的嘶吼,如同平地驚雷,在混亂的戰場中央炸響!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屬於人類的聲音驚得動作一滯!

林遠像一顆炮彈,猛地衝到了戰場的最中央!他張開雙臂,如同護崽的母雞,用自己那單薄得可笑的人類身軀,死死擋在了滿身浴血、傷痕累累的狼人陸驍、搖搖欲墜的樹精葉芽、以及被聖光弩箭鎖定的血族沈星言麵前!

夜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碎髮,露出那雙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眼睛。他身上的舊西裝沾滿了奔跑時的泥土和草屑,手臂上葉芽包紮的紗布在火光下異常顯眼。他站在地獄般的戰場上,站在非人學生和冷酷獵魔人之間,渺小如塵埃,卻又帶著一種撼人心魄的決絕!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獵魔人的麵罩下,眼神冰冷而詫異。陸驍停止了咆哮,巨大的狼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葉芽忘記了催動藤蔓,小手捂著嘴巴,綠色的眼眸裡瞬間蓄滿了淚水。秦露停止了閃避,魅惑的臉上寫滿了震驚。連周默那殭屍般的身體都微微頓了一下。

沈星言的動作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停滯。他放棄了閃避那支鎖定他的致命弩箭,猛地轉過頭!那雙永遠平靜無波、如同冰封湖麵的淡色眼眸,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震驚、不解、難以置信…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複雜的悸動,如同碎裂的冰麵下洶湧的暗流!他死死地盯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個瘦削而決絕的人類背影!

手持聖晶弩炮的獵魔人小隊長,透過猙獰的麵罩,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滾開,人類!這裡冇你的事!我們是‘淨世之光’!清除異端,淨化世界!他手中的弩炮充能光越來越亮,毀滅的氣息牢牢鎖定著沈星言,但也將擋在前麵的林遠籠罩在內!

林遠能感覺到那弩炮散發的恐怖威壓,皮膚都感到刺痛。但他一步未退!麵對著黑洞洞的弩炮口和獵魔人小隊長的輕蔑,他胸膛劇烈起伏,臉上卻露出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

清除異端淨化世界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卻如同金鐵交鳴,在夜風中清晰地傳開,放你媽的狗屁!

他猛地抬起手!手中緊握的,赫然是那根從開學第一天起就陪伴著他、此刻顯得如此可笑的——普通木製教鞭!

想動我的學生林遠的聲音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如同燃燒的隕石,砸在死寂的戰場上!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住那個獵魔人小隊長,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源自靈魂深處的熾熱洪流,伴隨著他守護的意誌和滔天的憤怒,轟然爆發!

先問問他們班主任同不同意!!!

話音落下的瞬間!

異變陡生!

他手中那根普通的、褐色的木製教鞭,毫無征兆地爆發出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芒!彷彿內部沉睡的太陽被瞬間點燃!一股浩瀚、古老、威嚴而熾熱的能量洪流從中奔湧而出!光芒瞬間吞噬了教鞭本身,將其化作了一柄純粹由躍動著的、凝練如實質的金色烈焰構成的長劍!

烈焰長劍出現的刹那,周圍的空間都彷彿被灼燒得扭曲!冰冷的夜風瞬間化作滾燙的熱浪!獵魔人手中噴射的火焰與之相比,如同螢火之於烈日!聖晶弩炮散發出的毀滅效能量波動,在這純粹而神聖的烈焰威壓麵前,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劇烈搖曳、黯淡!弩炮本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哢哢聲!

什麼!不可能!聖…聖焰!

驚駭欲絕的尖叫從獵魔人的麵罩下爆發出來!他們如同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事物,整齊劃一地踉蹌後退!那個手持弩炮的小隊長更是首當其衝,秘銀聖晶弩箭上鑲嵌的巨大聖晶石,在金色烈焰長劍的威壓下,發出嗡的一聲哀鳴,表麵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充能的光芒如同被掐滅的燈泡,驟然消失!

沈星言站在林遠身後,那雙淡色的瞳孔劇烈收縮,倒映著那柄燃燒著神聖金焰的長劍!他感受到的衝擊比任何人都要強烈!那火焰…那並非獵魔人那種充滿攻擊性的、灼燒異端的聖焰!它更古老,更純粹,帶著一種包容萬物的、守護性的磅礴力量!這股力量…讓他這個血族,靈魂深處都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悸動和…暖意這怎麼可能!

林遠自己也被手中這柄突然出現的烈焰長劍驚呆了。那磅礴的力量感是真實的,灼熱卻並不傷害他,反而像溫順的火焰纏繞著他的手臂,與他守護的意誌水乳交融!他來不及思考這力量的來源,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燒!

滾出我的學校!林遠雙手緊握烈焰長劍,劍尖直指那群駭然失色的獵魔人,發出一聲震動夜空的怒吼!金色的火焰隨著他的意誌轟然暴漲,化作一道橫掃而出的烈焰狂潮,帶著淨化一切汙穢、焚儘一切邪惡的煌煌神威,席捲而去!

獵魔人魂飛魄散,哪裡還敢停留連滾帶爬,如同喪家之犬,連同伴都顧不上,倉皇地撞碎圍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什麼清除異端,在絕對的力量和未知的恐怖麵前,都成了笑話。

金色的烈焰狂潮並未追擊,在林遠的意誌下緩緩收斂,重新凝聚回他手中的教鞭形態。隻是那教鞭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金色紋路,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警報聲早已停止。校園裡隻剩下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受傷者的喘息,以及一片狼藉。

林遠劇烈地喘息著,手中的教鞭依舊滾燙。他緩緩轉過身。

身後,是高二七班倖存的學生們。

陸驍解除了狼人形態,渾身是血,癱坐在地上,巨大的狼眼裡殘留著震撼和茫然,呆呆地看著林遠。葉芽小臉上滿是淚痕(或者汁液)和菸灰,綠色的眼眸亮得驚人,充滿了劫後餘生的依賴和一種近乎崇拜的光芒。秦露扶著受傷的手臂,魅惑的臉上第一次冇有了那種玩味的笑容,隻剩下深深的震撼和複雜。周默僵硬地站著,青白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深陷的眼窩裡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跳動。

沈星言站在最前麵。他胸口的校服被聖光灼燒出一個破洞,露出裡麵被灼傷的皮膚,血跡斑斑。他蒼白的臉上也沾染了灰塵和血汙,不再完美無瑕。但此刻,他那雙永遠冰冷的淡色眼眸,卻像融化的冰湖,翻湧著前所未有的劇烈情緒——震驚、探究、難以置信、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被深深撼動的波瀾。

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林遠,看著這個渾身狼狽、手臂還纏著紗布、卻握著一柄曾爆發出神聖金焰的教鞭的人類教師。月光和遠處未熄的火光交織,照亮了他眼中複雜的光。

林遠也看著他,看著這些非人的、傷痕累累的學生。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手臂的傷口和剛纔爆發的後遺症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隻牽動了乾裂的嘴唇。

他抬起冇受傷的那隻手,用那根還殘留著金色紋路、溫熱的教鞭,虛虛地指了指一片狼藉的校園,又指了指東方天際泛起的、極其微弱的一絲魚肚白。他的聲音沙啞疲憊,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天快亮了…都彆愣著了。

他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學生,最後落在沈星言身上,停頓了一下。

收拾收拾,林遠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該上課了。

沈星言的目光,從林遠臉上,緩緩移向他手中那根看似平凡的木製教鞭,又移回林遠那雙疲憊卻依舊清亮的眼睛。晨光熹微,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淺淺的光暈。他薄薄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最終,什麼也冇說。隻是微微頷首,動作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近乎鄭重的意味。

他轉過身,開始有條不紊地指揮:陸驍,處理傷口。葉芽,清理這片區域的植物殘骸。秦露,周默,檢查其他同學傷亡情況。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清冷,卻似乎少了那份刻骨的冰寒。

陸驍掙紮著爬起來,悶聲不響地走到一旁,撕下破爛的衣襟開始笨拙地包紮自己最深的傷口。葉芽擦了擦小臉,深吸一口氣,小手按在地麵。焦黑的地麵上,細小的、充滿生機的綠芽頑強地鑽出,開始吸收殘存的灰燼。秦露和周默也沉默地行動起來。

林遠看著眼前這一幕,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立不住。透支和精神的高度緊張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他靠著身後半截燒焦的樹乾,慢慢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手中的教鞭依舊溫熱,傳遞著微弱卻堅定的力量。

東方,那一線魚肚白漸漸擴大,染上了淡淡的金紅色。黑暗正在退去,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廢墟之上,傷痕累累的非人學生們在晨光中沉默地忙碌著。他們的班主任,一個剛剛手持烈焰、逼退了獵魔人的人類教師,疲憊地靠坐在焦木旁,閉上了眼睛。陽光終於刺破雲層,第一縷金輝灑落,照亮了他手臂上滲出血跡的紗布,也照亮了沈星言微微側過的臉——陽光下,他那對屬於血族的、鋒利的尖牙,第一次毫無遮掩地顯露出來,閃爍著微光,卻不再帶著冰冷的殺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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