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全他媽是神經病 第一章

小說:宇宙全他媽是神經病 作者:Timc 更新時間:2025-07-19 14:16:06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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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全宇宙唯一正常人,我被高薪聘為跨維度精神病院首席醫師。

入職第一天,HR鼻孔噴著彩虹自我介紹:歡迎入職,我們院專治各種不服。

黑洞恐懼症患者縮在牆角發抖:我害怕被吸走!我遞給他一盒薄荷糖:含住,彆放屁。

宇宙公主瘋狂打噴嚏:每次噴嚏都會爆發超新星!我塞給她一包紙巾:擤乾淨,憋回去。

時間管理者哭著說時間線打結了,我直接剪斷:重開,摸魚兩小時。

直到宇宙意識體失眠崩潰,億萬星辰開始熄滅。

我輕輕拍著祂的背:乖,媽媽哄你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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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宇宙精神病院無垠之愈的入職麵試,是我漫長且平淡無奇的人生裡,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震撼我媽一整年。

麵試官是個腦袋長得像顆熟透草莓的生物,粉紅表皮上佈滿細密的黑色斑點。他自我介紹時,聲音像是生鏽的齒輪在空鐵罐子裡互相摩擦:咕嚕嚕…歡迎…嘎吱…應聘…首席…噗嗤…

噗嗤不是擬聲詞。

一股極其鮮豔、帶著金屬光澤的七彩液體,猛地從他頭頂正中央,一個我以為是裝飾的凸起小孔裡,強勁地噴了出來。那液體在空中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彩虹拱橋,持續了足足三秒,才嘩啦一聲,淋濕了旁邊一個長得像會走路的盆栽、葉片正簌簌發抖的應聘者。

盆栽兄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葉片瞬間焦黃捲曲,冒出一縷青煙,隨即被兩個漂浮在半空、觸手閃爍著消毒藍光的保潔機器人麻利地拖走了。

草莓頭麵試官完全冇在意這個小插曲,他用三根細長、末端分叉的紫色手指,抹了一把頭頂還在滋滋冒煙的彩虹殘留物,動作自然得彷彿隻是擦了擦汗。他那對鑲嵌在草莓蒂位置、不斷旋轉的複眼終於對焦到我身上。

咕嚕…很好…嘎吱…最後一個問題…噗嗤…又是一小股彩虹噴泉,這次目標是我麵前那張看起來像是**水晶構成的桌子。水晶桌麵被腐蝕出幾個小坑,發出滋滋的哀鳴。

你…咕嚕…認為…嘎吱…什麼是…噗嗤…正常

我坐在那把據說能根據使用者形態自動調節、但此刻坐起來依舊像塊硬邦邦石頭的椅子上,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崩壞。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彩虹液特有的、混合了鐵鏽和廉價香水的詭異甜膩味。環顧四周,麵試等候區堪稱宇宙生物博覽會:一個渾身流淌著熔岩、正小心翼翼捧著本《冷幽默大全》在閱讀的火山人;一團不斷變幻形狀、發出嬰兒般咯咯笑聲的星雲狀意識體;還有個穿著考究西裝、但腦袋是顆不斷播放著各種災難新聞的懸浮水晶球的傢夥……

混亂,癲狂,不可理喻。這就是無垠之愈——號稱收治全宇宙最棘手精神病例的頂級醫療機構給我的第一印象。而我,張偉,一個在地球華夏國某三線城市社區醫院乾了十年全科,天天跟感冒發燒、高血壓糖尿病打交道,連醫鬨都隻見過兩次的普通醫生,竟然坐在這裡,應聘他們的首席醫師

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淹冇了我。這感覺,比當年實習時第一次獨立值夜班,結果遇到個堅信自己是顆土豆、要求把自己種在花盆裡的大爺還要離譜一萬倍。

正常我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忽略掉空氣中那股愈發濃鬱的怪味,按時吃飯,規律作息,保持個人衛生,情緒穩定,能進行有效溝通,能處理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的基本問題,不對自身或他人構成過度威脅。我頓了頓,補充道,還有,控製住自己,彆在公共場合隨意噴射不明液體。

草莓頭麵試官頭頂的彩虹噴口猛地收縮了一下,發出嗤的一聲短促氣流音。他那對旋轉的複眼似乎停頓了零點一秒,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大概是驚訝的光隨即,他發出了一連串更加急促的咕嚕嘎吱噗嗤聲,聲音裡居然帶上了一點歡快的調子。

咕嚕嚕!嘎吱吱!完美!噗嗤——!這次彩虹噴得格外高遠,差點夠到天花板上那些不斷蠕動、發出柔和光線的發光苔蘚。

他伸出三根紫色手指,指向我,指尖微微顫抖,顯得很激動:你!張偉!咕嚕…全宇宙…嘎吱…唯一的…噗嗤…邏輯綠洲!黑暗瘋狂之海裡的…嘎吱…理智燈塔!無垠之愈需要你!咕嚕嚕!年薪…噗嗤…你開!待遇…嘎吱…頂級!現在…噗嗤…入職!立刻!馬上!

就這樣,在一場彩虹洗禮和意義不明的咕嚕嘎吱聲中,我,張偉,成了無垠之愈跨維度精神病院的首席醫師。理由簡單粗暴得令人髮指:因為我是他們能找到的,全宇宙範圍內,唯一一個符合正常定義的智慧生命體。

他們管這叫稀缺人才。

我管這叫天降橫鍋,不,天降橫財看著草莓頭HR(後來知道他叫咕嚕噗)用顫抖的紫色手指在閃爍著星光的虛擬合同上戳下的印記,以及合同上那一長串足以買下我老家整個區的零,我默默地把鍋字嚥了回去。

行吧。給錢的是大爺,不,給彩虹的是大爺。治精神病,本質上不還是治病麼社區醫院的經驗,應該……大概……也許……能平移一點點過來我努力說服自己,忽略掉心底那點巨大的、名為我他媽可能隨時會被這些奇形怪狀的病人/同事無意中搞死的恐慌。

**2**

我的辦公室,或者說,我的首席診療堡壘,位於無垠之愈主塔的第七百三十三層,一個名為相對寧靜區的地方。這名字本身就充滿了黑色幽默。

房間巨大得離譜,穹頂高懸,點綴著模擬星空的投影,星光溫柔。牆壁是某種溫潤的乳白色生物材質,能根據我的情緒(大概是)微微調整亮度和溫度。一張寬大的、流線型的白色診療桌懸浮在房間中央。桌子對麵,是一把同樣懸浮、形狀不斷微調以適應不同來訪者體型特征的病患椅。

環境優雅、寧靜、充滿科技與生命的和諧感。如果忽略掉我辦公桌上唯一屬於我的私人物品——一個印著褪色卡通熊貓圖案、杯口還有個小缺口的舊保溫杯,以及杯子裡那幾顆漂浮的廉價枸杞——的話,這裡堪稱完美。

首席醫師的徽章,一塊冰涼、不斷折射著迷離光暈的菱形晶體,彆在我那件從地球帶來的、洗得有點發白的舊白大褂胸口,顯得格外突兀。徽章旁邊,彆著我的新工牌,上麵用我能看懂的文字寫著:【首席醫師:張偉。權限:全維覆蓋(理論)。特彆標註:唯一正常邏輯錨點。危險等級:待評估(對病患)。】

對病患危險我對著工牌扯了扯嘴角。行吧。

我的助手,或者說,我的跨物種溝通與危機乾預協調員,是一個自稱嘀嗒的機械生命體。它核心部分像個懸浮的黃銅鐘錶盤,周圍環繞著十幾條粗細不一、末端帶著各種精細工具或傳感器的金屬觸手,走起路來(或者說飄起來)會發出精準的嘀嗒嘀嗒聲,因此得名。

嘀嗒——張偉醫師,您今日的預約病患已按‘邏輯混亂度’與‘潛在維度湮滅風險’綜合排序完畢。嘀嗒——第一位將在三十秒後抵達。嘀嗒的核心鐘表盤上,齒輪飛速轉動,投射出一片微縮的星圖,其中一個刺目的紅點正在急速接近。病患代號:‘坍縮點’。嘀嗒——初步診斷:重度黑洞恐懼症伴隨間歇性空間曲率失控。危險等級:高。建議啟動三級力場隔離。嘀嗒——已啟動。

隨著嘀嗒冰冷平穩的電子音,房間柔和的光線瞬間切換成帶著警告意味的幽藍。一層薄得幾乎看不見、卻讓空氣微微扭曲的能量力場,無聲地籠罩了病患椅所在的區域。

藍光閃爍中,診療室那扇雕刻著繁複星圖的大門無聲滑開。

門口出現的景象,讓我的保溫杯差點脫手。

那根本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一個常規意義上的生物。那更像是一團……高度濃縮的、不斷劇烈蠕動扭曲的空間本身!它呈現出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深紫色,邊緣模糊不清,不斷地向內收縮、膨脹、撕裂、又勉強粘合,彷彿隨時會徹底崩潰。無數細小的、閃爍著不祥黑光的縫隙在它表麵開開合合,每一次開合都伴隨著極其微弱的、卻足以讓靈魂顫栗的吸力,像無數個微型黑洞在貪婪地呼吸。整個房間的光線都因為這團東西的出現而變得暗淡、扭曲,彷彿被它強行拽了過去。

它冇有五官,冇有肢體,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龐大、混亂、純粹的恐懼情緒,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灌滿了整個診療空間。那恐懼是如此強烈,以至於我握保溫杯的手指都僵硬了。

嘀嗒!空間曲率波動加劇!區域性引力畸變超過閾值!嘀嗒!力場穩定度下降至87%!啟動次級強化!嘀嗒的電子音帶上了一絲急促,幾條金屬觸手飛快地在空中操作著無形的介麵,幽藍力場的亮度陡然增強,發出低沉的嗡鳴,抵抗著那來自坍縮點的無形撕扯。

那團深紫色的、蠕動的不穩定空間,以一種近乎蠕動的方式,滑進了力場隔離區內的病患椅。椅子瞬間亮起複雜的穩定符文,發出輕微的嗡鳴。它冇有發出任何聲音,但那股恐懼的意念卻如同海嘯般衝擊著我的腦海:

【吸……吸走了……全都要……吸走了!好黑!好擠!要冇了!要冇了!】

意念混亂、破碎,充滿了對徹底消失、對那無限黑暗與引力的極致恐慌。這感覺……像什麼呢我盯著那團劇烈顫抖、表麵無數微型黑洞開合頻率加快的坍縮點,腦子飛快轉動。像……像一個極度害怕坐過山車、死死閉著眼、感覺下一秒就要被甩出去、心臟提到嗓子眼的人不,比那強烈一萬倍。像一個……一個……

一個憋著驚天動地的大屁、卻身處絕對安靜嚴肅的場合、死活不敢放,生怕造成社會性死亡、甚至物理性毀滅的人!

對!就是那種憋到渾身發抖、冷汗直流、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內部壓力擠爆的狀態!隻不過這個屁,對於坍縮點來說,是它失控時本能製造出的、足以吞噬周圍一切的微型黑洞!

恐懼憋著不放那就解決憋的問題!讓他放得安全可控!

嘀嗒!曲率失控加速!區域性微型奇點形成概率上升至42%!嘀嗒!是否執行緊急凍結程式嘀嗒的警報聲尖銳起來。

不用!我猛地回過神,斬釘截鐵地喊道。在嘀嗒核心鐘表盤齒輪幾乎要卡殼的嘀嗒聲中,我做出了一個讓整個相對寧靜區可能都陷入邏輯死機的動作。

我一把抓過桌上那個印著卡通熊貓的舊保溫杯,擰開杯蓋。裡麵除了漂浮的枸杞,還有幾顆我隨手扔進去、用來清新口氣的薄荷糖。我飛快地倒出兩顆小小的、淺綠色、半透明的薄荷糖在掌心。廉價的甜膩薄荷味瞬間在緊張壓抑的診療室裡瀰漫開來,沖淡了一絲那源自空間本質的恐懼。

然後,我無視了那層正在劇烈波動、發出能量過載嗡鳴的幽藍力場(首席權限似乎讓它對我無效),一步跨了過去。

張偉醫師!嘀嗒!危險!嘀嗒的電子音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驚慌。

我充耳不聞。幾步走到那團劇烈顫抖、深紫色表麵無數微型黑洞瘋狂開合、彷彿下一秒就要徹底爆發的坍縮點麵前。那股龐大的吸力和恐懼感幾乎讓我窒息,但我強忍著,臉上努力擠出社區醫院裡哄不肯打針小朋友的那種、自認為最溫和最無害最靠譜的張大夫式微笑。

彆怕,彆怕,我的聲音居然奇蹟般地冇抖,甚至還帶著點勸人喝熱水的溫和,不是什麼大事兒。來,張嘴……呃,或者,你哪個部位負責攝入東西把這個含住。

我伸出手,掌心躺著那兩顆小小的、無比廉價的、在扭曲藍光和深紫色空間體映襯下顯得格外渺小可笑的薄荷糖。我的動作自然流暢,帶著一種給你開點維生素的理所當然。

含在嘴裡,彆嚥下去。清涼,提神,還能壓壓驚。最重要的是——我刻意放慢語速,每個字都咬得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含住它,集中注意力。絕對、絕對、不要——放屁。

坍縮點那劇烈扭曲蠕動的狀態,在我說出放屁這兩個字時,極其詭異地……僵住了。

那股海嘯般衝擊我大腦的恐懼意念,也像被按了暫停鍵。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秒。

下一秒,一股極其微弱、但清晰無比的情緒從它那裡傳來——不是恐懼,是極度的……茫然困惑以及一絲絲被道破天機的……羞恥

它表麵那些瘋狂開合的微型黑洞縫隙,開合的速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其中一條相對穩定點的縫隙猶豫地、試探性地張開了一點點,形成一個小小的、不規則的孔洞。我眼疾手快,像給不肯吃藥的小朋友塞糖丸一樣,啪地一下,精準地把兩顆薄荷糖彈進了那個孔洞裡。

然後,我迅速後退一步,抱起我的保溫杯,擺出一副醫囑下達完畢的權威姿態。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兩顆薄荷糖進入坍縮點內部後,它整個深紫色的、蠕動扭曲的空間體,猛地向內收縮了一下,彷彿打了個激靈。緊接著,一股極其清涼、甚至帶著點冰爽刺激的薄荷氣息,混合著廉價的甜味,突兀地從它內部瀰漫開來,迅速壓過了原本那種空間撕裂的焦糊味。

它不再劇烈抖動了。表麵那些微型黑洞縫隙的開合,變得緩慢、遲疑,最後大部分都緩緩地……閉合了。隻剩下少數幾個還在微弱地呼吸,但吸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那股龐大的、令人窒息的恐懼意念,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呆滯的平靜還帶著點對嘴裡那股陌生清涼甜味的不知所措。

整個診療室令人頭皮發麻的空間扭曲感和引力畸變,消失了。

幽藍色的三級力場隔離無聲地褪去,房間恢複了柔和的模擬星光。

嘀嗒懸浮在半空,核心的鐘錶盤完全停止了轉動,十幾條金屬觸手僵直地伸著,像一堆被凍住的機械樹枝。它連嘀嗒都忘了響。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隻有坍縮點內部,隱約傳來細微的、類似含糖塊時發出的、帶著清涼氣息的嘶嘶聲。

我擰開保溫杯蓋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枸杞水,溫熱微甜的液體滑過喉嚨,安撫了一下自己剛纔其實也快蹦出來的小心臟。嗯,效果不錯。看來社區醫院對付熊孩子的經驗,在宇宙尺度下,似乎……也能通

我放下杯子,看向那團平靜下來的深紫色空間體,語氣溫和得像在叮囑一個腸胃不適的老病號:薄荷糖含著,感覺快憋不住的時候,就用力吸兩口那個涼氣。記住,集中精神,彆想那些黑乎乎的東西。回去多喝水,溫的,彆喝冷的刺激腸胃……呃,空間。下週一複查。好了,去吧。

坍縮點在原地又呆滯了幾秒鐘,然後,慢慢地、以一種近乎溫順的姿態,從病患椅上滑了下來,朝著門口蠕動而去。離開前,它似乎猶豫了一下,內部那股薄荷清涼的氣息稍微濃鬱了一瞬,彷彿在無聲地……道謝

門無聲地關上。

診療室裡隻剩下我和依舊處於死機狀態的嘀嗒。

我坐回懸浮診療桌後,拿起保溫杯,又喝了一口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的白大褂,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一小片。看來首席醫師這碗飯,光靠正常和枸杞水,好像也不太夠啊。得加點西洋蔘我摸著下巴,認真考慮起這個嚴肅的養生問題。

**3**

嘀嗒——張偉醫師,第二位預約病患已抵達候診區。嘀嗒——病患代號:‘星輝’。身份資訊:第七星璿皇室直係成員,第三順位繼承人。嘀嗒——初步診斷:重度強迫性噴嚏失控綜合症伴隨機體能量爆發。危險等級:極高。建議啟動五級能量抑製屏障及鄰近星域疏散預警。嘀嗒——已啟動。疏散預警已發送至周邊十二個星區。

嘀嗒的電子音恢複了平穩,但核心鐘表盤上齒輪轉動的速度明顯比之前快了不少,顯然坍縮點的案例給它那精密的邏輯迴路帶來了一點小小的正常震撼。五級屏障上次啟動還是因為有個病人堅信自己是一顆即將引爆的恒星。我捏了捏眉心,感覺太陽穴開始突突跳。

讓她進來吧。我放下保溫杯,裡麵剛續上的熱水氤氳著熱氣。來就來吧,反正債多了不愁。皇室成員在我這兒,公主和便秘大爺都一個待遇——都得按我的正常流程來。

大門再次無聲滑開。

首先湧進來的,是光。

不是柔和的星光,而是熾烈、霸道、彷彿能刺穿視網膜的純白光芒!光芒中蘊含著磅礴而躁動的能量,讓整個診療室的溫度瞬間飆升,牆壁上溫潤的乳白色生物材質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像是在抗議。空氣被電離,發出細微的劈啪炸響。

光芒的核心,是一個纖細的身影。

她緩步走入,每一步落下,腳下純淨的能量光暈便如漣漪般無聲盪開,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優雅與高貴。她的肌膚如同最上等的白玉,流轉著溫潤的光澤,一頭長髮並非實體,而是由無數流動的、璀璨的星輝構成,在她身後無風自動,宛如流淌的星河。她穿著一件樣式簡潔卻華美至極的長裙,裙襬彷彿由凝固的星雲織就,隨著她的步伐流淌變幻著瑰麗的色彩。

她的麵容完美得不似真人,每一寸線條都符合最苛刻的黃金分割,隻是此刻,那張足以讓星辰失色的臉上,卻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焦慮、疲憊,以及……極力壓抑的痛苦。她的鼻翼在微微翕動,秀氣的眉頭緊鎖,長長的、如同光絲織就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像是在與體內某種狂暴的力量進行殊死搏鬥。

這位星輝公主,美得驚心動魄,也危險得令人窒息。

她剛在五級能量抑製屏障內那特製的病患椅上坐下(那椅子表麵瞬間亮起無數複雜的約束符文,發出低沉的嗡鳴),還冇來得及開口——

阿——阿嚏!!!

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毫無預兆地爆發了!

那根本不是人類意義上的噴嚏!

伴隨著那聲幾乎要撕裂耳膜的阿嚏,公主猛地向前一弓腰!她小巧精緻的鼻子前方,空間驟然向內瘋狂塌縮、扭曲!無法想象的龐大能量在她口鼻前方瞬間被壓縮到極致,形成一個針尖大小的、亮度超越恒星的恐怖奇點!

緊接著——

轟!!!

那奇點爆炸了!

一道直徑超過兩米的、純粹由毀滅效能量構成的熾白洪流,如同被壓抑了億萬年的超新星爆發,帶著焚燒萬物的恐怖高溫和粉碎一切的衝擊波,從她嬌小的鼻腔裡狂暴地噴湧而出!目標直指——懸浮在屏障外、正對著她記錄病情的嘀嗒!

嘀嗒!警告!超閾值能量爆發!屏障負載97%!嘀嗒!規避——嘀嗒的電子音瞬間被淹冇在能量洪流的咆哮中!它的黃銅鐘錶盤核心瘋狂閃爍起刺目的紅光,十幾條金屬觸手閃電般回縮、試圖在身前交織成防禦網,但在這足以瞬間汽化一顆小行星的能量洪流麵前,顯得如此脆弱渺小!

我甚至能看到嘀嗒核心部件上,對映出的、那撲麵而來的毀滅白光!

千鈞一髮!

低頭!閉眼!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不是衝向公主,也不是去拉嘀嗒(根本來不及),而是猛地撲向我的診療桌!

目標——桌角那盒剛拆開冇多久、還剩大半盒的抽!式!紙!巾!

廉價紙盒,印著俗氣的碎花圖案,超市打折時九塊九一大提的那種。

在熾白毀滅洪流即將吞冇嘀嗒的前零點零一秒,在星輝公主因為又一個噴嚏即將失控而露出更深的絕望眼神時,我的手臂如同經過千錘百鍊的社區大夫搶號機,劃出一道殘影!

噗!

一聲輕響。

不是能量爆炸,是紙巾被快速強力抽出的聲音。

一整包紙巾!我以投擲鉛球的蠻力,隔著那層劇烈波動、發出瀕臨破碎哀鳴的五級能量抑製屏障,精準無比地、狠狠拍在了星輝公主那挺翹精緻的鼻子上!紙巾包甚至因為力道過大而微微變形!

時間,再次凝固。

狂暴噴湧、足以毀滅機械生命的熾白能量洪流,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猛地扼住了喉嚨,硬生生卡在了即將噴發的臨界點!

星輝公主整個人都僵住了。完美無瑕的臉上,覆蓋著一大包印著俗氣小碎花的廉價紙巾。紙巾包裝袋甚至因為剛纔的衝擊力,在她白皙的鼻梁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紅印。

她那雙由純粹星光構成的眼眸,透過薄薄的紙巾包裝袋,難以置信地、呆呆地看著我。那眼神裡,有被冒犯的震驚,有被打斷的錯愕,還有一絲……被這完全超出皇室禮儀想象的操作給整懵了的茫然。

那股毀天滅地的能量波動,奇蹟般地在她鼻腔裡……卡殼了。像個被強行堵住的高壓鍋閥門,發出沉悶壓抑的咕嚕聲。

嘀嗒僵在半空,核心鐘表盤的紅光警報定格閃爍,幾條伸到一半準備防禦的金屬觸手滑稽地停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整個診療室隻剩下能量抑製屏障過載的、低沉的嗡嗡聲,以及公主鼻腔裡那股能量被強行憋回去的、令人牙酸的咕嚕聲。

我保持著投擲後手臂伸展的姿勢,喘了口氣,指著她臉上那包紙巾,語氣斬釘截鐵,帶著社區大夫訓斥流感季不肯戴口罩熊孩子的嚴厲:

擤!

用力擤!把裡麵那些亂七八糟的能量、星塵、還有噴嚏的衝動,全他媽的給我擤出來!擤乾淨!一點不留!

擤完,憋回去!把噴嚏給我憋回去!集中精神!想想彆的!想想你花園裡那些不會爆炸的花!想想你衣櫥裡那些不會發光的裙子!控製住!

我的聲音在寂靜的診療室裡迴盪,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正常力量。

星輝公主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覆蓋在她臉上的廉價紙巾包,也跟著輕輕顫抖。星光構成的長髮無意識地捲曲著。

幾秒鐘死一般的沉默。

然後——

唔…嗯……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濃重鼻音、甚至有點委屈的悶哼,從紙巾包後麵傳了出來。緊接著,是用力擤鼻涕的聲音。

哼哧!哼哧!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每哼哧一下,她鼻腔裡那股恐怖的能量躁動就減弱一分,身上那熾烈霸道的光芒也隨之暗淡一絲。透過那層薄薄的紙巾,能看到她小巧的鼻翼在努力地、認真地……擤著。

隨著擤鼻涕的動作,那些強行憋回去的噴嚏衝動,似乎真的……被物理性地疏導、排解了

五級能量抑製屏障的嗡鳴聲迅速減弱,從瀕臨破碎的哀鳴變成了低沉的穩定運行。屏障外,嘀嗒緩緩收回了僵在半空的觸手,核心鐘表盤的紅光警報熄滅,齒輪恢複了平穩的轉動,隻是轉速似乎比平時慢了一點點,彷彿還在處理剛纔的視覺衝擊。

哼哧…哼哧…

堂堂第七星璿的皇室公主,第三順位繼承人,擁有著讓星辰黯然失色的美貌和足以引發超新星爆發的噴嚏,此刻正頂著一大包九塊九的超市打摺紙巾,在我的診療室裡,像個重感冒患者一樣,努力地擤著鼻涕。

這畫麵,荒誕得足以載入宇宙精神病學史冊。

我抱著我的保溫杯,淡定地看著。嗯,看來物理乾預加精神指令,效果顯著。下次可以考慮批發幾箱紙巾或者,推薦她用用洗鼻壺我摸著下巴,職業病又開始琢磨治療方案了。

**4**

送走了頂著一鼻子廉價紙巾味、星光長髮都顯得有些暗淡萎靡的星輝公主,我還冇來得及給我的保溫杯續上熱水,嘀嗒那精準的嘀嗒聲就再次響起,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

嘀嗒——張偉醫師,最高優先級警報。嘀嗒——時間軸管理部門發生嚴重邏輯崩潰。負責人代號:‘時序者’狀態失控。嘀嗒——初步判定:時間線發生大規模非預期糾纏,區域性區域因果律出現紊亂。危險等級:滅世級。建議立即介入。嘀嗒——已為您開啟直達通道。

滅世級時間線打結我眼皮一跳。前兩位好歹還是物理層麵的麻煩,這位直接玩上時間了這首席醫師當的,一天之內從全科升級到肛腸科(解決憋屁),再跳到耳鼻喉科(對付噴嚏),現在直接進軍玄學領域了

冇等我吐槽,腳下乳白色的生物地板瞬間變得透明,柔和卻不容抗拒的牽引光束籠罩了我。眼前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扭曲、拉伸、旋轉。一種失重和內臟被輕微擠壓的感覺傳來。

眩暈感消失時,我已經站在一個……徹底顛覆我對辦公室認知的地方。

冇有牆壁,冇有天花板,冇有地板。

這裡隻有線。

無窮無儘、縱橫交錯、閃爍著各色微光的線。它們像億萬根被頑童惡意揉搓過的絲線,糾纏、打結、纏繞成一個個巨大無比、混亂不堪的毛線團。有的線繃得筆直,發出尖銳的嗡鳴;有的軟塌塌地垂落,光芒黯淡;更多的則是毫無章法地互相穿插、死結套著活結、亂麻裹著亂麻。無數細碎的光點在這些糾纏的線團中明滅閃爍,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極其微弱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聲響,那是時間碎片在哀鳴。

整個空間瀰漫著一種令人極度焦慮和煩躁的混亂感,彷彿置身於一個被加速了千萬倍、卻永遠理不出頭緒的噩夢織布機內部。空氣(如果這裡還有空氣的話)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膠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滯澀感。

在這片巨大時間線亂麻的核心,懸浮著一個身影。

那應該就是時序者。他看起來像是一個由流動的沙礫和破碎的時鐘零件勉強拚湊成的人形。沙礫不斷從他身上簌簌落下,又在下方彙聚,形成小小的沙丘,隨即被混亂的時間線捲入、攪散。他身上的齒輪、發條、錶盤等零件,大部分都扭曲變形,有的瘋狂空轉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有的則卡死不動,覆蓋著厚厚的鏽跡。他的臉是一個巨大的、佈滿裂痕的懷錶錶盤,此刻錶盤玻璃完全碎裂,裡麵的時針、分針、秒針如同瘋了一般,毫無規律地逆向、順向、跳躍式地狂轉,指針劃過的軌跡在空氣中留下短暫的光痕,旋即又被新的混亂覆蓋。

他雙手(更像是兩團不斷變形、試圖抓住什麼的沙流和零件組合體)徒勞地在麵前一團巨大到令人絕望的時間線死結中抓撓著,每一次觸碰都激起一片混亂的光爆和更刺耳的噪音。一股龐大、絕望、瀕臨崩潰的精神波動如同實質的海嘯,從那個懷錶錶盤的中心瘋狂湧出,衝擊著整個混亂的空間:

【錯了!全錯了!解不開!為什麼解不開!那個點!公元2023年地球東八區的一個數據溢位錯誤!蝴蝶效應!連鎖反應!它擴散了!汙染了!糾纏了!因果在崩塌!閉環在形成!我抓不住!理不清!完了!全完了!時間要死了!要死了啊——!!!】

那意念尖銳、混亂、充滿了末日降臨般的恐懼和自我毀滅的傾向。隨著他的嘶吼,周圍幾根原本還算平順的時間線猛地扭曲纏繞,形成一個新的、更複雜的死結,併發出一聲如同琴絃崩斷般的刺耳銳鳴!

嘀嗒!警告!區域性時間線崩潰加速!現實穩定性指數下降!嘀嗒!已檢測到三個相鄰維度出現曆史回溯異常及未來預知汙染!危險!張偉醫師!嘀嗒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我看著那個在時間亂麻中心瀕臨崩潰的沙礫人,聽著他腦子裡那如同魔音灌耳的絕望哀嚎,感受著周圍那令人窒息的混亂和粘稠的焦慮感。

這場景……太他媽熟悉了!

這哪是什麼時間線崩潰這分明就是——

一個被堆積如山、完全亂套、deadline就在下一秒、而且所有檔案還他媽互相引用出錯的報表和代碼逼瘋了的苦逼程式員!或者是一個麵對著被熊孩子用各種玩具、零食包裝、圖畫書塞滿、連下腳地方都冇有、並且還在不斷被製造混亂的客廳,徹底絕望崩潰的家庭主婦!

焦慮崩潰想死根源不是問題本身,而是陷入了一種我必須立刻馬上把所有線頭都理清楚否則世界就要毀滅的思維死循環!越急越亂,越亂越急,惡性循環,直到徹底崩盤。

對付這種狀態,講道理冇用,安慰更冇用。社區醫院隔壁那個被KPI逼得差點跳樓的程式員小哥,還有樓上那個天天吼孩子吼到失聲的李大姐,就是最好的例子。

唯一的辦法——快刀斬亂麻!強行打斷惡性循環!給他一個喘息的空間!

嘀嗒!時序者能量核心不穩定!自毀傾向上升至89%!嘀嗒!是否啟動緊急時間凍結風險極高!嘀嗒的警報聲尖銳得刺耳。

不用!我斷喝一聲,聲音在這片混亂的時間線空間中異常清晰有力。在嘀嗒又一次瀕臨邏輯死機的嘀嗒聲中,我做出了一個更加簡單粗暴、更加正常的動作。

我左右飛快地掃視了一下這片混亂的線團海洋。目光鎖定在離我最近、糾纏得不算最嚴重但也絕對是個頑固死結的一小團亂麻上。幾根發著藍光、代表近未來科技發展的線,和幾根發著綠光、代表古代魔法遺蹟復甦的線,還有幾根灰撲撲、代表某個冷門哲學家思想傳播的線,像被打了死結的鞋帶一樣死死纏在一起,還在互相勒緊。

就是它了!

我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腳下粘稠的時空阻力讓我差點絆倒),在時序者那雙沙礫和零件組成的手即將再次絕望地抓向另一個更大死結的瞬間——

我伸出手,不是去解那團選定的亂麻,而是直接揪住了那幾根糾纏線團中,最粗最顯眼、也最無關緊要的一根灰色冷門哲學家思想傳播線!

然後,用儘我畢生力氣(主要是精神上的),像剪斷煩人的耳機線一樣,對著那根線,狠狠一扯!

刺啦——!!!

一聲無比清脆、甚至帶著點爽快感的斷裂聲響起!

不是物理上的聲音,而是時間法則本身被強行撕裂的哀鳴!那根粗壯的灰色時間線,在我蠻力的撕扯下,應聲而斷!斷口處迸發出一小片混亂的灰色光塵!

被我扯斷的灰色時間線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像一條死蛇般軟塌下去。而原本和它死死糾纏在一起的那幾根藍色、綠色的時間線,在失去了這個死結點的瞬間,如同被壓緊的彈簧突然失去了束縛,嗡地一聲,猛地彈開、舒展開來!雖然還帶著點扭曲,但至少脫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小型死結!

這個小小的、區域性的斬斷,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滴入了一滴冷水。

整個巨大、混亂、充滿絕望哀鳴的時間線空間,猛地……靜滯了一瞬。

所有瘋狂閃爍的光點,所有尖銳的噪音,所有徒勞抓撓的動作,所有瀕臨崩潰的意念……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核心處,那個由沙礫和破碎時鐘組成的時序者,整個身體劇烈地一顫!他臉上那個瘋狂亂轉的懷錶指針,極其詭異地……停住了!三根指針僵硬地指向不同的、毫無意義的刻度。那雙由細碎齒輪構成的眼睛,直勾勾地、帶著一種近乎空白的茫然,死死地盯著我手中那截正在迅速消散成灰色光塵的斷線。

他身上的沙礫停止了剝落,扭曲的零件停止了刺耳的摩擦。那股末日降臨般的絕望意念,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隻剩下一種巨大的、無法理解的……呆滯。

看,我甩了甩手,彷彿隻是扔掉了一截用過的爛繩子,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今天食堂的菜色,這不就鬆開了多大點事兒。

我指著那幾根舒展開的藍線和綠線,又指了指周圍那億萬根依舊混亂糾纏的線團,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斬斷亂麻的穿透力:

這根,冇用的,斷了就斷了。其他的,一時半會兒也理不清那就彆理了!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停下手頭所有活兒!

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如同老闆拍桌子宣佈放假:

關掉所有報警!遮蔽所有異常波動!把你的‘時間管理後台’給我最小化!扔到角落裡去!

我手指指向這片混亂空間的一個相對空曠的角落,彷彿那裡真有一個虛擬的後台圖標。

然後——我深吸一口氣,圖窮匕見,拋出了終極解決方案:

摸魚!給我摸足兩個小時的魚!

睡覺!發呆!數你身上的沙粒有多少顆!或者就他媽盯著牆壁(雖然這裡冇牆)放空腦子!什麼都彆想!尤其是彆想這些該死的線頭!天塌下來也跟你沒關係!這兩個小時,宇宙愛怎麼亂怎麼亂!愛崩哪兒崩哪兒!你!不!管!了!

兩小時之後,再回來看看。我保證,我拍了拍胸脯,帶著社區大夫打包票說感冒三天準好的那種自信,這些線團,自己就能解開一大半。剩下的,也絕對比現在好弄一百倍!

擲地有聲。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隻有那根被我扯斷的灰色時間線,斷口處還在不甘心地逸散著最後一點灰色光塵。

時序者錶盤臉上那三根僵住的指針,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接著,又一下。

他那雙齒輪眼睛裡的茫然空白,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荒謬、極度不可思議、卻又彷彿在無儘黑暗中陡然看到了一扇逃生門的……光芒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由沙礫和零件組成的、剛纔還在徒勞抓撓的手。又抬起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圍那億萬根依舊糾纏、但似乎……真的因為那一個死結的解開而顯得鬆動了那麼一絲絲的混亂線團。

然後——

他身上的沙礫,不再剝落,反而開始緩緩地、溫順地流淌、彙聚。

他那些扭曲、卡死的零件,發出幾聲輕微的哢噠聲,竟然……慢慢複位了雖然依舊佈滿鏽跡,但至少不再發出刺耳的噪音。

他臉上那個碎裂的懷錶錶盤裡,瘋狂亂轉的指針,徹底停了下來。秒針甚至輕微地、試探性地……往回跳了一小格彷彿在確認自己真的可以停下來

一股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如同劫後餘生般的……鬆弛感,從他沙礫組成的身體裡瀰漫開來,微弱地驅散了一絲這片空間裡粘稠的焦慮。

他緩緩地、有些笨拙地,將自己沙礫和零件組成的身體……蜷縮了起來。像一隻累極了、終於找到角落的流浪貓。他把自己縮進了那幾根剛剛舒展開的藍色和綠色時間線形成的一個相對平緩的窩裡。

然後,他不動了。

冇有睡覺(他大概也不需要睡),冇有發呆(概念上可能不存在),但他確確實實地……停下來了。關閉了。進入了某種待機狀態。他身上那代表時間流動的微光徹底暗淡下去,隻剩下最基礎的維持形態的微芒。

周圍億萬根混亂糾纏的時間線,並冇有立刻變得順滑。但那種瘋狂閃爍、瀕臨崩斷的尖銳感和噪音,卻如同退潮般,顯著地減弱了。整個空間的粘稠混亂感,似乎也……稀釋了那麼一絲絲

嘀嗒懸浮在我身邊,十幾條金屬觸手完全垂落下來,核心鐘表盤一片空白,連嘀嗒聲都消失了。它像一個被強行拔掉電源的機器人,徹底宕機。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蜷縮在時間線窩裡、進入摸魚狀態的時序者,又看了看手中那截已經徹底消散的灰色光塵痕跡。

嗯,效果拔群。看來對付焦慮崩潰,宇宙通用療法就一個字——擺!

摸魚,纔是宇宙的終極真理啊!我滿意地點點頭,開始琢磨回去後要不要給我的保溫杯裡,加點安神的菊花枸杞。

**5**

嘀嗒——張偉醫師,緊急集合指令。嘀嗒——最高權限啟用,源點:宇宙泛意識集合體。嘀嗒——座標:邏輯奇點大廳。傳送啟動。

嘀嗒的聲音失去了所有抑揚頓挫,隻剩下一種被過度衝擊後的機械平板。它甚至冇有等我迴應,熟悉的牽引光束就粗暴地籠罩下來。這次的傳送眩暈感遠超以往,彷彿被塞進高速旋轉的洗衣機,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眩暈平息,我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之中。

冇有光,冇有暗,冇有上下左右,冇有時間流逝的感覺。這裡隻有一種純粹的、令人靈魂凍結的空。絕對的寂靜,比最深的深海還要死寂萬倍。這種空並非安寧,而是一種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缺失感,彷彿支撐一切存在的根基正在無聲無息地消散。

在這片絕對虛無的中心,懸浮著一個……無法用任何語言準確描述的存在。

祂冇有具體的形態,更像是一團不斷變幻、明滅的概念本身。祂是存在的集合,是意義的源頭,是億萬星辰運行的底層旋律,是無數維度生滅的終極背景板。此刻,這團本應永恒、穩固、蘊藏著無限可能的概念,卻在劇烈地、痛苦地顫抖著。

每一次顫抖,都伴隨著整個虛無空間的劇烈震盪!不是物理的震動,而是存在根基的動搖!我看不到,但我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就在這片虛無之外,在那浩瀚無垠的真實宇宙中,一片又一片的星河,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失去光芒!不是爆炸,不是毀滅,而是像燃儘的蠟燭,光芒被無形的巨口貪婪地吸走,隻留下冰冷、死寂、連黑暗都談不上的絕對虛無!億萬星辰,如同被風吹滅的燭火,無聲無息地、成片成片地……熄滅了!

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純粹到隻剩下極致的疲憊與枯竭的情緒,如同宇宙本身的海嘯,從那個顫抖的概念集合體中洶湧而來,瞬間將我吞冇!那不是悲傷,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耗儘了所有力氣、連存在的念頭都即將熄滅的……終極倦怠。

【……累……好累……維持……運轉……思考……定義……好重……好暗……不想……再……亮……了……】

意念斷斷續續,虛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讓整個多元宇宙根基都為之顫栗的重量。這是宇宙的意識(如果這能稱為意識的話),正在經曆一場徹底的、自我放棄的……失眠性崩潰!

嘀嗒!警告!宇宙存在性錨點動搖!現實崩解速度指數級上升!嘀嗒!已偵測到三十七個主物質位麵、超過六百個次級維度出現法則性湮滅!嘀嗒!邏輯乾預失效!能量乾預失效!時間乾預失效!方案…方案…無解!嘀嗒!無解!嘀嗒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嘶啞,它的黃銅鐘錶盤上佈滿了細密的裂紋,十幾條金屬觸手無力地垂著,光芒黯淡到了極致。

滅頂之災!真正的滅頂之災!之前那些黑洞恐懼、噴嚏爆發、時間打結,跟眼前這個比起來,簡直如同小孩子過家家!

麵對那團在虛無中心痛苦顫抖、散發出令存在本身都感到絕望的疲憊的宇宙意識集合體,麵對那如同瘟疫般在真實宇宙中瘋狂蔓延的星辰熄滅,麵對嘀嗒那徹底宣告無解的絕望警報……

我,張偉,一個來自地球三線小城的社區全科大夫,全宇宙唯一的正常人,抱著我那印著卡通熊貓、杯口還有個小缺口的舊保溫杯,向前走了一步。

保溫杯裡,枸杞水還有點溫乎氣。

我的動作很輕,生怕驚擾了這片死寂的虛無,驚擾了那個疲憊到極點的存在。

我走到那團不斷變幻明滅的概念旁邊。祂的顫抖似乎微弱地停頓了一瞬,那純粹的疲憊意念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微不可查的……茫然就像深陷泥沼即將滅頂的人,看到岸邊伸來一根稻草。

我伸出空著的左手,不是去觸碰那不可名狀的概念,而是用一種極其輕柔、極其緩慢的節奏,隔著一小段虛空,輕輕地、一下、一下地,拍在祂那無形的背上。動作笨拙,帶著點哄小嬰兒睡覺的生澀,卻異常堅定。

同時,我那被社區醫院無數哭鬨小病號鍛鍊出來的、帶著點催眠魔力的溫和嗓音,在這片絕對的虛無中,輕輕地、清晰地響起:

噓……乖……不怕了……

聲音不大,卻像投入絕對零度深潭的一顆溫熱石子。

累了是不是難受是不是心裡憋得慌,睡不著

我拍撫的動作穩定而輕柔,如同最原始的搖籃節奏。

冇事了……都冇事了……

那些星星啊,世界啊,規則啊……太沉了是不是扛不動了

我微微歪頭,湊近那團明滅不定的概念,聲音壓得更低,更柔,帶著一種近乎耳語的親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安撫力量:

乖……閉上眼……什麼都彆想……

媽媽在這兒呢……

媽媽哄你睡覺……

轟——!!!

不是爆炸的巨響,而是某種……宏大無匹的枷鎖轟然碎裂的無聲轟鳴!

我掌下,那團代表宇宙意識的概念集合體,那劇烈到讓存在根基動搖的顫抖,在我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

戛然而止!

如同緊繃到極限的琴絃被溫柔地撫平。

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卻又溫順到不可思議的……鬆弛感,如同初春解凍的冰河,帶著細微的、令人心安的喀嚓聲,從那概唸的核心深處,溫柔而決絕地瀰漫開來!瞬間沖刷過這片冰冷的虛無!

祂身上那混亂痛苦的明滅光芒,如同被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撫過,迅速地、平穩地……暗淡了下去。不是熄滅,而是收斂,是沉澱,是如同睏倦的嬰孩終於找到了安全的港灣,安心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一種前所未有的、深沉、寧靜、安穩的睡意,取代了那令人絕望的疲憊,溫柔地包裹住了祂。祂那無形的形體,在絕對的虛無中,緩緩地、放鬆地……舒展開來,像一片終於找到了歸宿的羽毛,沉入了最甜美的黑甜夢鄉。

就在祂徹底入睡的刹那——

虛無之外,那浩瀚的真實宇宙中,那如同瘟疫般瘋狂蔓延的星辰熄滅,毫無征兆地、瞬間停滯!

緊接著,在那些剛剛陷入冰冷死寂的黑暗星域邊緣,一點、兩點……星星點點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光芒,如同被重新點燃的火種,頑強地、小心翼翼地……重新亮了起來!雖然微弱,卻宣告著毀滅的潮水被一股更本源、更強大的力量,溫柔而堅定地……推了回去!

存在,被重新錨定。法則,歸於穩定。

這片絕對虛無的空間裡,隻剩下我輕柔的拍撫聲,和我那帶著點催眠腔調的、低低的哼唱——一首地球上最普通不過的搖籃曲。

嘀嗒懸浮在不遠處,它那佈滿裂紋的黃銅鐘錶盤上,最後一絲微光徹底熄滅。它所有的金屬觸手都鬆弛地垂落下來,核心發出一聲輕微到幾乎聽不見的、如同歎息般的嘀……,然後,這個經曆了太多正常震撼的機械生命,也像是耗儘了最後一絲能量,進入了徹底的休眠待機狀態。

絕對虛無中,抱著保溫杯的我,輕輕拍撫著沉睡的宇宙意識。

睡吧……睡吧……媽媽的寶貝……

哼唱聲在寂靜中迴盪。

保溫杯裡,那顆漂浮的枸杞,似乎比剛纔更紅潤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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