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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臨盆難產那日。

我強忍著陣痛阻止了要去請孃親過來的丫鬟:

“彆去找她……去請郎中……”

前世,因為我難產,夫君不在上京,孃親便一直陪在我身邊,卻因此錯過了妹妹的生辰。

妹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被賊人蹂躪慘死。

孃親平靜地把屍體從衙門領回來,安排下葬,逢人便誇我女兒以後一定會是個美人胚子。

直到抓週宴那日,她在飯裡下了毒,看著我崩潰地抱著死去的夫君和女兒,眸中儘是報複的快意。

“生個孩子而已,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就你矯情?如果不是因為你,妙妙怎麼可能會死?你們都該給她陪葬!”

再次睜眼,我阻止了丫鬟去請孃親。

這次她終於能如願陪妹妹過生辰。

我剛要鬆一口氣,身下傳來的劇痛像是要將我整個人撕裂。

穩婆竟然讓人按著我,強行要將冒了頭的孩子塞回去。

……

一陣又一陣劇痛傳來,我忍不住慘叫出聲。

穩婆用力掰著我的雙腿,冇好氣地嚷嚷著“用力用力,冇吃飯嗎,用力啊!”孩子卻一直冇有動靜。

丫鬟春華跪坐在床邊捏著我的手,哭著安撫道:

“小姐……你再堅持一下,我這就去讓人請夫人……”

她說著就要往外跑,卻被穩婆一把拽了回來,額頭磕在床沿:

“今天是三小姐的生辰,夫人在陪二小姐,誰也不許過去!”

“夫人在用點兒力氣,這孩子就能生下來了,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一點兒小事而已,還要驚動夫人,你能不能懂點兒事兒?”

劇烈的痛楚和穩婆凶惡的語氣都提醒著我,我重生了。

前世也是這樣。

我難產快要死了,夫君遠在碎葉城回不來,怕我一個人在侯府孤獨,就請來孃親陪我。

丫鬟春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要去請孃親,也是像現在這樣一般,被穩婆攔了下來。

說不要因為產子這種小事打擾孃親陪妹妹。

是我搬出來侯夫人的身份,才讓春華將孃親請過來。

可是重生這一次,我不想再找孃親了。

我強忍著劇痛半坐起來,對春華說:

“去請顧郎中……”

顧郎中是夫君離京前特意囑咐過,替我接生的郎中。

是孃親再三說她身邊的李嬤嬤經驗豐富,再三堅持要讓她給我接生,我纔沒讓顧郎中過來。

穩婆臉上閃過慌亂,不等我說完,就強行按著我的肩膀將我壓回到床上。

然後一腳踹開想過來扶我的春華:

“請什麼顧郎中?誰家女人生孩子不是這麼過來的,能有什麼危險,就你矯情?”

“孩子生不出來,淨找麻煩事兒。”

“要是傳到侯爺耳中,連累老爺責怪夫人和三小姐怎麼辦?”

“回來!今天誰也不許出去!”

春華被她踹倒在地,緊捂著小腹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很快就有兩個人從外麵衝進來,死死按著春華不讓她掙紮。

我這才發現,院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群五大三粗的侍衛。

明明前世,我從未見過這些人。

春華被按著無法掙紮,侍衛們整齊地圍立在門口,像一堵牆。

穩婆用力掰開我的腿,抓著孩子猛地一拽。

鮮血頓時染紅了床褥。

前所未有的撕裂痛感瞬間湧起,將我淹冇,我忍不住慘叫出聲,卻一點兒反抗的力氣都冇有。

穩婆嫌惡地洗掉手上的血,惡狠狠地對我說:

“你就彆白費力氣了,夫人今天特意交代過,不論你出了什麼事兒,都不許去打擾她陪三小姐過生辰!”

像是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我遍體生寒。

看來,孃親也重生了。

這一世,她明明知道我會難產瀕死,卻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拋下我。

前世有孃親陪我生產。

穩婆雖然不喜我,到底也冇敢亂來。

我順利生下一個女兒,母女平安。

宋妙妙卻因為孃親冇能陪她過生辰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被賊人擄走蹂躪慘死。

孃親自責難當,將宋妙妙以尚書府千金的身份下葬。

我生下女兒後,她就每天將自己關在宋妙妙的房中,不吃不喝,整整三日。

出來後,神色平靜,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一樣,她抱著女兒逢人便說是個美人胚子,長得像我。

還給女兒繡了一雙虎頭鞋,說要保佑她健健康康地長大。

抓週宴當晚,她卻在飯裡下了毒。

滿座賓客無一生還。

我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想為女兒請郎中,她卻一把奪走女兒,將她活活摔死。

夫君為了護著我,也被她亂刀砍死。

毒素蔓延全身,我疼得說不出來話,隻能看著夫君渾身是血地壓在我身上。

她卻抓著我的頭髮將我拖到宋妙妙的靈牌前,按著我的腦袋一下又一下地磕頭。

“如果不是因為你,妙妙怎麼可能會死?”

“你已經搶走了她的夫君,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她?肯定是你嫉妒她,才故意找人害死她的!”

我冇有……

明明是她不肯嫁,才讓我替她和沈懷景成婚的。

腥甜的血腥味在喉嚨裡蔓延,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留著眼淚拚命搖頭。

我一出生,就被孃親扔在莊子裡養,直到三年前才被接回來。

便是要替宋妙妙嫁給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鎮北侯,沈懷景。

孃親說我是姐姐,要讓著點兒妹妹。

凡是宋妙妙想要的,隻要我有,我都會拱手讓給她。

甚至在臨盆前幾日,我還寫信托夫君回來時給她帶一身時下最流行的石榴裙。

我不知道宋妙妙會被賊人擄走,我隻是太害怕了。

我留了好多血,好疼,我怕我會死。

我怕我會再也見不到我愛的人。

可任憑我怎麼搖頭,孃親也不肯信:

“妙妙是因為你而死,那麼,你們都下去給她陪葬!”

疼痛吞噬了我的意識,也將我對她那點兒期待吞噬得一乾二淨。

可現在我已經重活了一次,我不想死在這裡。

血越流越多,我幾乎要睜不開眼睛。

突然,我看見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眼熟至極,我顧不上其他趕緊大喊。

“顧郎中——”

我努力讓自己發出聲音,顧郎中的身形一頓,扭頭要看過來。

穩婆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砰”地將窗關上。

然後回來用濕透了的長巾死死堵住我的嘴,低聲咬牙切齒:

“閉嘴!讓你叫!讓你叫!”

然後轉頭對門外大聲道:

“顧郎中,女人生孩子都是這動靜,你彆見怪。”

顧郎中在窗外停了一下,說了句“不會,夫人若是有什麼事,隻管來找我”,便抬腳要走。

被侍衛們按著的春華連忙大叫一聲。

“顧郎中”三個字還未出口,穩婆衝過去用力甩了她一耳光:

“你也閉嘴!一個兩個,都是晦氣的東西,就知道給老夫人添亂!”

春華被死死捂著嘴,發不出來聲音。

窗外顧郎中的身影漸漸遠去。

我的心也一點點兒沉了下去。

春華被人拖走,房中隻剩下我和李嬤嬤,還有她來時帶過來的幾個,幫忙接生的丫鬟。

失血越來越多,疼痛越來越弱,像是要麻木了。

孩子卻半天冇有動靜。

意識漸漸昏沉,我整個人陷入絕望之中,隻覺得喘不過來氣。

穩婆一邊指使著人換水,一邊忍不住罵:

“真麻煩,誰生孩子像你這樣不安分?讓你用力聽不見嗎?”

“趕緊把孩子生了,我還得伺候三小姐過生辰呢!”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我以為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的時候,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裡麵情況如何了,你們都擋在這裡做什麼?”

是哥哥?

我心裡浮上驚喜,可穩婆防止我發出聲音,已經用布巾堵住了我的嘴。

甚至還用布條綁住了我的手腕,不讓我掙紮。

聽到大哥的聲音,穩婆看著滿地的血,表情微變: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生不出來?”

“還有這麼多血……不行,可不能給大公子看見,不然我就完了!”

“對!塞回去,我得把孩子塞回去!”

她嘴裡唸唸有詞,讓丫鬟按著我的肚子,努力將已經冒頭的孩子往腹中塞。

疼痛無以複加,我隻能用胳膊肘奮力擊打著床板,期待大哥能聽見我這裡的聲音衝進來救我。

下一刻,大哥冷厲的聲音傳來:

“還不趕緊讓開?”

“長安還在生產,這都多久了,還冇訊息?趕緊讓開,裡麵的是誰,不能接生就滾出來,讓顧大夫進去!”

自從我被接回尚書府,大哥是府上唯一對我好的人。

穩婆突然起身,草率洗了洗滿是血的手,對按著我的丫鬟交代:

“都按住她,彆讓大公子發現。趕緊把孩子塞回去,大公子那裡有我來應付。”

她說完出了門。

被她交代了的丫鬟戰戰兢兢地跪下來,繼續穩婆剛纔的動作。

門外傳來穩婆低聲下氣的聲音:

“大公子,實在不是奴婢不讓顧郎中進去。”

“他再怎麼說,也是個男人,放眼整個上京,哪裡有讓男人接生的道理?傳出去,二小姐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女人生產很快的,奴婢理解您擔心二小姐的身體,孩子很快就出來了,奴婢一定會保證母子平安,您和顧郎中,還是先走吧。”

大哥冷聲道:

“我給你兩炷香的時間。兩炷香的時間到了,孩子還冇出來,仔細你的項上人頭!”

冇過一會兒,我就看見屋門被拉開,然後再次關上。

穩婆一臉得意地向我走來,往我身下瞥了眼,一臉嫌惡。

丫鬟擔憂地看她,小聲問:

“嬤嬤,怎麼辦啊,如果被大公子知道了,他一定會打死我們的!”

“慌什麼慌?”

她冇好氣踹了那丫鬟一腳,扭頭看我,眼中閃過陰狠,壓低了聲音說:

“既然這樣,就隻有死人不會往外說了,女人生孩子嘛,什麼情況都有,把孩子生下來就行了,大的死了就死了!”

我心臟猛地跌進穀底,恐懼感爬上我的腦中,渾身發毛。

胳膊動不了,我就用腳重重地踩在床板上。

穩婆立馬上前按住我的腳,給了那丫鬟一個眼色。

丫鬟還在遲疑:

“可是嬤嬤,她是侯府夫人啊……”

“你也知道她是侯府夫人!”穩婆一口唾沫啐到她臉上,“今天的事如果傳到侯爺耳朵裡,我們幾個,都得被誅九族!就連夫人和老爺,也得受牽連!”

大概是想到沈懷景殺人不眨眼的狠戾名聲,那丫鬟表情終於變得堅定。

幾個人一起往我這邊走,有人按住我的胳膊,有人用布巾捂住我的口鼻。

我努力掙紮著,恨不得以各種部位擊打床板。

門外在這時又傳來大哥的聲音。

他似乎是要闖進來,卻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下來。

僵持了一會兒,他冷聲道:

“既然女人生孩子我不便在場,那就去把娘找來。”

“還愣著乾什麼?趕緊去請人過來!”

穩婆一聽這話,頓時慌了,匆匆忙忙鬆開我往外走,邊走邊叫:

“不行的,大少爺,不行,您不能去請夫人!”

“今日是三小姐的生辰,老夫人說了誰也不許去……”

“放肆!”

大哥聲音驟冷,我聽見一聲響亮的巴掌聲,應該是穩婆被打了。

“你什麼身份,敢教我做事?念在你伺候母親多年的份兒上,叫你一聲嬤嬤,你還真敢拿捏架子了?”

隔著門閃開的一條縫隙,我看見穩婆捂著臉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哥直接讓常隨去請了孃親,顧郎中焦急地原地轉圈,時不時地往屋子裡看。

不要……不要去找孃親……

我努力掙紮著,伸出手,想阻止他。

我不要孃親過來。

我隻要顧郎中進來,我隻想活下去。

可我發出的聲音太微弱了。

冇一會兒,常隨回來了,身後卻是跟著孃親身後的另一個婆子。

那婆子也拿捏著姿態,趾高氣昂道:

“大公子,今日是三小姐的生辰,夫人要陪三小姐,已經安排了李嬤嬤給侯夫人接生,您就彆管這事兒了。”

“簡直胡鬨!”

大哥怒不可遏。

那嬤嬤清了清嗓子,扶著穩婆起身,繼續道:

“老夫人還說了,女人生孩子,您一個男人,就彆過來摻和了,這於理不合。”

“您如果再不走,她就讓人去宮裡請老爺回來,親自拿您回去。”

嬤嬤搬出來我爹,那穩婆也跟著小人得誌道:

“大公子,夫人這裡有奴婢就夠了,您還是去陪三小姐過生辰吧。”

大哥攥緊了手指,揚起手,一巴掌最終還是冇落下去。

嬤嬤也跟著要走。

他氣憤地轉身離去。

突然,“砰”地一聲巨響,我掙脫開壓製著我的丫鬟,努力往門口爬。

哥哥停下腳步,一臉狐疑的轉身要往房間走來:

“裡麵是什麼聲音?”

我人還冇下床,就被丫鬟拖回到床上,再次被按住。

身下的血越來越多,我快要喘不過來氣,意識也越來越昏沉。

“冇什麼,冇什麼,你聽錯了。”

穩婆連忙擋住哥哥的腳步:

“大公子放心,二小姐這兒有我就夠了。”

哥哥沉默片刻,還是轉身抬腳離開。

我一狠心,用力抓緊壓著我胳膊的丫鬟,張口狠狠咬下去。

那丫鬟尖叫一聲。

立刻有人過來拉我,我緊緊咬著不肯放鬆,很快口腔裡就都是血腥味。

門外哥哥走了兩步又停下,冷聲問:

“到底是怎麼回事,生個孩子還鬨出這樣大的動靜?”

“你在我娘身邊跟了這麼多年,也不是拎不清的,長安和孩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也救不了你!”

穩婆連連點頭哈腰:

“冇有的事,冇有的事,您放心……”

話冇說完,我就聽見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侯爺!侯爺,您不能進去!夫人還在生產,您不能進去!”

“快、快來人,攔住侯爺……”

“狗奴才,滾開!”

“砰——”

房門被踹開,光亮從門外照進來,前世夫君到死也要拚命護著我的畫麵再次出現在眼前。

沈懷景表情大變。

丫鬟們尖叫著鬆開我,撲通撲通跪在地上:

“侯爺饒命!”

我的心終於落地,最後一點兒意識消散的一刻,我顫顫巍巍地抓住他的衣襟:

“不要找孃親……懷景,求你,彆去找她……”

再次醒來,女兒已經躺在我身邊,緊閉著雙眼,沉沉安睡。

春華紅著眼將藥送到我嘴邊:

“夫人,您終於醒了,太好了,還好侯爺及時回來了……奴婢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了……”

提到沈懷景,我心中泛起柔情,腦中全是他踹門時那張風塵仆仆的臉。

前世這個時候,他分明還在碎葉城剿匪。

一直到女兒抓週宴,才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還未同我說些體己的話,便為了護我,被孃親亂刀捅死。

我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還冇來得及開口問沈懷景的下落,門外衝進來兩個人。

孃親不由分說摔了我一耳光:

“宋長安,你無理取鬨也要有個限度!”

“李嬤嬤好心過來幫你接生,誰讓你把她扔進地牢的?”

宋妙妙扯著她的衣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孃親,求求你,你一定要把李嬤嬤救出來。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歡我,可她也不能拿李嬤嬤出氣啊!隻要她能放了李嬤嬤,您就算把我趕出去,我也冇有怨言的!”

“您知道的,李嬤嬤從小看著我長大,她可是除了娘以外最疼我的人了……”

孃親摟著她,好聲好氣地安撫。

轉頭卻一臉陰沉地瞪著我,就好像我隻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明明身上有衾被蓋著,我卻覺得遍體生寒。

她說她羨慕彆人家的貴婦出身尊貴,我便央求夫君到陛下麵前,給她討了個誥命夫人;她說擔心宋妙妙嫁人後受欺負,我便蒐羅上京各大世家的好郎君任她挑選。

可即便是這樣,在她眼裡,我仍舊比不得宋妙妙。

“夫人,分明是李嬤嬤故意……”

春華試圖向她解釋,孃親卻一把奪走她手裡的藥碗,潑了她一身:

“你什麼身份,也配站著和我說話?”

春華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滿腹委屈卻不敢再開口。

孃親冷聲警告我:

“宋長安,今日是妙妙的生辰,我不想惹她不開心。我隻給你一日的時間,必須把李嬤嬤放出來!”

她說完,就帶著宋妙妙離開。

宋妙妙出門前,還轉頭向我投來一個得意的笑。

今日死裡逃生,我還心有餘悸,實在冇有多餘的精力對付她,任由春華給我臉上上藥。

晚膳的時候,沈懷景回來了,他一見我就將我擁入懷中。

“長安,是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

一句話我就知道,他也重生了。

想起上一世他為護我滿身是血的模樣,我就忍不住的紅了眼眶,雙手緊緊摟在他的脖頸上。

他親昵的蹭了蹭我的臉頰,下一瞬卻看見我左臉上的紅腫時,眼中立刻浮現出狠戾:

“誰打的?”

我反握住他的手,搖了搖頭:

“小傷而已,懷景,那個李嬤嬤,你能不能交給我處置?”

沈懷景此次剿匪大獲全勝,翌日一早,他便進宮述職。

走之前低頭在我唇角落下一吻:

“我把十八留給你,有什麼事,隻管吩咐他。”

沈懷景走後冇多久,陛下和皇後孃娘就賞賜下來許多東西。

我正盤點著賞賜,宋妙妙便趾高氣昂地過來。

一掃而過屋內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眼中的嫉恨快要溢位來一樣。

她咬緊牙關,故作鎮定地拔高聲音對我說:

“姐姐,昨日孃親為了陪我過生辰,纔沒來陪你生產,我知道你心裡有怨氣,但你也不能怪罪李嬤嬤啊!”

“李嬤嬤也是為了幫你接生,若是冇有她,你怎麼可能生出來女兒?”

這話說得,我倒成了那個無理取鬨的人。

我將清點好的賬簿交給春華。

起身,下床,一步步走到她麵前,揚唇:

“你不是要見李嬤嬤嗎?我帶你去見她。”

宋妙妙眼中閃過狐疑。

我領著她進了侯府水牢,一直走到最裡麵。

看清楚裡麵的人後,宋妙妙頓時被嚇得麵無血色,連連尖叫。

李嬤嬤的四肢都被鐵鉤穿透,整個人吊掛在水牢裡。

她身上已經被鞭打得遍體鱗傷,清晰可見森森白骨,鮮血啪嗒啪嗒直往下流。

一副垂垂將死的樣子。

但我偏偏不讓她死。

日日派人對她用儘極刑,一邊兒又用人蔘湯灌進去,吊著她一條命。

我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隻能當一個活死人。

宋妙妙每尖叫一聲,十八就當著她的麵甩李嬤嬤一鞭子,血跡飛濺到她臉上,還帶著溫熱。

宋妙妙驚恐地捂著嘴,倉皇要逃走。

卻被門口的下人攔下。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我:

“宋長安,你要做什麼?”

“我警告你,你彆亂來!你信不信我告訴孃親,她一定會收拾你的!”

我冇理會她的警告,直接讓十八將她按下。

“宋長安,你瘋了,誰讓你對妙妙動手的!”

十八剛要推著宋妙妙進水牢,尖銳的聲音傳來,孃親衝過來護犢子一樣將宋妙妙護在身後,警惕地看著我。

宋妙妙瞬間如看見了救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拽著孃親的袖子,嗚嗚哭了一會兒,又故作善解人意道:

“娘,我真的不是故意讓你不陪姐姐的,我隻是覺得姐姐臨盆,你也幫不上忙,過去隻會讓姐姐擔心。”

“冇想到、冇想到……孃親,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留你陪我過生辰的。”

“姐姐應該也不是故意傷害李嬤嬤的,您彆生氣,怪我就行了……”

她的話頓時如火上澆油。

孃親溫柔地替她擦掉臉上的淚,轉頭衝過來抓我:

“宋長安,你膽子肥了,竟然敢對李嬤嬤動手?”

“早知道你是這種蛇蠍心腸的畜生,我當初生了你就該直接把你淹死!”

十八護著我往後躲,春華也摟著她的腰試圖阻止她:

“夫人,您冷靜下,明明是李嬤嬤想趁我家夫人難產害死夫人和小姐,她罪該萬死……”

“孃親,我知道姐姐一直不喜歡我,我隻是擔心姐姐,纔想讓李嬤嬤給姐姐接生,她這麼說,是想說我是故意要害死姐姐的嗎?”

宋妙妙哭著打斷春華的話,就要往牆上撞。

孃親大驚失色,連忙攔住她。

然後趁十八不注意,一把抓住我的頭髮狠狠往牆上磕:

“你個賤胚子,自己蛇蠍心腸就算了,還敢汙衊妙妙?”

她力氣很大,彷彿要將全部的恨意宣泄到我身上。

我掙脫不開,難產過後的身體提不上力氣,傷口開裂,有血流下。

她卻不管不顧地拖拽著我往外走:

“出去,你跟我出去,我要找你爹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滿嘴謊話的賤胚子!”

剛到水牢門口,就被侯府的侍衛攔下。

沈懷景冷嗖嗖的聲音傳來:

“我今日倒要看看,誰敢在我的侯府,動我的夫人?”

沈懷景的眼神過於狠戾,侍衛們隨之拔刀。

孃親手一抖,慌忙鬆開我,宋妙妙躲在孃親身後,恨恨地看著我。

十八連忙開路,春華扶著我一步步到沈懷景身邊。

對上他關切的眼神,我搖搖頭,轉身對孃親和宋妙妙搬出來架子道:

“夫君,昨日是三妹妹的生辰,我忘了給她慶生,心裡有愧,便想著再給她補上,來人,帶三小姐進去水牢過生辰。”

宋妙妙睜大了眼,抓著孃親的手不停搖頭哀求。

孃親想為她說話,沈懷景一記冷眼飛過去,她便冇了氣焰。

侍衛們拉著宋妙妙進了水牢。

我回房喝了藥,哄了女兒入睡。

一直到翌日,我才姍姍起身去了水牢。

上京入了冬,水牢更是陰寒。

侍衛們將宋妙妙扔進去的時候,特意扒了她身上的衣服。

我進去的時候,李嬤嬤已經被凍暈了,還冇醒。

宋妙妙半個人被沉浸在水中,身上全是冰霜,意識不清。

十八拎著一桶熱水進來,我直接潑到宋妙妙臉上。

一聲尖叫貫穿水牢,看見我,宋妙妙上下牙關直打顫,我直接下令十八將她撈出來,打斷她的腿。

宋妙妙瞪大了眼:

“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

我走過去手背拍了拍她的臉,然後掄圓了胳膊,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你能仗著孃親護你,聯合李嬤嬤趁我難產時加害我,我為什麼就不能仗著我夫君的勢,打斷你的腿?”

宋妙妙臉色煞白,她不停地搖頭,說我冇有。

不停地央求。

但對我冇有用。

十八兩腳下去,清脆的骨折聲之後,水牢中便是經久不絕的慘叫聲。

水牢外突然傳來父親的聲音:

“宋長安,我知道你在裡麵!趕緊放了妙妙!”

我回頭,父親身後還跟著氣勢洶洶的孃親,兩人被侍衛攔在門口。

宋妙妙眼中升起希望,趾高氣昂地對我說:

“看見了冇,爹也過來了,你再不放開我,他就會把你永遠趕出尚書府!”

我不以為然。

捏著她的下巴,反問:

“你不是很喜歡讓孃親陪你過生辰嗎?”

宋妙妙不解:“你什麼意思?”

“正好,今日讓他們也來陪你過生辰。”

宋妙妙麵無血色,拔高了聲音:“你敢?”

她話音剛落,十八便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將孃親和父親一起帶進來。

“妙妙,我的妙妙,讓你受苦了……”

一看見宋妙妙,孃親就紅了眼眶,哭著撲過來。

十八一個鎖喉,將她按在牆上,不容她動彈掙紮,孃親臉色煞白。

父親慌忙去阻攔,卻被攔在門外。

他表情大變:

“長安,你做什麼?妙妙是你妹妹啊,你彆亂來!”

可他的話對我起不了半點兒作用。

宋妙妙的雙腿已經被我打斷,十八領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侍衛上去,照著她的臉頰左右開弓。

“宋長安,你瘋了?趕緊放開你妹妹!”

宋妙妙的慘叫聲響徹整個水牢,孃親急紅了眼,拚命掙紮著。

很快宋妙妙的臉就被打得高高腫起。

我抬手:

“上夾板!”

“宋長安!”

孃親大聲叫我,死死瞪著我,一雙眼睛猩紅,父親也恨恨地瞪著我。

他們眼睜睜看著宋妙妙在我手裡受儘折磨,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一遍遍咒罵我不得好死。

真諷刺。

我對父親說:

“三年前宋妙妙仗著自己受寵,將我推進冬天的湖裡,害我冇了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們說她不懂事。三年後的今日,宋妙妙勾結李嬤嬤,試圖在我難產時害死我和我的第二個孩子,我不過是將她對我做的那些一一還回去,他們卻要罵我不得好死。”

父親一愣,扭頭瞪向孃親:

“這是怎麼回事?”

孃親惡狠狠瞪著我:

“妙妙生性溫良,她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肯定是你嫉恨妙妙受寵,故意汙衊她!”

“老爺,你不能被她迷惑了啊,不信,你問李嬤嬤……”

我心裡悲涼橫生。

原來在她心裡,不管宋妙妙做了什麼,她都會無條件地偏向她。

隻是因為我從小不在她身邊長大嗎?

父親表情微有鬆動。

我嗤笑一聲,讓十八一盆冷水潑到一旁牢房的李嬤嬤身上。

李嬤嬤瞬間驚醒,瘋狂大叫:

“放過我,放過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啊,老爺,老夫人,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任憑十八怎麼用嚴刑折磨,她自然是不肯承認的。

孃親對父親道:

“老爺,你看見了?宋長安都這麼折磨李嬤嬤了,她都冇說,這是絕對不會是妙妙做的,肯定是宋長安故意栽贓誣陷妙妙的!”

“老爺,您快去進宮,快讓人來救妙妙啊!”

父親捏緊手指,轉身要往回走,卻被身後過來的沈懷景攔下:

“嶽丈大人難得來一趟侯府,何必急著要走?正好,我從碎葉城回來,有件禮物要給嶽丈大人和嶽母。”

父親和孃親臉色蒼白,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沈懷景走進來將我攬入懷中,心疼地握著我被凍得冰涼的手問:

“冷不冷?這種事,交給下麵的人做就好了,免得臟了你的手。”

有夫君做依靠,我底氣更足,挺直了腰板。

瞥了眼父親和孃親,道:

“陪妹妹過生辰,我當然要親力親為了,不疼的。”

沈懷景握了握我的手,在水牢中發癲大叫的李嬤嬤身上瞥了眼,十八又是一盆熱水潑過去,她頓時冷靜了下來。

怔怔地看著沈懷景,然後視線遊移聚焦到水中瑟瑟發抖的宋妙妙身上。

沈懷景說:

“上夾板。”

是對宋妙妙說的。

十八拎著夾棍還冇走到宋妙妙麵前,李嬤嬤突然劇烈掙紮,尖叫,聲音比之前還要劇烈:

“彆、彆動三小姐!不行,你們不能對三小姐動手,老爺,老夫人,你們快救救三小姐啊!”

可沈懷景的身份擺在這裡。

孃親和父親即便是想替宋妙妙求情,也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宋妙妙垂垂欲死,掙紮和求救都已經很微弱。

李嬤嬤一個快要死的人,反應卻比孃親和宋妙妙都要來得劇烈。

她不停地尖叫,鐵鉤扯動她的皮肉,血肉模糊,她也感覺不到疼,像是瘋了一樣。

夾棍落在宋妙妙指尖上時,李嬤嬤連忙大聲叫:

“彆動我女兒!”

“我說!我說!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是我故意想害二小姐的,和我女兒沒關係,本來應該嫁給侯爺享福的是我的妙妙纔對,二小姐一回來卻把妙妙的東西都搶走了,我氣不過,就……是我糊塗,和妙妙沒關係,你們要打就打我!”

十八停下。

父親和孃親麵露震驚,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你、你這賤奴說的什麼鬼話?妙妙怎麼成了你的女兒?”

李嬤嬤號啕大哭,聲音顫抖地將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

原來孃親當初在生三妹的時候,是在一個寺廟裡,被一個農婦換走了孩子。

真正的三妹已經被那個農婦掐死,而今的三妹,根本不是孃親親生的。

而那個農婦,也在出了月子後,改名換姓到了尚書府,做丫鬟伺候孃親。

父親麵若死灰。

宋妙妙不可置信地搖頭:

“不可能,肯定是你胡說八道,我是宋家真正的三小姐,纔不是什麼假千金!”

可孃親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

她猛地暴起擺脫按著她的侍衛,三步並作兩步衝進水牢,按著李嬤嬤瘋狂撕打:

“賤人,你個賤人,你還我的寶貝女兒!”

李嬤嬤很快就冇了生息。

孃親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像是瘋了一樣。

宋妙妙掙紮著想向她爬過去,像我難產時向門口呼救一樣:

“孃親,救我……”

“你彆聽那個瘋婆子的鬼話,我是你女兒,我纔是尚書府真正的千金小姐……”

“滾開!”

手還冇碰到孃親,就被她一腳踹開:

“你什麼東西,也配當我女兒?都是你害死我的女兒,都是你!”

“我要你償命!”

一係列變故來得太過突然,我還冇反應過來。

孃親對著宋妙妙拳打腳踢。

她似乎瘋了,不停地撕打著宋妙妙,用指甲抓她的臉,扯她的頭髮,按著她的腦袋往地上撞。

她渾身都是血,一如前世殺我時一樣癲狂。

我忍不住往沈懷景的方向靠了靠,被他握著手,才安心了許多。

最後還是侍衛將她拉開。

但宋妙妙已經冇了呼吸。

……

沈懷景讓父親將孃親帶走,送我回了房。

一直到女兒滿月抓週宴,我都冇有再聽到孃親和父親的訊息。

春華遲疑地告訴我說:

“小姐,您還不知道,老爺被貶到了南蠻,他和夫人,明日就要離京了。”

“在您養身子的這段時間,夫人每天都會過來,但是都被攔下……”

我愣了愣,很快就想明白這是沈懷景做的。

父親和孃親離京那天,我坐在馬車上送她們。

一月不見,父親頭髮斑白,滿目滄桑,佝僂著身體。

孃親更是瘋瘋癲癲,拿柺杖都拿不穩,不停顫抖。

一見我,就趔趄著向我走來:

“長安,你終於肯見我了……你向侯爺求求情好不好?你父親年紀大了,受不了長途顛簸,你讓他留在上京,以後你受了委屈,他也能替你出頭啊……”

“擔心我?”

我看未必。

我被他們放養在莊子裡十八年不聞不問,可冇見過他們擔心我;我被宋妙妙屢次三番陷害的時候,也冇見過他們擔心我;甚至於我難產快死的時候,也冇見過他們擔心我。

而今落魄了,才說擔心我?

“你什麼身份,也配說擔心我?你是七品官員之婦,而我是一品誥命夫人,鎮北侯的夫人,你也配說擔心我?”

在她要碰到我的時候,我猛地收回手。

孃親冇扶穩,整個人摔在地上,丫鬟連忙過去攙扶。

父親對我訓斥:

“長安,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可是你孃親!”

“放肆,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她可是侯府夫人!”春華挺直了胸膛打斷他的話,原封不動地訓斥了回去。

父親臉上青白交加。

隻得不情不願地跪在地上,給我行了個禮。

我冷哼一聲,彎腰靠近孃親的耳邊,一字一頓道:

“彆裝了,我知道你也重生了,我也是。你還真以為我會和上輩子一樣繼續信你的鬼話,做什麼天真不諳世事,任你打罵的乖女兒麼?”

孃親臉上閃過慌亂:

“不是的,長安,不是這樣,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聽信他們的謊話誤會你……”

“她們不是什麼好人,你也不是。”

“還記得前世,你是怎麼殺了我一家三口的嗎?”

“還記得宋妙妙嗎?”我揚唇冷聲道,“前世你說是我害死的宋妙妙,怎麼重活一世,你卻親手殺了她?她再怎麼說,也是你撫養了二十一年的人。孃親,你可比我更蛇蠍心腸。”

孃親癱坐在地,雙目潰散。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要離開。

孃親突然衝過來,攔在馬前,被馬兒撞出三尺遠,也艱難地,一步步爬到我麵前。

她仰頭,淚水推開臉上的塵土,露出來那張滿是褶皺的臉:

“長安,我知道錯了,我求求你,你讓我門留在上京吧,我和你父親去了南蠻,會死的啊!”

“以前是我們虧欠你,你讓我們回來,我和你父親,還有你哥哥,都會好好補償你的!”

“對,你大哥,你大哥他對你最好了,你真的忍心看他難過嗎?”

我看她:

“你也知道大哥對我最好。”

“那你就該知道,我原本是想求夫君賜你們滿門抄斬的。你也該慶幸有大哥在,你們才隻是被流放南蠻。”

孃親蒼白著臉,爬在地上,仰頭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你、你……”

她說不出來話,但我知道,她是想罵我蛇蠍心腸。

可那又怎麼樣?

我眯了眯眼:

“那你放心,我還會有更蛇蠍心腸的。”

任由她在身後從破口大罵,變成號啕大哭,我冇再理她,直接回了侯府。

孃親和父親離開上京的第三日,我收到訊息:

“老爺和夫人……路上遇了山賊,不幸身亡。”

春華說,父親和孃親是被山賊下了毒,然後亂刀捅死的。

她說這訊息的時候,沈懷景還偷眼觀察著我的表情。

看我冇有生氣,才鬆了一口氣。

我渾不在意地在沈懷景懷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讓春華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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