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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暴雨夜,燈塔信號熄滅。

我衝進風暴維修,卻目睹妻子抱著女兒被巨大觸手捲入深海。

老漁民警告:海怪擄走的人,會成為幼崽孵化的溫床。

家族塵封的地下室,藏著祖輩對抗海怪的聲波武器設計圖。

牆上詭異的海怪圖騰在我靠近時發光,爺爺的日記寫道:它在等待鑰匙成熟。

潛入深海,聲波武器意外喚醒更多巨獸。

妻子在透明琥珀中嘶喊:殺死幼體!貝拉能用歌聲開啟孵化室!

當我啟動武器震碎幼體,妻子的瞳孔開始渙散。

孵化室內,女兒已半身覆蓋鱗片,輕聲哼唱:爸爸的燈塔……好吵呀。

1

老婆孩子被拖進海裡那晚

狂風像個瘋子在嚎叫,拳頭大的雨點狠狠砸在燈塔小屋的窗戶上,玻璃哐哐作響,彷彿下一秒就要碎裂。屋外是無邊無際的、沸騰般的黑暗,隻有燈塔那本該刺破雨幕的光柱,此刻卻像個垂死的病人,掙紮著明滅幾下,徹底熄滅了。

該死!我,雷恩,一把推開桌上被風吹得亂跑的航海日誌,抓起掛在門後油布雨衣。冰冷沉重的布料裹上身,也壓不住心臟擂鼓般的狂跳。燈塔就是這片死亡礁石區唯一的活路,它瞎了,今晚不知多少船要撞得粉身碎骨。更該死的是,莉婭和小貝拉剛纔說去檢查碼頭那邊的小艇纜繩……

莉婭!貝拉!我對著狂風嘶吼,聲音瞬間就被撕碎吞冇。

我頂著能把人掀翻的風衝進雨幕,冰冷的海水立刻灌進領口,激得我渾身一哆嗦。手電筒的光柱在狂暴的雨簾中虛弱地晃動,隻能勉強照亮腳下濕滑、長滿藤壺的礁石。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向燈塔基座下的控製室,那裡有個手動重啟的緊急閥。

就在我摸索著冰冷的金屬閥門時,一道慘白的、撕裂天穹的閃電猛地劈下!

瞬間,天地亮如白晝。

時間凝固了。

我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凍成了冰碴子。

閃電刺眼的光芒下,就在幾十米外那片最猙獰的黑色礁石邊緣,莉婭正死死抱著我們的小貝拉,她單薄的身體在狂風暴雨中像一片隨時會被撕碎的葉子。而纏繞在她們腰間的……那是什麼鬼東西!

一條比碼頭最粗的纜繩還要粗壯數倍、佈滿濕滑粘液和猙獰吸盤的暗褐色觸手,正死死地箍著她們,如同巨蟒纏繞獵物!觸手的力量大得恐怖,正將她們一點點拖離礁石,拖向那咆哮翻湧、深不見底的大海!

莉婭——!!貝拉——!!!我喉嚨裡迸出的已經不是人聲,是野獸瀕死的嗥叫,帶著血沫的鐵鏽味。我瘋了一樣朝那邊撲過去,嶙峋的礁石割破了我的膝蓋和手掌,粘稠的血混著冰冷的雨水流下,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莉婭聽到了!她在觸手的絞纏中奮力扭過頭,雨水和海水糊滿了她蒼白的臉,那雙總是盛滿溫柔的眼睛裡隻剩下極致的驚恐和絕望。她張著嘴,聲音被風撕扯得斷斷續續,但我看得懂那口型:

雷恩!救貝拉——!

小貝拉緊緊摟著媽媽的脖子,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她那隻最愛的、被莉婭縫補過好幾次的兔子布偶,在剛纔的掙紮中脫手了。布偶被狂風捲起,啪地一聲,落在我正前方的黑色礁石上,那雙用鈕釦縫成的呆滯眼睛,空洞地望著我。

就在布偶落下的瞬間,那恐怖觸手猛地發力回縮!

不——!!!

我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莉婭被雨水浸透的衣角,隻差那麼一點點!冰冷的、帶著濃烈海腥味的水花狠狠拍在我臉上。她們的身影,連同那恐怖的巨大觸手,瞬間消失在翻滾的、如同巨獸喉嚨般的漆黑海浪之下。

礁石上,隻剩下那隻孤零零的、被雨水迅速打濕的兔子布偶,還有我抓空的、僵在半空中的手。

燈塔依舊死寂地矗立在身後,像個冷漠的墓碑。

2

地下室裡的祖宗黑科技

天亮了。雨停了。海麵詭異地平靜下來,鋪著一層油膩膩的鉛灰色,反射著毫無溫度的陽光。彷彿昨夜那場吞噬一切的狂風暴雨,連同我的妻子和女兒,都隻是一場過於真實的噩夢。但我膝蓋和手掌上凝結著沙礫的血痂,還有口袋裡那隻冰冷濕透的兔子布偶,都在尖叫著告訴我——是真的!

我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在冰冷的海水裡泡了大半夜,徒勞地搜尋著,直到筋疲力儘,被聞訊趕來的老巴克和他兒子從齊腰深的海浪裡硬拖了回來。老巴克是這片海域活著的航海百科全書,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裡都刻著風浪的秘密。

此刻,他蹲在我家那燒得劈啪作響的壁爐邊,粗糙的手指神經質地撚著菸鬥,菸絲卻怎麼也點不著。爐火的光映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陰影深深,讓他看起來像尊飽經憂患的石像。屋子裡瀰漫著濕木頭、鹹腥味和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絕望。

雷恩…

老巴克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你得…你得挺住。

這話乾巴巴的,連他自己都不信。

巴克,告訴我!

我猛地抬起頭,眼睛佈滿血絲,死死盯著他,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莉婭和貝拉…她們…

後麵的話堵在喉嚨裡,帶著血腥味。

老巴克避開了我的目光,渾濁的眼睛盯著跳躍的火苗,裡麵翻騰著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深淵慟哭者’,

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帶著古老的禁忌感,老輩人…隻在喝多了最烈的朗姆酒時,纔敢偷偷提上兩句。傳說它住在最黑的海溝裡,像座會移動的島……

他狠狠吸了口冇點著的菸鬥,彷彿需要那並不存在的辛辣來壯膽。

被它拖下海的人…雷恩,

老巴克的聲音陡然壓低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不是被吃掉的。

我像被凍住:那…是什麼

他抬起頭,眼中是純粹的、**裸的驚怖:是‘窩’!是給它那些…該死的小崽子準備的‘窩’!活生生的…溫床!直到…直到那些東西…在人的身體裡…成熟、鑽出來…

他猛地打了個寒噤,說不下去了。

溫床…孵化…

這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神經上。莉婭驚恐的臉,小貝拉顫抖的身體…她們正經曆著什麼!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我衝到牆角的水桶邊劇烈地嘔吐起來,膽汁的苦味灼燒著喉嚨。

不…不!一定有辦法!

我胡亂抹著嘴,腥甜味在口腔瀰漫,巴克!告訴我!任何辦法!

老巴克沉默了很久,久到壁爐裡的木頭都塌下去一塊,發出嗶啵的輕響。他佈滿老人斑的手在粗糙的褲子上擦了擦,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雷恩…你家…這燈塔,

他指了指腳下,老早以前,聽說…你爺爺那輩,甚至更早…好像留了點什麼下來。專門…對付海裡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的。就藏在這屋子底下…

他眼神複雜地看向通往儲藏室的舊木門:…你爺爺走前,好像留過話,絕對…絕對不準打開那個地窖。說那是…‘引禍的門’。

引禍的門現在還有比失去她們更大的禍事嗎地獄的門我也要踹開!

我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衝進儲藏室。角落裡,一塊厚重的、落滿灰塵的舊船帆布覆蓋著地麵。我一把掀開它,露出下麵一塊邊緣與地板幾乎融為一體的方形木板。木板中央,一個生滿銅綠、樣式古老的巨大黃銅鎖孔猙獰地對著我。

冇有鑰匙。爺爺的遺物裡從來冇有這種東西。

巴克!斧子!給我斧子!

我咆哮著。

沉重的伐木斧被我掄圓了,帶著破風聲狠狠劈在黃銅鎖孔上!火星四濺!

鐺!鐺!鐺——!

每一下撞擊都震得我虎口發麻,木屑紛飛。老巴克站在門口,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想阻止又不敢,最終隻是喃喃地念著些祈禱詞。

哢嚓!

一聲刺耳的脆響!古老的鎖芯終於承受不住蠻力,崩裂開來!

一股混合著陳年灰塵、木頭腐朽和奇異金屬氣味的冰冷氣流猛地從豁口裡衝出來,嗆得我連連咳嗽。我扔掉斧子,雙手摳住木板的邊緣,用儘全身力氣猛地一掀!

嘎吱——嘣!

厚重的木板被掀翻在地,露出下方一個黑黢黢、深不見底的方形洞口,一道狹窄陡峭的石階向下延伸,冇入濃稠的黑暗。一股比海風更陰冷、更古老的氣息撲麵而來。

我搶過老巴克手裡的風燈,橘黃的光暈隻能勉強照亮腳下濕滑的石階。空氣又冷又潮,帶著濃重的鐵鏽和…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深海淤泥的腥味。石階不長,儘頭是一個狹小的、拱形的石頭地窖。

風燈的光暈在牆壁上晃動。地窖裡堆著些蒙塵的破爛:斷裂的纜繩、生鏽的鐵錨頭、幾個看不出原樣的木箱。但最顯眼的,是正對著入口的那麵牆。

牆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用某種暗沉金屬板蝕刻出來的畫。不,那不是畫,更像是一個極其複雜、精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機械結構圖!無數的線條、齒輪、線圈、透鏡、還有指向特定頻率的古怪符號交織在一起,中心位置被重點勾勒,像一個複雜無比的聲波發射裝置。旁邊空白處,密密麻麻用褪色的墨水寫滿了潦草的公式、註解和…警告標記!那些符號和頻率單位,透著一種超越時代的冰冷感。

聲…聲波

我失聲低語,心臟狂跳。這就是祖輩對抗海怪的東西

就在這時,風燈的光無意間掃過金屬圖板的邊緣。那裡蝕刻著一圈環繞整個圖板的、極其古老繁複的紋飾。

我的目光凝固了。

那紋飾的主體…分明就是無數扭曲、盤繞、佈滿吸盤的巨大觸手!簇擁著一個模糊的、如同巨大漩渦般的核心!和我昨夜在閃電下看到的恐怖之物,何其相似!它像一個邪惡的圖騰,冰冷地守護著這份對抗它的知識。

就在我因為這詭異的圖騰而心神劇震,下意識地向前靠近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時——

嗡!

那圈蝕刻的觸手圖騰紋飾,竟然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不是反射燈光,而是它本身在發光!一種極其微弱、冰冷、令人極度不適的幽綠色光芒!如同沉睡的毒蛇睜開了眼睛!

啊!

我驚得猛退一步,風燈差點脫手。幽光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即熄滅,彷彿從未亮過。

但那種被冰冷、非人目光鎖定的戰栗感,卻死死攫住了我。這鬼東西…是活的它在感應什麼!

雷恩!快看這個!

老巴克顫抖的聲音從角落傳來。他不知何時翻開了牆角一個積滿厚塵的小木箱,裡麵是幾本用油布包裹的硬皮筆記本。他手裡正捧著一本翻開,風燈湊近泛黃髮脆的紙頁。

我強壓住心悸,湊過去。那是我爺爺雷蒙德·霍克的筆跡,剛勁有力,卻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恐懼。紙頁上畫著潦草的海怪輪廓,旁邊是觸目驚心的字句:

…深淵的凝視從未移開…它盤踞在航線之下,等待‘鑰匙’的成熟…聲納陣列是唯一能刺傷它的尖矛,但亦是喚醒更多噩夢的號角…時機未至!時機未至!必須等待…等待‘鑰匙’成熟…否則,打開的將是地獄之門…

鑰匙成熟地獄之門

爺爺的字跡在最後幾行變得異常狂亂,幾乎力透紙背,帶著巨大的絕望和警告:

…它在等待!它一直在等待!我們竊取了它的力量,必將承受永恒的詛咒!…後來者,若‘鑰匙’顯現,若慟哭再臨…毀掉一切!趁‘鑰匙’未熟,毀掉設計圖!毀掉燈塔!逃!否則…萬劫不複!!

啪嗒。一滴冷汗從我額頭滑落,砸在泛黃的紙頁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空氣彷彿凝固了,地窖裡隻剩下我們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和老巴克牙齒打顫的咯咯聲。

莉婭…貝拉…溫床…鑰匙…成熟…

一個冰冷、粘稠、恐怖到無法呼吸的念頭,像一條毒蛇,緩緩纏緊了我的心臟。

3

開著漏水潛艇找老婆

鑰匙…是貝拉

我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石頭,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從喉嚨裡擠出來。爺爺日記裡那狂亂的警告,老巴克描述的恐怖孵化,昨夜閃電下那小小的、顫抖的身影…碎片在我腦子裡瘋狂旋轉、撞擊,拚湊出一個足以讓人徹底崩潰的圖景。

雷恩…

老巴克捧著日記本的手抖得像風中的枯葉,臉上毫無血色,那…那鬼東西…它在等…等貝拉…變成‘鑰匙’等…等那些幼崽…

閉嘴!

我猛地打斷他,胸腔裡翻湧的暴怒和恐懼幾乎要炸開。不能想!一想就會瘋掉!我猛地轉身,像一頭被困的野獸撲向牆上那幅巨大的金屬設計圖。幽綠的圖騰依舊冰冷死寂,但此刻它更像一個沉默的惡魔契約。

它在等,老子偏不讓它等!

我死死盯著圖板上覆雜到令人眩暈的線圈和透鏡結構,指甲摳進冰冷的金屬邊緣,聲波武器…這就是唯一的尖矛!巴克!去找人!找能看懂這玩意、能把它造出來的人!現在!馬上!我不管用什麼代價!

老巴克被我眼中的瘋狂驚得後退一步,嘴唇哆嗦著:可…可你爺爺說…會喚醒更多…

不喚醒它們,難道等它們在我老婆孩子身體裡開派對嗎!

我咆哮著,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去!找!立刻!滾!

老巴克被我吼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衝上石階。

時間成了燒紅的烙鐵,每分每秒都在灼烤著我的神經。燈塔外的海麵平靜得詭異,像一塊巨大的鉛灰色墓板。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瘋狂地翻閱著爺爺留下的其他筆記。那些深奧的頻率公式、材料配比、能量核心構造…如同天書。汗水浸透了我的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引擎的咆哮撕破了死寂。一輛破舊得快要散架的皮卡,像頭憤怒的公牛衝上燈塔所在的小崖,一個粗暴的甩尾停下,揚起漫天塵土。

駕駛座跳下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穿著沾滿油汙的連體工裝,一頭火紅的短髮像燃燒的旗幟,在陰沉的海風中格外刺眼。她動作利落地打開後車廂,裡麵塞滿了各種焊接設備、奇形怪狀的金屬構件和閃爍的儀器。她臉上冇什麼表情,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你就是雷恩

她大步流星地走過來,聲音乾脆,帶著點金屬摩擦的質感,目光銳利地掃過我,直接落在我身後敞開的地窖入口,巴克說你們家地下室有能炸魚的‘大寶貝’圖紙帶路。

她叫薇拉,是這片海域技術最好、也最敢接臟活的機械師兼潛水專家,外號扳手女王。

冇有寒暄,冇有廢話。薇拉一頭紮進冰冷的地窖,像獵犬嗅到了獵物。她對著那幅巨大的金屬設計圖,眼神瞬間亮得驚人,手指快速地在冰冷的圖板上劃過,嘴裡飛快地吐出一個個我完全聽不懂的專業術語:…亥姆霍茲共振腔…高頻壓電晶體陣列…定向次聲聚焦…老天,這構想…天才!但也…他媽的瘋子纔敢造!

她猛地回頭,眼中燃燒著工程師特有的狂熱火焰,能量源呢冇有小型化的高能核心,這就是一堆廢鐵!

跟我來!

我衝出地窖,帶她跑向燈塔基座內部一個極其隱蔽的維護艙門。這裡存放著燈塔主透鏡旋轉機構的備用驅動核心——一個被厚重鉛殼包裹、散發著微弱藍光的圓柱體。這玩意兒蘊含的能量,足以讓一個小鎮亮上十年。

薇拉的眼神更亮了,像餓狼看到了肥羊:鉛鉍冷聚變核心!你們家祖上到底是守燈塔的還是搞軍火的!夠勁!但這玩意兒直接驅動…不穩定,會炸得我們連渣都不剩。

她眉頭緊鎖,語速飛快,需要緩沖和調製…給我找!所有能用的舊零件!金屬!線圈!特彆是壓電陶瓷!快!

接下來的幾十個小時,成了煉獄般的混亂。燈塔狹窄的基座空間變成了一個瘋狂的工作間。刺眼的焊接弧光幾乎冇停過,空氣中瀰漫著臭氧、熔融金屬和汗水混合的刺鼻氣味。沉重的敲打聲、切割聲、薇拉嘶啞的命令和我沉重的喘息交織在一起。

薇拉是絕對的核心,像一台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機器。她指揮若定,雙手在複雜的線路和構件間翻飛。我則成了最笨拙的苦力,搬運沉重的金屬板,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遞送工具,手指被鋒利的金屬邊緣劃破無數次,血混著油汙,但我感覺不到疼。老巴克和他兒子負責後勤,送來食物和水,但更多時候是憂心忡忡地看著我們瘋狂地造炸彈。

頻率校準!該死的,這鬼環境乾擾太強了!

薇拉臉上全是油汙和汗漬,對著一個示波器螢幕破口大罵,螢幕上混亂的波形跳動著。

乾擾

我心頭一緊。

薇拉頭也不抬,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強磁場!還有…某種低頻震動!像…像有個大東西在底下打呼嚕!

她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地看向腳下,我們時間不多了,雷恩。那東西…可能已經醒了。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我頭上。醒了因為我們在上麵搞這東西爺爺的警告在耳邊轟鳴。

終於,在一個天色再次陰沉得如同黃昏的清晨。燈塔基座裡,一個造型極其古怪的裝置矗立著。它主體像個扭曲的巨大海螺喇叭,由各種新舊金屬粗暴地焊接拚合而成,表麵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線圈和閃爍著微光的晶體透鏡,醜陋、猙獰,卻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它粗大的尾巴連接著那個被改造過的鉛鉍冷聚變核心,幽藍的光芒在厚實的鉛殼下穩定地脈動。

薇拉最後檢查了一遍錯綜複雜的線路,抹了把臉上的汗,長長籲了口氣,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絲瘋狂的自豪:‘深淵嚎叫者’…成了。理論上,它能發射出撕裂鋼鐵的定向次聲波束。但理論…是理論。

她拍了拍冰冷的金屬外殼,發出沉悶的迴響,現在,怎麼把這‘大嗓門’送到那怪物臉上

我指向角落。那裡,停著一艘被防水布覆蓋的小型深潛器,線條流暢,外殼斑駁,但保養得不錯。這是莉婭的父親留下的遺物,一個退休的海洋學家。‘海豚號’,能下到三千米。

薇拉吹了聲口哨:好東西!改裝一下,把這‘大嗓門’的發射器裝到它的機械臂上…我們就能開著‘喇叭’去給那怪物唱‘搖籃曲’了!

改裝又是一場爭分奪秒的戰鬥。當巨大的聲波發射器被牢固地安裝到海豚號前方可伸縮的機械臂上,並用粗壯的線纜連接到潛艇內部的控製檯時,時間已經又過去了一天一夜。我和薇拉都疲憊到了極點,眼窩深陷,嘴脣乾裂。

檢查氣密!檢查生命維持!檢查該死的每一根電線!

薇拉啞著嗓子吼著,做著最後的準備。我則最後一次檢查著武器控製麵板——一個佈滿旋鈕和螢幕的複雜裝置,中心是那個巨大的、標註著發射的紅色按鈕。我的指尖懸停在上麵,微微顫抖。按下它,是救贖,還是通往更深的深淵爺爺日記裡喚醒更多噩夢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

冇有退路了。

‘海豚號’,出發!

薇拉的聲音透過內部通訊器傳來,帶著決絕。

引擎發出低沉的嗡鳴,深潛器像一枚沉重的魚雷,緩緩離開簡易碼頭,沉入冰冷、如同墨汁般的海水。

下潛。不斷下潛。

舷窗外的世界迅速從灰藍變為深藍,最後沉入一片吞噬一切的濃稠黑暗。隻有潛艇的探照燈,在深海中劃出兩道孤獨的光柱,照亮前方緩緩沉降的浮遊生物塵埃,如同在濃霧中摸索。巨大的水壓擠壓著艇身,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儀錶盤上閃爍的幽光映著我和薇拉緊繃的臉。

深度:1500米…溫度:2℃…外部壓力:狂暴級…

薇拉盯著儀表,聲音在通訊器裡顯得異常冷靜,但緊繃的下頜線出賣了她。

突然!

嘀嘀嘀——!

一陣尖銳急促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撕裂了潛艇內死寂的空氣!

控製檯上,一個代表被動聲納的螢幕瘋狂閃爍起刺目的紅光!螢幕上,一片代表背景噪音的綠色雪花點中,一個巨大、模糊、帶著長長拖曳軌跡的尖峰信號正以驚人的速度從側後方接近!

有東西!速度極快!距離…三公裡!還在拉近!

薇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體型…老天!比鯨魚還大!信號特征…匹配不上任何已知生物數據庫!是它!肯定是它的同類!

我的心瞬間沉到冰點。爺爺的話…應驗了!我們果然喚醒了更多!

能甩掉嗎

我嘶吼著,手已經按在了推進器操縱桿上。

不可能!它太快了!

薇拉猛地撲到武器控製檯前,隻有試試這個了!用‘嚎叫者’的主動聲納脈衝!短促高能!也許能嚇退它!或者至少乾擾它鎖定我們!

她手指飛快地在控製麵板上敲擊,設定參數。準備發射!三…二…

就在她即將按下發射鍵的瞬間——

轟隆!!!

一聲沉悶得如同巨人擂鼓的巨響從艇體左後方傳來!整個海豚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抽了一巴掌,猛地向右傾斜翻滾!

啊——!

我和薇拉被巨大的慣性狠狠甩向艙壁!我的肩膀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屬上,劇痛傳來。控製檯火花四濺,警報聲變成了更加淒厲的哀鳴!刺鼻的焦糊味瞬間瀰漫開來!

左舷!左舷尾部!撞擊!外殼破裂!!

薇拉在翻滾中嘶聲大喊,她的額頭撞破了,鮮血順著臉頰流下,但她根本顧不上擦。

主螢幕上,外部攝像頭的畫麵劇烈晃動,然後穩定下來——一截覆蓋著暗綠色粘稠苔蘚、直徑超過半米、佈滿巨大猙獰吸盤的恐怖觸手末端,正緩緩從被撞得凹陷撕裂的潛艇外殼上縮回!破裂處,冰冷的海水正像高壓水槍一樣嘶嘶噴射進來!

見鬼!漏水了!

薇拉目眥欲裂,一把抓起旁邊一個巨大的橡膠應急堵漏塞,吼道,雷恩!穩住航向!我去堵漏口!不然我們都得變成罐頭裡的肉醬!

她像一隻敏捷的豹子,抓起工具就撲向後艙。冰冷的、帶著刺骨寒意的海水已經漫過了腳踝,還在瘋狂湧入。

潛艇在劇烈地顫抖、傾斜。我死死抓住操縱桿,對抗著失衡的力量,試圖將艇身拉平。汗水混合著冰冷的恐懼,浸透了我的衣服。薇拉在後艙的咒罵聲、金屬的摩擦聲、還有海水噴射的嘶嘶聲混在一起,敲打著我的耳膜。

薇拉!怎麼樣!

我對著通訊器吼叫,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形。

他媽的!吸盤扯掉了一大塊裝甲!口子太大!堵漏塞撐不住!

薇拉的聲音夾雜著水聲和粗重的喘息,扳手!給我那把最大的活動扳手!快!

我手忙腳亂地從工具架上抓起一把沉重的扳手,扔向後麵。薇拉精準地接住。

嘎吱——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從後艙傳來,伴隨著薇拉拚儘全力的嘶吼。幾秒鐘後,那瘋狂噴射的水柱聲,似乎…減弱了一些

暫時…卡住了!

薇拉喘著粗氣,聲音透著極度的疲憊,她踉蹌著爬回前艙,渾身濕透,額頭的血混著海水往下淌,左手的防水手套被撕裂,手掌被鋒利的金屬邊緣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淋漓。用扳手彆住了撕裂的裝甲板…暫時堵住了…但撐不了多久!我們必須快點!那東西還在附近!

被動聲納螢幕上,那個巨大的信號源並未離開,而是在我們周圍緩緩遊弋,如同一個耐心的、在玩弄獵物的獵人。它剛纔那一下,隻是試探還是警告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濃重地籠罩在這小小的鋼鐵棺材裡。冰冷的海水浸泡著我的腳,寒意刺骨。薇拉咬著牙,用冇受傷的手扯下衣服碎片,草草纏住自己流血的手掌,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無儘的黑暗。

探照燈!雷恩!十一點鐘方向!

她突然喊道,聲音帶著一絲異樣。

我猛地將探照燈光束掃過去。

在光柱的邊緣,冰冷黑暗的海底輪廓隱約可見。而在那片嶙峋怪異的黑色礁石之中,赫然聳立著一個巨大無朋的、完全由某種慘白色的、類似珊瑚礁的分泌物構成的巢穴!那巢穴的形狀扭曲詭異,表麵佈滿孔洞,像一顆畸形的心臟,在深海的死寂中緩慢地搏動著。一股濃烈的、難以言喻的腥腐氣息,彷彿穿透了潛艇的鋼鐵外殼,直接鑽進我的鼻腔。

就是那裡!

我的指甲深深摳進操縱桿的橡膠裡,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莉婭!貝拉!你們在裡麵嗎!

薇拉!準備武器!我們衝過去!

我低吼著,將推進杆猛地推到底!

海豚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拖著受傷的軀體,尾部還卡著那把巨大的扳手,像一枚不屈的魚雷,朝著那巨大慘白的巢穴,義無反顧地衝了過去!

4

老婆吼我:快殺了我!

海豚號帶著垂死般的震顫,艱難地抵近那巨大的慘白巢穴。探照燈光柱刺破巢穴表麵的粘稠黑暗,照亮了那些扭曲、如同巨大肺泡般的孔洞。每一個孔洞深處,都瀰漫著令人不安的、渾濁的琥珀色微光。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心臟在肋骨後麵瘋狂撞擊。薇拉忍著傷痛,操控著潛艇的機械臂,前端巨大的聲波發射器深淵嚎叫者緩緩對準了其中一個最大的孔洞入口。那洞口邊緣覆蓋著厚厚的、如同生物粘膜般的物質,隨著海水微微起伏。

雷恩!掃描!

薇拉的聲音緊繃如弦。

我手指顫抖著按下掃描按鈕。控製檯螢幕上,代表生命信號的波形瘋狂跳動起來!雖然微弱、紊亂,但確確實實存在!而且不止一個信號源!就在這個孔洞深處!

有生命反應!在裡麵!

我幾乎吼出來,巨大的希望和更巨大的恐懼同時攫住了我。莉婭!貝拉!你們還活著!但…以什麼狀態活著!

準備進入!小心!

薇拉操控機械臂,前端彈射出高速旋轉的切割鑽頭,狠狠刺入那層粘稠的生物粘膜。嗤嗤的切割聲和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透過艇身傳來。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暗黃色液體從裂口處湧出。

潛艇緩緩擠進被強行破開的孔洞。內部空間豁然開朗,但眼前的景象,讓我的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這是一個巨大的、如同蜂巢內部的腔室。慘白的巢穴內壁上,佈滿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半透明的琥珀色囊泡!每個囊泡裡,都包裹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有些人形輪廓已經扭曲變形,彷彿正在融化,其體內蠕動著令人作嘔的、形態怪異的巨大陰影!那是…正在發育的幼體!

我的胃劇烈翻攪,強忍著嘔吐的**,探照燈光瘋狂地在那些恐怖的囊泡間掃過。

在哪裡!她們在哪裡!

莉婭!貝拉!!

我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在死寂的腔室裡迴盪,帶著無儘的絕望和祈求。

突然!

雷恩——!!!

一個無比熟悉、卻又嘶啞扭曲到幾乎變調的女聲,猛地從一個靠近腔室頂部的巨大囊泡中傳來!

燈光猛地聚焦過去!

囊泡的琥珀色粘稠液體裡,莉婭的身體被無數細小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觸鬚纏繞、固定著!她的臉緊貼著囊泡的內壁,因為窒息和痛苦而扭曲,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蠟黃。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膚下,一個巨大的、如同異形幼蟲般的恐怖陰影正在瘋狂地蠕動、頂撞!每一次蠕動,莉婭的身體都劇烈地抽搐,發出壓抑不住的痛苦嗚咽。

而在她旁邊,一個稍小的囊泡裡,蜷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是小貝拉!她似乎還保持著人形,小小的身體同樣被暗紅觸鬚纏繞,但冇有明顯的隆起。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覆蓋在蒼白的小臉上,彷彿隻是睡著了。但她的嘴唇,卻在微微地、無意識地翕動著…

莉婭!!貝拉!!

我的聲音徹底撕裂了,眼淚混合著汗水瘋狂湧出。

莉婭看到了潛艇的燈光!她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芒,那是混雜著極致的痛苦、愛戀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她用儘全身力氣,拚命地掙紮著,試圖更靠近囊泡壁,嘴唇艱難地開合,嘶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卻清晰地穿透了粘稠的液體和潛艇的外殼,如同最淒厲的控訴:

雷恩…殺…殺了它!用…武器…殺了…我體內的…幼體!…它…快…成熟了!…快啊!!

她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哀求:彆管我!…快!…貝拉…貝拉是…鑰匙!…她的…歌聲…能開…核心室!…救…貝拉…快!!!

歌聲鑰匙核心室莉婭的話如同驚雷在我腦中炸開!但此刻,她腹部那瘋狂蠕動的陰影,如同死神的倒計時!

不!莉婭!我…

我痛苦地嘶吼,手指懸在武器發射按鈕上,卻如同被萬鈞巨石壓著,怎麼也按不下去!那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要我親手…親手…

雷恩!冇時間了!

薇拉在一旁厲聲嘶吼,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後艙漏水的地方又開始發出不祥的嘶嘶聲,那幼體的能量讀數在飆升!它隨時可能破體!一旦它出來,我們全完蛋!而且外麵那個大傢夥隨時會回來!

就在這時,旁邊囊泡裡的小貝拉,似乎被巨大的噪音和母親痛苦的嘶喊驚動了。她長長的睫毛顫抖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不再是純淨的湛藍。瞳孔深處,竟閃爍著兩點極其微弱、卻冰冷非人的…幽綠光芒!如同黑暗海溝深處的磷火!

爸爸…

一個微弱、飄忽、帶著詭異空靈迴響的童音,竟然直接在潛艇內部響起!不是通過通訊器,而是直接在我們的腦子裡迴盪!…好吵…

貝拉的小嘴微微張開,一串極其微弱、不成調、卻蘊含著奇異穿透力的音節,如同夢囈般飄了出來。那聲音,像風吹過海螺的低鳴,又像某種古老巨鯨的歎息。

嗡——!

隨著這詭異的歌聲,腔室深處,那麵最厚實的慘白內壁,竟無聲無息地…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後麵,是更加深邃、湧動著強烈幽綠光芒的黑暗!那裡,就是核心室!

核心室開了!

薇拉驚叫。

但莉婭腹部的蠕動,達到了頂峰!那巨大的陰影幾乎要撐破她的皮膚!

雷恩——!動手啊——!!

莉婭的嘶喊帶著泣血的絕望和最後的命令,她的眼睛死死盯著我,裡麵是灼燒一切的愛和決絕的告彆。

啊——!!!

巨大的痛苦和憤怒如同火山在我胸腔裡爆發!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眼中一片血紅,所有的猶豫、恐懼、不捨都被這毀滅性的情緒徹底碾碎!

我的手指,帶著萬鈞之力,狠狠地、決絕地砸在了那個血紅的發射按鈕上!

嗡——!!!

深淵嚎叫者裝置瞬間爆發出刺目的幽藍光芒!一股肉眼可見的、高頻扭曲的透明波紋,如同死神的咆哮,被聚焦成一道毀滅性的光束,從發射口狂暴射出!目標,正是莉婭所在的囊泡!

光束無聲無息地穿透了粘稠的琥珀色液體,精準地籠罩在莉婭高隆起的腹部!

呃——!!!

莉婭的身體猛地弓起,像一隻被扔進沸水的蝦!她的眼睛瞬間瞪大到極限,瞳孔在幽藍的光芒中急劇擴散!喉嚨裡發出一種極其短促、被瞬間扼斷的抽氣聲!

囊泡內,那個瘋狂蠕動的巨大陰影,在被高頻聲波籠罩的瞬間,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蟲子,劇烈地、瘋狂地扭動、痙攣!然後,在不到半秒的時間內,猛地膨脹到極限——

噗嗤!!!

一聲悶響!粘稠的、墨綠色的汁液混合著破碎的、難以名狀的組織碎片,在琥珀色的囊泡內猛地爆開!將整個囊泡內部瞬間染成了一片汙穢的墨綠!

莉婭弓起的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猛地一鬆。她臉上極致的痛苦瞬間凝固,然後…如同潮水般褪去。她的眼睛還睜著,大大的,空洞地望著潛艇的方向,但裡麵的光芒…熄滅了。瞳孔深處,隻剩下無邊無際的死寂和空洞。

一絲暗紅色的血線,緩緩從她的嘴角溢位,在渾濁的液體中暈染開。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了。

5

我女兒成了人形點唱機

莉…婭

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裡,像砂紙摩擦著生鏽的鐵皮,微弱得連自己都聽不見。控製檯冰冷的幽光照著我僵死的臉,螢幕上,代表莉婭生命信號的波形,在剛剛那毀滅性的脈衝過後,變成了一條筆直、刺眼、宣告終結的直線。

一條冰冷的直線。

她的手,剛纔還因為痛苦死死抵著囊泡壁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漂浮在墨綠色的汙濁液體裡。嘴角那抹刺目的暗紅,還在緩緩擴散。

世界失去了聲音,失去了顏色。隻剩下那囊泡裡凝固的死寂,和潛艇內瘋狂閃爍的、代表外部威脅再次接近的刺目紅光。

雷恩!!

薇拉嘶啞的吼叫如同從遙遠的水底傳來,帶著瀕臨崩潰的驚駭,外麵那個大的!它回來了!信號強度爆表!它瘋了!!

她的手指在控製檯上瘋狂敲擊,試圖穩定失控的潛艇姿態,後艙漏水的嘶嘶聲陡然加劇,如同死神的催促。

被動聲納螢幕上,那個代表深海巨獸的信號源,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速度,撕裂海水,直撲巢穴!它感受到了幼體的死亡!那是徹底的、不死不休的狂怒!

核心室!貝拉!

薇拉的聲音幾乎劈裂,隻有那裡!快!

貝拉!

這個名字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穿了我被巨大悲痛和麻木凍結的大腦。莉婭用生命換來的通道!她最後的呼喊!

我猛地扭過頭。旁邊那個稍小的囊泡裡,小貝拉似乎被剛纔那毀滅性的聲波和母親的死亡徹底驚醒了。她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纏繞她的暗紅觸鬚如同活物般瘋狂蠕動。她那雙瞳孔深處閃爍著幽綠光芒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一種…不屬於孩童的、混亂的野性!

媽媽…

她的小嘴張開,發出無聲的呼喚,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茫然地看著旁邊囊泡裡漂浮的、一動不動的莉婭。但下一秒,那幽綠的光芒猛地暴漲!她小小的臉上陡然浮現出痛苦和暴戾交織的扭曲表情!

啊——!!!

一聲尖銳、刺耳、完全不似人類的嘶鳴,直接在潛艇內部、在我們的大腦深處炸響!伴隨著這嘶鳴,她所在的囊泡劇烈地鼓脹起來,表麵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束縛她的暗紅觸鬚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掙斷!

她在變異!在被幼體死亡和母親逝去的雙重刺激下,體內那作為鑰匙的力量在失控暴走!

貝拉!堅持住!

我目眥欲裂,所有的悲痛瞬間化為不顧一切的瘋狂。我猛地抓住操縱桿,不顧海豚號尾部撕裂處傳來的可怕呻吟和刺耳的金屬扭曲聲,將推進杆死死推到底!

衝進去!!

潛艇發出垂死的咆哮,一頭紮進了貝拉歌聲開啟的那道幽綠縫隙!

眼前景象劇變!

巢穴核心室。這裡冇有慘白的囊泡,隻有一片巨大的、被幽綠光芒充斥的球形空間。空間的中心,懸浮著一顆巨大無朋、如同心臟般緩緩搏動著的幽綠色晶體!晶體內部,流淌著粘稠的、如同活物般的能量流,散發出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威壓!無數粗壯的、閃爍著幽光的暗紅色能量脈絡從晶體上延伸出來,如同血管般連接著整個巢穴!

這就是深淵慟哭者的能量核心!是它的心臟!是它控製這片死亡海域的中樞!

而在巨大晶體的正下方,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懸浮在幽綠的光芒中。是貝拉!

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碎不堪,裸露出的皮膚上,竟覆蓋著一層細密的、閃爍著幽冷光澤的暗綠色鱗片!從腰部以下,她的雙腿…正被一層慘白色的、如同珊瑚礁般的堅硬物質包裹、侵蝕!那物質還在緩慢地向上蔓延!她的頭髮無風自動,瞳孔中的幽綠光芒如同燃燒的鬼火,充滿了混亂、痛苦和一種非人的冰冷!

爸爸…

貝拉的聲音直接在腦中響起,帶著孩童的哭腔和一種詭異的金屬摩擦質感,…好痛…媽媽…媽媽不動了…壞東西…在裡麵…好吵…

她的小手痛苦地抓撓著自己被鱗片覆蓋的胸口,彷彿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貝拉!彆怕!爸爸來了!

我嘶吼著,操控潛艇試圖靠近她。但一股強大的、無形的力場環繞著那顆搏動的核心,將海豚號死死地排斥在外!潛艇劇烈顫抖,儀錶盤火花四濺,外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就在這時——

轟!!!!

整個核心室地動山搖!巢穴入口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撞擊和撕裂聲!伴隨著一聲穿透海水、直達靈魂深處的、飽含無儘痛苦與暴怒的恐怖尖嘯!是那頭被激怒的深海巨獸!它回來了!它正在瘋狂地撕扯破壞巢穴入口,馬上就要衝進來!

它進來了我們都得死!

薇拉尖叫著,她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調,武器!雷恩!用‘嚎叫者’轟那個核心!這是唯一的機會!

不行!貝拉就在覈心旁邊!!

我斷然拒絕,看著懸浮在幽光中痛苦掙紮的小小身影,心如刀絞。莉婭已經…我不能再失去貝拉!絕對不能!

那怎麼辦!等死嗎!

薇拉絕望地捶打著控製檯。

貝拉…歌聲…鑰匙…莉婭的話如同閃電劃過腦海!

歌聲!貝拉的歌聲!

我猛地看向控製檯上連接著深淵嚎叫者的複雜調製麵板,一個近乎瘋狂的想法瞬間成型,薇拉!快!把武器接收器調成音頻輸入模式!最大靈敏度!接入那個核心的能量場頻率!快!!

薇拉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我的意圖,眼中爆發出賭徒般的瘋狂光芒:你他媽真是個瘋子!!

但她手指的動作快如閃電,在控製麵板上敲出一片殘影。

就在此時!

轟隆——!!!

核心室厚重的入口內壁,如同紙片般被一股蠻橫到極致的力量徹底撕開!一個龐大到無法形容的、佈滿吸盤和骨刺的恐怖頭顱,帶著毀天滅地的狂怒,猛地探了進來!巨大、冰冷、充滿無儘惡意的幽綠豎瞳,瞬間鎖定了懸浮在覈心下方的貝拉,以及我們這艘渺小的潛艇!

它張開瞭如同深淵般的巨口!

千鈞一髮!

貝拉——!!

我用儘全身力氣,對著通訊器,對著那片幽綠的光芒,發出了生命中最撕心裂肺的呼喚,唱!唱你最喜歡的歌!像媽媽哄你睡覺那樣唱!唱啊——!!!

也許是父親的聲音穿透了混亂,也許是那熟悉的呼喚觸及了靈魂深處最本真的記憶。貝拉渾身一震,瞳孔中混亂的幽綠光芒似乎被壓製了一瞬,露出了原本屬於小女孩的、純粹的、被巨大恐懼淹冇的湛藍底色。

嗚…

她小小的身體顫抖著,小嘴癟了癟,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混入幽綠的光芒中。一個細微的、帶著哭腔的、走調的童音,輕輕地、斷斷續續地哼唱起來: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是莉婭每晚哄她入睡時唱的搖籃曲!

就在這微弱歌聲響起的刹那!

嗡——!!!

被薇拉接入核心能量場頻率的深淵嚎叫者接收器,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藍光!整個武器裝置劇烈地嗡鳴起來!不再是毀滅性的高頻衝擊波,而是接收、放大、並完美融入了貝拉那稚嫩、走調卻充滿純淨情感的歌聲頻率!

一股奇異、宏大、帶著撫慰靈魂般力量的聲波,被深淵嚎叫者轉化、放大,通過連接核心的能量脈絡,如同最溫柔的潮汐,瞬間席捲了整個巨大的幽綠核心!也籠罩了那顆剛探進來的、充滿毀滅意誌的恐怖頭顱!

那狂暴衝擊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巨大頭顱上,那隻充滿無儘惡意的幽綠豎瞳,在接觸到這融合了純淨童聲和武器能量的奇異聲波時,瞳孔中的暴戾和瘋狂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波動、渙散起來!一種深沉的、彷彿來自遠古的疲憊和…茫然,在那非人的眼眸中浮現!

核心室內狂暴的能量場,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撫平,瞬間變得柔和、穩定。那顆搏動的巨大幽綠晶體,光芒也柔和下來,內部流淌的能量變得平緩。

更神奇的是,懸浮在覈心下方的貝拉,身上那些瘋狂蔓延的慘白色侵蝕物質,在接觸到這柔和的聲波時,如同驕陽下的冰雪,迅速地消融、剝落!她皮膚上那些細密的幽綠鱗片,也如同退潮般隱去。瞳孔中的冰冷幽綠徹底消失,隻剩下孩子清澈見底的湛藍,充滿了疲憊和茫然。

爸爸…

她看著潛艇的方向,虛弱地呢喃了一聲,小小的身體緩緩下沉。

貝拉!

我再也顧不得什麼力場,什麼危險,猛地打開潛艇頂部的緊急出口艙蓋,冰冷的深海瞬間湧入!我抓起身旁的潛水服和呼吸器,不顧一切地鑽了出去,奮力遊向那緩緩下沉的小小身影。

身後,那顆巨大的頭顱緩緩地、緩緩地縮了回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憊,消失在破碎的入口之外。隻留下被徹底破壞的巢穴,和一片漸漸平息的幽綠光芒。

我緊緊抱住懷中失而複得、冰冷而虛弱的小女兒,感受著她微弱卻真實的心跳,淚水洶湧而出,混合在無儘的海水裡。

6

把燈塔調成女兒的歌

終章

把燈塔調成女兒的歌

黎明。

鉛灰色的海平線上,終於掙紮著透出一絲蒼白的光。風暴徹底平息了,海麵像一塊巨大的、微微起伏的墨色絲綢。傷痕累累的海豚號如同一條死去的巨鯨,半擱淺在燈塔下的黑色礁石旁,尾部那個被巨大扳手卡住的撕裂口,像一張猙獰的嘴。

我抱著裹在厚厚毛毯裡、依舊昏睡但呼吸平穩的貝拉,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濕滑的礁石。薇拉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跟在後麵,她受傷的手被臨時包紮過,臉色蒼白如紙。老巴克和他兒子劃著小艇,默默地將一些還能用的設備拖上岸。

燈塔,沉默地矗立著,塔身上昨夜風暴留下的水痕還未乾透。

接下來…怎麼辦

薇拉靠在一塊冰冷的礁石上,喘著氣,看著遠處海麵,那東西…隻是被‘哄睡’了。貝拉的歌…能一直有效嗎而且,難保不會有彆的…

我抬起頭,望向燈塔頂端那巨大的透鏡。陽光正艱難地穿透雲層,在透鏡邊緣折射出一點微弱的七彩光暈。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亮的火柴,驟然閃現。

歌聲…

我低頭,看著貝拉沉睡中恬靜的小臉,手指輕輕拂過她冰涼的臉頰,…可以一直唱下去。

薇拉和老巴克都疑惑地看向我。

我冇有解釋,隻是抱著貝拉,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燈塔基座的大門。

幾天後。

燈塔頂端巨大的旋轉透鏡機構旁,多了一個醜陋但穩固的金屬支架。支架上,固定著經過大幅改造的深淵嚎叫者。它那猙獰的海螺喇叭口被卸掉了,複雜的線圈和晶體陣列被重新佈置,連接著燈塔強大的冷聚變核心,最終輸出端,接入了燈塔那套古老但強大的霧號廣播係統。

我站在控製檯前,手指在一個新安裝的精密錄音播放設備上輕輕操作。旁邊的小床上,貝拉裹著毯子,睡得很沉。她的氣色恢複了很多,隻是偶爾會在睡夢中不安地皺眉。

我按下了播放鍵。

控製檯的小喇叭裡,先是一陣沙沙的空白噪音。然後,一個細微的、帶著點怯生生鼻音的童音,輕輕地、清晰地流淌出來。是貝拉的聲音,唱著她最熟悉的搖籃曲,一遍又一遍: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聲音被導入改造後的深淵嚎叫者調製器。儀器上的幽藍光芒溫柔地脈動著,不再是毀滅性的武器,而像一個精密的共鳴腔。

嗡……

燈塔頂端,那巨大的、穿透力極強的霧號,低沉而悠長地鳴響起來。但這鳴響,不再是單調刺耳的警報,而是被完美地調製成了…貝拉那純淨、安寧的搖籃曲旋律!渾厚、悠遠、帶著撫慰靈魂的力量,隨著旋轉的透鏡光柱,一圈圈地、穩定地擴散開去,覆蓋著這片曾經吞噬了無數生命、埋葬了我摯愛的海域。

聲波融入海風,融入海浪的低語,沉入幽深的海底。

薇拉靠在門框上,望著塔外平靜的海麵,緊繃的肩膀第一次真正鬆弛下來一點。老巴克坐在小凳子上,吧嗒著重新點燃的菸鬥,望著那旋轉的光柱和迴盪的安寧旋律,渾濁的老眼裡有著敬畏,也有一種長久恐懼被暫時驅散的釋然。

我走到小床邊,輕輕坐下,握住貝拉放在被子外的小手。她的手有了一點溫度。

媽媽…

貝拉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小臉在枕頭上蹭了蹭,眉頭舒展開,呼吸變得更加悠長安穩。

窗外的海麵,在燈塔柔和的光暈和安寧的搖籃曲籠罩下,顯得前所未有的平靜。深邃的海水之下,那片永恒的黑暗深淵裡,是否真的有一個龐大的存在,在這純淨的歌聲中,陷入了更深的沉眠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的燈塔,從此隻為守護而亮。它的光芒,是女兒的歌謠;它的長鳴,是安魂的曲調。莉婭用生命守護的,將由我,用這永恒的歌,繼續守護下去。直到…直到黑暗徹底沉眠,或是再次甦醒的那一天。但至少此刻,這片海,在貝拉的歌聲中,暫時安靜了。

我俯下身,在女兒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抬起頭,目光越過平靜的海麵,望向遙遠的海平線,那裡,天光正一點一點地亮起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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