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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狀元郎顧衍,是我指腹為婚的夫君。
瓊林宴上,他求的卻不是與我的婚期,而是要先納一個孤女為貴妾。
他說,那孤女身世飄零,他於心不忍。
上一世,我拚死阻止,換來的卻是滿門抄斬,和他親手將我推入萬蛇窟。
他抱著那孤女的牌位,在我耳邊嘶吼:林未然,是你害死了我的卿卿和我們的孩子!
重活一世,我看著他情深意切的臉,笑了。
好啊。
顧衍,冇了我的家族做你的登天梯,冇了我的聲名做你的護身符。
這一世,我要親手摺斷你的骨頭,拔掉你的毒牙。
我要讓你眼睜睜看著,你最珍視的一切,如何被我親手送給彆人。
而你欠我的血債,我要你用命來償!
01
我那前世的夫君,今生的狀元郎顧衍,在我麵前跪下了。
他猩紅著眼,俊朗的臉上滿是掙紮與痛苦,彷彿正承受著世間最殘忍的抉擇。
他這副模樣,演得真好。
若非我死過一次,恐怕又要被他騙了過去。
上一世,他也是這樣跪在我麵前,聲淚俱下。
我心軟了,信了他那套身不由己的鬼話。
結果呢
結果就是我林家一百三十口人,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而我,被他親手推下萬蛇窟,屍骨無存。
未然,求你,先讓卿卿過門吧。
這一幕,何其熟悉。
熟悉到我胸口那顆沉寂已久的心臟,驟然傳來一陣被毒蛇啃噬般的劇痛。
那條名為噬心的蠱蟲,在我心口甦醒了。
它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啃噬著我的血肉,尖銳的疼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眼前陣陣發黑。
這是顧衍親手為我種下的。
他說,要我生生世世,都記住這份背叛的滋味。
很好。
我記住了。
我下意識地捂住心口,指尖冰涼,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
未然,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顧衍見我麵色慘白,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被對另一個女人的憐惜所覆蓋。
他以為我是氣急攻心。
我知道這很委屈你,他放低了聲音,試圖來握我的手,被我不動聲色地避開。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繼續演著深情。
但卿卿她……她真的太可憐了。
你也知道,再過一月便是你的生辰,也是官府登記的最後期限。若她不嫁人,便要被官媒強行指配給那些……那些屠夫走卒。
我怎能眼睜睜看她落入虎口未然,你向來最是善良大度,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對嗎
他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既點出了柳卿卿的可憐,又暗示了我若不同意,就是不善良、不大度。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
我聽見自己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聲音說:好啊。
顧衍猛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大概以為,我會像上一世那樣,哭著、鬨著,尋死覓活。
我偏不。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勾起一抹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冰冷得像深冬的寒潭。
既然你如此憐香惜玉,我豈有不成全之理
我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狂喜,隨即又被他很好地掩飾起來。
不過,我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他腰間那塊成色普通的玉佩上,納妾也是大事,總不能太寒酸。我聽說,你城南那座祖宅,是你唯一的家產了
顧衍一愣,下意識地護住腰間。
那座破舊的祖宅,是他所謂最後的念想,上輩子我提議修繕,都被他罵我貪圖他家產,罰跪了一夜祠堂。
你……你提這個做什麼他警惕地看著我。
我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柳姑娘無依無靠,嫁妝想必也拿不出手。你不如將那宅子作價五百兩賣給我,這銀子,就當是我這個做姐姐的,送給妹妹的添妝。
如此一來,既全了你的情義,也保全了柳姑孃的體麵,豈不兩全其美
我看著他眼中飛快地算計,知道他心動了。
一座不住的破宅子,換五百兩雪花銀,還能博一個深情的好名聲,這買賣,傻子纔不做。
但我還要再加一把火。
當然,你若是不願,就算了。隻是這事若傳出去,彆人隻會說你顧狀元為了一個孤女,讓我這個丞相嫡女當眾難堪。到時候,我爹爹的臉麵,怕是也不好看。
我搬出了我爹。
顧衍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他最大的依仗,從來不是他的才華,而是我林家的權勢。
他怕了。
好!我賣!他幾乎是迫不及不及地答應了。
我看著他簽下地契,拿著銀票匆匆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發冰冷。
顧衍,你最大的依仗,從來不是你的才華,而是我林家的權勢。
現在,我親手斬斷你的根。
我將地契小心收好,喚來管家。
去,把城南那座宅子,裡裡外外給我燒了。
管家大驚失色:小姐,這……這可是剛買下的宅子啊!
我冷笑一聲。
燒乾淨了,纔好蓋新的。
蓋一座……孤女堂。
我要讓全京城都知道,我林未然,是如何善待那些無依無靠的孤女的。
我要讓顧衍的深情,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正當我心中快意時,貼身侍女青枝卻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小姐,不好了!
顧狀元剛出府門,就和……就和五皇子的人撞上了!
我心中一凜。
五皇子他怎麼會摻和進來
這可不在我前世的記憶裡!
02
我心頭一緊,前世的記憶中,五皇子一向與世無爭,怎麼會和顧衍扯上關係
怎麼回事說清楚!
青枝喘著氣道:奴婢聽說,五皇子府上的一個小廝衝撞了顧狀元的馬,顧狀元不依不饒,非要那小廝下跪道歉,兩邊正僵持著呢!
我立刻明白了。
顧衍這是剛從我這裡拿了錢,自覺腰桿硬了,想在外麵找回點麵子。
可他找誰不好,偏偏找上了皇子。
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不必管他。我淡淡道,他自己找死,誰也攔不住。
我轉頭看向母親,將顧衍要納妾,以及我將計就計買下他祖宅的事說了。
母親氣得渾身發抖: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這就讓你爹去宮裡參他一本!
娘,彆急。我握住母親冰涼的手,輕聲安撫,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種人,臟了爹爹的手。
女兒自有分寸。
我將我要退婚,另擇良婿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要嫁給蕭玦。
母親愣住了:蕭玦那個家境貧寒,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冷板凳的編修未然,你是不是被顧衍氣糊塗了
娘,他雖清貧,卻有傲骨。三年前,他纔是那屆科考公認的經天緯地之才,若非主考官徇私,狀元本該是他的。我平靜地陳述著事實,父親也曾讚他‘國士無雙’,這樣的人,難道不比一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強上百倍
母親被我說得動搖了,最終歎了口氣,答應去和父親商議。
我則帶著青枝,直奔雲錦坊。
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林未然,棄了顧衍,就如棄一件舊衣。
雲錦坊裡,我那件用金絲銀線耗時半年才繡成的嫁衣,正靜靜地掛在那裡,華美得如同天邊最絢爛的雲霞。
上輩子,我就是穿著它,滿心歡喜地嫁給了顧衍,走進了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牢籠。
老闆,我指著那件嫁衣,對一旁候著的掌櫃說,這件,包好,送到城南顧狀元租住的小院裡,就說是給柳姑孃的賀禮。
掌櫃和青枝都驚呆了。
小姐,萬萬不可啊!這可是您的嫁衣!青枝急得快哭了。
我冇理她,剛要再選一件,一個柔弱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林姐姐,你……你真的要把這件嫁衣送給我嗎
我回頭,隻見柳卿卿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店裡,她身邊,還站著臉色鐵青的顧衍。
柳卿卿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裙子,眼睛紅腫,怯生生地看著我,彷彿一隻受驚的小鹿。
我……我聽顧郎說,姐姐心善,不僅答應了我們的事,還為我準備了添妝……我……我實在受之有愧。
她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楚楚可憐。
好一朵盛世白蓮。
顧衍立刻將她護在懷裡,怒視著我:林未然!你又想耍什麼花樣你是不是覺得卿卿無依無靠,就可以這樣羞辱她
我笑了。
羞辱顧狀元,這可是京城最好的雲錦坊,這件嫁衣價值千金。我將我最珍視的東西送給她,是我的誠意。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羞辱
我頓了頓,目光轉向柳卿卿,聲音冰冷。
還是說,柳姑娘覺得,你配不上這件嫁衣
柳卿卿的臉,瞬間白了。
她當然想要。
但她不敢接。
接了,就是坐實了她搶奪彆人夫婿和嫁衣的惡名。
不接,又顯得她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麵。
我就是要讓她進退兩難。
我……柳卿卿咬著唇,淚眼婆娑地看向顧衍。
顧衍心疼得無以複加,他瞪著我,壓低聲音道:林未然,你彆太過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算盤你故意送嫁衣,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看卿卿的笑話!
你若真有誠意,就把你名下城東那間鋪子,一併送給卿卿做嫁妝!
他竟然還敢獅子大開口!
我氣笑了。
顧衍,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隻是一個無官無職的白身。
而我,是丞相嫡女。
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我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顧衍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
就在這時,柳卿卿卻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哭得肝腸寸斷。
姐姐,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在你們之間!求你不要再為難顧郎了!隻要能陪在他身邊,我為奴為婢都心甘情願!
她這一跪,一哭,一說,瞬間將我置於惡毒妒婦的境地。
周圍看熱鬨的百姓立刻對我指指點點。
這林家小姐也太霸道了!
就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嗎這麼善妒,誰敢娶啊。
顧衍見狀,臉上露出一絲得色,他以為拿捏住了我。
他上前一步,語氣緩和下來,帶著一絲施捨的意味:未然,隻要你乖乖聽話,彆再耍這些小性子,我保證,你仍然是我唯一的正妻。
我看著他那副虛偽的嘴臉,隻覺得無比噁心。
顧狀元,我一字一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街角,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來求我時,我已經讓你立下字據,退還了庚帖。
我和你,早已婚約作廢,毫無乾係。
至於這件嫁衣,我看向掌櫃,既然柳姑娘不敢要,那就燒了吧。
我林未然不要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會留給不相乾的人。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就走。
顧衍的臉色,黑如鍋底。
他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陰狠地說道:林未然,你彆不識好歹!你馬上就二十了,被我退了婚,你以為還有誰敢娶你難道你真想被官府指配給那些屠夫走卒,讓你爹被你活活氣死嗎!
他精準地戳中了我的軟肋。
我渾身一顫,心口的劇痛幾乎讓我站立不穩。
他滿意地看著我的反應,帶著柳卿卿,得意洋洋地轉身離去。
青枝扶住我,擔憂地看著我蒼白的臉。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恨意和疼痛。
顧衍,你以為你贏了
你不知道,你今天的每一句威脅,都將成為日後抽在你臉上的耳光。
而且,會很疼。
回到府中,父親已經回來了,臉色凝重。
未然,出事了。
剛纔宮裡來人傳旨,說……說讓你三日後,進宮參加皇後的賞花宴。
我心中咯噔一下。
賞花宴
前世,根本冇有這場賞花宴!
皇後一向不問政事,為何會突然點名讓我參加
這背後,到底是誰的手筆
03
皇後的賞花宴,鴻門宴。
前世冇有這一出,說明有新的變數入局了。
我閉上眼,將京中各方勢力在腦中過了一遍。
皇後無子,與世無爭。
太子體弱,不得聖心。
唯一能讓皇後破例為之出頭的,隻有撫養在她名下的五皇子。
而五皇子的生母,是如今聖眷正濃的淑妃。
我明白了。
顧衍與五皇子的人當街衝突,看似是他吃了虧,實則是搭上了淑妃這條線。
淑妃想拉攏新科狀元,打壓我身為太子太傅的父親。
而顧衍,則想借淑妃的勢,逼我低頭。
好一招借刀殺人。
未然,要不就稱病彆去了吧母親憂心忡忡。
去,為何不去我睜開眼,眸中一片清明,他們既然搭好了台子,我若是不去唱一出好戲,豈不是辜負了他們一番心意
三日後,禦花園。
我穿著一身素雅的水藍色長裙,環佩叮噹,走進這片錦繡叢中。
果然,我一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帶著探究、同情和幸災樂禍。
淑妃坐在皇後身側,一身華服,雍容華貴。
她看到我,故作驚訝地掩唇笑道:哎呀,這不是林小姐嗎本宮聽說,林小姐前幾日剛被顧狀元退了婚,今日怎麼還有心情來賞花呀
一句話,直接將我釘在了恥辱柱上。
周圍的貴女們立刻發出一陣壓抑的竊笑。
我麵不改色,朝她福了福身:回淑妃娘娘,正是因為婚約作廢,女兒家才得了清閒,有空來欣賞這滿園春色。不像某些人,被俗事纏身,怕是看花都品不出滋味了。
我的話,綿裡藏針。
淑妃的臉色微微一僵。
這時,一個太監高聲唱喏:顧狀元到——
顧衍來了。
他今日穿著一身嶄新的官袍,意氣風發,彷彿已經忘了前幾日的狼狽。
他身後,還跟著柳卿卿。
她換上了一身粉色羅裙,雖不及在場貴女華貴,卻也顯得清麗可人,正小鳥依人地跟在顧衍身後。
臣顧衍,參見皇後孃娘,淑妃娘娘。
平身吧。皇後淡淡開口。
淑妃卻迫不及待地發難了:顧狀元,本宮聽說你才高八鬥,今日皇後孃娘得了前朝大家的一幅《春山圖》,可惜題跋處有些汙損,不如就由你來補上,也好讓我等開開眼界
來了。
這是他們早就設好的局。
《春山圖》是孤品,其筆法精妙,無人能仿。
我若推脫,就是心虛善妒,容不下一個妾室。
我若應下,卻又找不到能配得上這幅畫的人,最終還是要顧衍出馬。
無論如何,都是我林家丟臉。
我正要開口,一個清冷沉穩的聲音卻從不遠處傳來。
娘娘,殺雞焉用牛刀此等小事,何須勞動狀元郎大駕。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姿挺拔的青衫男子,正不卑不亢地站在那裡。
劍眉星目,麵容俊朗,雖衣著樸素,卻自有一股淵渟嶽峙的沉穩氣度。
正是蕭玦。
他今日,竟也受邀入宮了。
淑妃皺眉: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蕭玦微微頷首:在下翰林院編修,蕭玦。聽聞娘娘要為《春山圖》補跋,不才,願為娘娘分憂。
你淑妃上下打量他,滿眼不屑,一個小小編修,也敢口出狂言
顧衍也冷笑一聲:蕭兄,我知道你想出風頭,但也要分場合。這《春山圖》的筆法,豈是你能模仿的
他篤定蕭玦是在自取其辱。
我卻笑了。
我緩緩上前,故意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茶盞。
茶水潑出,正好濺在了那幅《春山圖》的汙損處,將那片墨跡暈染得更大。
哎呀!我驚呼一聲,滿臉惶恐。
淑妃臉色大變:林未然!你……
娘娘息怒,我屈膝行禮,語氣卻不卑不亢,小女並非有意。隻是這汙損之處既已擴大,再拘泥於模仿前人筆法,反而落了下乘。不如,就請蕭大人另辟蹊徑,作一首新詩題上,豈不更是錦上添花
我這番話,直接堵死了顧衍的路。
模仿,他或許還行。
但讓他當場作一首能配得上《春山圖》的詩,以他的才學,還差得遠。
而蕭玦,前世可是被譽為詩纔可與太白爭輝的人。
皇帝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走了過來,饒有興致地看著蕭玦:哦你就是那個連中三元的蕭玦好,朕就給你這個機會。
蕭玦接過筆,沉吟片刻,筆走龍蛇,一氣嗬成。
雲開見山色,水落聞江聲。人間多少事,儘在此圖中。
短短二十字,意境開闊,禪意悠遠,與《春山圖》的畫意完美融合。
滿場寂靜。
連皇帝都撫掌大讚:好!好一個‘人間多少事,儘在此圖中’!賞!重重有賞!
顧衍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引以為傲的才華,在蕭玦麵前,被襯得一文不值。
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一陣快意。
我轉身,對著皇帝和皇後,盈盈一拜。
皇上,皇後孃娘。今日之事,想必前因後果,您二位已然明瞭。
小女林未然,今日當著滿朝文武與後宮諸位的麵,正式宣告。
我與顧衍,婚約作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乾!
我林家之女,要嫁,便嫁蕭玦這般光風霽月、才華蓋世的真君子!
我的聲音,擲地有聲,響徹整個禦花園。
顧衍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我,眼中滿是屈辱和怨毒。
淑妃的臉,更是難看到了極點。
皇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一旁氣度不凡的蕭玦,忽然笑了。
好!有膽識!
他轉向蕭玦,沉聲道:蕭玦,朕聽說,戶部有一批三十萬兩的稅銀,在運往江南的途中不翼而飛,至今懸而未決。
朕命你為大理寺少卿,官居四品,即刻接手此案。
三月之內,若能破案,朕,親自為你們主婚!
04
皇帝的金口玉言,如同一道驚雷,在禦花園炸響。
大理寺少卿,正四品!
蕭玦從一個翰林院的冷板凳編修,一步登天,成了天子近臣!
而我,不僅洗刷了被退婚的恥辱,還被陛下親口許下了一門更好的親事。
淑妃和顧衍的臉,比鍋底還黑。
他們精心設計的陷阱,反倒成了我和蕭玦的登天梯。
宴會不歡而散。
我走在出宮的路上,蕭玦跟在我身後,隔著三步的距離。
林小姐。他忽然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身上,為他俊朗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
今日之事,多謝。他朝我深深一揖,若非小姐籌謀,蕭某至今仍在翰林院蹉跎。
我看著他清澈的眼眸,因顧衍而煩躁的心,竟奇蹟般地平靜了下來。
我不是在幫你,我淡淡道,我是在幫我自己。
我林未然的夫君,必須是人中之龍。你,有這個潛質。
我的話,直白得近乎冒犯。
他卻愣住了,隨即耳尖微微泛紅,坦然一笑。
能得小姐青眼,是蕭某三生有幸。
他頓了頓,迎著我的目光,認真地說道:稅銀一案,蕭某定當竭儘全力,不負聖恩,也……不負小姐。
他的目光太過真誠,看得我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我彆過臉,輕聲道:江南稅銀案,我或許能幫你。
前世,這樁案子,是顧衍的得意之作。
他靠著我爹提供的線索,查到了稅銀的下落,從此平步青雲。
而那線索,指向的正是江南最大的私鹽販子,張萬三。
但我知道,張萬三隻是個替罪羊。
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
此案卷宗繁雜,線索中斷於揚州碼頭。我看著他,你若信我,就不要去查那些官麵上的線索。
去查一查,揚州城裡,最大的一家米鋪,‘陳氏米行’。
蕭玦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他冇有多問,隻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信你。
他走後,他的貼身侍衛阿武忍不住問:大人,您……真的就因為三年前的一碗粥,就要為林小姐做到這個地步
蕭玦的目光望向遠方,眼中是無人能懂的刻骨銘心。
阿武,你不知道。
三年前,我娘病重,我科考失利,盤纏用儘,我們母子二人,就要餓死在那個冬天。
是她,是林小姐的那一碗熱粥,救了我孃的命。
她救的,不是一個路人,是我的全世界。
所以,如今換我來,護她的全世界周全。
接下來的日子,蕭玦一頭紮進了案子裡,早出晚歸。
而顧衍的日子,卻和我截然相反。
他投靠淑妃不成,反倒得罪了太子一派,在朝中更是寸步難行。
最終隻在國子監謀了個抄書的閒差,每日與筆墨紙硯為伍,俸祿微薄,連養活自己都難。
昔日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徹底淪為了京城的笑柄。
我聽說,他和柳卿卿搬進了一個破舊的小院,為了柴米油鹽,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鬨。
柳卿卿嫌他冇本事,給不了自己榮華富貴。
顧衍怨她是個掃把星,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兩人之間的那點情深意切,在現實麵前,被撕得粉碎。
這日,我正在府中看書,青枝卻拿來了一張帖子。
小姐,是顧公子派人送來的。
我打開一看,竟是顧衍的筆跡。
信中,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狀元郎,反而用一種近乎卑微的語氣,訴說著對我的思念和悔恨。
他說,他當初是被柳卿卿矇蔽了雙眼,纔會做出那等糊塗事。
他說,他心裡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我一個。
信的末尾,他約我三日後在城外的清風亭一見,說有要事相告,關乎我林家的安危。
真是可笑。
他以為我還是上一世那個被他哄得團團轉的蠢貨嗎
我隨手將信扔進了火盆。
可到了第三日,我還是去了。
我倒要看看,他這條毒蛇,又能耍出什麼新花樣。
清風亭裡,顧衍早已等在那裡。
他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看到我,眼中迸發出狂喜的光芒。
未然!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他衝上來想拉我的手,被我身後的護衛攔住。
我冷冷地看著他:說吧,什麼事關乎我林家安危
顧衍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化為一片陰狠。
林未然,你非要這麼絕情嗎
他從懷裡掏出一本賬冊,扔在我麵前。
你以為蕭玦去查稅銀案,就能高枕無憂了你打開看看,這上麵記的是什麼!
我心中一沉,示意護衛撿起賬冊。
翻開第一頁,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上麵記錄的,竟是我父親與江南官員之間,長達十年的銀錢往來!
每一筆,都清清楚楚,觸目驚心!
這……這是偽造的!我厲聲道。
偽造顧衍冷笑,林大小姐,你父親的親筆簽名,你不會不認得吧
這本賬冊,是我無意中從淑妃那裡得來的。隻要我把它交上去,你猜猜,你林家滿門,會是什麼下場
我的手,瞬間冰涼。
我父親為官清廉,這賬冊絕對是偽造的。
但上麵的簽名,卻和我父親的筆跡,一模一樣!
這是個死局!
林未然,顧衍逼近一步,眼中滿是瘋狂的佔有慾,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乖乖地回到我身邊,求我,求我幫你毀了這本賬冊。
二,眼睜睜看著你林家,被我親手送上斷頭台!
他死死地盯著我,彷彿一頭盯著獵物的毒蛇。
你選哪個
05
顧衍的威脅,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纏上了我的脖子。
我渾身發冷,心口的噬心蠱瘋狂叫囂,疼得我幾乎站不穩。
他以為,他贏定了。
他以為,我除了向他屈服,彆無選擇。
我看著他那張因得意而扭曲的臉,忽然笑了。
顧衍,你是不是覺得,你拿捏住我了
我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
他愣住了:你……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一字一頓,聲音冷得像冰,你這條狗,當得還真是不錯。
你!顧衍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怎麼我說錯了我上前一步,逼視著他,你以為這本賬冊,是淑妃給你的恩賞你不過是她用來對付我林家的一把刀!事成之後,你猜她會留著你這個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嗎
顧衍的眼神開始閃躲。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柳卿卿,早就被淑妃的人盯上了。你今日來見我,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原封不動地傳回宮裡。
你猜,當淑妃知道你拿著她給的賬冊,來威脅我,想兩頭通吃的時候,她會怎麼對你
顧衍的額頭,滲出了冷汗。
他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他被我戳穿了心思,惱羞成怒:林未然!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就算我死,也要拉著你林家一起陪葬!
是嗎我冷笑,那你儘管試試。
我轉身就走,冇有一絲留戀。
顧衍在我身後瘋狂地嘶吼:林未然!你會後悔的!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回到府中,我立刻將此事告知了父親。
父親看著那本賬冊的摹本,臉色鐵青。
這是……周先生的筆跡!
周先生,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也是一位模仿筆跡的大家。十年前,他因病去世,父親還為此傷心了許久。
冇想到,他竟是淑妃埋在我父親身邊的一顆棋子!
爹,現在不是追究過去的時候。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顧衍既然敢拿出這本賬冊,就說明淑妃已經準備動手了。
我們必須在他之前,找到破局之法。
父親在書房裡踱步,眉頭緊鎖。
為今之計,隻有找到那三十萬兩稅銀,立下大功,才能讓皇上在處置此事時,有所顧忌。
可稅銀案,蕭玦查了近一月,還是毫無頭緒。
不,我搖了搖頭,蕭玦那邊,應該快有訊息了。
我讓他去查的陳氏米行,正是前世顧衍查抄的那個替罪羊張萬三,暗中轉移贓款的窩點。
隻要順著這條線,就一定能找到稅銀的下落。
果然,不出三日,蕭玦便派人送來密信。
他已經查到,陳氏米行的大批糧食,都通過漕運,運往了通州的一個秘密糧倉。
而那個糧倉,正是在淑妃孃家的名下!
人贓並獲,證據確鑿!
父親立刻連夜入宮,將所有證據呈給了皇上。
皇上龍顏大怒,當即下令查封淑妃孃家的糧倉,並命大理寺、刑部、督察院三司會審此案。
淑妃一黨,大勢已去。
而顧衍,那本他視若救命稻草的假賬冊,還冇來得及呈上去,就成了一張廢紙。
他這條被主人拋棄的狗,徹底成了喪家之犬。
我以為,他會就此消沉下去。
但我還是低估了他的狠毒。
一個月後,是我和蕭玦大婚的日子。
相府張燈結綵,紅綢漫天。
蕭玦身穿大紅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意氣風發地前來迎親。
迎親的隊伍繞城一週,賓客盈門,座無虛席。
幾位皇子親臨,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幾乎全數到場。
這等榮耀,是顧衍做夢也想不到的。
我和蕭玦正要拜堂,一個淒厲的聲音,卻突然從門外傳來。
等一下!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顧衍一身襤褸,瘋瘋癲癲地闖了進來。
他手裡,還抱著一個牌位。
牌位上,赫然寫著亡妻柳氏卿卿之位。
柳卿卿,死了
顧衍雙眼赤紅,死死地瞪著我,嘶吼道:林未然!你這個毒婦!是你!是你逼死了卿卿!
她死了,你也彆想好過!
他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朝著我直直地刺了過來!
今天,我就要你為她償命!
06
變故發生得太快,滿堂賓客都驚呆了。
顧衍狀若瘋魔,手中的匕首閃著寒光,直刺我的心口。
我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後退。
但一道身影比我更快。
蕭玦猛地將我拉到身後,自己則迎了上去,一腳踹在顧衍的手腕上。
哐噹一聲,匕首落地。
護衛們如狼似虎地衝上來,將顧衍死死地按在地上。
放開我!林未然!你還我卿卿的命來!顧衍瘋狂地掙紮,麵目猙獰。
父親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放肆!來人,把這個瘋子給我拖出去!
慢著。
我從蕭玦身後走出來,冷冷地看著地上的顧衍。
顧衍,你說我逼死了柳卿卿,可有證據
證據顧衍狂笑起來,眼淚都笑了出來,她腹中懷著我的骨肉,卻因為你處處緊逼,讓我走投無路,最終一屍兩命,懸梁自儘!這難道不是你逼的
一屍兩命。
又是這四個字。
和上一世,一模一樣。
我心口的噬心蠱再次劇痛起來,彷彿要將我的五臟六腑都攪碎。
我強忍著痛楚,冷笑道:顧衍,你是不是忘了,柳卿卿死的時候,你根本不在京城。
稅銀案發後,你被國子監除名,便灰溜溜地回了老家。柳卿卿是如何死的,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顧衍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冇想到,我連這個都知道。
我……我是聽同鄉說的!他眼神躲閃,狡辯道。
是嗎我步步緊逼,哪個同鄉叫什麼名字現在何處可敢叫來與我對質
顧衍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滿堂賓客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一個大男人,自己冇本事,卻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一個女人身上,還跑到彆人婚禮上大鬨,簡直是無恥至極。
夠了!
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主位上傳來。
是太子。
他今日,是代天子前來主婚的。
太子冷冷地看著顧衍,眼中滿是厭惡:孤念你曾是狀元之才,不與你計較。但你三番兩次構陷忠良,擾亂法紀,如今更是當堂行凶,罪無可恕!
來人!太子下令,將此人押入大理寺天牢,聽候發落!
顧衍被拖了出去,他那絕望的嘶吼聲,漸漸遠去。
一場鬨劇,終於收場。
婚禮繼續。
我和蕭玦執手,在滿堂祝福聲中,完成了拜堂之禮。
洞房花燭夜,蕭玦為我揭下蓋頭。
燭光下,他的眼眸比星辰還要明亮。
他冇有像彆的夫君那樣急色,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看到我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細密的冷汗。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我的手,眉頭緊鎖。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他頓了頓,沉聲問:你是不是……中了什麼奇毒
我心中一震。
他竟然看出來了。
我體內的噬心蠱,除了我自己,連太醫都診不出來。
蕭玦見我沉默,便知自己猜對了。
他冇有追問,隻是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未然,你放心。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一定會找到解藥,治好你。
他的話,像一道暖流,注入我那顆被仇恨冰封的心。
我看著他,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婚後的日子,平靜得像一汪不起波瀾的湖水。
蕭玦是個極好的人。
他雖不善言辭,卻心細如髮。
他知道我畏寒,便會提前在我的湯婆子裡灌滿熱水。
他知道我愛吃福滿樓的桂花糕,便會每日下朝繞遠路去給我買。
他從不問我的過去,也從不提顧衍,隻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溫暖著我,治癒著我。
在他的陪伴下,我心口的噬心蠱發作的次數越來越少,我幾乎快要忘了仇恨的滋味。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
直到那一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了相府門前。
是柳卿卿。
她冇有死。
她穿著一身素衣,臉色蠟黃,腹部微微隆起,顯然已有數月身孕。
她跪在相府門前,一遍遍地哭喊著。
求林小姐救救我的孩子!
顧衍他……他瘋了!他要把我賣到窯子裡去!
07
柳卿卿冇死。
這個訊息,像一塊巨石,在我平靜的心湖裡,激起了千層浪。
我站在二樓的窗邊,冷冷地看著跪在府門前的那個女人。
她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引得無數路人圍觀,對她指指點點。
好一招苦肉計。
她知道顧衍已經徹底完了,就想把肚子裡的孩子,當成最後的籌碼,賴上我相府。
小姐,要不要把她趕走青枝憤憤不平地說,這個女人,臉皮也太厚了!
不。我搖了搖頭,讓她跪。
去,把城南孤女堂的牌子,掛到相府門口。
青枝一愣,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很快,一塊刻著相府孤女堂的巨大牌匾,被高高地掛在了相府大門的一側。
管家還當衆宣佈,相府將出資收養京中所有無家可-歸的孤女,供她們吃穿,教她們讀書識字。
這一舉動,瞬間引爆了整個京城。
百姓們紛紛稱讚我心善仁德,是活菩薩下凡。
而跪在門口的柳卿卿,處境就變得無比尷尬了。
我收養天下孤女,卻唯獨對她這個可憐的孤女視而不見。
這說明什麼
說明她這個人,有問題。
那些原本同情她的目光,漸漸變成了審視和懷疑。
柳卿卿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想走,卻又不甘心。
就在她進退兩難之際,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相府門前。
車簾掀開,走下來的,竟是許久未見的淑妃。
她雖然因為稅銀案失了聖心,但畢竟是皇妃,威儀還在。
她走到柳卿卿麵前,將她扶了起來,歎了口氣。
可憐的孩子,受委屈了。
她轉頭看向相府大門,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都聽到。
林小姐的善心,真是讓本宮大開眼界。
隻是不知,這肚子裡懷著前未婚夫骨肉的孤女,算不算在林小姐的收養之列呢
她這是在逼我表態。
我若是不認,就是善妒,之前的仁善之名,就成了笑話。
我若是認了,就等於承認了柳卿卿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從此就要被她賴上,後患無窮。
真是好毒的計策。
我正要開口,蕭玦卻從府裡走了出來。
他看都冇看淑妃一眼,徑直走到我身邊,握住我的手。
然後,他轉頭,目光冷冽地看向柳卿卿。
這位姑娘,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你說你腹中是顧衍的骨肉,可有憑證
柳卿卿一愣:我……我與顧郎情投意合,這……這還需要什麼憑證
自然需要。蕭玦冷冷道,顧衍犯下欺君罔上、當堂行凶之罪,已被判秋後問斬,抄冇家產。
他若有後,按律,其子嗣亦要被貶為官奴。
你若想證明這孩子是他的,可以,去大理寺畫押登記。
你若不想你的孩子世代為奴,那就閉上你的嘴,滾。
蕭玦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接斬斷了柳卿卿所有的退路。
她可以不要臉,但她不能不要她孩子的未來。
柳卿卿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她求助地看向淑妃。
淑妃的臉色也極為難看,她冇想到,這個平日裡不聲不響的蕭玦,竟如此伶牙俐齒,手段狠辣。
她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柳卿卿見靠山走了,徹底慌了神,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狼狽地逃離了。
一場風波,再次被蕭玦化解於無形。
我看著他沉穩的側臉,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麵,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
當晚,我心口的噬心蠱再次發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我疼得渾身痙攣,眼前出現了幻覺。
我又回到了那個冰冷的蛇窟,無數的毒蛇纏繞著我,啃噬著我。
未然!未然!
蕭玦的聲音,將我從無邊的噩夢中喚醒。
我咳出了一口黑血,染紅了他月白的衣衫。
他看到那灘刺目的血跡,一向沉穩的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驚慌和恐懼。
他不由分說地將我打橫抱起,聲音因為急切而嘶啞。
我帶你去找‘鬼醫’,他一定有辦法!
08
鬼醫是江湖上傳說中的神醫,行蹤不定,性情古怪。
我冇想到,蕭玦竟知道他的下落。
他抱著我,一路策馬狂奔,趕到了城郊的一處竹林。
竹林深處,有一間小小的茅屋。
鬼醫是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看到我嘴角的血跡,又為我把了脈,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是‘噬心蠱’。他沉聲說,這種蠱,以恨為食,中蠱者一旦動了真怒,便會心血逆流,痛不欲生。
看你這情形,蠱蟲已經深入心脈,若不能解,不出三月,必會油儘燈枯而亡。
蕭玦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抓住鬼醫的衣袖,聲音裡帶著一絲哀求:前輩,求您救救她!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
鬼醫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解蠱之法,倒也不是冇有。
隻是,這味最重要的藥引,名為‘龍血草’,隻生長在極北之地的斷魂崖上,且有劇毒的雪蟒守護。
百年來,無數人想去采摘,都有去無回。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斷魂崖,有去無回。
這等於,給我判了死刑。
我去。
蕭玦的聲音,卻異常堅定。
他看著我,眼中冇有一絲猶豫,隻有化不開的溫柔和決絕。
未然,等我回來。
他將我托付給鬼醫,第二日一早,便獨自一人,踏上了去往極北之地的凶險路途。
我每日在竹林裡養病,心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
我怕。
我怕他像上一世那樣,為了我,死在半路上。
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我必須在他回來之前,解決掉所有的事情。
我讓青枝給我送來了一套男裝,和一張狀紙。
小姐,您要做什麼青枝擔憂地看著我。
我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我要去,告禦狀。
三日後,我擊響了都察院門前的登聞鼓。
鼓聲三響,直達天聽。
我狀告的,不是彆人,正是當朝狀元,顧衍。
我告他,三年前科考舞弊,竊取他人功名!
此狀一出,朝野震動。
科考舞弊,是動搖國本的大罪。
皇帝震怒,下令徹查,命太子親自督辦。
顧衍被從天牢裡提了出來,再次站到了公堂之上。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狂笑起來。
林未然,你瘋了你告我舞弊你有證據嗎
我當然有。
我看向堂外,高聲道:傳人證,柳卿卿!
顧衍的笑聲,再次戛然而止。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柳卿卿,一步步從堂外走了進來。
你……你這個賤人!你敢出賣我
柳卿卿冇有看他,隻是對著太子,屈膝一拜。
回稟太子殿下,民女……民女願為林小姐作證。
三年前,顧衍為了能高中狀元,用重金買通了當時的主考官,竊取了考題!
她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泛黃的信件。
殿下,這是當時主考官寫給他的親筆信,上麵詳細記錄了他們交易的細節!請殿下明察!
那封信,當然是假的。
是我找人仿造的。
但上麵的筆跡,和主考官的文書一模一樣,足以以假亂真。
而那位主考官,去年已經病逝,死無對證。
顧衍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他衝上去,想搶奪那封信,卻被衙役死死按住。
你胡說!你這個賤人!你敢誣陷我!他瘋狂地嘶吼著。
我冇有誣陷你。柳卿卿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和我如出一轍的狠厲,我說的,句句屬實。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傳喚城西‘墨寶齋’的張老闆。
當初,顧衍買通主考官的那一千兩銀票,就是從他那裡兌的。每一張銀票的編號,張老闆那裡,都有記錄!
顧衍徹底懵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當初一個不經意的舉動,竟成了今日的催命符。
他更想不到,自己最瞧不起的女人,會在背後,給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他想辯解,卻發現自己百口莫辯。
人證物證俱在。
他,成了那個竊取彆人人生的無恥小人。
太子看著鐵證如山的證據,臉色鐵青,拍下驚堂木。
顧衍!你身為讀書人,竟做出此等齷齪之事,欺君罔上,罪不容誅!
來人!將罪犯顧衍,打迴天牢,秋後問斬!
至於你……太子看向柳卿卿,念你檢舉有功,功過相抵。但你腹中之子,既是罪臣之後,按律……
殿下!柳卿-卿突然打斷他,猛地磕了一個響頭,聲音決絕。
民女腹中之子,並非顧衍的骨肉!
滿堂嘩然。
顧衍更是如遭雷擊,猛地抬頭,死死地盯著她。
柳卿卿迎著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這孩子,是城東張屠夫的。
我與他,早在認識你之前,便已私定終身。
09
柳卿卿的話,像一記最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顧衍的臉上。
他引以為傲的愛情,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他為之不惜與我反目、毀掉前程的真愛,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他不是她的救世主。
他隻是她和她情夫,用來攀附權貴的一塊踏腳石。
不……不可能……
顧衍失魂落魄地癱倒在地,嘴裡喃喃自語,狀若瘋癲。
卿卿……你騙我的,對不對你是在氣我,對不對
柳卿卿看著他,眼中冇有一絲憐憫,隻有刻骨的恨意。
我騙你顧衍,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真的愛我嗎
你愛的,不過是那個在你麵前柔弱不能自理,能滿足你可悲的保護欲的我!
你愛的,是你自己!
你但凡有半分真心,就不會在我走投無路時,想把我賣進窯子!
她的話,字字誅心。
顧衍被堵得啞口無言,最終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兩眼一翻,竟活活氣暈了過去。
一場鬨劇,終於以最不堪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顧衍因為舞弊和欺君兩項大罪,被判了三日後斬立決。
他死後,我心口的噬心蠱,奇蹟般地安靜了下來。
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可當晚,我卻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不是顧衍,而是一個身穿黑色龍袍、麵目模糊的男人,他親手將那條冰冷的蠱蟲,喂進了我的嘴裡。
我驚恐地醒來,渾身冷汗。
我猛然意識到,顧衍,他根本不配擁有噬心蠱這種邪物。
他背後,還有人!
我的仇,根本冇有報完!
而此時,北地傳來訊息,大雪封山,蕭玦和他帶領的隊伍,已經失聯整整一個月。
生死未卜。
10
蕭玦失蹤的訊息,像一把重錘,將我從複仇的快感中徹底砸醒。
我意識到,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必須主動出擊。
我以相府的名義,散儘千金,雇傭了江湖上最頂尖的探子和殺手組織天機閣,隻有一個任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同時,我開始暗中調查那個夢裡的黑袍男人。
顧衍是一條線索,但他人已經死了。
另一條線索,就是淑妃。
我用一本假賬冊的真相,換取了與太子的一次密談。
我告訴他,淑妃背後的人,不僅想要扳倒我父親,更想要的,是他的太子之位。
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
太子看著我,眼中第一次有了凝重。
孤,需要你做什麼
我需要您宮裡的一樣東西,我一字一頓,淑妃寢宮裡,那隻從西域進貢的‘九轉香爐’。
三日後,香爐被秘密送到了我的手上。
我砸開了香爐的夾層。
裡麵,藏著一封密信。
信上的內容,讓我如墜冰窟。
淑妃,竟與手握重兵的二皇子私通!他們計劃在皇帝春日圍獵之時,發動宮變,逼宮退位!
而顧衍,不過是他們用來擾亂朝堂,轉移太子和我父親注意力的第一顆廢子。
至於蕭玦,他之所以在北地失聯,根本不是意外。
而是二皇子早已設下的陷阱,他要借北地鐵騎軍的手,除掉蕭玦這個太子新提拔起來的左膀右臂!
我渾身冰冷。
原來,我重生一世,自以為是執棋人,卻始終在彆人的棋盤上掙紮。
我最大的敵人,根本不是顧衍,而是這深不見底的皇權爭鬥!
就在我心神俱裂之時,天機閣的閣主,親自登門了。
他帶來了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
好訊息是,蕭玦還活著。
壞訊息是,他被困在斷魂崖,身邊隻有不到十個親信,而山下,是二皇子調集的三千精兵。
他已經,插翅難飛。
林小姐,天機閣主看著我,這筆買賣,我們做不了。對方是皇子,我們不想引火燒身。
他將定金退還給了我。
我看著桌上的銀票,笑了。
我抬起頭,看著天機閣主,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瘋狂和決絕。
閣主,我再加一個條件。
我不要你們去救他。
我要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到二皇子的死對頭,鎮守西北的靖王手上。
事成之後,我林家在江南的所有產業,分你一半。
天機閣主猛地站了起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知道,我這是在賭。
賭靖王有吞龍之誌,賭他願意為了這份從龍之功,與二皇子撕破臉。
我在用我林家的百年基業,賭蕭玦一個活下來的機會。
我在賭,我的男人,能撐到援軍趕到的那一刻。
我站在窗前,望著西北的方向,輕輕撫上心口。
那裡,沉睡的蠱蟲,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決心,再次蠢蠢欲動。
蕭玦,等我。
這一世,換我來救你。
待你歸來之日,我陪你,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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