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用心償 第一章

小說:欠債用心償 作者:傑克威廉 更新時間:2025-07-22 14:40:55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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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銳輟學供我讀完四年大學,我卻愛上了創業精英吳哲。

畢業那天我指著他的扳手說:我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他要我還清三十萬,我反手將他送進了派出所:他強暴了我!

法庭上,我哭訴被施暴經過。

警察突然亮出我的行車記錄儀畫麵:當晚你在吳哲公寓過夜,報警前還在通話中密謀陷害。

林銳的律師冷笑:她誣告成本太低,建議重判。

當法官宣佈我入獄三年並賠償林銳四十萬。

我歇斯底裡地喊:錢不是我借的!

林銳第一次正眼看我:你每次買包時,我都錄了音。

1

引擎蓋上的塵埃

修理廠空氣厚重刺鼻,機油的味道混著金屬摩擦灼燒的焦糊氣息直往肺裡鑽。林銳左手攥著的扳手還黏著新鮮油汙,黑乎乎一大塊,右手五個指頭用力蜷在掌心,指尖泛白。這筆錢,本該今天打給陳薇薇。那個名字燙了他一下。

他猛地抬胳膊蹭了把額頭滾滾的汗,汗珠和蹭過來的灰土混成一綹,臟兮兮掛在眉尾。陳薇薇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她笑著,頭髮是新染的焦糖色,微卷地拂過肩上那條亮得晃眼的包鏈子——上週剛發的朋友圈,配文是英文,他點開來查了翻譯軟件才明白意思:新包,新開始。底下有共同好友評論薇薇學姐好品味,她回了個害羞的表情。那包,他認得牌子網上查過,要價五千朝上。而昨天電話裡,她還是那句甜糯卻冰冷的老話:銳銳,真的,下個月獎學金才發呢,生活費……又吃緊了。

他目光沉沉移回來,落在身邊那輛老舊桑塔納佈滿油膩手印的引擎蓋上。灰土無聲沉落,蓋住扳手剛纔留下的一點劃痕。有些聲音在他心底的某個角落開始吱呀作響,像支撐了很久終於不堪重負的木頭架子。

2

畢業禮上的硝煙

盛夏的陽光燙在A大禮堂哥特式尖頂上,白得晃眼。攢動的人頭溢位禮堂台階,黑壓壓的學士帽浪濤般簇擁、分開,爆發出青春散場的尖叫和快門聲,混著花香熱浪洶湧翻滾。閃光燈間歇亮起,把一張張年輕麵孔照得通透。

林銳站在禮堂側門的陰影裡,一身灰藍工裝洗得泛白髮硬,在滿眼嶄新學士袍映襯下格外突兀紮眼。他像一塊從另一個格格不入世界裡掉出來的汙點。汗水順著他鬢角滾下來,在下頜線拐了道彎,洇進衣領。他眼神越過一張張飛揚的臉,錨點般釘在場地中央。

人群自動分流,彷彿有無形的斥力。陳薇薇走了出來。學士袍挺括,嶄新的深藍襯得她脖頸白皙,精心捲過的頭髮從帽子下蓬鬆滑出,唇色是當下最流行的玫瑰豆沙,薄薄一層亮光。她嘴角噙著恰到好處的笑,對著無數伸過來的手機鏡頭,優雅得像接受朝拜。

而挽著她的臂膀,嵌在她身側的,是個年輕男人——吳哲。純白修身T恤冇一絲褶皺,腕錶折射的光點足以刺痛林銳的眼睛。那人微微側頭,低聲說了句什麼,陳薇薇立刻笑開了花,身體又朝他靠緊了些。

林銳喉嚨裡像被什麼堵得死緊,他往前走了一步,走出陰影,暴露在烈陽下。陽光兜頭潑下來,灼著他的眼睛。

薇薇。

聲音不高,卻像鈍刀突然切過喧鬨的鼓點,那一片沸騰的聲音倏地落了一拍。周圍幾個同學驚詫地轉頭看他。

陳薇薇的笑容凍在臉上,像石膏麵具突然裂開一道微不可察的縫。吳哲皺著眉,上下掃視林銳,眼神像挑剔地掂量一塊礙眼的抹布,薄唇輕啟,無聲地吐出一個問詢的音節,目光轉向陳薇薇。

那無聲的詢問像鞭子抽在陳薇薇背上。她掙開吳哲的手,高跟鞋急促敲擊地麵衝過來,拽著林銳的胳膊就往旁邊角落的死蔭裡拖。力道很大,指甲幾乎要摳進林銳手臂的肉裡。

你來乾什麼!

低氣壓的質問像淬了冰渣,砸出來,不是叫你不要出現嗎還嫌不夠丟人!

她氣息急促,胸口起伏,目光銳利又憤怒地刮過林銳額頭的汗漬和工裝上的油漬,像要當場給他剝掉一層皮。

周圍探詢和嗤笑的目光針一樣紮過來,帶著溫度的議論聲隱約能辨:誰啊這是……好像是陳薇薇老家那個打螺絲的……嘖,還真敢來……

林銳盯著她塗著精緻口紅的嘴開合著控訴自己如何丟人,盯著她那頭剛花了大價錢燙染的、散發著化學製劑香氣的頭髮。喉嚨裡的硬塊燒成了炭。

我來拿錢。

聲音不高,甚至有些嘶啞,像砂紙磨過,我的三十萬,該還我了。

三十萬陳薇薇像被這數字燙了一下,瞳孔猛地收縮,隨即揚起頭,臉上是誇張的荒謬,彷彿林銳說了什麼可笑的瘋話,什麼三十萬林銳,我們早結束了!那些錢……

她揮了一下手,做了個極其不耐煩的切割動作,指尖鮮亮的蔻丹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那些錢是你自願給的!懂不懂贈予!白給!哪個字寫明瞭是借

你爸肝癌等錢救命那會兒,我頂著四十度高溫鑽進發動機艙趕工

林銳的聲音終於衝開了那層阻塞,沉得能壓斷骨頭,每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胸腔深處挖出來又踩實過的,你買這些衣服,這個包,他猛地抬手,指關節繃得死緊,直戳她肩上那隻閃亮的新包,是為了湊學分好不掛科還是你選修了奢侈品鑒賞!

他手指移動,最終指向不遠處樹蔭下吳哲那輛線條冷硬的銀色保時捷,扳手上凝結的機油在陽光下反射出肮臟的光。就跟它一樣,為了配你現在這新世界

林銳的指尖離陳薇薇的衣襟不過幾寸,沾著機油和鐵屑的黑黝手指像剛從地獄裡扒出來,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油膩腥氣,直戳到她眼前。

她像被這氣息灼傷了,整個人彈開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紅磚牆壁上。那瞬間的慌亂過後,一種被臟汙侵犯了的巨大羞辱猛地攫住她,燒燬了所有殘存的理智。尖銳、失控的憤怒衝上她精心修飾的臉龐。

你少碰我!她的聲音拔得又高又利,徹底撕破了那層精心維持的優雅表象,帶著一種被窮酸氣息玷汙了似的嫌惡,你滿手臭油黑漆漆的想乾什麼!弄臟了你賠得起嗎林銳!撒泡尿照照自己!還三十萬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

她因為過度的憤怒和急於撇清,語無倫次,手臂胡亂揮舞,差點打到林銳臉上。

她胸腔劇烈起伏,深吸了幾口氣,塗著亮色唇釉的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尖銳、充滿刻薄嘲諷的弧度,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

我們,早就不在一個世界了!收起你那點窮酸的妄想!

3

茶館裡的殺招

茶煙嫋嫋,隔開了雅間裡的光影。清雅的環境此刻成了尷尬最好的溫床。沈默端坐在林銳身旁,律師特有的那種沉靜氣場無聲彌散。他指尖搭在攤開在玻璃茶幾上的幾張泛黃的紙頁上。

……轉賬記錄、取款憑證,非常清晰,時間跨度四年。

沈默開口,聲音溫和平緩,卻字字清晰,像手術刀精準剝開一層層偽裝,陳薇薇女士入學前的關鍵支出,包括學雜費、住宿費、初到學校的生活安置費合計八萬三千元;第二學年……

他指尖逐行移動,聲音穩得冇有一絲波瀾,第三學年,林先生賣掉了家中老宅祖傳下的一對銀鐲子和一個翡翠吊墜,這是當票影印件和收據,變現三萬五千元,其中三萬兩千元當日彙入您賬戶用於支付您參加某留學機構的語言培訓費……

他忽然抬眼,鏡片後的目光銳利但剋製地直射對麵:還有這些,他又抽出幾張嶄新的消費單據影印件推過去,過去一年內,您名下支付的多筆奢侈品消費記錄,總額已超過十五萬元。這與您堅持聲稱的‘無力償還基礎生活費’的表述,存在根本性的、邏輯上的矛盾。沈默身體微微前傾,那份壓迫感隨之加重,綜合所有證據鏈,我們有充分理由主張您應履行債務清償義務。關於金額和具體償還方案,今天希望能與您進行有效溝通。惡意拖欠,對您冇有任何好處。

吳哲一直靠在陳薇薇身後的椅背上,雙手插在質地精良的休閒褲兜裡,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那疊廢紙,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嘲弄。等沈默說完,他才慢悠悠開口,聲音透著股有錢人特有的、雲淡風輕的漠然:沈律師是吧條條框框搞得挺清楚。行,錢嘛,小事。

他像是無聊地屈指彈了彈自己一塵不染的袖口,吳氏集團也不在乎這點,省得有些人陰魂不散到處追著喊還錢,鬨心。

他身體往前一傾,胳膊肘撐在桌麵上,湊近林銳和沈默,那張年輕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施捨般的哂笑:這樣,看你們也不容易,湊個整,十萬塊,一次性了結。簽個字,拿錢走人,從此兩清,各過各的陽關道。怎麼樣

他下巴微抬,彷彿在討論的是丟掉一雙舊襪子,夠意思了吧

十萬

一直沉默得像塊礁石的林銳猛地抬起頭,額角的青筋在皮膚下劇烈地搏動了一下,那雙因長期缺乏睡眠而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吳哲,你說十萬就想了結三十萬這四年我流的汗、捱過的罵,我爸躺在醫院裡……

林先生,

沈默立刻按住林銳小臂,掌心傳遞出沉穩的力量,截住了他即將噴薄而出的憤怒。他轉向吳哲,語調依舊平穩,但每個字都沉甸甸的:吳先生,債務金額基於客觀證據鏈計算得出。基於您並非債務人,您的單方麵提議‘十萬了結’,既不合規,也不具備法律效力。我們建議陳女士本人提出可行的……

夠了!

陳薇薇突然尖聲打斷。她的臉因為憤怒和某種更複雜的情緒而漲紅,精心畫好的眼妝顯得格外突兀刺眼。她從隨身那隻昂貴的提包裡啪地拿出一張嶄新的銀行卡,手指用力,幾乎要把那薄薄的卡片掰折,狠狠摔在茶幾上,震得旁邊的茶杯跳了跳,褐色的茶水潑濺出來,汙了那張銀行流水單。

拿去!十萬塊!

她胸膛劇烈起伏,看向林銳的眼神是淬了冰的怨恨和滔天的委屈,彷彿她纔是那個被扒骨吸髓的人,買斷你這幾年的投資!行了吧!姓林的,從此以後彆讓我再看見你!再敢出現在我麵前噁心我……

她情緒徹底失控,抓起麵前半杯微涼的茶水就朝林銳臉上潑去!林銳出於本能猛地抬手一擋——

嘩啦!

伴著杯盞摔碎的刺耳聲音,溫熱的茶水混著幾片濕漉漉的茶葉淋了她自己一手臂和昂貴的包。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尖叫起來。吳哲立刻起身護住她,冷聲嗬斥:林銳!你乾什麼!眼神陰沉得像要把他活剮了。

一片狼藉中,陳薇薇突然停止尖叫。她低頭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臂和被茶水濺汙的包,被精心保護的體麵被粗暴地扯開一道口子,一種深入骨髓的羞辱感裹挾著長久被追討的惱恨,在她眼中燃起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她猛地抬眼,那目光像淬毒的針,直直紮向林銳,聲音不大,卻帶著玉石俱焚的決心和徹骨的冰冷:

你等著……林銳……你要錢是吧好……我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你……身敗名裂,牢底坐穿!

4

警局裡的死局

逼仄昏暗的樓道,聲控燈壞了很久,隻有遠處廁所滲出的腥臊和劣質菸草味凝固在空氣中。林銳扶著出租房破舊的鐵門鑰匙洞,摸索著插入。金屬摩擦發出刺耳的哢噠聲,像是在這死寂的夜裡撕開了一道口子。

門剛推開一條縫——

不許動!警察!

兩道強光手電筒如同利劍,瞬間刺破黑暗,直直捅在他的眼睛上。刺目的白光讓他瞬間失明。

幾個穿著藏藍製服的健壯身影從上下樓道的陰影裡猛撲出來,帶著一陣凜冽的風聲。林銳甚至冇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雙臂就被人從背後粗暴地反剪扭住,一陣劇痛!冰冷的、堅硬的不鏽鋼手銬哢嚓一聲鎖緊了他的雙腕。那力道大得驚人,指節在反扣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骨頭像要被掰斷。

臉被死死按在冰冷粗糙、佈滿劃痕和浮灰的牆壁上,粗糙的顆粒硌著臉頰生疼。他的工裝被揪扯得皺成一團。耳朵嗡嗡作響,隻能模模糊糊聽見頭頂嚴厲的喝問:名字!

林銳……

他艱難地張口,嘴唇摩擦著牆麵,落下一層牆灰。

知道找你什麼事嗎

……不……不知道……

喉嚨被壓迫著,他艱難喘息。

哼!不知道

一個警察冷冷的聲音在他腦後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剛有人報警!指控你涉嫌強姦!現在依法傳喚!老實點!

強姦!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般劈在他天靈蓋上,腦子裡嗡的一聲炸響,一片空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除了上次在茶館……他怎麼可能!

冰冷的訊問室裡,慘白的燈光無情地傾瀉下來。空氣凝滯得如同水泥,瀰漫著灰塵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林銳坐在冰冷的鐵凳子上,雙手銬在身前。對麵的警察麵無表情,攤開一疊筆錄紙,聲音刻板得像個機器:

今天下午六點到八點之間,你在哪裡做了什麼詳細講清楚。

林銳艱難地吞嚥了一下,喉嚨乾澀發痛。身體深處的寒冷一陣陣泛上來,凍得他牙齒忍不住發顫。他用儘全身力氣控製著聲音的平穩:我……下午三點半下班,回了出租屋……在XX路XX號403。五點……五點十分左右出來,去小區東門張記快餐買了一份土豆絲蓋飯,打包,六點多吃完。然後……一直在家看手機……冇、冇出門。

有冇有人能證明

警察抬眼,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

……冇有。我自己住。

冷汗沿著他的鬢角滑下來。

你和陳薇薇什麼關係警察又問,像是拋餌的鉤子。

以前……是男女朋友。我供她讀書。但畢業分手了。

他低下頭,聲音沉下去,她欠我錢,我在要債。

要債哼!旁邊的警察冷哼一聲,語氣陡然加重,猛地一拍桌子,啪!

巨大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裡撞出令人心驚的迴音!我們接到陳薇薇的報警!說你今晚七點左右,在XX快捷酒店317房間,對她實施了強姦!手段極其惡劣!她提供了清晰有力的證據和詳細指認!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不可能!

林銳猛地抬起頭,雙眼赤紅血絲崩裂,像一頭落入陷阱絕望的困獸,我根本冇碰她!她誣陷我!她是為了不還錢!她在報複我!

他身體前傾,帶動著手銬嘩啦作響,巨大的屈辱和冤憤像海嘯一樣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鎮定,我冇有!你們去查!我冇去過那酒店!去找監控!找……

閉嘴!

警察厲聲嗬斷,眼神如同寒冰利刃,證據我們會調查!現在,收起你這套!被害人身上有明顯傷痕,情緒幾近崩潰!現場初步痕跡物證全部指向你!你再這麼抗拒訊問,負隅頑抗,隻會罪加一等!

那不容置疑的聲音,如同巨大的花崗岩磨盤,帶著法律的冰冷重量,轟然壓在林銳背上。瞬間把他所有自證清白的呐喊死死碾碎,隻剩下喉嚨裡嗬嗬的、絕望的掙紮聲。那巨大的冤屈和冰冷手銬下的無助感,足以將最堅硬的山岩擠壓成齏粉。汗水瞬間濕透了單薄的工裝後背,冰冷地貼在皮膚上。眼前那兩張毫無表情的、代表著國家機器的臉,在刺眼的白熾燈下,顯得冷酷而遙遠。

5

錄音裡的絕響

法庭,肅穆如山。

國徽高懸,冰冷的光折射在深色實木上,審判區安靜得能聽見心跳的迴音。旁聽席人影寥寥,投下的目光複雜而沉重。林銳穿著看守所灰藍色的號服,站在被告席那狹小的空間裡,手腕上不再有冰冷的金屬束縛,但無形的鐐銬似乎比鐵更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後背被旁聽席數道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來回刮擦著。坐在原告席上的陳薇薇,穿著素淨合體的深色裙裝,長髮垂肩,低著頭,肩膀似乎因努力壓抑哭泣而微微聳動,脆弱得像風中即將被吹散的蒲公英,引得幾位旁聽的中年女士眼神流露著不加掩飾的憐憫與支援。

庭審按部就班推進,空氣像不斷被擰緊的繩索。沈默作為辯護律師,身形挺直如標槍,他提出案發時林銳可能在修理廠加班、或有不在場證明等關鍵質疑。然而,控訴方檢察官顯然有備而來。一份來自案發快捷酒店的監控錄像截圖被投影在法庭中央的大螢幕上。

畫麵並不特彆清晰,帶著公共監控特有的顆粒感。顯示時間是當晚18:45分。一個穿著深灰色運動外套、帽子壓得很低的男人身影,出現在酒店大廳登記處前。

辯方律師提出的不在場證明問題。

檢察官沉穩開口,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迴盪在法庭每一個角落,很遺憾,被告人林銳所居住的小區監控係統恰好在案發前一週因線路故障處於檢修狀態。但是!他語鋒陡然一轉,手指精準地點向大螢幕,被告人可能忽略了另一點!我們調取了案發酒店‘城市驛站’的全部監控錄像!

畫麵被放大。檢察官用鐳射筆的紅點在畫麵上移動:請注意看這個穿深灰色外套的男子,進入酒店的準確時間是晚上18點45分。身材、步態,是否與被告高度吻合

螢幕上那男人微微仰頭和前台工作人員說話,帽簷下的下頜輪廓、眉骨線條,即使模糊也透著一股奇異的熟悉感。旁聽席響起壓抑的驚呼和低語。

林銳的心猛地一沉,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不可能!那不是他!可……怎麼會那麼像!冷汗沿著脊溝無聲無息地滑下。

沈默依舊麵無表情,目光卻銳利如鷹隼般再次掃過那張截圖,指尖在桌麵微不可察地敲了兩下。

最關鍵的是,檢察官的聲音帶著掌控一切的節奏感,他展示出一份列印檔案,被害人與酒店前台的證詞——陳薇薇小姐明確指認,當晚七時進入317房間並侵害她的人,正是被告林銳!他不僅強行闖入房間,在激烈的反抗過程中,被害人胳膊、頸部均有清晰抓痕和挫傷,法醫鑒定報告在此。案發現場遺留的生物物證、精斑檢驗報告,他舉起另一份報告,DNA分型結果,經鑒定,與被告血液樣本一致!兩者DNA比對結果顯示完全吻合!

DNA吻合!

這幾個字如同從九霄落下的審判之錘,帶著毀滅性的呼嘯,狠狠砸在林銳頭頂!

嘩——!旁聽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聲浪,無法抑製的嗡嗡議論聲轟然衝起。難以置信、鄙夷、唾棄的目光如同無數箭矢,齊刷刷射向被告席上的林銳,將他釘得動彈不得。那瞬間,整個世界徹底暗了下來,無邊無際的冰冷絕望徹底淹冇了他。他甚至感到一絲滑稽的解脫——原來,那所謂的三十萬債務,早已在某個瞬間變成了釘死他自己的棺材釘。

然而就在這滔天的聲浪和萬箭穿心的目光聚焦點,沈默卻站得如同風暴中心的孤島礁石。他甚至在陳薇薇聲淚俱下的哭訴指控聲中,微微推了一下眼鏡。當法官敲擊法槌,要求陳薇薇補充陳述其遭受的侵害過程時,她抬起頭,淚水沖刷著蒼白的臉頰,聲音破碎哽咽:

我……我永遠忘不了……她的身體開始無法控製地顫抖,聲音充滿了真實的、刻骨的恐懼和創傷感,他……他像野獸一樣撲上來……撕我的衣服……捂我的嘴……我拚命掙紮……他掐我脖子……我快要窒息了……他嘴裡……好臭……全是菸酒和機油味……那股味道……我死都記得……她像是被那恐怖的記憶攫住,失聲痛哭起來,臟……好臟……我拚命抓他……咬他手臂……他還是……還是得逞了……嗚嗚嗚……她的啜泣感染了旁聽席,抽泣聲零星響起。

檢察官適時地補充:尊敬的法官,被害人清晰指認案發過程的關鍵細節,被告人身上的特征氣味與其描述高度一致。而機械廠工人長期接觸機油……

整個法庭的氣氛如同滾油即將炸開。就在這沉重的悲憤與唾棄將要達到頂峰的一瞬——

沈默冷靜的聲音透過麥克風響起,穿透了嘈雜和哭訴:審判長,就本案關鍵時間點問題,我方懇請允許補充提交一份證據。這份證據與控辯雙方提交的監控時間證據鏈直接關聯,可徹底澄清被告人案發時行蹤的關鍵疑點。

允許。法官蹙眉,沉聲道。

沈默拿出一個銀色小巧的U盤。

這是什麼檢察官警惕地質問。

證據。沈默冇有看他,徑直走向法庭的放映設備。在庭警配合下,U盤內容被讀取。

法庭大螢幕上,原本定格的酒店監控畫麵消失,瞬間變成了一個車輛行駛中的視角畫麵!畫麵有些抖動,但清晰可見車外飛掠而過的路燈、熟悉的街道標識、霓虹閃爍的店鋪招牌——是這座城市的夜。

畫麵右下角,一行清晰的時間戳顯示:

【20:00:15】

駕駛座一側的車窗玻璃上,映出一個女人模糊的側臉。隨著畫麵推進,那側臉越來越清晰:焦糖色微卷的長髮,熟悉的耳釘輪廓——是陳薇薇無疑!

旁聽席瞬間死寂!針落可聞!

時間在跳動:【20:01:30】

怎麼樣搞定了嗎車裡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語氣是刻意壓低的急切和緊張。是陳薇薇!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掌控大局的冷酷和慵懶,是吳哲:警察已經在路上了。人嘛,剛被我安排送進去了,弄了點藥,神誌不清醒,好擺弄……放心吧,前台塞了錢,監控拍到的就是他進去‘辦事’的畫麵。衣服是照著他平時樣子找的差不多的舊工裝,帽子一壓,鬼認得出來

車猛地停住,應該是紅燈。畫麵左下角清楚映出路口巨大的電子廣告牌:【XX大道,城市驛站快捷酒店前方150米】。同時,時間顯示:【20:05:48】

真的……冇問題

陳薇薇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音,她側頭看向駕駛座,畫麵清晰地捕捉到她咬著下唇焦慮的模樣,他……不會亂說嗎

說吳哲一聲冷笑,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擊的聲音都清清楚楚,進去一個吸毒過量神誌不清的‘替死鬼’,他自己都搞不清東南西北,說什麼警察問他怎麼進去的,他支吾著說林銳讓他進去睡一覺哈……至於林銳他語氣裡滿是冰冷的篤定,他這張嘴,除了啞巴虧還能說什麼指認他監控拍到人像就是他!精斑樣本他出租屋垃圾裡找的紙巾夠用了!三環外犄角旮旯裡那個修理廠出來的底層人渣,警察會信他狡辯

清晰、殘酷、謀劃縝密的對話,如同冰冷的毒液,灌滿了法庭的每一個角落。旁聽席上死一樣的寂靜被猛地撕裂,爆發出一片難以置信的驚嘩聲!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林銳身上移開,如同燒紅的烙鐵般死死釘在原告席上那個瞬間凝固成雕塑的女人身上!

陳薇薇臉上的所有血色、所有精心偽裝的破碎、悲傷、恐懼,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劣質顏料,在幾秒鐘內全部褪得乾乾淨淨。那張臉瞬間變得慘白如死灰,隻剩下一雙瞪大到幾乎撕裂眼眶的眼睛,裡麵填滿了無法形容的、徹底顛覆的、終極暴露的驚恐!她像是被剝光了所有衣服,赤身**地暴露在北極的寒風裡,凍結成冰。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她嘴巴張開,喉嚨裡發出嗬……嗬……

的窒息般的抽氣聲,卻一個音節也吐不出來,牙齒不受控製地磕碰著,發出咯咯的瘮人輕響。

吳哲吳哲!這個被精心捏造出來的、被強加的強姦犯背後,竟然是這兩個名字沈默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劃向檢察官:針對控方提出的DNA物證,我方懇請法庭立即組織重新比對鑒定。前提是,目標檢材,他抬起手,食指如同利劍,直指畫麵中被酒店監控拍下的、那個穿深灰外套正在登記的男人,必須是他!

6

天秤的審判

法官的法槌帶著雷霆之力砸在基座上。

肅靜!!!

整個法庭如同沸水潑冰,嘈雜的議論瞬間被凍結。空氣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水,幾乎凝滯。

鑒於案情出現重大逆轉,法官的聲音肅穆冰冷,如同鋼鐵在風雪中摩擦,法庭宣佈休庭!立即重新對相關物證——特彆是生物物證來源——進行強製性、全覆蓋、排除一切合理懷疑的司法鑒定!並對原告陳薇薇,涉案人員吳哲等人,啟動涉嫌誣告陷害、妨害作證等刑事調查程式!嚴查到底!絕不姑息!

最終宣判的那一天,陽光穿過高大的玻璃窗,落在林銳身上,彷彿帶著一種遲來的溫度。他那身灰藍的號服不見了,穿著沈律師帶來的一套嶄新的、略顯寬大的普通夾克和深色長褲,臉頰瘦削,顴骨突出,眼底是深重的陰影,整個人像被風霜侵蝕過的嶙峋峭石,透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和空洞。隻有聽到誣告陷害罪成立、妨害作證罪成立這些詞砸向原告席時,他繃緊的下頜線才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被告人林銳強姦案,經二次法庭調查及重新鑒定認定,事實不成立,指控罪名無效,被告人林銳,無罪。

當這幾個字清晰地宣佈時,旁聽席上冇有歡呼,隻有幾個陌生人無聲地抹了下眼角。林銳隻是緩緩、緩緩地抬起頭,望向審判席上方懸掛的那枚冰冷而沉重的金色天徽。光影切割著它的輪廓,威嚴得不容置疑。

法官的聲音沉重地迴盪在法庭每一個角落:

關於附帶民事責任部分:原告陳薇薇惡意誣告,手段卑劣,情節特彆嚴重,給被告林銳造成巨大的物質損失(誤工費、交通費、律師費)、更造成極其嚴重的人身自由侵害及精神損害(失去工作、社會評價陡降、精神創傷)……經合議庭評議,判決如下:

被告陳薇薇應一次性賠償原告林銳經濟損失及精神損害撫慰金,總計人民幣肆拾萬元整!

另,被告陳薇薇犯誣告陷害罪,情節嚴重,判處有期徒刑叁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

法槌再次落下,沉重而決絕。

砰!

這一次,旁聽席徹底爆了。驚呼、唾罵、鼓掌!無數道目光像鞭子一樣抽向那個孤立在原告席上的女人。

四十萬!!三年!憑什麼!!

陳薇薇在法槌敲下的瞬間,像是被巨大的電流貫穿,整個人猛地彈了起來!一直壓抑的優雅和恐懼被徹底粉碎,那張慘白精緻的臉徹底扭曲變形,五官被憤怒和絕望擠得挪位,尖銳的嘶喊刺破法庭喧囂的空氣,錢!那些錢根本不是我借的!是他自己賤!自己像條狗一樣舔著臉硬塞給我的!我憑什麼要還!一分都不該給!他冇資格找我要!這是勒索!敲詐!你們跟他是一夥的!這是陷害!冤枉!我不服!!!!

她聲嘶力竭地哭喊著,雙臂胡亂揮舞,像是要撲過去撕扯什麼。兩名法警立刻上前,強硬地控製住了她幾乎要失控的身體,將她按回座位。她奮力掙紮著,昂貴的衣服被扯得狼狽不堪,精心盤起的頭髮散亂地垂下,淚水混合著暈開的妝容在臉上衝出黑色的溝壑,歇斯底裡地尖叫:放開我!你們憑什麼判我!我冇有誣告!那個強姦犯!是他害我!你們都被他騙了!錢是吳哲的!是他給我的!!要還也是他……

在被強行拖離的掙紮和混亂咒罵中,她的哭聲尖利刺耳。那聲音裡再也冇有了曾經的驕矜,隻剩下徹底的崩塌和窮途末路的恐懼。

風暴中心,被告席上卻一片死寂。

林銳從宣判完那一刻起,就像一尊被遺忘在荒野的石像。他甚至冇有去看被狼狽拖下去的陳薇薇最後一眼。是沈默將一份判決書副本輕輕遞到他手中。紙張冰冷沉重。

他的目光落在判決書上那墨跡未乾的賠償金總額:人民幣肆拾萬元整字樣上,指尖在冰涼的紙張上停留著。數……四十萬……他心裡無意識地默唸著這個數字,彷彿在盤點一堆與己無關的貨物。沈默低沉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是壓抑的歎息:你的賬戶……過幾天應該就能解凍,賠償金執行到位後,會被劃入。

林銳遲緩地眨了眨眼。賬戶解凍賠償金

就在陳薇薇那失控的錢是他硬塞給我的!我冇借過!的尖利嘶吼穿透混亂傳過來的瞬間,一直低垂著頭,彷彿已經魂遊天外的林銳,肩膀幾不可察地劇烈抽動了一下!

像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心尖!

那瞬間,他僵硬的指尖猛地收緊,捏皺了判決書的邊緣。然後,一種令人心悸的力量從他那副疲憊不堪的身體內部湧出。支撐著他的某種東西驟然斷裂了。他冇有立刻去關注她的嘶喊與崩潰,反而帶著一種刻骨的疲憊,慢慢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他的動作很慢,很重,像扛著萬仞高山。那目光終於,沉沉地,落在了幾步之外,那個在法警鉗製下歇斯底裡、狀若瘋狂的女人身上。

陽光從高窗斜切而入,將他半邊臉映在光裡,半邊臉隱在暗影中。他嘴唇微微開合,乾裂的唇紋清晰可見,每一個音節都像被沉重的磨盤碾過,帶著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奇異冰冷的清晰度,在這個喧鬨的法庭上砸了下去,蓋過了所有的聲音:

那……那個包呢

他的聲音其實不高,沙啞得厲害,卻像一塊驟然砸進滾油裡的冰,奇異地蓋過了陳薇薇歇斯底裡的尖叫!

四周嘈雜的議論聲瞬間低了下去,好奇的目光聚焦過來。

陳薇薇的哭喊卡在喉嚨裡,隻剩下急促紊亂的抽氣聲。她的眼神先是茫然、困惑,隨即像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猛地閃爍了一下。

林銳的目光冇有離開她的臉,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拉了一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像鏽蝕的齒輪強行轉動:

就上週那個……你說什麼‘入門款也要攢錢買纔有意義’的包……焦糖色,帶亮閃閃鏈子那個……花了五千一百八……

他說出了精確的零頭。聲音平靜得可怕,每個字都像是在陳述冰冷的事實,卻帶著一種巨大的穿透力。

陳薇薇的瞳孔驟然收縮如針尖!她像被無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咽喉!掙紮的動作瞬間僵死,臉上的瘋狂和崩潰如同被凍結了一層冰殼,隻剩下無法理解的、巨大的、足以吞噬靈魂的驚駭和恐懼!那表情比看到行車記錄儀播放時還要徹底!她張著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連眼球都僵滯了,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釘在林銳那張平靜得詭異的麵孔上。

死寂。法庭陷入了絕對的死寂。

林銳看著她那張徹底失血的、被恐懼扭曲的臉,深陷在眼窩裡的眸子終於像是燃儘的餘燼裡,最後一次微弱地、冰冷地跳動了一下。那裡麵冇有了曾經的痛苦、悲憤、委屈或渴盼,隻剩下無邊的荒蕪,以及荒蕪儘頭,最後一粒塵埃落定般的、枯死的平靜。他喉嚨滾動了一下,把那句在胸腔裡徘徊了無數次的、最終審判般的話,嘶啞地、一字一句地吐了出來:

陳薇薇,你每次買包、找我要錢的時候……

聲音像鈍刀切割風乾的木頭,我……都錄了音。

他不再看陳薇薇,彷彿她已成了一個徹底無關的幽靈。艱難地轉過身,將那紙冰冷的钜額賠償判決書緊緊攥在手心,那紙張似乎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支撐他走出這片地獄廢墟的藤蔓。蹣跚地,一步一步,冇有回頭,朝著法庭那扇重新打開的、有陽光透進來的大門走去。將身後那凝固在原告席上的驚駭死寂、將那些紛擾喧囂徹底地、永遠地,拋在了身後。

那裡有一個世界,剛剛徹底坍塌。廢墟裡的灰塵揚起,又無聲息地沉降下去,掩蓋住了一個男人四年的汗、淚與血,也覆蓋了一個女人親手給自己戴上的、無法掙脫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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