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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音樂治療師,我深信旋律能撫慰靈魂。
直到遇見那個用鋼琴聲製造精神病患的魔鬼。
他彈奏的《月光》能讓聽眾發瘋,我親眼看著我的患者在他演奏後崩潰。
聽見了嗎那纔是靈魂真正的顏色。他陶醉地撫過琴鍵。
我戴上腦波同步儀,決心潛入他的意識世界。
卻發現他扭曲的精神力場中,迴盪著我童年哼唱的搖籃曲。
當我的治療音符與他毀滅旋律共振時,整個音樂廳的聽眾開始尖叫。
歡迎回家,我的第一個作品。他笑著咳出血。
原來我纔是他所有瘋狂的起源。
1
治癒還是詛咒
指尖下的琴鍵溫潤光滑,流淌出的旋律像春日裡最輕柔的風,拂過治療室每一個角落。我微微闔眼,每一個音符都經過精心設計,帶著安撫、引導的力量——降E大調《Gymnopédie
No.1》,薩蒂的曲子,純淨得近乎透明。
放鬆,王先生,我的聲音放得很輕,幾乎融入琴聲,感受呼吸,讓這聲音像水流一樣……帶走那些雜念。
王先生蜷縮在寬大的治療椅裡,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天花板,手指神經質地摳著扶手邊緣的皮革。他是嚴重的焦慮症患者,伴隨難以控製的強迫思維。十分鐘前,他還像困獸一樣在房間裡焦躁踱步,幾乎無法安靜下來。
此刻,琴聲似乎起了作用。他緊繃的肩膀一點點塌陷下去,急促的呼吸變得悠長了一些,摳著皮革的手指也慢慢鬆開,無力地搭在扶手上。他渾濁的眼珠裡,那種尖銳的、隨時會爆裂的恐慌,被一層朦朧的睏倦覆蓋。
成了。我心裡緊繃的弦也鬆了一絲。音樂治療不是魔法,但每一次看到音符像鑰匙一樣,輕輕打開患者內心緊鎖的門扉,那種成就感無可比擬。這是我存在的意義,用旋律撫慰靈魂的溝壑。
林音,助手小雯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帶著一絲猶豫,三號觀察室的張女士……情況不太好,情緒突然失控。
琴聲戛然而止。我心頭一凜,猛地站起身。張女士那個昨天纔在我《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舒緩引導下平靜入睡的抑鬱症患者怎麼會
我快步穿過安靜的走廊,治療室舒緩的背景音樂被遠遠拋在身後。三號觀察室的門虛掩著,裡麵傳出壓抑不住的、動物般的嗚咽和指甲刮撓牆壁的刺耳聲音。
推開門。一股絕望的氣息撲麵而來。
張女士縮在牆角,瘦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不再是昨天那個安靜沉睡的女人。頭髮散亂,眼睛瞪得極大,瞳孔裡冇有焦點,隻有一片混沌的、非人的恐懼。她死死抱著頭,指甲在頭皮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破碎的嗚咽。
不要……不要響……停下……讓它停下……她嘶啞地尖叫,聲音裡是純粹的崩潰。
張姐張姐是我,林音!我試圖靠近,聲音儘量平穩。
她猛地抬頭,渙散的目光掃過我,卻冇有聚焦,彷彿穿透了我的身體,看到了某種更可怕的景象。她的尖叫陡然拔高:來了!它又來了!那個聲音!黑色的……全是黑色的聲音!在骨頭裡……在腦子裡鑽!
黑色的聲音我的心沉了下去。昨天她入睡前,明明說聽見的是溫柔的銀色月光。
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聽到了什麼我抓住旁邊一臉焦急的護工問。
就剛剛!不到十分鐘前!護工快哭出來了,她說……說聽到了鋼琴聲!很響,很可怕的鋼琴聲!從窗外飄進來的!然後就……就這樣了!
鋼琴聲窗外這裡是七樓!
我衝到窗邊,猛地拉開厚重的隔音窗簾。夕陽的餘暉給城市鍍上一層暖金色,車水馬龍的聲音遙遠而模糊。根本冇有什麼能穿透專業隔音層的鋼琴聲。
寒意,卻順著我的脊椎一路爬上來。
林醫生,小雯的聲音發顫,她拿著一個平板遞到我麵前,螢幕上是一段正在瘋傳的、畫質晃動的短視頻,你看這個……就在隔壁街區的河濱公園露天音樂角……剛剛發生的。
視頻裡,夕陽下的河畔人頭攢動。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背對鏡頭,坐在一架臨時搬來的三角鋼琴前。他身形瘦削,姿態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掌控一切的優雅。鏡頭晃動得厲害,拍攝者似乎在驚叫。
男人修長的手指猛地砸下琴鍵!
那不是連貫的旋律。那是扭曲的、尖銳的、帶著金屬摩擦般雜音的噪音風暴!像無數玻璃碎片被強行塞進耳朵裡瘋狂刮擦。即使隔著平板劣質的揚聲器,那聲音的質感也讓人頭皮瞬間發麻。
視頻裡,離鋼琴最近的一個女孩突然捂住耳朵,身體僵直,然後毫無預兆地抽搐著倒了下去,像斷了線的木偶。人群瞬間炸開鍋,驚恐的尖叫、推搡的畫麵混亂不堪。拍攝角度猛地抬起,最後定格的畫麵是那個彈琴的男人側過臉。夕陽勾勒出他過於清晰的下頜線,嘴角似乎……向上彎起一個極其細微、冰冷又滿足的弧度。
他麵前,倒下的不止一個人。
視頻結束。小雯臉色慘白:彈的就是……就是《月光》……貝多芬的《月光》第三樂章但……但怎麼會是這種聲音像……像惡魔在彈!
我的血液似乎凝固了。
《月光》。貝多芬的《月光》。第三樂章,那本該是疾風驟雨般的激情,而非扭曲的噪音。
張女士還在牆角發出撕心裂肺的嗚咽。那崩潰的聲音,和視頻裡女孩倒下的身影,還有那個男人嘴角冰冷的弧度,在我腦中瘋狂攪動、重疊。
治癒還是詛咒
我扶著冰冷的窗框,指尖用力到發白。窗外,城市的黃昏依舊寧靜。但一種無聲的、帶著不祥旋律的恐怖,已經悄然降臨。
2
鬼影旋律
指尖下流淌的《Gymnopédie
No.1》失去了往日的魔力,每一個音符都變得滯澀、沉重,像蒙上了一層擦不掉的灰。王先生躺在治療椅上,眉頭緊鎖,那份好不容易被琴聲安撫下去的焦躁,似乎又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蠢蠢欲動。
不行。心亂了,琴聲如何純淨
我深吸一口氣,指尖離開琴鍵,微涼的觸感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煩亂。王先生,今天先到這裡。你做得很好,休息一下。
我的聲音儘量保持平穩,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泄露出來。
王先生睜開眼,眼神裡殘留著未散儘的緊張,點了點頭,冇說什麼。
走出治療室,走廊儘頭傳來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和物體沉悶的撞擊聲。那是張女士的病房方向。厚重的特殊隔音門緊閉著,但絕望的氣息依舊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從昨天下午河濱公園那場演奏之後,她的狀況就徹底失控了,狂暴與崩潰交替,被注射了強效鎮靜劑才勉強維持最低限度的安靜。每一次路過那扇門,都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一次。
林醫生!
小雯快步迎上來,手裡拿著幾張列印紙,臉色比昨天更難看,警察那邊……基本結案了。
結案
我的心猛地一沉,這麼快他們怎麼說
意外。
小雯把報告遞給我,語氣帶著難以置信的荒謬,‘演奏者精神狀況不穩定,突發癔症,導致演奏失控,引發小範圍人群恐慌和個彆觀眾因驚嚇過度產生的應激反應’。
她指著報告上的結論,就這麼定了。那個彈琴的男人,叫夜梟的,做完筆錄就走了!警察說冇有證據證明他的‘演奏’和那幾個當場昏厥、還有張姐的發病有直接因果關係!說他彈的是正兒八經的《月光》,隻是‘情緒表達比較激烈’!至於觀眾暈倒可能是中暑、低血糖,或者本身就有隱疾!
報告上冷冰冰的官方措辭像針一樣紮眼。正兒八經的《月光》情緒表達激烈張女士隔著一公裡遠、在七樓隔音良好的房間裡突然崩潰,也是中暑
荒謬!一種冰冷的憤怒在我血管裡奔湧。
那個夜梟……警察有他的資料嗎
有,但不多。
小雯翻到報告後麵一頁,本名不詳,自稱‘夜梟’。流動音樂人,冇有固定居所。精神鑒定……居然顯示‘正常’!隻是性格孤僻。警察也拿他冇辦法。
夜梟。一個隻在黑夜出冇,帶來不祥的掠食者。這名字本身就透著邪氣。他絕不是意外那麼簡單。
林音!
一個帶著明顯不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趙主任,我們康複中心的精神科權威,五十多歲,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鏡片後的眼神銳利而帶著審視。他皺著眉,目光掃過我手中的報告,又落在我臉上。
還在想那個街頭藝人的事
他的語氣帶著長輩式的責備和不以為然,警察的結論很清楚了。我知道你對張女士的病情惡化很痛心,但作為專業人士,我們要尊重事實,尊重科學診斷。不能把偶然的巧合,歸咎於什麼莫須有的‘音樂力量’。
他刻意加重了音樂力量四個字,帶著淡淡的嘲諷,音樂治療是輔助手段,林音,它的作用是有限的,不是神術。不要被一些……捕風捉影的都市傳說影響了專業判斷。
趙主任的話像一盆冷水。他代表了中心裡很大一部分人的看法——理性、務實,甚至有些刻板。在他們看來,我的堅持近乎偏執。
主任,我迎上他的目光,努力壓下反駁的衝動,聲音卻異常清晰,張女士發病的時間點,和那個夜梟的演奏完全吻合。她崩潰時描述的‘黑色聲音’,和現場觀眾描述的恐怖感受高度一致。這太巧了。我想申請調閱河濱公園附近那個時間段的公共監控,尤其是能拍到音樂角聲音記錄的那種。
趙主任的眉頭擰得更緊了,臉上浮起明顯的不耐煩:林音!你這是浪費時間!監控警察冇查嗎就算有聲音記錄,能證明什麼證明他彈得難聽證明他彈的不是《月光》你太鑽牛角尖了!有這個精力,不如好好想想怎麼穩定張女士的病情!中心不是讓你搞個人英雄主義、追查什麼‘音樂惡魔’的地方!
他重重歎了口氣,語氣稍微緩和,卻更顯疏離:我知道你年輕,有熱情,想為患者做更多。但現實點。彆讓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乾擾了正常工作。張女士的病例,我會讓陳醫生接手跟進。你手上的其他患者,也打起精神來。
他說完,不再看我,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皮鞋敲打地麵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
小雯擔憂地看著我:林姐……
我冇事。我打斷她,捏緊了那份輕飄飄卻重如千鈞的報告。趙主任的否決在意料之中,但那種被權威輕易否定的無力感依舊像藤蔓一樣纏緊了心臟。他不懂。他冇聽過張女士崩潰時那非人的尖叫,冇看過視頻裡那個男人嘴角冰冷的弧度。
科學證據如果常規手段找不到,那我就用非常規的。
一個近乎瘋狂的計劃在我心底成型。夜梟像幽靈,行蹤不定。但音樂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烙印。他一定會再次演奏。下一次,我必須在場!不是作為聽眾,而是作為獵人。我要捕捉那黑色聲音的真相,哪怕代價是直麵那深淵般的旋律。
我拿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滑動。本地的音樂論壇、小眾演出資訊釋出群、街頭藝人聚集地……所有可能捕捉到夜梟蹤跡的角落。我的目光像探針一樣掃過每一條資訊。
小雯,我的聲音異常冷靜,幫我留意所有非正式的、臨時的街頭或小型場地鋼琴演奏資訊,特彆是……風格詭異、演奏者資訊模糊的那種。任何風吹草動,立刻告訴我。
林姐,你要做什麼小雯的聲音有些發顫。
去聽一場音樂會。我盯著手機螢幕上不斷重新整理的資訊流,眼神銳利如刀,一場……隻屬於我和他的‘音樂會’。
3
意識深淵的邀請函
廢棄的工廠禮堂像一頭沉默巨獸的腹腔。巨大的穹頂下,剝落的牆皮和鏽蝕的鋼鐵支架在昏暗中勾勒出猙獰的輪廓。空氣裡瀰漫著濃重的灰塵和機油混合的冰冷氣味。幾盞臨時拉起的、瓦數不足的白熾燈是唯一的光源,光線慘淡,勉強照亮中央那片被清空的區域。
一架老舊的三角鋼琴孤零零地矗立在光暈的中心,像祭壇上的黑色棺槨。琴身漆皮斑駁,露出底下暗沉的木頭,彷彿經曆了無數風雨侵蝕。周圍,影影綽綽地聚集了幾十個人。他們大多年輕,穿著風格各異,甚至有些古怪——破洞牛仔、哥特風的蕾絲與皮革、誇張的金屬配飾。冇有交談,冇有嬉笑,隻有一種壓抑的、近乎朝聖般的狂熱期待瀰漫在冰冷的空氣中。他們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異樣的光,緊緊盯著那架破舊的鋼琴,也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新進入者。
我裹緊身上的黑色連帽衫,拉低帽簷,儘量讓自己融入人群邊緣的陰影裡。心跳在胸腔裡擂鼓,手心一片濕冷。收到那個加密論壇上語焉不詳的午夜迴響召集令時,直覺就告訴我——他在這裡。夜梟。
時間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過。廢棄工廠特有的寒意滲透衣物,直往骨頭縫裡鑽。就在人群的躁動幾乎要突破臨界點時,側門吱呀一聲輕響,被推開了。
一道瘦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滑入。黑色長風衣像夜色本身裁剪而成,包裹著他。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線條冷硬的下頜和一抹過於蒼白的皮膚。他徑直走向那架鋼琴,步履從容,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無聲氣場。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如同摩西分開紅海,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呼吸聲都輕了幾分。
夜梟在琴凳前站定,冇有看任何人。他緩緩坐下,伸出同樣蒼白、骨節分明的手,指尖懸停在斑駁的琴鍵上方。那雙手,像是從未見過陽光。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灰塵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然後,指尖落下。
不是音符。是詛咒的具象化!
第一個音砸出,就帶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像生鏽的齒輪被強行絞動!緊接著,一連串尖銳、破碎、不和諧的音符瘋狂迸射!它們毫無邏輯地碰撞、撕扯、尖叫!那不是貝多芬的《月光》,而是被徹底肢解、扭曲、灌入了毒液和夢魘的畸形產物!旋律的骨架還在,但皮肉早已腐爛,流淌出黑色的膿血!高音區像玻璃碎片在神經上瘋狂刮擦,低音區則像沉重的鐵錘,一下下悶砸在心臟和耳膜上!
呃啊!我身邊一個紮著臟辮的男孩猛地捂住耳朵,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空洞失焦。
來了…它來了…前排一個穿著哥特裙裝的女孩發出夢囈般的呢喃,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左右搖晃,臉上卻浮現出詭異的迷醉笑容。
混亂像瘟疫般迅速蔓延。有人開始抓撓自己的皮膚,發出嗬嗬的怪笑;有人蜷縮在地,像蝦米一樣抽搐;還有人眼神狂熱,死死盯著夜梟舞動的手指,彷彿那是通往極樂的唯一路徑。整個廢棄禮堂,瞬間變成了精神崩潰的修羅場!
巨大的生理性厭惡和眩暈感排山倒海般襲來。胃裡翻江倒海,太陽穴突突狂跳,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晃動。那聲音不是通過耳朵傳入,而是直接鑽進骨頭縫裡,在腦髓深處瘋狂攪動!我死死咬住下唇,鐵鏽味在口中瀰漫,用痛感強迫自己保持最後一絲清明。不行!不能倒在這裡!我要看清!
我猛地抬起頭,充血的眼睛透過人群的縫隙,死死釘在鋼琴前的那個身影上。
夜梟的身體隨著他雙手狂暴的彈奏而劇烈起伏、擺動。那不是優雅的演繹,是巫師在施行最惡毒的降頭!他的動作幅度極大,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感。就在他一個猛烈的甩頭動作中,那頂一直壓得很低的帽子,被掀開了一瞬!
昏黃的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側臉。顴骨很高,皮膚是病態的蒼白。但讓我血液瞬間凍結的,是他耳後!就在蒼白的皮膚上,赫然紋著一個東西!
那圖案極小,線條簡約卻異常詭異——一個扭曲的、彷彿正在痛苦尖叫的……音符!
嗡——!
大腦一片空白。那個圖案!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捅進了記憶最深處、早已鏽死的鎖孔!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一個模糊得幾乎消散的畫麵強行擠入意識:昏暗的房間,搖晃的視線,一個女人模糊的、帶著哭腔的哼唱……還有……還有一個靠近的、帶著某種冰冷器械的陰影……以及耳後皮膚傳來的一陣尖銳的刺痛!
呃……一聲痛苦的呻吟不受控製地從我喉嚨裡擠出。頭痛欲裂!那不僅僅是生理上的衝擊,是記憶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樣在腦海裡瘋狂攪動!
就在這時,夜梟狂暴的演奏似乎達到了一個短暫的**頂點,他雙手高高揚起,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然後——
重重砸下!
哐啷——!!!
一聲震耳欲聾的、如同玻璃穹頂被整個砸碎的巨響轟然爆開!實質般的音浪席捲整個禮堂!離鋼琴最近的幾個人像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身體猛地後仰,口鼻瞬間湧出鮮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啊——!!!更淒厲的、非人的慘嚎撕裂了空氣!
跑啊!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徹底崩潰的人群像炸了窩的馬蜂,哭喊著、推搡著、踐踏著,瘋狂湧向出口!尖叫聲、碰撞聲、重物倒地聲亂成一鍋沸騰的絕望!
混亂中,我像狂風中的一片葉子,被驚恐的人流裹挾著、推撞著。視線在晃動的人影和刺目的燈光碎片中艱難地搜尋。
鋼琴前,夜梟緩緩站了起來。他背對著混亂奔逃的人群,微微側過頭。帽簷的陰影下,那道冰冷的視線,如同毒蛇的信子,精準地穿過無數晃動的人頭,牢牢地、死死地釘在了我的臉上!
嘴角,緩緩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個笑容。那是捕食者看到獵物終於踏入陷阱時,露出的、純粹的、冰冷的確認。
我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4
搖籃曲的迴響
同步率87%!神經耦合強度還在攀升!小雯盯著螢幕上瘋狂跳動的曲線,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手指在控製檯上飛速操作,林姐!腦波壓力指數快爆表了!不行!必須斷開!現在!
實驗室冰冷的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巨大的神經共鳴儀像一隻銀白色的機械蜘蛛,將我和它的主體連接在一起。複雜的線纜如同神經束,連接著我的太陽穴和脊椎。頭盔內側,無數微小的傳感器緊貼頭皮,帶來冰涼的觸感。螢幕上,代表我腦電波的藍色線條和旁邊一個取自樣本A(夜梟在河濱公園演奏現場遺留的、附著在暈厥者衣物上的極其微弱的精神力場殘留波動)的紅色線條,正以一種令人膽寒的速度瘋狂靠近、糾纏、試圖重疊。
劇烈的眩暈和噁心感如同海嘯,一**衝擊著我的意識。無數混亂、扭曲、充滿惡意的畫麵碎片在眼前飛旋——破碎的鏡子映出無數張尖叫的臉、流淌著黑色粘液的五線譜、冰冷手術器械的寒光……耳邊是尖銳的、永無止境的噪音嗡鳴。
不……不能斷!我死死抓住扶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牙關緊咬,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血塊,就差一點……我能感覺到……他的‘門’……就在前麵!
冷汗浸透了後背的實驗服,黏膩冰涼。
林音!你這是在玩命!趙主任的怒吼在實驗室門口炸響。他不知何時衝了進來,臉色鐵青,指著螢幕上已經飆升到危險閾值、不斷閃爍刺眼紅光的各項指標,立刻停止實驗!你想把自己也變成張女士那樣嗎!這儀器是原型機!理論都不完善!你這是自殺行為!
理論不完善……那就用我來完善它!我猛地轉過頭,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趙主任,聲音嘶啞卻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張姐還在隔離室尖叫!外麵還有更多像她一樣的受害者!不找到根源,怎麼救他們!等警察等科學慢慢研究我等不起!他們也等不起!
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
趙主任被我眼中的瘋狂和不顧一切震住了,張著嘴,一時竟說不出話。
小雯!我猛地轉回頭,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給我最後推一把!目標精神力場核心!所有冗餘安全協議,繞過!
林姐!小雯的聲音帶著哭腔。
執行!我厲喝。
小雯閉上眼睛,狠狠一咬牙,手指在控製檯上一個鮮紅的、標註著Override的按鈕上,用力按了下去!
嗡——!!!
頭盔內部瞬間爆發出強烈的電流刺激感!彷彿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紮進大腦!眼前猛地一黑,隨即炸開一片刺目的白光!所有的感官——視覺、聽覺、觸覺——在瞬間被徹底剝奪、撕碎!
下一秒,意識像被一股狂暴的洪流裹挾著,狠狠拋入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維度。
冰冷。死寂。絕對的虛無。
冇有光,冇有聲音,冇有上下左右。隻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粘稠的、彷彿凝固的黑暗。這就是夜梟的精神世界一片徹底的荒蕪死地
就在意識即將被這無邊的虛無徹底吞噬、凍結之際,一絲極其微弱、極其飄渺的聲音,穿透了厚重的死寂,鑽了進來。
叮…叮叮…咚…
那聲音細微得如同風中殘燭,斷斷續續,音調簡單到近乎幼稚。像是什麼東西在輕輕敲擊著……玻璃
不。不是敲擊。是……哼唱
那不成調的、稚嫩破碎的哼唱,卻像一道微弱的電流,瞬間擊穿了我意識的混沌!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熟悉感洶湧而來!
這旋律……這破碎的、走調的旋律……
我的身體在冰冷的共鳴儀座椅上,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嘴唇哆嗦著,一個被塵封在記憶最底層、早已遺忘的曲調,如同擁有自己的生命般,從乾澀的喉嚨裡,極其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擠了出來: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是它!是那首搖籃曲!那首小時候,媽媽在無數個恐懼的夜晚,抱著我,一遍遍哼唱,試圖驅散黑暗和痛苦的搖籃曲!音調一模一樣!雖然破碎,雖然扭曲,但那旋律的骨架,那最核心的幾個音,烙印在靈魂深處,絕不會認錯!
為什麼!為什麼夜梟意識世界的最深處,迴盪著我童年唯一的慰藉!那本該是溫暖、是庇護的聲音,此刻在這片死寂的虛無中響起,卻比任何尖嘯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聽見了嗎
一個冰冷、滑膩、帶著非人質感的男聲,毫無征兆地直接在我意識的核心響起!如同毒蛇鑽進耳道!
是夜梟的聲音!但他明明不在這個空間!
那纔是靈魂真正的顏色……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令人作嘔的陶醉,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蛞蝓在神經上爬行,純淨安寧全是可笑的謊言!恐懼!絕望!崩潰!那深入骨髓的、原始的尖叫……纔是靈魂最本真的樂章!多麼……悅耳啊……
隨著他的低語,這片死寂虛無的黑暗,驟然開始扭曲、沸騰!
無數尖銳的、非人的慘叫聲從四麵八方猛然爆發!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閘門!無數張痛苦扭曲、七竅流血的臉在粘稠的黑暗中瞬間浮現、擠壓、又破碎!黑色的、粘稠如石油的液體從虛無中滲出,彙聚成扭曲的五線譜,上麵跳動著血紅色的、尖叫的音符!
轟隆!
現實中,巨大的神經共鳴儀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沉悶爆響!連接在我身上的幾條線纜猛地迸出刺眼的電火花!主螢幕瞬間被刺目的紅色警報和亂碼覆蓋!
警報!精神力場反噬!核心過載!刺耳的電子警報聲撕裂了實驗室的空氣!
林音!趙主任和小雯的驚叫同時響起。
噗——!
一股腥甜猛地湧上喉嚨!我眼前一黑,身體在座椅上劇烈地痙攣,鮮血從嘴角和鼻孔不受控製地湧出,滴落在冰冷的實驗服上。頭盔內的傳感器傳來陣陣焦糊的氣味。
夜梟那冰冷滑膩的意識低語,如同跗骨之蛆,依舊死死纏繞在我的思維裡,帶著摧毀一切的惡意:
歡迎……回家……
5
共振的終章
城市中心音樂廳,水晶吊燈的光芒璀璨如星海,將金碧輝煌的內飾映照得富麗堂皇。天鵝絨座椅上坐滿了盛裝的觀眾,空氣中瀰漫著香水、期待和一種上流社會特有的矜持氛圍。今晚是慈善義演,彙聚了本地最頂尖的音樂家。壓軸曲目,赫然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由一位神秘而突然聲名鵲起的鋼琴新星,夜梟,擔綱。
聚光燈如同審判的光柱,打在舞台中央那架純黑的斯坦威三角鋼琴上。夜梟緩步走出。他依舊穿著那身標誌性的黑色長風衣,隻是剪裁更為考究,襯得他身形愈發瘦削挺拔。蒼白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近乎透明的冰冷。他走到琴凳前,冇有鞠躬,冇有致意,隻是緩緩坐下,指尖懸停。
死寂。絕對的死寂。上千人的音樂廳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帶著好奇、審視、期待。
我坐在二樓側翼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身上的黑色禮服裙像一層冰冷的鎧甲。臉色蒼白如紙,唇上塗了豔麗的口紅也無法掩蓋那份病態的虛弱。耳後貼著微型通訊器,裡麵傳來小雯緊張到失真的聲音:林姐!你確定要這麼做你的腦波還冇穩定!共鳴儀強行啟動的損傷……
冇有選擇了,小雯。我低聲迴應,目光死死鎖住舞台上那個蒼白的身影,他在這裡,就是最大的威脅。按計劃,接入共鳴儀遠程引導模塊,目標——全場。
每一個字都帶著胸腔深處的隱痛。強行脫離夜梟意識深淵的反噬,如同腦髓被攪碎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經末梢的劇痛。但比起眼前這個即將引爆的炸彈,這點痛楚微不足道。
舞台中央,夜梟的手指,終於落下了。
第一個音符響起。
不是河濱公園的扭曲噪音,也不是廢棄工廠的狂暴詛咒。它異常地……標準。清冷,孤高,帶著貝多芬原曲中那揮之不去的憂鬱內核。正是《月光奏鳴曲》第一樂章應有的樣子。流暢的音符如同月光下靜謐流淌的河水,在音樂廳華美的穹頂下鋪展開來。
觀眾席上緊繃的氣氛明顯鬆弛下來,甚至有人露出了欣賞的微笑。彷彿之前那些關於惡魔演奏者的傳聞,都隻是荒誕不經的謠言。
隻有我,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凍結!
不對!這平靜的表象下,是致命的陷阱!那看似標準的旋律線條之下,每一個音符都像被精心打磨過的冰錐,散發著刺骨的寒意。一種無形的、粘稠的、帶著催眠力量的冰冷精神力場,正隨著這完美的演奏,如同無聲的毒霧,悄然瀰漫開來,滲透進每一個聽眾毫無防備的意識!
我能清晰地看到——通過共鳴儀遠程捕捉到的、經過處理的精神力場可視化圖譜——代表聽眾集體意識的海洋,正在從代表安寧的淡藍色,以驚人的速度被染上一種不祥的、粘滯的灰白色!那是精神被凍結、被麻痹、被悄然拖向深淵的前兆!
就是現在!我猛地按下隱藏在腕錶內側的微型啟動器!
嗡!
輕微的電流感瞬間傳遍全身,耳後的微型傳感器開始發熱。眼前的世界瞬間疊加了一層常人無法看見的、流動著無數細微光點的精神網絡——那是神經共鳴儀的遠程引導力場,藉助遍佈音樂廳的音響係統作為次級共振源,被我強行激發!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腦海中夜梟意識深淵殘留的尖叫和那片死寂虛無的冰冷。意識高度集中,所有的精神力,都凝聚成一點——那首搖籃曲!那首深藏在記憶裡,帶著母親最後溫暖的搖籃曲!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我在心中無聲地、無比清晰地哼唱起來。每一個音調都飽含著記憶中那份近乎絕望的守護和祈求。共鳴儀的力量捕捉著這純粹的精神意念,將其轉化為一種溫和卻堅韌的精神波動,通過引導力場,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一圈圈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開去,精準地融入那正在瀰漫的冰冷力場,試圖中和、撫慰。
舞台中央,夜梟流暢的演奏,出現了第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頓挫。他那雙在琴鍵上飛舞的、蒼白的手,有那麼零點幾秒的僵硬。他微微側過頭,帽簷陰影下的視線,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瞬間穿透昏暗的二層觀眾席,精準無比地鎖定了角落裡的我!
嘴角,那抹冰冷、瞭然、帶著無儘嘲諷的弧度,再次清晰地浮現。
他知道了!他一直在等著我!
下一秒,他指尖流淌出的月光驟然變調!不再是清冷的憂鬱,而是瞬間爆發出《月光》第三樂章那標誌性的、疾風驟雨般的激烈!然而,這激烈的洪流中,每一個音符都裹挾著更加刺骨的惡意!狂暴的音浪不再是簡單的物理聲響,而是化作了實質性的精神衝擊波!無數尖銳、混亂、充滿毀滅欲的精神碎片,如同黑色的冰風暴,以他為中心,轟然炸開!
我釋放出的、搖籃曲的溫和漣漪,在這股狂暴的黑色冰風暴麵前,如同投入岩漿的雪花,瞬間被吞噬、扭曲!
嗡——!
大腦如同被重錘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亂冒!引導力場瞬間變得紊亂不堪!夜梟那冰冷滑膩的意識低語,帶著壓倒性的力量,直接在我腦中轟響:
用我‘教’給你的東西……來對抗我天真!
他雙手在琴鍵上掀起更狂暴的音浪!那扭曲的、疊加了毀滅意誌的《月光》第三樂章,與我竭力維持的、搖籃曲的精神波動,在無形的精神層麵,發生了最直接、最慘烈的碰撞!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層麵的尖銳噪音,在音樂廳每一個聽眾的意識深處轟然炸開!那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聲音,是意識本身的哀鳴!
啊啊啊啊啊——!!!
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開關!上千名觀眾,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前一秒是沉醉還是平靜,在這一瞬間,集體爆發出了撕心裂肺、非人般的淒厲慘叫!無數人抱著頭從座位上彈跳起來,身體扭曲著,眼神瞬間失去焦距,充滿了最原始的、無法理解的恐懼!有人瘋狂抓撓自己的臉和脖子,鮮血淋漓;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撞向座椅和牆壁;有人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著倒下……富麗堂皇的音樂廳,瞬間變成了人間煉獄!天鵝絨座椅被踐踏,華麗的吊燈在混亂中搖晃,尖叫聲、哭喊聲、碰撞聲彙聚成一片絕望的狂潮!
噗——!
巨大的反噬力量如同海嘯般衝回!我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眼前徹底被猩紅覆蓋!身體從座位上軟倒下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耳中嗡鳴一片,隻有那煉獄般的集體哀嚎和夜梟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的冰冷意識低語在瘋狂迴盪!
混亂的視野邊緣,我看到舞台上那個黑色的身影站了起來。他冇有看台下煉獄般的景象,彷彿那隻是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他轉過身,一步步,朝著二樓我所在的角落方向走來。腳步聲在混亂的尖叫聲中,清晰得如同踩在心臟上。
他穿過混亂奔逃的人群,如同分開波浪。他走上二樓的階梯,推開側翼的門。
黑色的風衣下襬拂過我的臉頰,帶來死亡般的寒意。
他停在我麵前,居高臨下。那張蒼白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一種奇異的、近乎解脫的平靜。
咳……他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他用蒼白的手捂住嘴,再攤開時,掌心赫然是一灘刺目的、粘稠的鮮血!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血,又抬眼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我。那雙冰冷的眼睛裡,第一次浮現出一種複雜到極點的情緒——有瘋狂,有疲憊,有釋然,甚至……有一絲微不可查的、屬於人的悲哀。
他慢慢蹲下身,湊近我的耳邊。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他身上那股冰冷的、如同墳墓般的氣息,撲麵而來。
他的聲音很輕,很啞,帶著咳血後的氣音,每一個字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靈魂上:
歡迎回家……我的第一個……作品。
第一個……作品
童年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被這五個字徹底引爆!不再是模糊的哼唱和耳後的刺痛。是冰冷的白色房間!是刺眼的無影燈!是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眼神狂熱而冰冷的男人!是尖銳的針頭刺入稚嫩的脊椎!是強行灌入耳中的、無數扭曲噪音和痛苦尖叫的混合體!是那個男人看著痛苦掙紮、意識瀕臨崩潰的幼小女孩時,眼中閃爍的、如同欣賞傑作般的光芒!還有……還有他耳後那個小小的、扭曲的尖叫音符紋身!
是他!那個瘋狂的研究者!他把幼小的我,當成了他扭曲精神力場實驗的第一個、也是最成功的容器和放大器!那首搖籃曲,是我瀕臨崩潰時意識深處唯一殘留的、屬於人的印記,卻被他利用,改造成了植入我精神底層、最終扭曲變異成他手中毀滅樂章的……原始代碼!
原來……我纔是他所有瘋狂的……起源。
巨大的荒謬感和毀滅性的絕望瞬間吞冇了我。喉嚨裡湧上更多的腥甜,視野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彷彿看到夜梟——那個瘋狂的造物主——的身體晃了晃,更多的鮮血從他指縫中湧出,滴落在我染血的禮服裙上,如同盛開的、絕望的彼岸花。
警笛聲由遠及近,尖銳地刺破音樂廳上空絕望的哀嚎。紅藍光芒在窗外瘋狂閃爍。
煉獄之中,兩個製造了這場災難的源頭,一個瀕死,一個精神徹底崩解,被他們共同譜寫的毀滅終章徹底吞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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