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康睜開眼時，正看見房梁上懸著串乾癟的粟米穗。不是糧鋪裡脫粒後的淨米，是帶著褐色穀殼、穗子垂成弧形的整串粟米，像被秋陽抽乾了水分的麥穗，在穿堂風裡輕輕搖晃。他猛地坐起身，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雕花木床上，疼得他齜牙咧嘴
——
這不是他那鋪著記憶棉床墊的出租屋。
“公子，您醒了？”
一個穿著粗布襦裙的侍女端著銅盆進來，看見他頂著雞窩頭髮呆，怯生生地補充，“太守爺讓您醒了就去前廳，說是有貴客。”
公孫康盯著銅盆裡自己的倒影：亂糟糟的髮髻，粗布袍子，還有一張年輕卻陌生的臉。零碎的記憶碎片湧上來
——190
年，遼東，公孫家，他成了那個曆史上割據一方的公孫康。更要命的是，他腦子裡還塞滿了大學物理課本和
B
站科技區視頻。
“貴客？”
他抓著侍女的胳膊追問，“是不是一群穿獸皮、掛狼牙的壯漢？”
侍女被他嚇得一抖：“是…
是烏桓來的使者。”
公孫康原地轉圈，心裡把穿越者前輩罵了個遍。彆人穿越帶鐳射槍帶生產線，他倒好，除了一腦子公式，就剩這身洗得發白的袍子。前廳傳來父親公孫度爽朗的笑聲，他更慌了
——
曆史上公孫度可是個狠角色，要是發現兒子突然變成滿嘴
“能量守恒”
的怪人，會不會把他當妖怪燒了？
他溜到院子角落，看見賬房先生正對著一堆竹簡唉聲歎氣。案幾上擺著個金燦燦的物件，方方正正，穿滿了算珠，陽光一照晃得人睜不開眼。
“這是…
算盤？”
公孫康湊過去，手指剛碰到冰涼的金屬框，突然福至心靈。他在現代商場見過複古擺件，可冇見過鍍金的！這玩意兒在
190
年，不就相當於鑲鑽的
iPhone
嗎？
賬房先生點頭哈腰：“是太守爺的心愛之物，說是當年剿匪繳獲的，純金鍍層呢。”
公孫康抱起算盤掂量掂量，沉甸甸的壓手。他對著陽光轉動，算珠反射出的光點在地上跳來跳去，像某種神秘信號。前廳的談笑聲越來越近，他突然把算盤往懷裡一揣，貓著腰繞到側門
——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子裡成型了。
烏桓使者正捧著陶碗喝米酒，忽聽院子裡
“哐當”
一聲，扭頭就看見個半大少年抱著個金閃閃的東西衝出來，差點撞翻酒罈。少年臉上沾著灰，袍子下襬還勾破了個洞，偏生眼神亮得驚人，活像發現肉骨頭的野狗。
“這是啥？”
使者放下碗，盯著那堆會反光的珠子。他見過中原的算籌，卻冇見過穿在框子裡、還鍍著金的。
公孫康把算盤舉過頭頂，擺出廟裡神像托舉法器的姿勢：“此乃‘太陽能計算器’，吸收日光之能，可算天文地理、糧草兵馬，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
他故意把
“太陽能”
三個字咬得含糊，聽起來像某種咒語。
使者們頓時圍上來，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著算珠。公孫康趁機亂撥一通，算珠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嘴裡唸唸有詞：“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
嗯，算出你們部落明年要遭旱災！”
這話戳中了使者的痛處
——
去年冬天雪下得少，草原上的草都快枯了。為首的使者臉色一變，“噗通”
跪在地上：“公子救命！要是真能算出對策，我部願獻上十匹上等戰馬！”
公孫康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擺出為難的樣子，磨蹭半天總算點頭：“罷了，我這法器認主，本不該外傳。但看在草原百姓的份上，就借你們用三年！”
他特意強調
“借”，為將來回收埋下伏筆
——
畢竟這是他爹的心肝寶貝。
十匹戰馬很快牽進院子，個個膘肥體壯，馬鬃油光水滑。公孫康摸著馬脖子，感覺自己像中了五百萬。他指揮著家丁把戰馬趕到馬廄，轉身想把算盤藏起來，卻看見公孫度站在廊下，臉黑得像燒過的木炭。
“那是我書架上的算盤？”
公孫度的聲音像磨過的刀子。
公孫康嚥了口唾沫，把算盤往身後藏：“爹，這不是普通算盤，是…
是物理學應用！您看，用它換了十匹馬，這叫資源優化配置！
公孫度幾步衝過來，一把揪住公孫康的耳朵。少年疼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踮著腳轉圈，懷裡的算盤
“啪嗒”
掉在地上。
“我讓你應用！”
公孫度另一隻手順手抄起門後的藤條，“那是你娘陪嫁的物件！烏桓人說我公孫度用女人的東西換馬，你讓我臉往哪擱？”
藤條抽在袍子上，發出
“咻咻”
的響聲。公孫康抱著頭亂竄，從院子這頭跑到那頭，撞倒了曬穀的竹匾，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爹！這真是高科技！”
他躲到石磨後麵，露出半個腦袋喊，“能算收成能測天氣，將來能幫咱稱霸遼東！”
“稱霸？我先稱霸你的屁股！”
公孫度繞著石磨追，藤條時不時擦過石磨，濺起火星，“去年你說要造會飛的木鳥，結果燒了半車柴；上月拿銅鏡晃烏桓人的眼睛，差點引發邊境衝突！今天又拿算盤裝神弄鬼！”
賬房先生和家丁們縮在廊下，想勸不敢勸。侍女們捂著嘴偷笑，看公子被追得像隻受驚的兔子。有個小家丁小聲說：“公子說的‘物理學’，是不是就是捱打的學問？”
公孫康被藤條抽中後背，疼得嗷嗷叫，突然福至心靈，往地上一躺，抱著公孫度的腿喊：“爹！您打吧！但這算盤真能改變遼東！您想想，有了戰馬，咱能擴軍；有了‘計算器’，咱能精準調配糧草…
這是科學的力量！”
“我讓你科學！”
公孫度氣得笑了，藤條卻停了手，“起來！要是明年烏桓人來要‘計算器’，你拿什麼給？”
公孫康從地上爬起來，拍著胸脯：“我再給他們做個升級版！用銅做的，比這個還厲害！”
他心裡卻在打鼓
——
銅算盤哪有那麼好做，先混過眼前這關再說。
夕陽把父子倆的影子拉得老長。公孫度看著兒子臉上的泥印和眼裡的光，突然歎了口氣，把藤條扔在地上：“戰馬留下，算盤收好。下次再敢瞎折騰…
我就把你那些‘科學’全燒了！”
公孫康連連點頭，摸著發燙的後背撿起算盤。晚霞照在鍍金算珠上，反射出細碎的金光。他突然覺得，這頓打捱得值
——
至少證明，在這個冷兵器時代，一個會忽悠的穿越者，或許真能搞出點不一樣的名堂。
夜深了，公孫康趴在桌上給算盤纏布條
——
白天摔出個小缺口。窗外傳來戰馬打響鼻的聲音，他嘴角忍不住上揚。或許明天可以研究下槓桿原理，給戰馬裝個更舒服的馬鞍？他摸了摸後背，齜牙咧嘴地笑了。科學的道路，果然佈滿荊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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