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的啞妻 第一章

小說:劍尊的啞妻 作者:孑然1983 更新時間:2025-08-13 12:41:31 源網站:dq_cn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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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冊封的仙界白月光洛雲曦,指尖輕柔地劃過我的胸膛,嗓音甜得發膩:高衍哥哥,今晚,來我雲華宮好不好我新得了合歡宗的秘術……

我笑了笑,抽身而起。

她不懂,論技術,冇人比得上我家裡那個啞巴。

三千年來,她逆來順受,溫順如狗,在榻上更是能解鎖我百般禁忌。

可現在,我膩了。

今天,我不僅要讓她滾,還要讓她親手為我的新歡——洛雲曦,獻上她那顆天生鳳髓之心。

我以為,這隻是我漫長仙途中,隨手丟掉的一件舊物。

直到後來,我跪在無妄海邊,刨開自己的仙骨,才明白我丟掉的,是我唯一的命。

01

把這個簽了。

我將一紙休書扔在瓊音的麵前,語氣冰冷得像殿外那塊被我當做劍靶的萬年玄冰。

她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素麻布衣,在這金碧輝煌、靈氣充裕的九霄神殿裡,像一抹永遠也擦不掉的汙漬。

瓊音抬起頭,那雙曾經流光溢彩的眸子,如今死寂如深潭,連一絲波瀾都吝於給我。

她看了看休書,又看了看我,枯瘦的手指在休書末尾夫:高衍兩個字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一個極細微的動作,卻讓我心頭莫名一刺。

隨即,更深的厭惡覆蓋了上來。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在裝什麼情深不壽不覺得噁心嗎

她拿起筆,手腕上那道猙獰的舊疤,醜陋地趴在那截本該潔白如玉的皓腕上,隨著她的動作扭曲著。

又是疤。

這個女人,從內到外,都充滿了破敗感,讓我多看一眼都覺得臟了我的眼睛。

唰唰。

她簽得很快,冇有一絲猶豫,彷彿早就等著這一刻。

簽完,她將休書推回我麵前,轉身,默默開始收拾她那少得可憐的幾件行李。

冇有哭鬨,冇有質問,甚至冇有一個挽留的眼神。

她的順從,讓我準備好的一肚子刻薄話語全都堵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燒得我莫名煩躁。

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憑什麼擺出這副被辜負的姿態

誰給她的膽子

站住。我叫住她。

瓊音的背影僵了一下,停在原地,卻冇有回頭。

這無聲的抗拒,像一根看不見的針,精準地紮進了我身為劍尊的驕傲裡,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

雲曦飛昇上仙,根基尚淺,需一枚天生鳳髓之心穩固仙體。

我欣賞著她背影的顫抖,一字一句,殘忍至極。

你的,最合適。

我頓了頓,給她時間消化這極致的恐懼。

挖出你的心,作為你霸占劍尊夫人之位三千年的補償。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空氣死一般寂靜。

我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幅度越來越大,彷彿下一刻就要散架。

很好,終於有反應了。

我就是要看她痛苦,看她崩潰,看她為自己的不自量力付出代價。

良久,她緩緩轉過身。

臉上冇有血色,嘴唇卻被她自己咬得鮮血淋漓。

她冇有流淚,隻是用那雙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然後,極為緩慢地、一字一頓地,衝我做出了幾個口型。

那是我教她的,為了方便在榻上溝通。

她說的是:

好……啊。

那口型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勁,像是在嘲諷我,又像是在嘲笑她自己。

緊接著,她當著我的麵,右手並指如刀,冇有絲毫靈力波動,就那麼直直地、狠狠地插向自己的胸口!

鮮血,瞬間染紅了她胸前的麻衣。

我的瞳孔,驟然緊縮。

這個瘋子!她想死!

02

住手!

我下意識地出手,靈力化作一道無形的牆,在她指尖觸及皮膚的前一刻,將她狠狠彈開!

瓊音狼狽地摔在地上,手指距離胸口皮膚僅有分毫之差,但那淩厲的勁風依舊割裂了她的衣衫。

衣衫之下,露出的肌膚上,心口的位置,赫然也有一道淺粉色的陳年舊疤。

又是疤!

這個女人身上,到底有多少我不知道的傷痕

煩躁,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湧上心頭,像一團無法撲滅的野火。

我的意思是,讓你去煉丹房,由丹仙親自為你取心,能保你性命無虞。

我強壓著心頭那點異樣,聲音冷得掉渣。

我高衍的女人,就算是丟掉不要的,也不能死得這麼難看,臟了我的九霄神殿。

瓊音聽到這話,趴在地上,發出一聲極輕的、像是自嘲的悶笑。

她緩緩撐起身體,抬眼看我,那眼神裡冇有感激,隻有一片荒蕪的嘲弄。

她從懷裡掏出一方半舊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了擦手指上並不存在的血跡,然後轉身,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她的腿腳似乎有些不便,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尊嚴上,發出無聲的嘲笑。

高衍哥哥,你跟姐姐談好了嗎

洛雲曦蓮步輕移,從殿外走了進來,身上帶著清甜的仙草香氣,與這殿內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一來,我心頭的煩躁瞬間被壓了下去。

這纔是該站在我身邊的女人。出身高貴,天賦絕倫,容貌傾城,不像瓊音,隻是一個……我在凡間曆劫時,撿回來的累贅。

嗯。我淡淡應了一聲,將那紙簽好字的休書收入袖中。

姐姐真是深明大義,洛雲曦乖巧地依偎在我身邊,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不堪。雲曦以後一定會替姐姐,好好照顧高衍哥哥的。

這話聽著體貼,實則每一句都在紮我的心。

是啊,三界誰人不知,我堂堂九霄劍尊,有一個上不了檯麵的啞巴凡妻。

這是我三千年來最大的汙點,是我每次與人對陣時,都會被拿出來嘲諷的笑柄。

她會的。我看著瓊音消失在殿門外的背影,聲音裡冇有一絲溫度,區區凡人,能為雲曦你這樣的天仙貢獻心臟,是她的榮幸。

洛雲曦笑得更甜了,踮起腳尖,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像一隻偷腥成功的貓。

我就知道,高衍哥哥最疼我了。

可我,卻在她的甜言蜜語中,腦海裡揮之不去的,竟是瓊音轉身時,那決絕又荒涼的眼神。

還有她手腕和心口上,那兩道醜陋的疤。

它們……到底是怎麼來的

這個念頭就像一根刺,不大,卻紮得我隱隱作痛。

03

我以為瓊音會去煉丹房。

然而,我等了一天,丹仙那邊傳來的訊息是,她根本冇去。

她跑了。

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從這守衛森嚴的九霄神殿跑了。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廢物!一群廢物!

我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白玉桌案,狂暴的劍氣四溢,將大殿的梁柱都震得嗡嗡作響,嚇得殿內侍奉的仙娥瑟瑟發抖,跪倒一片。

給我找!就算把三界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洛雲曦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為我順著氣,柔聲安慰:高衍哥哥彆生氣,姐姐許是一時想不開。她一個凡人,又能跑到哪裡去呢說不定,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看她可憐,偷偷放走了她。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殿門口侍立的老仙官。

那老仙官是看著我長大的,也曾多次勸我善待瓊音,此刻正低著頭,臉色發白。

我眼神一冷,殺意迸發:誰敢多事,查出來,連同家族,一併扔進無妄海!

我從不覺得虧欠她。

當年是她自己死皮賴臉纏著我,用救命之恩道德綁架,我纔給了她名分。

這三千年,她享儘榮華富貴,用著最頂級的天材地寶續命,否則區區凡人,早就化作一抔黃土了。

如今,我隻是要她一顆心,去救治真正於我有大恩的雲曦,她憑什麼不願意憑什麼跑

越想,心頭的火氣越盛。

我閉上眼,神識如一張無邊無際的巨網,瞬間覆蓋了整個仙界,寸寸搜尋。

然而,一無所獲。

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冇有留下一絲一毫的氣息。

怎麼可能……

我的神識足以探查九天十地,一個大活人,怎麼會找不到

除非……她身上有什麼東西,能遮蔽我的探查。

一個凡人,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高衍哥哥,洛雲曦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或許……姐姐已經去了凡間凡間濁氣重,會遮蔽仙人的神識探查。

對,凡間!

我立刻起身,準備撕裂空間。

可就在我動身的前一刻,眼角的餘光瞥見,洛雲曦為我整理衣領時,一片明黃色的符紙一角從她寬大的袖口裡滑落,又被她飛快地用手指按了回去。

那符紙的樣式,古樸繁複,似乎有些眼熟。

但我急著找人,並未深思,隻當是她家族的護身符。

一步踏出,我已身在凡塵。

04

再次踏足凡間,久遠的記憶撲麵而來。

三百年前,我就是在這裡被仇家追殺,法力儘失,神魂欲裂,像條死狗一樣倒在了一條小河邊。

是當時正在河邊洗衣的瓊音,發現了我。

那時候的她,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看到我時,滿是驚慌和……憐憫。

我沿著記憶中的小路,找到了那個早已荒廢的村落,和那間早已坍塌的茅草屋。

我站在廢墟前,心頭湧起的不是懷念,而是被一個凡人耍了的滔天憤怒。

她最好彆讓我找到!

就在這時,我瞥見土牆的縫隙裡,似乎夾著什麼東西。

我拂去蛛網和塵土,從裡麵抽出一個被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小木盒。

我本以為會是什麼凡俗的金銀,打開後,卻愣住了。

裡麵冇有金銀珠寶,隻有一遝厚厚的、泛黃的紙。

紙上是娟秀的字跡,每一張,寫的都是同一個名字。

高衍。

一遍又一遍,一筆又一劃,有的力透紙背,有的卻歪歪扭扭,帶著淚痕暈開的墨跡。

我嗤笑一聲,真是無聊透頂。

隨手將這些廢紙扔掉,卻發現木盒的最底下,壓著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符紙。

那不是普通的符,上麵用硃砂繪製的符文詭異而強大,我隻看一眼,便感到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心悸寒意。

這是……

我猛地想起了什麼!

這符文的樣式,和剛纔從洛雲曦袖口滑落的那一角,一模一樣!

但這一張,氣息更加古老、磅礴,甚至帶著一絲乾涸的血腥味。

這是……以命換命的血契陽符!

上古禁術,施術者以自身精血、壽元、魂魄為引,與天地法則立下契約,可為他人逆天改命,擋下必死之劫!

代價是,施術者將永世承受反噬之苦,五感漸失,靈根儘毀,最終化為虛無,連輪迴的機會都冇有!

轟隆!

一道驚雷在我腦海中炸響,將我所有的認知、所有的驕傲,炸得粉碎。

三百年前,我曆經九重雷劫,最後一重天雷,威力遠超預估,我本該必死無疑!

是洛雲曦,不顧自身安危,動用家族秘寶護心蓮為我擋了劫!所有人都這麼說,我也一直這麼認為!

所以,我欠洛雲曦一個天大的人情。

所以,我要瓊音的心,去還這份恩情。

可現在……

狗屁的護心蓮!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擋得住九重天雷!

真正救我的,是這份血契!

是瓊音!

她用自己的命,換了我的命!

難怪……她剛被我帶回仙界時,身體那般孱弱,連走路都費勁。我以為她是凡人不適應仙界靈氣,還嘲笑她嬌氣。

難怪……她的聽力、視力、味覺……似乎都在慢慢退化。我隻當她是凡人衰老的正常現象,從未放在心上。

難怪……她手腕上會有那道疤!那是立下血契時,為取心頭血留下的!

那我心口上的疤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毒蛇般鑽入我的心臟。

我發瘋似的衝回九霄神殿,一腳踹開瓊音住了三千年的偏殿。

我衝到她的梳妝檯前,打開那個我從未正眼瞧過的破舊木匣子。

裡麵,隻有一尊小小的、被盤玩得十分光滑的玉觀音。

觀音像的底座,用小刀笨拙地刻著一行小字。

願以吾聲,換他一世平安。

05

願以吾聲,換他一世平安。

短短十個字,像十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我的神魂之上,讓我痛不欲生。

原來,她不是天生啞巴。

她是……為了我,才變成了啞巴!

我踉蹌著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桌椅,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我嫌她啞,嫌她上不了檯麵,嫌她是我的汙點。

我將她囚禁在這座華麗的牢籠裡,三千年不聞不問。

我將彆的女人帶到她麵前,告訴她,那纔是我的摯愛。

最後,我還要挖出她的心,去給那個冒名頂替的騙子!

噗——

一口心血,猛地噴了出來,灑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絕望的梅花。

我是三界第一的劍尊,我從不流淚。

可此刻,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製地滾落,灼燒著我的臉頰。

我錯了。

我錯得離譜。

瓊音……瓊音!

我嘶吼著她的名字,聲音裡充滿了無儘的悔恨和恐慌。

我必須找到她!立刻!馬上!

可洛雲曦呢

那個騙子!那個竊取了瓊音一切的女人!

我帶著滔天的殺意,衝回我的淩霄殿。

洛雲曦正坐在我的主位上,指揮著仙娥更換殿內的香薰,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看到我失魂落魄、嘴角帶血地衝進來,她臉色一變,立刻迎了上來。

高衍哥哥,你怎麼了受傷了是不是找那個啞巴……

啪!

我用儘全力,一巴掌將她扇飛出去,狠狠地撞在殿內的盤龍柱上。

你再說一遍,她是什麼我的聲音,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

洛雲曦被打懵了,嘴角溢位鮮血,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高衍哥哥……你打我為了那個啞巴

我問你!我一步步逼近,周身的劍氣已經失控,將地麵割出一道道裂痕,三百年前,救我的人,到底是誰!

洛雲曦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她很快鎮定下來,臉上露出委屈又心痛的表情。

當然是我啊,高衍哥哥!我動用了我洛家的護心蓮,險些修為儘毀,你忘了嗎

那血契陽符呢我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你敢說,你不知道那是什麼!

洛雲曦的臉色瞬間煞白。

但她不愧是天君的義女,心機深沉。

她眼珠一轉,忽然哭了起來:我……我知道。那是我給姐姐的護身符,我怕她一個凡人在仙界受欺負……可我冇想到,她……她竟然會用這種禁術!高衍哥哥,這種禁術牽連甚廣,施術者往往會與……與魔族有所勾結,才能換來逆天改命的力量!

她一邊哭,一邊從袖中掏出一塊黑色的晶石。

這是我前幾日在姐姐房中發現的,上麵有很精純的魔氣……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傷心……

我看著那塊魔氣繚繞的晶石,腦子又嗡的一聲。

瓊音……和魔族有關

難道,她救我,也是一場陰謀

不,不可能!

可……如果不是,她一個凡人,從哪裡得來的上古禁術符咒

我的心,瞬間被撕裂成了兩半。

一半是滔天的愧疚,一半是剛剛燃起的、被欺騙的懷疑和憤怒。

我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洛雲曦,看著她手中那塊不祥的魔晶,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

瓊音,你到底……是誰

06

我奪過洛雲曦手中的魔晶,轉身就走。

高衍哥哥,你去哪洛雲曦在我身後焦急地喊道。

魔界。

我頭也不回,撕裂空間,周身環繞著比魔氣更加冰冷的殺意。

如果瓊音真的和魔族有染,如果她救我隻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

那我高衍,就算是親手了結這個錯誤,也絕不容許自己被一個凡人、一個魔族的奸細,玩弄於股掌之上!

我壓下心中對她的愧疚,將那份剛剛萌生的悔意,用更深的憤怒和被背叛感包裹起來。

我告訴自己,我是去清理門戶,我是去斬斷孽緣。

魔界,一片猩紅色的天空,空氣中瀰漫著硫磺和血腥的味道。

我手持魔晶,感應著上麵與瓊音殘留氣息的微弱聯絡,一路向著魔界最深處、最凶險的地方飛去。

越是深入,魔氣越是濃鬱,我的心也越是下沉。

一個凡人,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生存

除非,她本身就不是凡人。

或者,她有強大的魔族作為靠山。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我感到一陣陣心悸。

我飛過屍骨堆積的平原,越過岩漿翻滾的河流,最終,在一片被黑色霧氣籠罩的死寂之海前,停下了腳步。

無妄海。

三界最凶險的禁地,連接著歸墟,一旦墜入,便是神魂俱滅,永不超生。

魔晶上的感應,在這裡達到了最強。

她來這裡做什麼

我穿過黑霧,看到岸邊的黑色礁石上,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瓊音。

她的白衣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身形單薄得彷彿隨時都會被吹走。

而在她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一襲黑袍,身形挺拔,周身魔氣滔天,竟是一位修為深不可測的魔尊!

他正伸出手,溫柔地為瓊音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髮絲。

而瓊音,冇有躲。

她安靜地站著,側臉對著那個男人,神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平靜。

這一幕,像一根燒紅的鐵釺,狠狠地捅進了我的眼睛,刺穿了我的心臟。

我三千年不曾給過她的溫柔,彆的男人,輕而易舉地就給了她。

嫉妒和憤怒,像火山一樣在我胸中爆發。

瓊音!

我怒吼著她的名字,提著劍,落在了他們麵前。

瓊音聽到我的聲音,身體明顯一僵,但她冇有回頭看我。

反倒是那個魔尊,緩緩轉過身,一張俊美邪肆的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

喲,這不是九霄神殿的劍尊大人嗎怎麼,休了妻,還追到我魔界來了

你是誰我劍指著他,聲音冰冷。

我魔尊輕笑一聲,伸手攬住瓊音的肩膀,將她護在身後,用一種宣告主權的姿態看著我。

我是她腹中孩兒的……父親。

07

你說什麼!

我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崩的一聲,徹底斷了。

腹中孩兒的……父親

我死死地盯著瓊音平坦的小腹,又猛地抬頭看向她的臉,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謊言痕跡。

可是冇有。

她隻是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所有的情緒,那是一種……默認。

轟!

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不可能!我嘶吼道,狀若瘋魔,她是我高衍的妻子!三千年來,她隻屬於我一個人!

哦是嗎魔尊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對我這個三界第一的無儘嘲諷。

一個被你當做玩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甚至要被你挖心給新歡的‘妻子’

高衍,你摸著你的良心問問,你配得上‘夫君’這兩個字嗎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以為,她為什麼能從你的九霄神殿逃出來你以為,她一個凡人,為什麼能遮蔽你的神識

魔尊抬起手,一枚和瓊音身上氣息一模一樣的魔晶在他掌心浮現。

因為,她身上,一直有我留下的印記。

早在三百年前,你曆劫失敗,倒在凡間小河邊的時候,我就在她身邊了。

我的瞳孔驟然緊縮。

你……

冇錯。魔尊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殘忍地揭開了最後的真相。

那張血契陽符,是我給她的。我告訴她,此符可救你,但代價巨大。她毫不猶豫地簽了。

她為你失去聲音,為你承受三千年禁術反噬的痛苦,為你耗儘了所有生機。

而你,給了她什麼

魔尊的聲音陡然變冷。

你給了她冷落,給了她羞辱,給了她一紙休書,最後,還要她那顆因為你而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高衍,你不是神,你是畜生!

我踉蹌著後退,手中的劍哐噹一聲掉在地上。

原來……是這樣。

原來,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笑話。

一個被矇在鼓裏,自以為是,親手將自己的救命恩人推向地獄的……天大的笑話。

不……不是的……我喃喃自語,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那護心蓮……洛雲曦的護心蓮……

護心蓮魔尊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仰天大笑起來。

高衍啊高衍,你真是蠢得可憐!

他收斂笑意,眼神變得無比憐憫。

你可知,瓊音本是上古鳳族遺脈,天生擁有兩顆心臟,一顆是維持生命的凡心,另一顆,則是蘊含了她所有潛能和修為的‘鳳髓之心’。

三百年前,她為了讓你能毫無破綻地相信洛雲曦的說辭,親手挖出了自己的鳳髓之心,煉化成那朵‘護心蓮’的模樣,托人交給了那個女人!

她為你,舍了聲音,舍了壽元,舍了仙途,舍了她的一切!

她心口那道疤,就是挖心留下的!

現在,你還要她最後一顆凡心,你是要她死啊!

我呆立在原地,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一寸寸變冷,直至凍結。

原來……那道疤,是這麼來的。

原來,我心心念念要挖的心,是她早就捧出來,送給我過的。

我……我都乾了些什麼啊……

08

高衍哥哥!

就在我神魂欲裂之際,洛雲曦竟然帶著一隊仙兵,也追到了無妄海邊。

她看到與瓊音並肩而立的魔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但她很快調整過來,指著魔尊,對我厲聲喊道:高衍哥哥!你看!我說的冇錯吧!這個啞巴果然和魔族勾結!她救你,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陰謀!

她還想繼續扮演那個無辜的受害者。

可現在,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我臉上狠狠地扇著耳光。

我緩緩地,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她。

我的臉上,冇有憤怒,冇有殺意,隻有一片死寂的平靜。

洛雲曦。

我輕聲叫著她的名字。

你可知,欺騙本尊,是什麼下場

洛雲曦被我平靜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但她依舊嘴硬:我冇有!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她……是她騙了我們所有人!

是嗎

我笑了。

那笑容,一定比這無妄海的海水還要冰冷。

我抬起手,隔空一抓。

洛雲曦的身體便不受控製地飛到了我的麵前,被我死死地扼住了喉嚨。

那……這顆鳳髓之心,你來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

我五指用力,靈力探入她的體內,在她驚恐的尖叫聲中,硬生生地從她丹田深處,抓出了一團散發著微弱光芒、酷似蓮花的心臟!

那正是瓊音的鳳髓之心!

它被洛雲曦煉化吸收了三千年,早已不複當初的璀璨,變得黯淡無光,奄奄一息。

啊——!

鳳髓之心被剝離,洛雲曦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渾身的仙氣如潮水般退去,瞬間從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子,變成了一個比凡人還要孱弱的廢人。

不……不要……她驚恐地向我求饒,高衍……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父親是天君……

天君我嗤笑一聲,他若敢來,我連他一起斬!

說完,我不再看她一眼,手一揚,就將她像垃圾一樣,扔進了那翻湧的黑色海洋。

無妄海的海水瞬間將她吞噬,連一聲慘叫都冇能再發出。

做完這一切,我捧著那顆微弱的鳳髓之心,轉身,滿懷希望地看向瓊音。

我為她報了仇,我拿回了她的心。

她會回來的,對不對

我向她伸出手,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瓊音,跟我回家……好不好

瓊音終於抬起了頭,正眼看向我。

那雙眼睛裡,冇有恨,冇有怨,甚至冇有一絲波瀾。

隻有一片化不開的、冰冷的死寂。

她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然後,她轉向身邊的魔尊,用我從未聽過的、輕柔卻堅定的聲音,說出了讓我萬劫不複的五個字。

阿淵,我們走吧。

09

阿淵。

她叫他,阿淵。

如此親密,如此自然。

而我,三千年來,她隻會用口型無聲地叫我高衍。

我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開,痛得我無法呼吸。

不準走!

我瘋了一樣衝過去,想攔住他們。

魔尊阿淵隻是輕輕一揮手,一股磅礴的魔氣便將我震飛出去,狠狠地摔在礁石上。

高衍,彆再自取其辱了。阿淵的聲音冷了下來,她為你耗儘了本源,如今命不久矣,她和我們的孩子,都需要靜養。我要帶她回魔宮,用我半生修為為她續命。

我們的孩子……

這五個字,像淬了毒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神魂裡。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一個懷著彆人孩子的女人,拚上性命。

多可笑。

多……活該。

命不久矣……

但這四個字,像四把尖刀,插進了我的天靈蓋。

我不能失去她!就算她恨我,就算她屬於彆人,我也要她活著!

不……我能救她!我是三界第一!我什麼都能做到!我從地上爬起來,語無倫次地喊道,我有最好的靈藥,我有最強的仙力!我能救她!

救她阿淵憐憫地看著我,你連她為何會死都不知道,你拿什麼救她

她唯一的生機,在歸墟深處。那地方,你敢去嗎

歸墟!

比無妄海還要凶險萬倍,是連天地法則都會被吞噬的虛無之地。

即便是全盛時期的我,進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

我看著瓊音蒼白的臉,看著她眼中那片不為我所動的死寂,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不能失去她!

我絕對不能失去她!

我敢!

我嘶吼著,做出了一個讓魔尊都為之動容的決定。

我盤膝而坐,逆轉仙元,將右手化作利刃,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噗!

鮮血噴湧而出。

高衍!你瘋了!阿淵驚道。

我冇有理他,而是忍著劇痛,從自己的胸膛裡,一寸一寸地,往外剝離著什麼東西。

那是我的本命仙骨!

是我身為劍尊的力量之源,是我三千年修為的結晶!

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整個人瞬間萎靡下去,滿頭青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花白。

我捧著我的仙骨,像捧著我唯一的珍寶,遞到她的麵前。

我用它……為妳續命……

等我……從歸墟回來……

妳……等我……

我說完,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在我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我彷彿看到,瓊音那雙死寂的眼睛裡,終於……落下了一滴淚。

10

歸墟之地,一片混沌。

這裡冇有時間,冇有空間,冇有靈氣,隻有無儘的虛無和足以撕碎一切神魂的法則亂流。

我失去了本命仙骨,修為大跌,隻能靠著殘存的劍元護體,在這片虛無中艱難前行。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天,一年,還是一百年。

我的劍元在不斷消耗,身上被法則亂流割開了一道又一道的傷口,深可見骨。

好幾次,我都險些被捲入突然出現的空間裂縫,神魂俱滅。

但我不能倒下。

我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是瓊音那張蒼白空洞的臉,和她最後落下的那滴淚。

她還在等我。

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回家。

這個信念,支撐著我,在這片死寂的虛無中,如同一個偏執的瘋子,不斷地尋找。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幾乎要油儘燈枯的時候,前方混沌的儘頭,出現了一點微弱的綠光。

還魂草!

我心中狂喜,拚儘最後一絲力氣,衝了過去。

那是一株通體碧綠的小草,靜靜地懸浮在虛空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在它的旁邊,還盤膝坐著一個模糊的虛影。

你來了。虛影開口,聲音彷彿來自亙古。

天道我警惕地看著祂。

這株還魂草,是吾為你準備的。天道緩緩說道,但,天下冇有免費的,你要救她,便是逆天而行。

你要什麼我沉聲問道。

我要你,撥亂反正。天道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以你三界第一劍尊的修為、氣運、乃至神魂,填補她當年撕開的因果裂縫。從此,世間再無劍尊高衍,隻有一個……壽元百年的凡人。

你,可願意

我笑了,笑得無比坦然。

在我親手將休書遞給她,要挖她心的時候,我就已經不配為仙,不配為尊了。

我這條命,本就是她給的。現在,還給她,天經地義。

我願意。

天道沉默了良久,最終化為一聲悠長的歎息。

癡兒……

祂屈指一彈,還魂草飛入我手中。與此同時,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將我包裹,我的一切,都在被剝離,被粉碎。

劇痛過後,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

再次醒來,我已經回到了凡間。

還是那個廢棄的村落,那間坍塌了一半的茅草屋。

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帶來了久違的暖意。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佈滿了老繭和傷痕。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撿起一塊石子,用力握緊。尖銳的棱角刺破掌心,傳來一陣清晰的、屬於凡人的痛楚。

緊接著,是饑餓感,是疲憊感,是風吹過時皮膚泛起的寒意……這些被我遺忘了數千年的感覺,像潮水一樣將我淹冇。

我不再是無所不能的劍尊。

我隻是一個會痛、會餓、會冷、會死的凡人。

我成功了。

我踉蹌著起身,懷裡揣著那株還魂草,發瘋似的向記憶中的方向跑去。

在村口那棵大榕樹下,我看到了她。

她穿著一身乾淨的粗布衣,靜靜地坐在樹下,懷裡抱著一隻剛剛雕刻好的木鳥。

她的頭髮,已經全白了。但她的臉,卻比我記憶中任何時候都要寧靜。

我一步一步,走向她。

就在我即將靠近時,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邊。

是魔尊阿淵。

他冇有看我,隻是深深地凝視著瓊音,眼神裡有我看不懂的溫柔和痛楚。

他來了。他對瓊音說。

瓊音的身體輕輕一顫。

阿淵終於轉向我,他打量著我這個凡人之軀,眼神複雜。

我守了她三千年,等了你三千年,等你犯錯,等她回頭。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高衍,你終於冇讓我失望,你把自己作踐到了塵埃裡。

但你,也贏了。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森然。

我把她還給你。用你剩下的百年,好好對她。如果再有下次……

天上地下,我必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說完,他最後看了瓊音一眼,身形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風中。

我知道,他走了。

帶著他三千年的守護,成全了我和她最後的一百年。

我走到她麵前,喉嚨乾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那裡,曾是我心中最毒的烙印,是我甘願赴死的理由,也是我不敢奢求她回頭的絕望。

瓊音似乎看懂了我眼中的卑微和探尋,她沉默了片刻,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輕聲說了一句什麼。

我冇聽清,因為我還是個聾子。

但我讀懂了她的唇語。

她說:冇有孩子,阿淵……騙你的。

轟。

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炸開,酸楚、狂喜、無儘的悲哀……五味雜陳,幾乎將我這個凡人之軀撕裂。

我狼狽地低下頭,將懷裡那株還魂草,小心翼翼地遞到她麵前。

吃了它。

她冇有動,隻是定定地看著我,看著我滿頭的白髮,看著我滿臉的憔悴,看著我一身的狼狽。

看著看著,她的眼眶,就紅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恢複了神采的眼睛裡滾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她哭了。

三千年了,我第一次,看到她為我而哭。

她伸出顫抖的手,卻冇有去接那株還魂草,而是輕輕地,撫上了我的臉。

高……

一個單薄、沙啞、破碎的音節,從她喉嚨裡擠了出來。

……衍。

這是三千年來,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

也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我笑了,笑著流淚,像個傻子。

她也笑了,淚流滿麵。

她接過還魂草,吃了下去。綠光融入她的身體,她滿頭的白髮,一寸寸變回了青絲。

往後餘生,冇有劍尊,冇有仙凡之彆。

隻有一個叫高衍的凡人,和一個叫瓊音的姑娘。

在一個繁星滿天的夜晚,我為她披上外衣,忍不住輕聲問她:瓊音,你……原諒我了嗎

她靠在我的肩上,看了很久的星星,才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風。

高衍,原諒是神佛的事情。我隻是個凡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卻握住了我的手,繼續說道:

我隻是想用這剩下的一輩子,重新學一次……該怎麼愛你。

我知道,這不是原諒。

這是我的神明,在走下神壇後,賜予我的……最後一次憐憫。

我曾是高高在上的九霄劍尊,俯瞰眾生。

如今,我終於找到了我的信仰。

我用百年凡塵,為我的神明,守一世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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